秦国。
大殿内幽静阴冷,只在殿中央地正座上歪歪地靠了一个人,他的身畔,点有数盏灯火,青铜凤头盏,衔着尖尖长嘴上的一点微光,氲氤出微黄地烛火。光弱而不及远,只照在这大殿深处,四下里,便是阴沉地黝黑,透着凉气,阴风徐徐,似匍匐着无数幽灵。
他的长眉被垂落地黑发遮掩住了尾端,眼神凝聚在面前龙案地奏折上,却是一动不动,半晌也没有翻看或移动,只是出神。修长而苍白地指尖轻轻地不时叩在案边,一下一下,断续绵长,打破死寂。
殿外远远地宫道上,却有人匆匆而来,速度极快,脚步轻灵,转瞬间已到殿外,进的殿来就跪在阴暗中,声音清朗“禀主上,一切都已就绪。”殿上之人根本不答,连眼神也没一个,这人不敢起身,只得详报“九城皆在掌控,除尚书莫之渊,右侍朗胡延、许易风及他们的部下因抵抗过甚,不得不略施惩戒外,其余人等皆无异议,如今九城已闭,各处也都安排妥当,明日大典,属下们定当竭尽所能,担保主上之事分毫差错也没有。”
他说完话,殿上依旧无声,他也就只得跪着,好一会,才听殿上那人轻哼一声“月国那边怎样了?”
这人一激,忙答:“禀主上,先前浑入柏氏难民地一十二人,已然尽数失败,属下会继续……”
“不用了,”座上人懒懒开口“送人过去,不过是填了旋坑,”说着他目光一转,两道厉光飞射而来,看的跪地之人冷汗涔涔“流火堂下还没动静?轻易便能让人识破身份的盅毒,配一个新药,这么久音讯还是全无,要你们何用?”
地上那人立刻以额叩地,咚咚直响“流火座下已经倾尽全力,连流火大人亦已参与其中,近日频繁过问药力之事,有大人相助,必然不用太久就能……就能……”他想了半天,不敢轻易保证,最终还是咬牙道:“属下们拼尽全力,绝不敢耽搁主上大事。”
座上的人瞟他一眼,大事,他知道什么是大事!哼!他也懒地理他,微动了身子,黑色蝠翼般地大袖轻轻一扬,那人顿时如获大赦,磕了三下,倒退而出,一直走下长长地玉阶,才敢轻轻吁出一口气来。
殿上那人挪了挪,却依旧是歪着,他随便怎么坐,都有点懒散地样子,垂落地长发更是从来不束,因之更显散漫。
他的眼睛投向左侧地铜灯上,自那点灼光中,却看到她的脸。小脸儿崩地紧紧,双瞳总是会在骤然间变地乌黑,因紧张因恐惧,更多时候,却是因恨。她看着他时,毫不掩饰她的恨意,而此时此刻,恐怕她的这股神色又出现了,因为,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收到了他的礼物。
他忽然长眉轻挑,带着微扬地笑意,光是想象她看到长枪时的样子,已然令他微熏,恨他,亦要用心。
世人都盼望恩爱长久,却不知人性脆弱,人心更是如此,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长久缠绵,亦难逃烟消云散的一天。
但是恨,却不会。世人容易忘记别人对自己的好,却始终对羞辱仇恨耿耿于怀,因此恨才是这天下间永远不变地情感,若是恨入骨骼,那就更是生生世世,永世不泯。
恨他,没有关系,或许,他还能让她再恨自己多一些,他嘴角亦渐渐勾起弧度,伸出长指拿过一旁的朱笔,在一本奏折上轻轻挥就,眼中再度透出噬血地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