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65年春天的重庆杨家坪到处上下歌声袅袅,人心欢畅,人们在歌唱祖国,我们的敌人却悄无声息地到来了。人们从三年自然灾害中走了出来,到处繁花似锦,欣欣向荣;学习雷锋同志的歌声在祖国大地四处飞扬。家不闭户,路不拾遗;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成了那个时侯的社会风尚。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的敌人和我们的敌对势力时刻都在梦想中国成为他们和天堂,从而掠夺和霸占中国的资源。东西方阵营展开了生与死的搏击,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永远的敌人。特别是台湾的蒋介石还在叫嚣*的时侯,杨家坪作为重庆数座特大型生产基地,敌人是不会心甘情愿放弃杨家坪这块宝地的。于是,敌人加紧了往重庆杨家坪的进攻,如同水银泻地。
春上四月,重庆杨家坪鸡毛巷内一个小小的院落里,寒风瑟瑟,远处人影憧憧。已是冬日,寒风扑打着萧萧竹影。一个叫周渝生从鸡毛巷里走了出来。夜色荡漾着院落中夜暗的静色,远处没有声响,杨家坪到两路口的有线电车无声地行驶。走过动物园的一座石拱桥,周渝生提着一口柳叶单刀来到了杨家坪动物园熊猫馆外的草地准备练功走拳。这时,杨家坪几个国营特大型企业的高音喇叭远远地唱着“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人民力量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起尾巴逃跑了……”歌声荡漾出人们欢快的影子,歌唱祖国的歌声在五星红旗下迎风飘荡。
关于少年周渝生有很多传说。少年周渝生从师练就一身好武艺,能够在草地上翻飞,能够在风摇树影的夜色里看见许多妖魔鬼怪,甚而可以从口里吐出一道道烈火来。中国武林总是夸大其词,每每将一个美好的东西比喻到极致。每每在月上中天的时侯,少年周渝生独一人来到公园围墙与绿竹相间的的僻静处练功走拳,抡刀舞剑。此时,一轮月光泻地,青幽幽一地月影,煞是好风景。时而,少年周渝生纵身于红墙绿瓦之间;时而,少年周渝生将一口单刀抡得飞旋,钢刀穿破蓝澄澄的月光。有人藏在夹竹桃里窥见,真看得冷汗涔涔。此时,少年周渝生凝神聚气,将一部七虎巡阳功练到劲处时,喝喊声如脱兔飞奔笑傲苍穹,低沉而威猛。少年周渝生师从俊杰先生,少年学艺,风雨无阻,立志要走遍天下。
远远躲在夹竹桃里的一个人一点没有慌乱,更有偷窥者夺路而逃。这时从茅草屋里走出一个人来。这个在黑影中影影憧憧的人,将走到少年周渝生跟前时,从怀里摸出一根竹笛,慢慢地横在了嘴巴边上。笛声渐渐而起,是一曲《美丽的草原我的家》。笛声悠远而宁静,悠然地在草与树的影丛里飞翔。少年周渝生停住了拳脚,寻声四望,不多时,笛声住了,一抹清纯的人影从小树林的一丛香蕉林里走来,笛声悠远而宁静。
此人披一件上海式短大衣。他一出来就笑呵呵地和少年周渝生聊上了。
他说话的时侯,远处的灯光恰到好处地抹在这个人的一对眼眶上,还有就是两道斜斜的剑眉,酷似古代英雄杨七朗。这个人叫黄云飞,现在藏匿重庆杨家坪一个小巷里,有一身过人的武艺,曾是军统重庆渝特区一个站长。那天夜重庆军统惊魂飞散,四处传言。 如果说南京特区是国民党军统的老巢的话,那么由南京迁都到罗家院子的重庆渝特区便是军统的大本营,这里曾经演绎过出许许多多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重庆武林界也随着军统和媒体的介入,而身价倍增。原本沉寂和重庆武艺人士纷纷登台亮相,为重庆武林留下了可贵的一笔。
1939年7月,夜色在小洞天的宁静下来。
重庆杨家坪从英环路往前第三家便是百年老字号的小洞天。明崇帧十七年张献忠弑四川进重庆,就住在小洞天。当年尚有一棵杨柳树传说是张献忠拴马的地方,白墙黑瓦、红衣小巷,影壁墙上镌刻着丹凤朝阳的壁画至今仍依稀可见,房屋雕梁画栋,古风依然。据传这里曾是一条太学府的所在,是培养公卿贵胃的学堂,后来时光流逝,于是这便成了诗书礼乐、钟鸣鼎食之地。而这时,正是兵荒马乱之际,无奈只得空梁落泥燕,看桃飞李去。至民国,这里干脆就更名为将军府,有人说这是缘于张献忠在此停留过,颇有盛旺的火灵。
这天晚上,大约夜半时分,一道蓝色的闪电掠空而过,紧跟着是一个炸雷,撕开了漫漫长夜。一会儿,夏日的暴雨哗哗地落了下来,不一刻便汹涌滂沱,窗外即刻挂起了白茫茫的雨帘。住在军统罗家大院的戴笠,从宽大的罗汉床上迅速弹起一个,他睡眼蒙胧,敏捷地从枕头下抽出一支手枪,顾不得赤身*的羞耻,掀开果绿色的绸被。
风雨交织,哗哗地雨泼声里,细微地发出人行走的脚声,渐去渐远,在夜色沉重的夏夜令人毛然悚骨。戴笠看见窗前一亮,马上退到墙根下,只听见窗外一声响雷之后,又是一道闪电。女人吓得裹紧了绸被,待她再看时,门被一只枯瘦的手轻轻推开了。
“啊!——”女人一声尖叫。
“砰砰砰——”三声枪响,藏匿在屏风后的眼镜男人抬手就是三枪,枪烟冒过,戴笠就地一滚,那蒙面汉子扑地跃上窗台,扯去宽大的窗幔,行动之快,仅在眨眼之间。戴笠如梦初醒,正要叫人,立刻就有警卫数人持枪冲了进来,当他们发现戴老板手握一支勃朗宁手枪时,立刻明白了。
这时,客厅里寂静无声,唯有墙上那个英国挂钟滴嗒滴嗒地走着。戴老板围着罗汉床转了一圈,思忖着,突然站住,这个人会是谁呢?这个蒙面人是怎样爬上来的呢?他来干啥?!这间卧室除了睡觉别的什么也没有,难道是来取那封信?
戴老板从写字台里取出那封信,信原原本本放在他的手上,这会儿戴老板放心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军统下达命令一律用公函,化名有十多种之多,且有单双日之分:渝校即军统渝特区,上峰叫“金水”,这是平民百姓绝对想不到的。国民党军事委员会重庆行营第三科是戴笠,他的化名就是“金水”,然后围绕这两个字,军统便在金与水的字体结构上作文章,演化出“江挽澜、汪玉声、许剑锋、叶镇龙”等等,不一而足。就在这时,一个人提着盒子炮冲了进来,他就是黄云飞,一进来就大声叫道:“科长让您受惊了!小人来得太迟,请科长息怒!”戴老板纳闷儿了,怪了,难道黄云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这家伙不是去追他的老师去了吗?据戴老板了解,好又来”客栈离城好几十里地呢,黄云飞一个来回就能够跑近百里?!那么黄云飞为啥这阵才提枪冲进来?!接连几个问号,让这个从南京来的老牌特工也摸不着头脑。
意外的是,床上那个有人说叫小苏姑娘的女人,这时侯还光着身子,用绸被将一双*轻轻掩住。这个情况,没有让戴老板看见,却叫黄云飞看了个正着。黄云飞一点不动声色,等待戴老板的指令。
“没事了,你出去吧!”
没想到戴老板说的竟然是这句话,让一直垂涎美色的黄云飞好生失望,只好退出。第二天清晨,戴老板叫来了警卫人员,命令在楼下加强岗哨,他怀疑是日本特工潜入到了军统本部。回过头来,戴老板又拿起电话,安排军统渝校第二教室的人选立即出发。
昨夜挂在墙上的巴壁虎不是别人,正是黄云飞,这是戴老板绝对没有料到的。黄云飞是黄昏时分回来的,他一眼就看见那个小苏姑娘进了戴老板的房院,心里很快升起一种念头:那个姑娘是他亲自从窑里提出来的,是戴老板硬将这个女人夺了去。那日,小洞天的袍哥大爷刚从“好又来”客栈回来,看见小四就问:“看见云飞了吗?”小四回道:“没有啊!大爷,您找他?”
袍哥大爷将马儿拴了,在茶楼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黄云飞。糟了,黄云飞夜不归宿已不是头一回了:“小四,你去找找,我找他有事。”
小四肩搭一条毛巾,说:“大爷,云飞不会跑好远,我知道他在哪里!”袍哥大爷立即就明白了几分:“那你快去将他叫回来!”
当年,袍哥大爷随刘湘驻守重庆时,他闲时最爱去的地方就是逛妓院,也曾在*中烧的时侯,去打发过光阴。现在,黄云飞步他的后尘,也有了狎妓的恶习。如果说南京特区是国民党军统的老巢的话,那么由南京迁都到重庆的渝特区便是蒋介石的大本营,这里曾演绎出许许多多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重庆武林界也随着军统和媒体的介入,而身价倍增。原本沉寂和重庆武艺人士纷纷登台亮相,为重庆武林界的历史上留下了宝贵的一笔。
重庆千百年来那些夹壁墙或用泥巴糊就的板棚房、吊脚楼无疑应该是中国民族的耻辱和笑话,是中华民族受辱受压的历史见证,是中国封建社会千百年的遗址。那些在这个鱼龙混杂的舞台上表演的形形色色的所谓军统、袍哥、说书人和那些在这个城市里混迹闯荡的流浪人,下力汉是新中国把他们改造成了一代主人,旧重庆的耻辱的历史不再重演。重庆杨家坪的小洞天茶楼便是旧重庆的缩影。黄云飞就是杨家坪从一个污秽、破败的城乡结合部发展成了新重庆大都市的见证人。
这个在旧重庆混迹茶馆酒肆的黄云飞,并非是人们想像的那般猥琐,而是一个非凡的人;在他的生活中可以窥见到新旧杨家坪的端倪和发祥。此时的黄云飞,其腋窝下就Сhā着一支前苏遗失在重庆军统的斯捷金斯手枪。这种手枪抽枪迅速,击发清脆,供弹七发;是前苏特工契卡必备的防身装备。
黄云飞腋窝下的手枪就是用来对付从后头袭击他的军统潜伏特工的。
二
黄云飞三等身量,细皮白面,江湖人称九纹龙史进。此人长得干净,书也说得干净,讲陶三保、李三保、马三保在瓦脊上翻飞,在山岗上疾走,在影壁墙上横着穿行,接下来是刀光剑影,书剑情仇,茶哥们认为这是最对听众胃口的,也是说得最好的,特别是马三保弑陶三保,陶三保弑李三保,弑到后来黄云飞自已都搞不清楚弑到哪里来了,三个三保互相搅缠,互相追弑,皆大欢喜,这一板书也算说到家了。
杨家坪小洞天这一晚讲《三保图》。据说小洞天说书已有近三百年历史。中国三大评书,四川评书是最有味道的。四川评书多笑话,多言子,就是北方人说的俏皮话。古人说,人生识字忧患始,古人又说,人生识字糊涂始。钟老板的糊涂却是从小洞天开始的。三十六级楼梯,西门庆走了整整两个小时。从傍晚七点三十分开书,说书人不紧不慢地讲,茶楼里的三百多名茶客,硬是听直了眼,口水停在咽喉处。
史书证明,西门庆上潘金莲的房间只有十二级,三十六级是说书人加上去的,每加一级或每上级都极吊大家伙的胃口。说书人见下面听的人把牛卵子都鼓大了,就更加来了精神,用四川人的说法叫“不方的方点儿,不圆的圆点儿”。其实这是最考说书人手段的,您若是扯出三百里地,又忽儿轻轻搁一下醒木,将说远了的书拉回来,这算是本事。四川评书说得好不好要观众说了算,今天叫:需老百姓认可。黄云飞一辈子说书,在江湖上有人便送一美名:九纹龙史进。黄云飞一手持醒木,一手按桌沿,血青色的软缎长衫翻出一茬白色,一张条桌上放着方方正正的毛巾,泡得稠酽的沱茶置于右手边。
各位有所不知,潘金莲于房中手持芭蕉扇,一心盼望官人上来,在踏板床铺上羞愧难当。不过,古人要含蓄些,把很多可以拿到桌面上来的话,搞得很神秘。西门庆心头有鬼,怕遭遇埋伏,更怕武松刺斜里弑出,于是每上一级便四下张望;每上一级心情都在发生变化,上到最后一级,西门庆还在想,生怕有人藏匿在蚊帐后手持青龙宝剑取他的首级。这样就复杂了,越复杂,书就扯得越远。中国一本《*》,一本《肉薄团》,一本《洞玄子》,其实是很对中国老百姓胃口的,可我们的先人就是不让你看到,越是看不到,就越是想看,于是潘金莲和西门庆就长时期成为人们性的偶像。说是不想,那是假的。说书人讲到潘金莲在屋里“申燕婉,叙呢喃,乍抱乍勒”,西门庆这下就放心了,一砣石头砰然落地。说书人讲到这里,突然间加快速度,口吐莲花,眼放红箭,两个太阳|茓板筋鼓暴,一溜儿汗水直淌在黄云飞的脸膛上,黄云飞就要再道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物件嗖、嗖、嗖嗖嗖……一道白光闪过,夯啷啷,夯啷啷,刷一声不见了——”茶哥们肃然起敬,全都鼓大了眼把说书人盯到。那位远远地坐在茶楼角落的漂亮姑娘,这位面容酷似潘金莲的少女,不知如何是好,故而羞愧难当,一忽儿便低了头去。这当儿在听黄云飞说书的同时,一个提茶壶的姑娘不小心竟将一把铜壶失落于千层泥地上,滚烫的开水哗哗流出。姑娘没有尖叫,而是轻轻跳过水渍,一把将铜壶提在手上,原地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长长的铜嘴茶壶伸向一张张茶桌。
小洞天掌声雷动。
黄云飞在台上一见此景,右手翻开左手的衣袖,露出一截雪一样白的袖口,接着拿起桌上一旁的醒木,却不说话。黄云飞桌上的一碗茶早冷,是掺茶的小苏姑娘刺斜里弑出,站在台阶上给黄云飞掺茶。此时,姑娘上前揭去黄云飞的一茶碗,退身一步,双手持壶,仍然滚烫的开水汩汩而下,渐渐溢满黄云飞的茶碗。
小洞天每一个人都面色凝重,只等黄云飞在台上说一声:“明晚请早!”黄云飞看着掺茶的小苏姑娘提着铜壶走下三级台阶,黄云飞右手持醒木重重地在桌上一拍,扫视了一遍众人,道一声:“楼上何人,快快报上名来!”这时鸦雀无声的小洞天,只听黄云飞轻轻道一声:“武二郎回来了!”
听众哗地站了起来,就是这一晚,黄云飞没有说“明晚请早”。然而,也就是这晚,四川评书的味道深深地渗透到了茶楼的每一个角落里去了。掺茶的小苏姑娘猛地听到“武二郎回来了!”白皙的脸儿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北方评书的味道就不一样道。四川评书在情节发展的紧要关头,Сhā入四川言子和笑话是极有分寸的,同时加的时侯还不能面带笑容,一笑就黄了,假了。这时刻,黄云飞将油亮之醒木轻轻往桌上一搁,缓缓地道一声:“各位,明晚请早——”
此音刚落,暗藏在众多茶哥中的一支枪响了,黄云飞在台上纵身一跳,射上白墙黑瓦和房梁,从怀中掏出一支20响盒子炮举枪射击,一枪便结果了黑衣人的性命。黑衣人未来得及躲闪,三颗子弹即刻洞穿了他的胸膛,血飞溅而起。枪响时,掺茶的小苏姑娘手中的茶壶,蓦然间飞上了屋瓦,再落下来发出一声空响。小洞天大哗,茶哥们吓得纷纷往角落挤。从此。再没有见了那个掺茶的小苏姑娘,她是那么的令黄云飞眉目传情,馋眼欲滴,夜里梦见过好多回呵!谁说不是,那夜晚还有一个藏在远处羞涩了好几回的漂亮姑娘,让黄云飞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呢!
当晚,重庆军统局发出A级追捕令,全城响起警报声,结果无一所获。
第二天,重庆所有大报登出头条新闻《共产党黑衣大侠奇袭小洞天茶楼》《军统罗家大院神秘客蓦然失踪》……
这个案件在旧中国的重庆成了未解之谜,面也成为军统小农思想在重庆走向覆灭的发端。天入黄昏,暮岚漫遮山林,重庆远郊的渣滓洞一条四川的乡村公路上阵风旋过,草木悲怆萧瑟,小苏姑娘忽闻一个成都小伙儿死于军统的枪下,忽生惜花怜玉之感。想来是在这条道上行得久了,小苏姑娘便有了重寻真理的念头。此时的小苏姑娘满颊桃花光彩照人,她长睫一抖,微露*形骸;蒋介石授予军统的中正剑其实是一块废铁,满桌的珍馐美馔一席的琼浆玉液,还有那小苏姑娘石榴花一般的醉人的脸,绛红色金丝绒旗袍暗兜,丽珠宝玉都在小苏姑娘悲愤的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个时期的小苏姑娘已经开始接近川东地下党,开始作一些将情报传递给党的工作。交通员成都小伙是被军统误杀还是另有原因,小苏姑娘很茫然。成都小伙就是在茶馆里跑堂的川东地下组织驻渝办事处交通员,小苏姑娘到茶馆里故意掺茶送水为的是收取情报。
1937年南京政府在重庆设“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行营”,顾祝同任主任,贺国光任副主任,刘湘任川省主席。重庆行营设第二科,戴笠任科长管警察局,局长王秉章(原刘湘某师参谋)。警局下设侦缉队,另一部由南京过来的军统成员在袍哥蒲凤鸣中物色部下,充任打手。事实上,正如皮匠所说,军统是不会亲自出面抓人的。军统利用的就是重庆袍哥中的打手和习武之人的一股冲劲,正是“以已之矛,攻彼之盾。”从此,黄云飞和小苏姑娘很多时侯擦肩而过,刚刚有一点消息便又无影无踪,都在互相寻找,却没有下落。
黄云飞相信小苏姑娘正在走向一条去延安道上,而戴笠床铺上的那个女人可以是任何一个女人,但绝不是另一个女人郁雪红。在当年那个扑塑迷离错综复杂的旧中国,深处逆境中的黄云飞翔谈不上和朋友间的感情,更多的是胡思乱想,望天长叹。黄云飞没有投河自尽或者举枪自杀,这得感谢我们党在隐蔽战线的同志,就是那个被军统杀害的成都小伙了交通员小潘。
三
抗战开始后,从全国各沦陷区来重庆避难的成千上万,重庆人口一下子猛曾到三百万,这当中尤其是各武林豪杰汇聚山城,与重庆本地的武林人士与成两大势力范围。其间,北京的丁业荣、河北的李八爷、陕西的张腾蛟、天津的张镇中、湖北的李国操、蓝伯熙,尤以人称的北方大侠杜心五名气最大。黄云飞青年时期随湖北人李国操习武,在七星岗邮局当邮差,负责新华日报至米亭子一带的投递。皖南事变事后的第三天,黄云飞送信到新华日报,末了到附近茶馆小坐,一进茶馆发觉情况不对,往日熟悉的茶馆边上站了两个不同寻常的人。黄云飞常年在这一带跑,对茶客都很面熟,今天茶馆来了这么几个陌生人,特别引人注目的是茶馆里面坐着一个面目俊美的人,在跟茶馆潘老板说话。刚落座,黄云飞便发现对门边的那个皮匠不时抬起眼来观看茶馆的动静。这个皮匠,黄云飞是认识的,亦是习武之人,二人还曾在后世坡(今叫人民公园)的竹林边交过手,武艺高强。据黄云飞所知,此人姓钟,四川巴县人氏,曾在刘湘军队里混过,军统来重庆后便在罗家院子(军统总部)当二排跑腿当差,跟共产党是对头。黄云飞坐下来泡了一碗茶,慢慢地观察。茶馆里面坐在一条长木板凳上跟老板说话的那个人,一会儿出来了,从黄云飞跟前走过时还点笑了笑,这更让黄云飞猜谜。走到门口,刚才站在门边的两个年轻人立即跟了上去。很快,三个人坐上一辆车离开了。
这时,潘老板出来了,客气地跟黄云飞打招呼。黄云飞问:“刚才你茶馆里来的是什么人?跟你谈这么久?”潘老板说:“也,是周先生啊!”
黄云飞问:“哪个周先生?“”潘老板把肩上的确良毛巾拿下来擦脸时说:“哪个周先生,共产党的周恩来呀!”
潘老板的话刚出口,迎面就走上来三个人,领头劈头就问:“哪个是潘老板?”
潘老板说:“我本人就是,你们是……”话音未落,潘老板的面门就有一股疾风而过,白光中只见一拳飞过来。黄云飞一看就是练家子,此一拳在峨嵋拳中称作:擒手破面锤。潘老板早已一个大划车轮,单手拨开来拳,却不还手。来人马上感觉到对方的力度,后面冲上来的两个人同时出手,都是欲将茶馆老板当靶子打的人,却没有占到便宜。黄云飞见这个阵式,轻轻将身子往前一送,平时练就的内气功起了作用,几只老拳均打在黄云飞的胸肋上,黄云飞大叫一声:“来重点,老子过不到瘾!”
打了不到三五分钟,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领头的其实跟黄云飞平时就是同师学艺的师兄弟,江湖人称二蛮子,四川江津人。二蛮子叫一声:“有本事出来打,免得打烂了潘老板的茶馆!”
出得门前,黄云飞准备拉开架式,作了一个端枪手,即天罡拳中箭锤起式,一手端着一手握拳于腰间,半马步,进可攻退可守。二蛮子在跟黄云飞练拳时,一般很难进得黄云飞的身。现在,带的两个徒弟仍不是黄云飞的对手,只好大叫一声:“算了算了,都是内部油碟,自已人,走!”对门坐着的皮匠一刻没有眨眼。
当天晚上8点过,潘老板的茶馆还是被人砸了。嗣后,黄云飞怀疑是军统派出的特务干的,坐在门边的皮匠说:“这你就误会了,军统是不会派人干这些事的。”“那是谁干的呢?”黄云飞背着邮包坐在皮匠旁边的板凳上。没有人告诉黄云飞答案。
重庆解放后不久,黄云飞在重庆杨家坪买下一家铺面,给人照像,更多的时侯是在静观时局的变化。黄云飞刚刚站住脚就被人揭发出种种劣迹,首先在重庆军统跑过二排(特务组织)这一点就脱不了干系,后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黄云飞还是一条大鱼!
15年在成都都江堰战犯劳改农场的劳动改造,算是黄云飞这辈子的提糊灌顶、糊涂人生。回到重庆杨家坪黄云飞重操旧业,在杨家坪鸡毛巷外开照像馆度日,消磨时光。
四
1965年4月的一天傍,重庆小年周渝生提着一口柳叶单刀,站在此人的对面,感到有一股逼人的凉气,想走已经来不及了。来人二目放光,站夜暗里好像树影也在摇晃。少年周渝生立即感觉十分恐怖。重庆曾经是一个英雄荟萃鱼龙混杂的地方,是一个数百年历史沉淀而又跃跃欲试的三教九流的码头;稀奇古怪,飞禽走兽;国民党残留潜伏下来的牛鬼蛇神军警宪特时时都梦想兴风作浪。解放军席卷江山的恢弘凯歌,无不在这个曾以苍海难为水,除却巫山的水码头展现绝杀,给予这些藏匿在阴暗角落的敌人以沉重打击。这个人就是在刀头上舔血的神秘人物黄云飞。黄云飞见少年周渝生身手不凡,便上前抱拳拱手,脱了短大衣,猛地一个鹞子翻身,再一式大鹏展翅;刹那间飞腾于草地之间,落脚于树丛之上,果然好身手。少年周渝生大异,忙问道:“先生练的是民间传说的走壁功,就是轻功?”
“正是”
黄云飞轻步走过来,从草地上挑起短大衣,披上道:“看来少年周渝生绝非等闲之辈,知道民间走壁功啊!”
二人便坐到草坪边上的一尊青石板凳上,细细摆谈。天上有月夜正好照见这两个一异常陌生的脸。夜露渐渐降临,重庆鸡毛巷内以及杨家坪的街灯映照出这里的足球场和一条通往市区的柏油路。少年周渝生练功走拳的动物园虎狼雀鸟嘶鸣在夜色里传向远方,各种禽兽在夜色里时不时发出震吼。远方就是杨家坪市区昼夜兼程在新中国的国防前线奔驰的某大型国企。这让人不由得回忆起了旧重庆暗无天日的夜晚。不是,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正是这个春天的到来给我英勇无畏的人民解放军和溃败到台湾岛的国民党军以天苍苍野茫茫的感觉。生活在毛泽东时代的少年周渝生,出生于1952年12月,那时正是我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与敌人奋勇搏杀的岁月。 周渝生生于斯长于斯,在红旗下成长,脖子上系着红领巾。周渝生的理想是将来当一名解放军的骑兵战士,这一天少年周渝生在建设一小和同学们看了电影《回民支队》,看到电影里的马本斋飞身骑马挥刀奔向敌群,心情特别激动。在建设一小念小学五年级的周渝生,常常在梦境里相是着骑着新疆汗血马挥刀与敌人作战,这样的情形给了少年周渝生以无尽的想像和国共双方驰骋的战场。
现在,少年周渝生不知道一个潜伏在我们身边的台湾军统特工就在近前。少年周渝生将一口单刀Сhā在泥土里,这个黄云飞却把一支小巧玲珑的手枪揣在腋窝下。欧洲版的007跟中国版的特工大战,后来都有这样的描绘,拔枪者无不是从长着黑森林的腋窝下抽枪而出。黄云飞当然概莫能外。只有山城少年周渝生这个凭空里提刀在重庆杨家坪鸡毛巷区内夜练三九的人,还在迷信冷兵器时代的东西。黄云飞身上的一支苏联斯捷金斯手枪随时都是顶上膛的,来不及的时侯也绝不转过脸去咬衣领上的毒药,他认为那样干太对不起杨家坪这一方土地,对不起他的祖国给他的温暧。在必要的时侯,他会开枪自杀。当他来到杨家坪鸡毛巷一经发现这个习武少年周渝生之后,他感觉远在台湾的蒋介石正在灯下夜读,读的不是所谓的《三*义》而是*的《资本论》。这个军统特工首先给少年周渝生讲起了四川军阀刘湘在重庆杨家坪鸡毛巷设擂台赛的故事。这一晚的夜风浸润着古墓里的英雄形象,远处杨家坪的数座厂昼夜不停地加大力度制造枪炮和重型装甲,随时准备配合解放军拿下台湾宝岛。
这一年已是1965年的春天,四川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传说代代相传并不影响时代的演绎和前进的步伐。这个时侯的蒋介石先生的所谓国民政府已经土崩瓦解近20年了,老蒋临终前的遗嘱是要回到大陆的家乡入土为安,老蒋最后一次离开大陆的眼神是依依不舍的,平生在这块沃土上挣扎或者奋斗了这些年,原本做梦千方百计铲除异已,到头来被人民解放军打得落花流水。这当中道理极是应当总结的:在中国人的爱情中,有人视死如归,有人视归如死。
如果那些年的蒋介石懂得一些沟通的道理,也许不会输得这么惨。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