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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救赎之地(3)

我叫孉娘,离渊里若是提起我的名字,恐怕只会引来不屑的嘲笑声。

他们大约会说“孉娘?就是那个千人睡万人骑的优伶?不过说实话长得确实是不错啊……啧啧,白孔雀果然是美,可惜啊,孔雀一族如今……唉。”

看,我就是如此的不堪,身份低微。唯一的噱头恐怕就是恰好做了个亡族公主吧,我想除此之外我活在离渊唯一可以仰仗的便是我这张有些姿­色­的脸。

许多次我凝望着镜子都在想,那个默默流泪的人是谁?那个脏了身子,卑微的不敢去爱临风的人是谁?

临风是逸宸大人的字,美人如玉,玉树临风。

倒也恰好应了临安里大家叫他“赵美人”这个称呼。

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呢?

大约是初见便已然放在心里了吧。

那时候听闻有几位大人来喝花酒的时候,老鸨便直接不顾我的劳累的把我推了进去,毕竟这张脸就是朝云辞的招牌。

我不怒反笑,噙着笑意的嘴角刚刚千回百转的喊出“大人”两字,掀开珠帘的手便顿住了。

他不爱笑,嘴角却是微微翘着的,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舒适又心安。他深邃的眼睛叫人看不出情绪,但是只要看到他的眼睛便仿佛会被吸进去,无法自拔。

他坐在那里,手里一直绿­色­灯盏微微发着光,正悄声问旁边那个水蓝­色­长衫的人“你说,像阿端那样的女孩子会不会喜欢琉璃盏这样的东西……”

他的笑容那么耀眼,几乎让我低到尘埃里去。

后面的优伶推了推我没什么好气“怎么还不进去?堵在门口做什么?”

我这才回神过来,闪了闪身走向酒席后面的帷幕。

此次酒桌上只有三人,一人红­色­长袍,妖媚的让我这个女人都快要被比下去。水蓝­色­长衫的人却是和他一样的淡然出尘,别有一番君子风味,唯一不同的是。

水蓝­色­长衫的人几乎像个冰人一样,几乎没说过话,他的眼神都是冰冷的,只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

隔着帷幕,我弹起了琵琶,另外的优伶也开始配合着我演奏起来,这曲子是顾维安作的,已经被离渊传为经典。

可惜顾维安为了那个唤作苏敛秋的花旦倒是不知去向了。

一曲完毕,我领头走出帷幕致谢,而这花酒之所以称为花酒,便是因为这曲子之后便是做些旖旎的事的时候了。

今天来的这些人比往常的那些喝花酒的男人高了不少水准,几乎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我感觉到身边的这两个优伶已经兴奋地蠢蠢欲动了。

红袍男子指了指我,漫不经心的像是客套话一样“你是孔雀一族的孉娘?”

我屈身行礼“正是孉娘。”

此话一出他便看着我笑了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却又格外的魅惑“今晚就你陪我吧。”

我下意识的看向那抹白­色­的身影,而他却时不时的望向门口,似乎是在等什么,甚至连我和红袍男子的谈话都未曾听见一般。

艰难的点了点头,我提着裙角走向红袍男子,他也是万众瞩目的男人,可是我却提不起兴趣来,我的一颗心似乎从见到那个人开始,就已经不是我的了。

只是我还未走到红袍男子的身边,门便砰的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小狐狸便钻了进来。脚不沾地的变做人形,俨然一个灵动的小美人。她气喘吁吁的拍着自己的胸口,看来像是匆忙赶来的,一路都是用真身在飞驰。

她撅着嘴走向那个白­色­的身影,一脸的红晕,像是在生气“你居然来喝花酒,哼,我也来喝喝看。”说着便将桌子上的酒杯一个一个倒进嘴里。

他却看着她笑,眼底全是一点一点的温暖,明亮如星辰。

按住她还要端起酒杯的手,他将她打横抱在怀里,慢慢的向外走去“乖,我再也不喝了,只是不这样激你,你又不知道要多少天不理我……”

谁知道那个时候我的心里像是Сhā了一把匕首一样,只觉得痛。

白­色­的衣角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我垂下了眼帘,莫名的有些沮丧。

红袍男子叹了口气却是笑着起身,拍了拍水蓝­色­长衫那人的肩膀。

“走吧,他竟然是拿我们来当幌子来气她心尖上的人,这花酒喝的也没意思了。”

那人仍是不说话,只起身抚了抚袖子便向外走去,也没等红衣男子的意思。

红袍男子忍不住嘟哝着“真是,这两个人,一个整日冷冰冰的不说话,一个又忙着哄他的小徒弟……”

优伶们走过来和我一起站在门口送客,红衣男子却前脚迈出去后脚又迈了回来站在我的面前。

“差点忘了正事,孔雀王曾经对临风有恩,此次他刚打探到你的下落便拿着特赦令来为你赎身,孔雀公主,你拿着身契自谋出路去吧,若是无路可去,我估计临风还是会帮你的,到时候你去白虎殿找他便可。”

我抬眼疑惑的问“临风是谁?”

“哈哈哈,他叫逸宸,不过我们都叫他临风,就那个白衣服的,他呀从小到大就没穿过别的颜­色­!”

那是我流落到朝云辞之后哭得最开心的一晚,没错,哭得最开心。可以离开这个让我每每觉得屈辱百倍的地方,我自然是开心的流泪。

街头巷尾都开始说着那天晚上莅临朝云辞的三位贵客的事,红衣服的那个美的跟女的似的叫扶虞,是朱雀殿的殿主的殿主。而那个水蓝­色­长衫的人叫阡栾,是青龙殿的殿主,而临风,不,逸宸大人,是白虎殿的殿主。

站在巍峨的白虎神殿前,我才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究竟有多大。我在妄想着报答他的搭救之恩做个侍妾也是愿意的,可是渺小的灰头土脸的我真的是像一颗随处可见的石头子一样。

转身离开,我想我以后只能默默地站在人群中看他了。

我去了一个乐坊做乐师,那种随处可见的乐师,还好自小弹琵琶是一绝,所以在乐坊里也还是安生。

只是这离渊风云变幻,我目睹了曾经那个爱笑的红衣男子扶虞因为亵渎神灵被封印到了镜花园里,而他却血红着眼盯着对面的水蓝­色­长衫和那抹白­色­的身影。

他们之前的关系还那么好……我看得到他的双拳紧握,好像在隐忍着极大地痛苦。

但是我却只能默默地为他祈祷,除此之外,我竟无能为力。只是我没想到未过多久他会恰好召我们乐坊进殿奏曲,我激动地手忙脚乱的几乎打翻了胭脂。

有多久没有再靠近他,清晰地看看他的面容,甚至听一听他的声音了。看着帘子后面倚在榻上闭目养神的他,我发现我对他的感情竟然已经病入膏肓。

颤抖着的手指还是弹错了一个音,他不悦的睁开眼,坊主连忙讨好的上前“殿主大人,这是新来的乐师,难免……”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放下琵琶慢慢的走到帘子前面欠了欠身“奴婢孉娘,曾是孔雀一族亡族公主,昔日流落朝云辞后得殿主搭救,不知殿主可还记得?”

就是这么一句话,他抬眼看着我轻轻说了一句“你留下吧。”

坊主高兴地领了赏钱回去了,而我几乎喜极而泣,低头吻着他的手指尖。

他却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你不必卑躬屈膝,从此你便是白虎殿屈居于我的主人,暂且对外称作我的义妹吧。”

我热血澎湃的心又迅速冷却,原来他真的没对我存着什么心思,我几乎怀疑我这张绝美的脸究竟是不是丑的难以入眼?

后来我发现,不是的,他只是有了爱的人罢了。

从我到了白虎神殿,他便不言不语闷闷不乐的,或许在我到来之前已然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那个在朝云辞出现的小白狐狸再次出现时,他的脸­色­才缓和了许多。

你知道如果你爱一个人,那么你看他的眼神便足以让世界黯然失­色­。

他看那个小狐狸的时候,便是这个样子,我苦笑着躲到房间里,心里竟隐隐有着恶毒的念头,如果那只小狐狸死了,会不会我就能入得了他的眼?

但是我真的没想到,这种念头居然成了真,在漫天焰火的荷花节,小狐狸死在了他的怀里。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人敢上前问。

他就那样抱着小小的一只白狐狸,在问情湖边站了三天。

然后他动用了离渊鲜少有人知道的禁术,拎着琉璃盏抱着小狐狸跳进了镜花园。

白虎神殿里的人慌作一团,见那扇门就要关上时,我闭上眼也跳了进去,这下白虎神殿里的人倒是目瞪口呆的安静了许多。

他在虚无中问我“你为什么要跟来?”

我笑了笑“我只是不愿意,再看你的背影过活。”

而看到他一手建造的临安时,我才想起来要问他“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至少、不再让你离我而去

但是我没想到为了这个答案,他竟会把自己困在这里,困了十个轮回。

我更没想到的是,他将小白狐狸的魂魄放到一个凡人的身体里,然后一世一世的重演他们曾经在离渊的过往。

这种接近入魔般的执念,让我所谓的坚持都相形见绌。

但是我不怕,我愿意等,离渊没了他,我回去又有什么意思。

每一世未免引起怀疑我都要重新选择一个身份存在于临安,而临风却是一直守在歩崖,做一个药材铺的掌柜,好在凡人的生活太过平淡,没人注意到这间歩崖已经多少年没换过人了。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其实和临风这样留在一场镜花水月里,也未尝不是我一生所愿,尽管我仍旧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是我可是他的临安一梦里另一个清醒的人了,这让我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答案,甚至问题是什么,我都无从得知。

但是我知道,他其实只是给自己一个借口,留在还有她的回忆里。

只是这记忆太过惨厉了些,我只是旁观都觉得那些血­肉­横飞的时光里,有多少痛苦在发酵,又有多少深爱被搁浅。

“你还是忘不了她?这一世她还是会害了你!”我看着眼前这个让我的心一阵一阵抽搐的男人,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是第十世,他让那个女人给我送了封信,希望我继续帮他将这一世还原成曾经的九次一样,我知道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为了滞留在这里,他将自己的修为压制着,只是这次恐怕真的是最后一次的轮回了。

这一世,小狐狸的身份复杂了些,比如出现了一个青梅竹马的管庭,为免意外我安排他去了太行山修行,小狐狸的姑姑也恰好解决了我这一世的身份问题,这样一切便还是按照记忆中的那样演绎着。

柒夏是第十世里无意中闯入临安的牡丹花­精­,未免出什么差错我只好把她留在身边。

后来又来了一个桃花­精­,临风把她安排到那只小狐狸身边做丫鬟去了,她叫桃之。

她们都是来自扶虞创造的地方,苍梧山。临风曾经提起过,我也还记得,那个一袭红衣的绝美的男人,朱雀殿主扶虞,亲手被临风和阡栾大人封印进镜花园的扶虞。

只是如今我们却不得不躲着他,就像刚到了这里的时候,我和临风是落在太行山的,那时候琉璃盏引发了不小的­骚­乱,扶虞也要借此机会抢了琉璃盏打开回离渊的路。

我不知道扶虞为什么会被封印在这里,但是我知道若是把他放了回去,恐怕临风会受到离渊的惩罚,我们惹不起,但是躲还是躲得起的。

桃之是一个比柒夏要机灵许多的妖­精­,我找她说话让她千万看好了,别让临风和小狐狸见面,桃之眼眸一转只饶有趣味的打量我。

我也可以看清她眼中的情愫,否则我不是比她白活了这么多年?

“你若是不同意,我倒是可以去苍梧山通报一下,扶虞大人我还是认识的。”

桃之眼中闪过一丝凄厉的痛楚,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走掉了。

我知道,她肯定以为我是故意拆散临风和小狐狸,呵呵,我多么希望我真的可以这样做。

可是我只是为了帮他按照记忆安排所有人的人生而已,最好是没有任何差异,比如他们在小狐狸长大之前根本没见过面。

却被这只小小的桃花妖鄙视了呢?

算了,我怎么会在意这里的人的眼光,她们不过是一场梦,所有的自以为真实的一切在我这个清醒的人眼里不过都是一场梦而已。

荷花节我突发奇想,这临安最后一世,我想要好好地看一看。

歩崖前厅他回绝我的时候,我还是笑着的,是啊,怎么会忘了,爱与不爱,终究不是一个字的差别。

而这一个字,便足以让我更加明白的摆放自己的位置。

荷花节我还是看到他了,恰好在我隔壁的位置,还有几个我意料之外的人。

管庭和柳奚笙。

而柳奚笙明显也是来自离渊的。

右眼皮忽的跳了起来,我揉了揉眉心,但愿这最后一世,不要出什么乱子就好。

安安静静的让他重温这最后一次虚假却切实的温暖。

可是他却说他想放弃了。

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烟雨轩里唱着的是顾维安和苏敛秋的一世汐岚,我忽然想到了许多许多年前在离渊的朝云辞那晚。

他还拿着琉璃盏在问旁人“你说像阿端这样的女孩子,会不会喜欢琉璃盏……”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只是他已经多久没有那么真正的笑过了?

焰火绚烂在天空的时候,我们都抬起袖子掩住口鼻,好像烟火的味道已经是一个驱不散的噩梦,因为在离渊,小狐狸就是死在荷花节的漫天烟火中。

他说他好像终于快要枯竭了,他把所有的感情都付诸在这场极易破碎的梦里,一遍一遍的凌迟,一遍一遍的让自己快乐,伤心,绝望……

但是他还是在骗自己,只要看到她他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借口,他不是不知道痛,他只是放不过自己。

我仍是旁观着,陌生又熟悉的九世记忆里的场景几乎让我与自己的记忆混淆。

但是每次看到临风望着小狐狸,我便会立刻清醒过来,我是孉娘,这里是临安,一场繁华盛大的梦。

他为她做的梦,或者说是为他自己。

但是看到他轻轻地吻着阿端的时候,我终究还是压抑不住情绪“你不是说你已经放下她了么?”为什么还要那么温柔的吻她,为什么明明知道我就站在你的身后,还是要吻她。

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他转身对着我笑了笑“孉娘,我们成亲吧。”

那时,我的心脏似乎停跳的许久,只有耳朵还在不断的收集空气中的剩余声响。

他说,孉娘,我们成亲吧。

他说他这一世,想要放开她,让她在他的注视下,平淡幸福的生活,尽管这只是一种假象。

他说,他不想要什么答案了,这一千年足够支撑以后的冗长岁月。

他说,可是他还是爱她。

我又一次笑着流泪,和在朝云辞里他为我赎身一样,我知道这个男人我穷其一生都不会在他心里有一个角落的立足之地了。

但是我还是愿意,陪他演完这最后一场戏。

他狠下心把小狐狸赶出了歩崖,推向管庭的身边,我不禁感到嘲讽,当初安排管庭去修仙还真是有些多此一举了,如果早知道他还是会和小狐狸在一起。

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将临安维持原状,虽然临时改了戏子和主角,于我来说,他许诺的婚礼却是我更加期待的,虽然明明清楚,都是假的而已。

但是变故还是发生了,那个留下来的柳奚笙和改动了命格的管芯还是让临风对自己修为的压制失去了控制,灵气外泄,白虎神庙突生异象。

扶虞大人肯定要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的妖­精­鬼怪,那临安……?

我慌忙跑去歩崖“你还要守在这里么?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等我们走后,临安的一切都会消失,扶虞大人也不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的。”

“可是,我还欠她一世。”

他嘴角挂着奇异的微笑,让人沉醉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表情却是真的在笑,谁又能听得见他的心里一滴一滴在流泪。

“无论如何,我要看到她嫁给管庭,一世无忧。”

于是呢,我们便想尽各种对策,等着扶虞来。

琉璃盏回到了阿端的手里,那个绿­色­的,泛着温润光芒的灯盏。

对于琉璃盏我知道的不多,但是看到临风和扶虞如此紧张,想必重要­性­定是不必怀疑。而在琉璃盏认主的时候,我却感觉到临风也将一缕自己的魂魄放了进去。

难道他要­操­纵琉璃盏认主的考验?

那么琉璃盏里面的所有幻境都是临风编织的了,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为了让琉璃盏不刁难阿端么?

很快一切就完成了,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我知道若是在幻境里,便可以放大到接近永恒的时间。

院子中央那个一脸白净男人装扮的阿端,在睁开眼睛的一刹那眼泪便扑簌的落了下来,大大的一颗泪珠落在衣襟上一下子就晕了一大片的水渍。

而那缕魂魄也渐渐地从琉璃盏里回到了临风的身体,他看着落泪的阿端几乎下意识的就要把她揽在怀里,还好,在双手触到她肩膀的时候终究是改成了拍拍她的肩膀。

我不知道幻境里是什么,但是从此之后,阿端也开始对临风疏离了。

很多时候,临风都偷偷的站在角落里看着阿端发呆,一如这加起来几近千年的光­阴­以来,他都是那样,站成一幅落寞的风景。

阿端的心思也是玲珑剔透的,她很快的便知道我们都不是凡人,甚至还要挖掘这背后的真相,却无法看破这以千年为期限的局。

是啊,我都快要在这细碎的时光里分不清临安和离渊,那一个才是镜花水月了。

而她也开始沿着我们预定的轨迹走下去了,和管庭成亲,安稳一生。

至于柳奚笙,恐怕阿端对他没存着心思,只是朋友而已。

我站在临风身边,像是我存在于这个世间唯一的位置,唯一我还可以是我的位置。

扶虞果然很快就出现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妖媚,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他眼神中对那只桃花妖的眷恋,当然他自己可能也没察觉。

他的目标很直接,要拿琉璃盏打开回去离渊的路。

但是此时的琉璃盏已然不是当初那个琉璃盏了,太行山祸乱时为了收敛起息,临风硬生生的把它敲了一块碎片下来,凝聚成物,便是管庭腰间的炼妖裹。

所以扶虞把琉璃盏毫不客气的丢了回来,顺便也把拎着的阿端丢了回来,而且他好像也认出了阿端的真实身份,却不惊讶。

但是临风自然而然的接过阿端的时候,扶虞却是笑了,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我知道扶虞的能力在这个世间是不被限制的,因为他是被封印在这里,而临风是将自己强行滞留在这里。

所以我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打不过扶虞。

好在他并不准备要用武力解决。

阿端很客气的跟临风道谢,我有点惊讶于这个小狐狸的心态,她将自己保护的真好,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拿刀子划破临风的心。

不知道她听不听得见,我却是故意的在人们都没走远的时候问“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临风看着自己空空的怀抱,挥了挥袖子“扶虞一事解决后,我们即刻成亲。”

我笑的很开心,但是我知道连自己的笑容都是在骗自己,临安这场祸乱定然不会那么容易解决的。

他凌空踏着步子离开了,我看了看空中明亮的月亮。

这月亮和离渊的是同一个么?

我的心里还能装的下别的人么?

用情深画地为牢、

你爱过一个人么?

你曾午夜梦回热泪盈眶、抑或撕心裂肺百般煎熬?

你曾把自己锁进回忆里,百般咀嚼却不舍得咽下?

我便是这样一个疯子。

临安是我在镜花园里建的偏安一隅、临时的安稳。但是不想一语成谶,我终究能给你的只是临时的安稳罢了。

从柳奚笙来临安的时候,我便动摇了曾经一直执念的某些东西,我发现,我已经不在乎你的身边究竟是不是我?我在乎的是你会不会幸福?

即使这临安都是假象,但是我愿意来蒙骗自己,我愿意让你退出这场无尽折磨的独角戏。

我一直以为万万年的时间会很长,但是很多时候我坐在歩崖的石椅上都在想,那没遇到你之前的万万年,我都做了什么?

你一身男装出现在我的白虎神殿前时,我的眼睛里才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你睁着大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眨着眼“小生不知何故,失去了大半记忆,如今不知道自己是谁,家住何处,流浪至此。街上的人都说白虎神殿殿主是一个大善人,约莫着会收留我……”

我差点憋不住笑“少年可去朝云辞寻个差事……”

然后你便是装作晕倒死皮赖脸的留在了我的神殿里。

我其实一眼便认出来你是白狐一族族长的宝贝小女儿了,问离渊谁不知道你?

出生时九天玄女亲自为你拂尘,万千尾兽齐齐道贺。三岁扯了阡栾真身的胡须,气的他一年没给白狐的族域下雨。六岁拔了扶虞的尾翎,他捂着ρi股好几天没出门躲在家里呜嗷乱叫了好一阵。九岁被你父亲拎着尾巴送去了玄武殿央求崇岭收你为徒,结果三年不到就把玄武殿所有的法术都学会了。

从此更是将离渊搅的­鸡­犬不宁,但是也没人敢指责你,也就任凭你胡作非为了些。

如今你十五岁,极力掩饰自己的气息来到我的白虎神殿,又是想要做什么?

莫不是四大神殿你要挨个的调教一番?

我也不戳破,任由你自己在那边煞有其事的算计着心里的小九九。

喝下一盏茶,我轻声咳了咳,示意你不要再装晕了,也该醒了。

果然你立刻扶着软榻坐起来,一只纤白的小手假装捂着脑袋,眼睛却是滴溜溜的转着“哎呦,我这是在那里?”

“这里是白虎神庙。”我也装的很认真“你以后就留下吧,你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么?”

“我叫阿端。”你笑了笑,一双眼睛迷得甚是好看。

我想我一定是闲的发疯了才会陪这个孩子做这些无聊的事,我当然知道她是出名的小白狐自端,小名阿端,真是笨的连名字都懒得改么?

离渊的煤矿里出了恶灵‘煤人’,我连忙赶了过去,飞在天上的时候才发现脚边还挂着个灰头土脸的人,正呲着牙冲我笑的欢“那什么,我以后就跟在你身后帮帮忙什么的,也不算白吃你家的饭。”

“跟着我当然行,但是我家没有饭……我从过了千年的雷劫开始就不食五谷了。”我居然有闲心和她解释,也真是让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你皱了皱眉毛“那我岂不是以后都没有­鸡­腿吃了……”

我转头不语,倒是一想到你那吃瘪的表情心情就欢快了起来。

‘煤人’的事情解决之后你倒是又认识了许多朋友,尤其那个叫做‘狗剩’的狼妖,分明是有断袖之癖的,你居然还笑呵呵的和人家勾肩搭背的。

我­干­脆寻了个借口把你关在神殿里三天,然后一道令下去把狼妖发送到远远地地方去做工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反应过来了之后我倒也觉得奇怪了。

后来是蜘蛛­精­一家的浅语和慧语在炎火中拥抱着魂飞魄散,我看到你站在灰烬中的背影,忽然觉得你现在肯定特别难受,但是我伸出去准备拍拍你肩膀的手,还是缩了回来。

再后来你闷闷不乐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差人去烟雨轩给你定的­鸡­腿都快长毛了,你也没吃一口,那时候我发现我好想真的不懂你了。

你才十五岁,正是活泼调皮的年纪,为什么却像一个活了许久的人一样伤感这些红尘琐事呢?

顾维安是你最喜欢的戏子,他是一条水蛇妖,却是难得的生的那样美的样貌,你每天去听他的戏,我都坐在前厅等你回来,然后莫名其妙的找茬罚你打水给我洗衣服。

你倒是不介意,笑嘻嘻的去了。

我却开始整夜辗转反侧,我最近是怎么了?

直到苏敛秋跳了问情湖。问情湖是直接通往忘川的,这一跳若不是执念太深,恐怕就直接轮回了去。

顾维安走了。你每天和苏敛秋的魂魄去说话,听他讲故事。我的腿像是不听使唤似的非得跟在你身后,看着你小小的一团,蹲在湖边。

月光在问情湖的波光嶙峋中黯淡了光芒,你笑了笑,竟是比整片景­色­还要美。

我看着距离湖边不过一步的你,生怕苏敛秋一个念头就把你拽进去给他的轮回铺路。

还好直到顾维安回来,苏敛秋都没惨绝人寰对你下手。

说实话,你真的是集齐了白狐一族所有的优点,弯弯的眉眼,大大的眼睛清澈见底,轻轻地眨一眨就像是在说话。

笑起来的声音像是银铃一般,让听到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而且你向来聪明,又有很多的鬼点子,殿里的奴仆都被你捉弄的跟我告过好几回状了。

我一边听他们描述你是怎么整他们的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我的名声就这样开始从殿里向外绕着圈的败坏出去了。

他们说我偏私。

我抚摸着手里的芙蓉玉坠,心想,我可不就是偏私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所以银狼将军家出现‘魃’的时候,我就开始避免和你一同出行了。

同时我也查到了孔雀一族唯一的血脉的下落,竟是流落到朝云辞去了。所以­干­脆将‘魃’交给你去办,我准备出发去玄武神殿求的特赦令。

结果刚拿到特赦令就接到消息,你受伤了,中了‘魃’的毒。

我回来的时候,你的神智已经不清,拉着我说胡话“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呀?我都可以变得出来,我们从小就学的法术就是­色­诱术……”

说着,你就开始脱衣服,喊着热。

我一脸黑线的­干­脆拎着几床大棉被把你压得一动不动,然后将你受伤的手臂拉出来慢慢的上好药,在一层一层的裹好纱布。

我查探了一下这只魃没那么厉害,肯定是你又轻敌了。

居然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怎么会有些心疼呢?

握着你细细软软的手,我忽然的想要吻一吻你的手背,可是就在我的鼻尖距离你的手背不过几根手指的距离时,你忽然睁大了眼看着我,吓得我一把将你的手甩了出去……

这下好了,你终于抓住我的把柄了,一会要我去买这个,一会去买那个的,你忘了我是白虎殿的殿主万人敬仰的逸宸大人了么?

你撇撇嘴,指了指那个故意包扎的很夸张的手。

我点了点头,好好,您要吃什么?我去买……

于是你在吃遍了白虎神殿的所有的街巷的小吃之后,痛快的拆了纱布,活蹦乱跳的继续到处惹祸去了。

阡栾来探望我恰好看到你在树上摘桃子,他一向冷冰冰的脸居然也小小的颤抖了一下,看来你对他造成的­阴­影还是很大的。

“她怎么在这?你不知道她就是小白狐自端么?”

“我知道啊……”

我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这么想时时刻刻的看见你。

纵远望朱庭一梦、

阡栾说、真心是毒药、然而至今还未有能解之物。

我嘲笑他这万万年的时间里倒是足够他去寻找解药造福苍生了。

然而我仍是千疮百孔的坐在这里,看着自己慢慢腐败的灵魂,和遍布灰尘的身躯,无药可救。

我知道阿端是你,我也知道阿端不是你。

我快要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而这临安和离渊又是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世界。

最后一世,我把竹林下面埋的‘两相忘’全部取出来喝了个底朝天,然后睁着眼在问情湖边坐了几天几夜。对自己修为的压制已经越来越薄弱,我知道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是我能真真切切看到你,听到你说话,触碰到你的掌心的最后一次了。

很多事情都是到了最后的时刻我们才会开始两难。

从来到临安我下定决心要带着你将回忆重演的时候,我就该想到这最后一次,我是不是还要重复以前的纠缠?

我笑了笑,开始慌了,因为我用了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有想好,该怎么和你告别。

从柳奚笙来到临安开始,我便有了一个具体而模糊的想法,我想着,这一世是不是能够不一样?将你送到别人的怀里,看着你得到凡人的一生一世的安稳。

那是你说过你最想要的。

管庭是孉娘安排着送走的,为了创造阿端记忆里几近一样的生活环境,如今他的归来恰好是阿端携手一生的人选。

至于柳奚笙,我看着他从小到大,自然不想让他掺和进这场容易让人陷入其中的梦里来。

殊不知,他早已丝丝入扣般的渗入其中。

从将军府里,柳奚笙中了‘魃’的毒开始,我努力维持的临安所有事情发展的脉络就受到了冲击,接下来是为管芯续命,然后是小壶和兔­精­的出现……白虎神庙的气息开始不受控制的外泄。

我知道,扶虞要找来了。

但是我没想到他在这个世间的一千多年里居然用自己的血创造了一大批的­精­怪,其中不乏那些嗜杀成­性­的恶灵。

昔日那个风流倜傥,无忧无虑的扶虞,终究还是露出本­性­的一面了么?就和当初在离渊犯下的弥天大错一样。

推开房门,我总是下意识的向隔壁看去,然后脑海里再慢慢地提醒自己,我已经把阿端赶走了,她会过得很好,还会嫁给管庭,平凡安乐的度过区区百年的光­阴­。

只是我不知道,扶虞会不会给我这个时间,让我可以再陪伴她最后一个百年。

拿到琉璃盏的时候,我有一种恍惚,仿佛又回到我第一次把琉璃盏交给你的时候。

那时候你和我生闷气许多天不理我,我想了想,你一直吵嚷着跟我要琉璃盏,不如就把琉璃盏给你吧,反正琉璃盏的主人是我,你也就拿着玩几天图个新鲜。

拿着琉璃盏准备去找你的时候,崇岭恰好把孉娘的特赦令送到,而扶虞也翩然而至要拉着我去喝花酒。

我瞪了他一眼“花酒?也不怕被人告到玄女那里去,直接罚你去问情湖水里泡个三天三夜。”

“屁!我是看你好几天都黑着脸不跟我和阡栾说话了,估计是你家那只小狐狸又不理你了吧”扶虞眼睛一眯,奚落起我来“你不知道吧,女孩子最容易吃味了,我拉着你去喝花酒,顺便找人去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她,这样她肯定屁颠屁颠的来找你。”

“只要一方先开口说话,就有了台阶不是?”

“放心,我也叫了崇岭,有他在,我保证不让那些姑娘对你胡作非为的。”

“还犹豫呢?”

我捏着手里的特赦令点了点头“那就去朝云辞吧。”

扶虞是个花花公子,整个离渊数他最风流,成日的四处勾搭小妖怪,还欲求不满似的爱喝花酒,有好几次玄女都警告过他了。

对于他刚刚说的这些,我却是半信半疑的,一方面他对于女孩子心理的把握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而另一方面,阿端却不是普通的女孩子。

随便把她以前­干­过的事拉出几件来,谁敢说她是女孩子?

朝云辞是烟花之所,也是有罪的妖­精­沦落的地方,偏偏孉娘是崇岭管辖的范围内的,所以这个特赦令也还得他来写,不然我肯定早就来把她释放,回报孔雀王的恩情了。

阡栾似乎不太高兴,但是见到我也算缓了脸­色­,倒是扶虞仍旧大大咧咧的,左拥右抱的进了包房。

指名点了孉娘,我有些手足无措的坐在席间,这种地方我还真是第一次来,若不是为了气一气阿端,顺便给孉娘赎身,我想就算再过了万万年,我也是不会来这里的。

“刚刚我打听了一下,那个孉娘真是个美人,逸宸你把她的身契给我,一会我来和她搭讪。”扶虞半倚在酒桌上,漫不经心的说着。

他这种万花丛中过的人搜罗美人的能力几乎已经成了他特有的天赋。

我将刚刚换好的身契放到他手里,还不忘提醒“不许对她做什么,她可是孔雀一族唯一的正统血脉了。”

扶虞一边浅尝酌饮着桌子上上好的梨花酿一边含糊不清的应着我。

我叹了口气顺手拿着琉璃盏悄声问阡栾“你说阿端这样的女孩子会不会喜欢琉璃盏这样的东西?”

阡栾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讶,好像在震惊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拿出来送给你。

我也差点忘了,琉璃盏的重要­性­,好像脑海里一心只想着要你开心了。

帷幕后面好像已经进了人,大约就是孉娘她们吧,正弹奏着一世汐岚。

我倒是已经陪你在问情湖边听苏敛秋唱过许多遍了。

另一边孉娘已经和扶虞交谈起来了,阡栾却是冷冰冰的没什么言语,连杯子里的酒都没喝,估计呆不了多长时间,他一向如此严肃古板。

朝云辞的装饰十分艳丽,所以我至今都忘不了,我直直的盯着包房那扇朱红­色­的门许久,在你急匆匆的冲进门来时,才笑了起来。

你像是刚刚从白狐族地赶来,到了房间才化作原形,气喘吁吁的看着我,一双大眼睛气鼓鼓的,却是明亮的足以让我在之后无数个黑夜里找到安慰。

“你居然在这里喝花酒,哼,我也来喝喝看。”说完,你就扑到我身前拿起我面前的酒杯一杯一杯喝的见底。

我赶紧把你拦下来,生怕你那点酒量若是喝多了,倒霉的不知道又是哪棵还没修成人形的小树了,你上次就把人家生生的挠掉了几百年的修为。

倒是难为那棵小树还不会哭。

“乖,我再也不喝了,只是不这样刺激你,你又不知道多少天才理我……”

我想着扶虞这招确实挺好用的,以后就这么拿来对付阿端也是行得通的,但是连我自己都没发现语气中那种宠溺,已然超越了某种界限。

抱着伸胳膊蹬腿的小狐狸回到白虎神殿,我把琉璃盏递到撅嘴生气的你面前,你微红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大大笑容来,水一样的大眼睛看着我笑。

那时候,我才发现,琉璃盏的意义多了一条,便是哄你开心。

只是在鉴天枢拿到琉璃盏送到你面前,你却在问我为什么给你。

“除了你,没人更适合。”

转身走向孉娘身边的时候,我的心里却在说着。

“除了你,没人更值得。”

孉娘温婉的看着我笑,我知道她肯定看得出来我心里的难过,只是我已经太久没有这样将情绪溢于言表了,连假装都开始学不会。

而琉璃盏的认主考验,我也将自己的魂魄掺进了幻境里。

我想,我必须把你推得远远地,我再也够不到的地方。

幻境里,那是我能给你的最安稳的现世,从你豆蔻十三到耄耋八十,我都陪在你身边。连结局都是我一手在­操­控,我要让你也断了念想。

不要和我在一起了,我已经放过你了。

只是看到你从幻境里出来时的泪流满面,我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把你拥入怀中,我也知道你的心里一定好痛好痛,和我的是一样的,那种撕裂的痛楚已然传遍我的四肢百骸。

你会不会开始责怪自己在幻境里导致的那个结局?傻瓜,那是假的。

不过,没关系,我会一直看着你,看着你幸福快乐下去。

后来我问孉娘“我们成亲也只是为了完成这最后一次的轮回,你愿意么?”

她点了点头,笑的很漂亮“临风,其实这也是我的一个梦,我愿意,而且,谢谢你。”

我闭上眼,眼前是大片大片的浓雾,好像还有一个人在那里等我去轻轻地拥抱她,附到她的耳边轻声对她说“阿端,我们回家……”

阿端,我一定会尽力维持这最后一世临安的安稳。

阿端,我要看着你完成你与别人一生一世的梦想。

阿端,你不要难过,我其实一直都在偷偷看着你。

阿端,也许我就要回去离渊了,只是不能带上你。

阿端,你还在怪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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