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春分,天气渐渐回暖,路旁的树都发了绿油油的嫩芽,一派春意盎然。侧眼看去,夏小冉穿了件紫色的呢子大衣,里头配着白色的高领毛衣,已经四个多月的身子开始显怀,还带着学生稚气的脸蛋也逐渐有了当妈妈的风韵,傅希尧一下子看痴了,她怀的是他的孩子,有了这样的牵绊,这辈子他们是分不开了。
“冉冉,咱们好好地谈一谈,行不?”傅希尧习惯性地拉着她的手帮她搓暖,闷声道,“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夏小冉冷漠地抽回自己的手放到衣兜里,逼自己忽视那份温暖的触感,转过脸看出窗外,淡淡地说:“我和你无话可说,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没什么不好?这样像话吗?
“很好!你不想管我,也不管自己,那孩子呢?他怎么办?”傅希尧的胸口一起一伏,已经是发怒的先兆。
哪里知道夏小冉是油盐不进:“孩子是我的,我可以照顾好他。”
傅希尧气极反笑,一双眼都快喷火了,冷笑道:“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难道你要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一遇上她,他引以自豪的自制力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略略失控的声音弄得车上的人纷纷侧目,他尴尬地闭了声,可脑门凸起的青筋表示他还气得不轻,偏偏他又拿她没辙。
夏小冉脸上也不好看,那些人探寻玩味的目光更让她觉得不自在,等车子到了站,她就猛地站起身,吓得傅希尧也跟着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车。其实夏小冉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只是想着摆脱掉傅希尧就行,可他哪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她低着头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听见有人喊:“这是小冉吧?”
她抬头一看,下意识傻傻地喊了声:“田老师,您好。”这才发现,原来到了她念的高中的校门口,透过学校铁栅栏看进去,能见到宽敞的学校操场,一些学生正在上体育课。
田老师一手提着菜篮子,一手亲切地拉着小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微笑着说:“几年不见,小姑娘都成大姑娘了哟,瞧瞧长得多水灵……”不过话还没说完她又顿住了,愣看着小冉微凸的肚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小冉更是不知道怎么接话,倒是傅希尧反应快,三步并两步走到她身边亲密地环着她的肩膀,本来还绷着的一张脸也春风化雨般变得温和友善,他有礼貌地打了招呼:“您是田老师吧?小冉一直都跟我提起您呢!”
“你是……”田老师疑惑地瞅着他问。
傅希尧搂紧小冉,还是一味地浅笑:“我是小冉的未婚夫,等她夏天毕业就结婚了,这次回来是订婚的,她这人念旧,一直说想回学校看看,我就陪着她来了,正巧碰见您了。”他这谎话可说得滴水不漏谁都挑不出错儿来,他当然也没忽略那老师看见小冉微凸的肚子时的奇怪反应,这样说恰恰可以打消了对方的怀疑,毕竟小冉这只小笨蛋可不会说谎。
果然,夏小冉下巴动了一下,却没有反驳他的话。
田老师看他们两恩爱腻歪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再多问什么,这年头的年轻人奉子成婚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这小伙子长得真不错,跟小冉站一起很登对。
她点点头笑了笑,对他们说:“是该回来看看我们啊,我和你马老师都还惦记着你呢,对了,钢琴室也重新装修过了,还多了两架钢琴,不用像你和童丹丹那会儿,俩姑娘老争着抢着。”
夏小冉马上红了脸,娇嗔地喊了声:“田老师!”
田老师是夏小冉的音乐老师,马老师则是班主任,夏小冉虽说早定了要考音乐艺术类,可她的文化课也没有落下去,人又温和乖巧,所以一直是老师们眼中的好学生乖孩子,对她也要好上几分,童丹丹是她的同班同学,一样是弹钢琴弹得顶呱呱的好,就是脾气很淘,老喜欢跟小冉抢,又焦不离孟地天天纠缠着。不过童丹丹在高二那年就出国当小留学生了,那会儿本来还像冤家的两人倒是哭成了泪人儿,而且直到现在还是书信不断。
田老师笑着说:“好,好,不说你了。学校这几年还是有些变化的,你们去看看也好。”她很热心地领着夏小冉和傅希尧在学校逛了一圈,也遇见了不少老师和职工,有不少是新面孔,夏小冉不认识,被田老师拉着逢人就夸,脸红到耳根子,反观傅希尧,应付自如,犹如这里是他的母校,而不是小冉的。
快到下课的点数,田老师要赶着去买菜就先走了。夏小冉在钢琴室这儿转转,那里摸摸,时不时还傻笑一下,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傅希尧没有说话,他怕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而且,他很久没有见过她笑了,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好看得即使别人捧着全世界跟他换,他也不愿意。
夏小冉在荣誉墙那里停住脚步,傅希尧站在她身后,一眼也见到了,最醒目的位置赫然有小冉的名字,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童丹丹的。夏小冉仿若无人地自言自语,“我一直以为我的人生大抵如此,出生,读书,长大,恋爱,结婚,生子,到老,死亡,很平凡无奇地过完一生,可是……”
“可是没想到会遇上一个我。”傅希尧接着她的话说下去,他从身后环住她,轻轻将下巴搁在她的头上,苦笑着说,“可怎么办?我这个变数你已经遇到了,所以你现在考虑的应该是接下来的路怎么走,有了我,你结婚生子到老的计划也不会变。就算你恨我,可孩子呢,他是无辜的,你忍心他没有爸爸吗?”
夏小冉身子一震。
想起上午产检时医生皱着眉问:“几次检查怎么孩子爸爸都没有来的?”
她很坦然地说:“我们分开了。”
医生便很识相地没有再问,做完了例行检查,又针对她的情况说了很多怀孕的注意事项,快结束时又很委婉地提醒她,孩子很敏感,父母的存在缺一不可,不然对孩子的成长很有影响。那一刻她就想起了童丹丹,她妈妈是生她的时候难产死的,她爸爸是个生意人很忙,也没有再娶,所以丹丹可以说是保姆带大的,性格变得很像男孩子,面对外人都跟刺猬似的将自己保护起来。
她记得自己有一次问她,童丹丹,你为什么要一直跟我过不去?
童丹丹说,没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你那幸福的样子,刺眼。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些难过,不由得摸摸肚子的小宝贝,她的选择,已不仅仅是她自己,还关乎到孩子的一辈子。
蓦地,琴室的空气中飘扬起优雅动人的钢琴声。
她愕然地转过头,不知何时傅希尧在旁边的钢琴前坐下,谈了一首《TRY》。
他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的琴键上跃动,伴着琴声的还有他低沉迷人的嗓子,似乎在借曲子吐露爱意:“If i walk would you run,If i stop would you come,If i sayyou're the one,would you believe me……”
十分应景的曲词,夏小冉素知他的钢琴是弹得极好的,可这一刻也不由得听傻了,整个人愣愣地站在钢琴前,他的眼睛跟她对视着,仿佛不用说话,音乐已经很好地诠释了他们的心境。
等弹完最后一个音符,他将已然失神的她拥进怀里,低声呢喃着:“我知道我不是他,我不求你跟我四手联弹,不求你忘记他,可是,我求你至少看我一眼。”夏小冉不可置信,他,傅希尧,傅四少,竟然用了“求”这个字眼。她想抬头看看他此时的表情,却被他微微用力摁住。
也不等她开口,他又继续深情低喃:“冉冉,你不要只想着以前,试着认真地看一看我,其实我没那么差啊。我也会弹钢琴,我也会对你温柔,我会对你很好,比他还要好上一百倍一千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爸妈,照顾你和孩子,好不好?”
其实他更想问,你爱我好不好?
工作
夏小冉心不在焉的回到家里,温淑芳听见门开合的声音赶忙从厨房里出来,又愣了一下,用围裙擦擦手就拉着一脸失魂落魄的夏小冉,担心问:“囡囡?想什么呢?怎么鞋也不换就进来了,难道……检查情况不好?”温淑芳脸色青白的兀自猜测着。
夏小冉这才回过神来,拍拍母亲的手勉强笑着说:“妈,我没事,宝宝也没事,就是觉得有些累。”她瞒下了傅希尧的事,心里依旧乱如麻。
“有了身子就是容易累的。”温淑芳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说:“你回来得正好,我给你炖了鸡汤,趁热喝吧!”
“好,我先去换身衣服。”夏小冉乖巧地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等合上了房门,她整个人却无力地靠着门扉,心烦意乱地把手提包扔在床上,东西哗啦地撒了出来,有钱包,手机,还有,孕检结果。
孕检的时候见到的大多是成双成对的夫妻,准爸爸关怀备至,准妈妈满脸幸福,对比之下她独自一人就显得清冷许多,其实她心里是难过的。又想起傅希尧问,为什么她不能尝试着接受他?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可答案只有一个,不行。因为他为她做得再多,也不能将过去一笔勾销,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像突然想起什么,她快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往小区的路口一看,又急急忙忙地把窗帘放下来,他居然还站在那里!这个人,真的是说不清么?
直到吃晚饭夏小冉还是游魂似的,嘴里嚼着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菜,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口的方向,连温淑芳和夏之年在说些什么她都没听进去。
温淑芳起身给夏之年盛了一碗汤,坐下时对他说:“听说隔壁屋卖出去了?怎么到现在还没什么动静的?”
他们住的房子是一层两户的结构,隔壁的屋主是个私人小老板,去年金融危机亏了不少钱,还把名下的物业都盘出去套现了。
夏之年一口气把汤喝完,放下碗,睨了温淑芳一眼:“有没有动静也不关咱们的事,你理它作什么?”
“怎么不关咱们的事?邻居换了人也得知道对方底细吧?虽说独门独户,谁也碍不着谁,可万一是个不好想与的人怎么办?”温淑芳白了他一眼,继续分析,“而且现在囡囡怀了孩子,如果隔壁要动土敲墙什么的,总是不好。”
夏之年尴尬地咳了两声,显然觉得妻子说的有理,想了想又问:“话是这么说,可你能拿人家怎么办?”
“这个……”温淑芳语噎,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别人的房子,她的确管不出个好歹来。
“囡囡,你早上不是有话想跟我说吗?是什么事?”夏之年适时转移话题,扭头轻声问夏小冉。
夏小冉突然被点了名,想了好久才记起来是什么,慢吞吞地说:“爸,我还有三个月才毕业答辩,一直呆在家里也觉得闷,所以想找个实习单位锻炼一下,您能帮我问问吗?”"
这不是她一时冲动的想法,上一次检查医生问了她的情况后也建议她多多活动,说她的心态不够好,母亲的心情会直接影响到孩子的生长健康。她也知道自己怀孕以后心情很反复,总是东想西想的,有时候莫名其妙的掉眼泪,有时候又很想找人说说话,而父母不可能一直陪着她,她想来想去觉得找个工作消磨时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反正她听说很多女性都是一直工作到预产期的。
不过这话一出,夏之年还没说话,温淑芳就不依了:“你现在这样还怎么去工作?这太危险了,不行不行!”她一副女儿至上舍不得她操劳半分的焦急模样。
可夏之年的观点则不同,他又是学医的,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看着女儿沉默了半晌,才轻缓问道:“你这么想也不错,出去多活动活动对孩子以及生产也有帮助。”见妻子快按捺不住,他又加了个但书,“不过找个什么单位,我还得琢磨一下,毕竟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夏小冉微笑着点头:“嗯,我听您的。”
夏之年托人打听实习单位的事很快就传到傅希尧那里,他气得差点把屋顶给掀了,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小冉这孩子怀得不容易,头两个月还见了红,这种情况就该在家里好好躺着,怎么可以去那什么劳什子的实习?太荒谬了!
夏小冉为了避开他,根本连门都很少出了,打她手机她也不接,存心要怄他似的,把耐心耗完以后他就直接把电话打到她家里来。
碰巧家里只有夏小冉一个人。
她捂着嘴难以置信地斥责他:“你怎么打到我家里来了?”声音不大,却也足够让他明白她生气了。
傅希尧知道她不想她父母发现他来了,语气满不在乎地说:“谁叫你不接我电话?又见不得你的人,我想着连打你家里你都不接的话我就直接上门了!”
“你敢?!”夏小冉瞪大眼,抓着电话线的手绷得紧紧的。
傅希尧笑了一下:“你说……还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事儿?”不过他很快又把眉皱起来,不悦地说,“听说你想找工作?”夏小冉本就为他的张狂而气闷,听他语气又想管自己,更是想把电话给挂了,傅希尧像有读心术似的,在电话那头凉凉地开口:“你敢挂我电话,我立马就出现在你家门口,到时候的情况就不是你我可以控制的了。”似真似假的话,死死地把夏小冉挑衅的心压住了。
她感觉自己青筋都要突了出来,咬唇恨声道:“你又不是我的谁!我要做什么你管不着!”
傅希尧一愣,随即失笑地摇摇头,她是他的女人,是他孩子的妈,他怎么就管不着了,这事还就该他管,而且他管定了!
不过这样跟他斗嘴的夏小冉让他的心情好上了不少,连带的语气也温和下来:“我这是为你着想,你还没到外面工作过,不知道现在职场女性的压力有多大,尤其是新人实习生,就是一个被人使唤的打杂,你的脾气直,受了委屈还都往心里去,眼下又怀了孩子,何苦去受那份罪?”
傅希尧的确是一番好意,如果是别人说的夏小冉或许还能听进去,可是这是傅希尧嘴里吐出来的,就算是对的在她心里也自动归到错的那一边,他越不想她做的事她还偏偏想做,而且还得做好了!傅希尧哪里知道自己的话造成了反效果,见她好一会都没吱声,还乐呵地以为奏效了,正想再教育她两句,哪知道她却不服气地说: “反正我就要去工作。”
她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
这下把傅希尧气的,要换做以前,他哪里还跟她说废话,直接把她抓到身边收拾一顿,看她还敢跟自己使小性子?可现在……他深呼吸几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顿道:“你信不信,信不信我还真能让你找不着地儿工作,有我在,谁敢收你?”除了她,谁还能给傅四少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痛快?
夏小冉不知打哪儿来的底气,不屈不饶地挑衅:“信,怎么不信?你最擅长的不就是威逼利诱加强迫吗?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你!”傅希尧气得差点把电话给摔了,这旧事重提就是往他的心窝上扎针,她倒是乐此不疲。
“我找不着单位,就去给人家看铺子,再不济,就去刷盘子,总之,这工作,我是要定了!”夏小冉落下狠话以后就潇洒地盖了电话。不过勇敢过后,是力气拼尽的虚脱,尽管他说喜欢自己,尽管他为她改了不少,可她还是不敢信他,只要他一靠近,她的身体就自动自觉地防御起来,说到底,那件事对她心里影响太深,她,怕他。
听着“嘟嘟”的声音,傅希尧的眼睛眯起来,抬头看着不远处五楼的那个带碎花窗帘的房间若有所思,地上已经满是半熄灭的烟头。一开始小区的一个年轻门卫注意到他奇怪的举止时还试图厉言驱赶他,而后来那人再没出现过,新上岗的人全都当没看见过他这个人,因为没人敢捻这位不知道背景的人物的老虎须。
夏之年算是桃李满天下,认识的人也不少,按理他只是托人打听一个合适的实习单位应该不难,可偏偏给难住了,他的朋友门生听说他是给自己的女儿找工作都十分乐意帮忙,可不知打哪儿听说她已经怀孕又都委婉地拒绝了,夏之年被气个半死,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一个朋友却给他来了电话,说自家儿子办了一个培训学校,在当地名气还很高,眼下正好缺个教音乐的老师,所以才想起来问问夏之年的意见。
详谈之下发现对方的条件非常好,上班时间很自由,老师可以随选择的培训班时间上课,周末上班工资还加倍,最重要的一点,不介意小冉有了身孕。而且对方直言是看在夏小冉的专业知识强,而夏之年当初又慷慨地帮助过他一个大忙的份上才做顺水人情地提供了这么优渥的条件,夏之年不疑有他,当即询问女儿的意见。夏小冉不知道父亲为了自己的事多次碰壁,不然她一猜就会知道是傅希尧捣的鬼。
她想了想,自己已经考取了教师证,也有钢琴等级证书,去当老师算是对了专业,而且还不辛苦,总比自己一个人在家里闷着胡思乱想要强上许多,所以没考虑多久就答应了,对方还很有诚意地跟她签了一个短期的劳动合同。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她也满心欢喜地去上了班,又在见到了自己的学生的那一刻又懵了:人家神通广大的傅四少正堂堂正正得意非凡地坐在教室等着她呢!
距离
那一刻夏小冉觉得很无力,傅希尧总有层出不穷的办法让所有的人都跟着他的意思走,不答应也得答应,从以前开始就这样,他不喜欢她做的事她从来都做不成,永远只有认输的份,眼下连想找一份想转换心情的工作都形同虚设,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离开,不愿多作纠缠。
“噔噔噔”响亮又突兀的声音在小教室里响起,傅希尧歪靠着钢琴,右手修长的手指孩子气地在黑白琴键上来回游走,幽深的眼睛却是看着夏小冉,他的表情是笑的,可语气是冷的:“嗳,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专门到这儿请老师一对一的教我学钢琴,好能将来教我儿子的,怎么老师一来就想走了?我记得您好像还签了合同的呢!”
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说这事儿不是他掺和的谁信?再说了,他弹钢琴也不差,哪里至于要请老师学习,分明是在揶揄她想反抗他的不自量力的行为。
夏小冉放在门把上的手缓缓滑下,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傅希尧,我们一人退一步,不行么?”
“怎么退一步?是你退还是我退,我心肠软,我退一步好了,你不是想工作想教钢琴吗,那就教我好了,都一样的。”他很无辜地冲她笑了一下,嘴角上扬的弧度有些刺眼。
夏小冉定定地看着他,咬唇说:“其实……我们可以做朋友的。”
听见她这样说,,傅希尧收起笑容,长臂一伸将她拉到自个儿跟前,盯着她的肚子哼了一声:“朋友?你都给我生孩子了,我们能只是‘朋友’的关系吗?”
这下夏小冉完全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傅希尧穿着深灰得近乎黑色的短款西装,被照进窗台的阳光镀上一层金色,给人休闲却不失霸气的感觉。他松开她的手,转过身漫不经心地摆弄琴谱,煞有介事地请教:“那么……夏老师,我们从哪里开始学起?五线谱?”
一只纤细的手压在琴谱上,她温温的声音说:“你不就是要我服软,要我向你低头吗?好,我认输了,你不让我工作,那就不工作,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总可以了吧?”
“不可以。”傅希尧一掀唇角,慢慢地站起身,脾气说来就来,“你总是把自己困在象牙塔里,用戒备的目光看我,不管我做的是什么事,你都觉得我是有恶意的,对你不利的。只是一开始用错了方法就被你判了死刑,难道你就不能从另一个角度,重新看看我,审度我这个人吗?”
他眼里闪耀的光芒让夏小冉难以自持的别开眼,艰难地开口说:“你问我,我也回答不了你。”而他根本不肯让她逃避,极其暧昧地靠近她的唇瓣,轻轻一啃,她立马机灵躲开:“你发什么疯呢,也不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嗯?那你的意思是?地方对了就可以亲了是不是?”本来还一脸阴郁的傅希尧此刻又变脸似的,得意的表情十足像偷了腥的猫儿,天知道,他想她都想得快内伤了,让一个已经对她食髓知味的成年男人禁欲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夏小冉一气之下踩了他一脚,也不管什么威胁什么合同,气匆匆地挎着包开门离开了教室。傅希尧摇头一叹,这样你追我逐的日子何时是个头?虽然很无奈,可他还是认命的追上了去,出了什么事,谁都不要活了。
培训学校出来,再转个弯就是古城老街,鳞次栉比的复古式商铺依水而建,一条条风格各异的拱形石桥连通护城河的另一畔,人群熙熙攘攘,这里有听弹词看偶戏的会所,有卖糖人的小摊,路过那家卖甜糕团子出名的老字号门前时,夏小冉的脚步忍不住停了下来,一年前,也是在这里,她和傅希尧还没开始,他兴奋的自己跑去买了一大袋子的团子,吃得津津有味,而最近自己也很喜欢吃甜,莫非孩子是随了他爸爸?夏小冉摇摇头,打断了自己的这种想象。
就在她失神的时候,藏在人群里的一小偷看准了她是孕妇,就暗自扯了她的挎包用锋利的小刀割断挎带,这时夏小冉才觉得肩膀被外力扯得有点疼,低头一看,惊呼了一声:“你想做什么?”
“冉冉,小心!”说时迟那时快,跟在后头的傅希尧用身体拦在她身前,又怕大动作会伤到小冉,只单手把住了小偷抢包的手,哪知那小偷情急之下用还自由的左手反手一挥,趁机刺向了傅希尧,他一闪,下意识地用手保护自己,刀险险地落在了手臂上,割出一道伤口,小偷就趁乱抓着包逃了。
傅希尧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瞪着满大街袖手旁观的人狠骂了一句“SHIT”就想追上去,却被人轻轻拉住衣角,他回头一看,见小冉皱着眉摇了摇头:“别追了。”又指指他的手臂,“不如先去医院看看吧?”
听见她在关心自己,傅希尧还绷紧的脸霎时柔和得不得了,他反握着她的手,安抚道:“没事,衣服厚,就浅浅划伤了一点儿,哪里就严重得要去医院了?”他现下就想跟她独处,其他的都靠边站。
“不管怎么样,总得先消毒包扎一下才行。”夏小冉下意识地拉着他往石桥上走到护城河的右岸。
傅希尧自不会点醒她,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尤其当他看到石桥的名字时更是心里暗爽,情人桥啊情人桥,只要你保佑我这次顺顺当当的娶到老婆,我以后定加倍给你修葺养桥。
他们在一幢年代久远的老宅前停下,古朴的木雕闸门,门廊上还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纹饰,夏小冉站在门前才猛然想起自己的手提包被抢了,捶了捶脑袋:“糟糕!钥匙!”又突然想起什么,在身上穿的孕妇装的几个兜里都翻了一遍,又像小孩子献宝似的勾着亮晶晶的钥匙在傅希尧面前笑说:“在这呢!幸好我早上放兜里了!” 不过看着傅希尧定睛地瞅着她,她又马上尴尬地走上石阶去开门,边走进去边说:“这是我爷爷奶奶以前住的老宅,小时候我也在这里住,直到现在,我爸妈他们也总会过来住几天。”
傅希尧还沉浸在她刚才的笑颜里,什么也没听进去,光傻笑了。
夏小冉在一楼的一个小房间里取出一个药箱,然后一言不发地给他包扎,伤口不深,不过很长,傅希尧见她那么认真细心的样子,心中一动,有些感慨地说:“这只手伤过两次了,好在这一次,你知道它疼。”
夏小冉也没理他的话里有话,用纱布打了个小蝴蝶结,关上药箱时说:“我觉得你还是上一趟医院,让医生瞧瞧比较好。”说完就去放药箱。
“你……这是不是在关心我?”傅希尧笑开,露出两排白牙,看小冉要往那小屋子走去,又急嚷嚷,“哎!这屋里暗,你走路小心点儿!”
“知道了!”虽然声音微不可闻,不过他还是听到了她的回答。
她走出来的时候,傅希尧又问她:“你上周去做B超了吧,听说这时候已经能看到孩子在吸小手指,还会在肚子里翻跟斗了?会不会闹得你睡不着?”
“你怎么懂这些?”她一愣。
“这还不容易?买几本书补习一下,再不然找个医生问问就知道了,只是孩子的妈狠心不让我这个准爸爸参与这一切。”他说得无不委屈,其实他还撒了一个小谎,小冉每次去产检他都在,只不过她不知道罢了。他不等小冉回答,又问:“我能参观一下吗?”
夏小冉点点头,不过即使她说不行估计他也不听的。
傅希尧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又在其中一个房间门口停下来,这里一看就知道是夏小冉住的地方,摆设什么的都是小女孩的模样,一张复古的雕花床,床边的多宝格上摆了娃娃、音乐盒、幸运星等等小东西。墙上还挂了很多照片,大多是夏小冉小时候和爷爷奶奶照的,有在襁褓里的她,有蹒跚学步的她,有梳着羊角辫笑得甜甜的她,有带着红领巾敬礼的她……傅希尧看得极为动心,尤其是眼睛,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不知什么时候小冉也站在他后头,他微微一笑,意犹未尽地问她:“怎么只有这么些照片?”
“我长大后的照片都在家里面。”
他笑说:“那真是可惜了,你以后要记得给我看。”却没有得到夏小冉的回答。
尽管如此,傅希尧也是开心的,自己的努力,总算见到了一些回报。
又过了两天,傅希尧居然亲自来到夏家,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是追回的夏小冉的手提包。只是他的脸色并不好看,阴沉沉的很吓人,来之前那些人还问他怎么处理那个小偷,他对着手心抓着的东西冷冷一笑:“这些还需要来问我?就让他以后连想都不要再想‘偷’这个字!”
他沉着脸敲门,是夏小冉开的门,她吃惊得脸色一变,怕被父母知道,她压低嗓子说:“你来这里做什么?”下意识想赶他走。
傅希尧非得进来:“让我进去再说。”
可夏小冉哪里肯,两人僵持不下,屋里忽然传来夏之年的声音:“囡囡,是谁呀?”
“没、没什么?”夏小冉结结巴巴地说。
傅希尧趁机闪身进门,朝客厅里坐着的夏父夏母微微躬身:“伯父,伯母,您们好,我是傅希尧。”这算是他第一次正式跟二老见面。
温淑芳一听到“傅希尧”三个字脸色就不对了,铁青着脸呵斥:“你还敢找上门来?”
夏之年面无表情,挡住妻子赶人的举动,不理会傅希尧,而是问女儿:“囡囡,你忽然又说不想去工作,是不是因为他的原因?”夏之年也是聪明人,把事情前后想了想,就什么都说得通了,这事他肯定从中作梗了。
傅希尧大大方方地承认:“这的确是我授意的,小冉怀了孩子,本身就不易操劳,这不,才上班一天被抢,幸好我在,要不然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虽然这事我有考虑欠缺的地方,可出发点都是为了小冉好,希望伯父伯母能体谅……”
“体谅?体谅什么?体谅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仗势欺人?”温淑芳又想起之前傅家赶人的事,气不打一处来,今儿个遇到正主,自然少不得发作一番,她站直身冷冷地瞪着傅希尧,“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夏小冉站在一旁干着急,一直将傅希尧往外推:“你快走!你快走!”
她力气小,根本撼动不得半分,傅希尧依旧站在原地,他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可他真不想再忍了,这段日子已经过得够窝囊了,要不是实在是喜欢她,她又怀了孕,他至于这样低声下气吗?怪不得人家都说,先爱上的人,注定是输家,他从未输过,却在夏小冉这里认了栽。
他沙哑着声音说:“我知道我母亲做的是过分了一些,在这里我替她向二位道歉,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件事,不然一定会尽全力阻止的。请您们相信我,我是真心的喜欢小冉,想跟她在一起的,况且我们还有了孩子……”
温淑芳冷哼:“你以为说一两句甜言蜜语就想一笔勾销?不必了,我们高攀不上!孩子我们家也养得起!”
“伯母!”傅希尧脾气立即上来,他终于知道夏小冉别扭固执的性格像谁了!
屋子里最冷静的只怕剩下夏之年,他给妻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对傅希尧说:“你跟我进来。”
傅希尧跟他进了书房,两个人关在里面,不知道说些什么。夏小冉担心极了,一直在门前走来走去,时不时贴着门听听有什么动静,傅希尧是个不按理出牌的人,就怕他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出来。
温淑芳有些不高兴,问她:“这人早就来这儿了是不是?你们还一直有联系?”
“妈,我也不知道他会追到这里来……”夏小冉叹气,“他就是那样的人,想做什么就一定会做到,我也没法子。”
“怎么?心软了?”温淑芳又问,自己生的女儿,自己知道,“不过也难怪,他毕竟是孩子的爸爸,就是咱们想断,孩子的血缘是断不了的,他总能找到理由缠着你,我觉得还是先听听你爸爸的意见,他的主意总不会错的。”
两母女还在聊着,忽然听到里面有茶杯掷地的声音,她们吓了一跳,先是夏之年气匆匆地走出来回了卧室,温淑芳急得跟着进去,接着傅希尧从书房里走出来,一个裤腿上全被茶泼湿了。
夏小冉一边担心父亲,一边又忍不住瞪着他问:“你到底跟我爸说了什么?怎么把他气成那样?”
傅希尧姿态站得笔直漂亮,丝毫没有狼狈的感觉,英俊的容颜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可那抹笑总让人觉得冷:“我只是跟你父亲说,希望他能同意我们的婚事,不过……即使他不同意,我也要娶你。”
“你!”夏小冉简直说不出话来,头皮一阵阵发麻。
无论哪一个父亲听到有人要娶走自己的宝贝女儿只怕都舍不得,何况还是他们这种尴尬的情况,他这样张狂的语气。
夏小冉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劲的将他往外推:“你出去!你出去!”
在她关上门之前,他就用没包扎的手搁着门,从衣兜里拿出一只耳环塞在她手里:“还给你,有一只拿回来就没有的,估计丢了。”
夏小冉愣了愣,看着手里的天使耳环,在暗暗的楼道的光影下感觉没有初见时的惊艳,这是前些日子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的,有一个耳钉坏掉了,是那一晚……她本想拿去修好,后来又想,耳环即使修好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傅希尧刚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没有转身,只是用稍显清冷的影子背对着她,缓缓开口:“夏小冉,我愿意为过去的事负责,愿意努力,可是我也会累,也会心痛,也会难受,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不要总让我感觉有些希望的时候你就毫不留情的熄灭它,那样对我……是不是太残忍了?”再多的热情,再浓烈的爱,在被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伤透以后,总有消磨殆尽的一天。
夏小冉很茫然,尤其是听到他说的话以后,心里矛盾极了,明明是个讨厌的人,居然会觉得有一丝丝的,不舍?
她回到屋子里,路过父母卧室听到温淑芳气极的话:“他要来就来,谁怕谁?我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万一他真的不再坚持,自己是不是就真的高兴了?她找不到答案。
她把耳环放到了抽屉的最深处。
那些过去她不可能忘得了,只是不能再记起。
二姐
一晃眼就到了四月,细雨纷纷绵绵的时节。
傅希尧将近两个月没到公司坐镇,北京那边早就乱了套,周跃民被迫当了他的替罪羊苦命工,案头的文件堆积如山,忙得他恨不得先裁了傅希尧再自裁,还扬言谁能帮他把傅希尧逮回去他重酬万金,这诱饵虽好,可谁敢去触傅四少的逆鳞?
更何况现下傅希尧也不好受。
虽然他天天到夏家报到,水果补品还有孕妇婴儿的用品跟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地送去,可他们家没一个人给他好脸色,东西怎么来的就怎么退回去,退不回去的就突兀地摆在门口,显然并不领情。
傅希尧也不恼,更不在乎烧钱,东西照样送,人照样在夏小冉身边无微不至地忙前忙后,跟着她去散步,跟着她去逛街……
医生说小冉怀的孩子比实际孕周大,不过血压不高,排除了糖尿病的顾虑,应该是胎儿的吸收太好,饮食方便得多注意,荤腥摄入要适当减少。这下差点把傅希尧急坏了,想方设法地提醒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小冉奈他不何,而且怀孕以后脾气随着心情反反复复,被他管得厌烦了就会冲他吼一句:“你烦不烦哪?我想做什么你管不着!”
“管不着也得管,我是为你好。”傅希尧总是沉住气安抚她的情绪,时刻提醒自己她是个孕妇,不能对她发脾气,只能好好疼好好爱。
他自问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他从小到大在家里在外头都是被人捧的对象,没人会给他气受,更没人敢抹他面子,直到遇上夏小冉这个小女人,无论他怎么做好像都不对,有时候明明感觉她靠近自己一些了,却很快又离得更远,这种没有尽头的拉锯战实在是磨人又磨心。
这天夏小冉从超市里出来,外头下了朦朦的细雨,她没带伞,一直跟着她的傅希尧嘱咐了一句:“你站在这里等我,我进去买把伞。”
他回到超市,一心惦记着她还在外头等着自己,就麻利地挑了一把双人的手柄式大伞,匆匆忙忙付了帐,走出超市,却看不到她的身影,他心里幽幽地一揪,怕她是为了跟自己过不去淋着雨回家,又怕她身子重走路容易滑倒,又或者是被没长眼的人挤伤了……各种各样忧心的顾虑,却在听见她的声音后静静消失。
她背对着他,站在转弯处那家咖啡店的橱窗前,跟一个他不认识的女孩子的说话,应该是熟人。
他放心地掀唇笑了笑,慢慢地朝她们走去,软糯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那个高高的女孩子说:“班长正让我打电话通知大家今年同学聚会的时间,这么巧就碰见你啦。只是……一年没见,你怎么连孩子都有了?”
夏小冉拨拨头发,坦然地浅笑着回道:“今年的聚会我就不参加了,不太方便。”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孩子像是有感应似的,动了一动。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也不通知我们去喝喜酒?”
“我跟孩子的爸爸并没有在一起。”
“啊?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只是不合适而已。”
又是不合适,做得再多,在她眼里都是不合适的,就因为他是傅希尧。
心一点一点地冷下去。
傅希尧没有再听下去,他去叫停了一辆计程车,就站在路边等,等她们谈话结束,他才再次走到她身边,替她打伞坐到出租车里,把伞交到她手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对她地说:“雨越下越大了,路上滑,你暂时别去书店了,你要的书我明天让人送到家里。”又对计程车司机说:“师傅,麻烦您帮我送她回家。”
“好嘞!”
夏小冉觉得他有些奇怪,平日里他总坚持送她回家的,今天是怎么了?不过她还是倔着没问出口。
她列的书单上的书第二天一本不落地送到她家里,其他的补品也一如既往的送来,只是他的人再没出现过,连一个电话都没有。那时她已经怀孕近二十五周,精神极度容易疲倦,手脚又浮肿得很厉害,心情也反反复复,没有人在她身边唠叨这个不许做那个不能吃。
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吗?怎么还会觉得失落了?只是她还没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又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傅希尧的二姐,傅希媛。
她们是“偶遇”的。
夏小冉对她的经历也有耳闻,不过见到真人,还是跟照片里的她想像中的她很不一样。傅希媛一头利落的俏短发,身穿精致干练的裙装,看不出来她曾经是那样一个为了爱情奋不顾身过的女人。夏小冉表现得有些紧张,因为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尽管她一直表明自己并无恶意。
彼此都在打量着对方,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不过女人还是比较理解女人的,傅希媛轻松地笑着说:“你别紧张,我不是来做阿尧的说客,更不是来干涉你们的任何决定的。我们学校和这里的大学有合作办学计划,我想起你也在这儿才冒昧地打扰,不过昨天看阿尧落魄的样子就知道他追求失败了,对不对?”
夏小冉想沉默以对的,可看见对方诚恳地看着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想了想才开口:“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很中规中矩的回答,却等于又把皮球推了回去。
“很多问题?也对。”傅希媛点点头,捧起画了心形拉花的拿铁喝了一口,又轻轻放下来,浅笑着说,“阿尧的个性随我爸,**又霸道,又是老幺,自小被人宠坏了的,难怪你不喜欢他。你们的事,包括……他全跟我坦白了,他的确做得不对,估计你是性子软,要换做是我,告死他都是可以的。”
夏小冉一时间傻了眼,好像对方并不是傅希媛的姐姐,反而是为自己抱不平的好友,只能似懂非懂地听着。
傅希媛慢条斯理地说:“那小子是无法无天惯了的,还骗家里说他孩子没了,又闹结扎又闹绝食,公司也不管不顾,一堆烂摊子的事让他兄弟帮衬着,还弄得爷爷跟爸妈一直都闹别扭。当时我就想吧,他能做到这个地步,那个女孩子一定很出色,有机会一定要见一见是谁收服了他这个混世魔王,你不会怪我太唐突吧?”
“不会,不会。”夏小冉连忙说道,她本来就不是那种厉害的人,对方又把架子放得低了又低,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傅希媛松了一口气,像想起些什么,又说:“孩子几个月了?”
夏小冉呐呐道:“二十五周了。”
“我替我们全家谢谢你留下他,不然,阿尧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来。”傅希媛感激地笑了笑,又问了小冉很多问题,小冉都耐心的一一做了回答。
只是短短的一个下午茶时间傅希媛就觉得自己很喜欢这个恬静温婉的女孩子,她临走的时候说:“我好像有些明白阿尧为什么喜欢你了,你跟他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他霸道脾气坏,你性格软,正好互补。不过我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也不容易,如果你们真的不合适,我会帮着劝劝他放开的。只不过……如果,如果有那么一点可能,就算是为了孩子,也请你再认真考虑一下阿尧,不要为了反对而反对。”
不要为了反对而反对,这话也是对她自己说的。傅希媛啊傅希媛,你又何曾放开过?可你不放开,就不知道自己会失去得更多更多,一直被过去挡住了前路的风景,永远止步不前就是你想要的人生吗?
傅希媛回到下榻酒店时check in时,柜台的工作人员告诉她有人找,而且在大堂等了一个下午了。
傅希媛觉得奇怪,这里她并不认识什么人,谁会来找她?
她迟疑地往大堂的休憩区走去,远远的就看到有个人背对着自己坐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感觉很熟悉,心也开始怦怦直跳。虽然早有预感,可等她看到对方的正面时还是捂着唇惊呼:“培沂?你怎么会来这里?”
还有一句没问出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的眼眶已经开始红了,自上一次吵架到现在,他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快一年了吧?
傅希媛将近一米七,可何培沂比她还要高很多,穿着深蓝色的羊绒薄外套,黑裤皮鞋,衬得人更加的深沉内敛。
他的神色很平静:“我碰巧来这儿,就顺便来看看你。”
她和夏小冉的“巧遇”,他和她的“碰巧”,都巧得很奇妙。
傅希媛不由得失笑,他还是跟从前一样,是个连说个小谎都不会的人,虽然他的心思敛得很深,却从来不会对她说半句谎话。
何家的男人都有些大男子主义,他的大哥大嫂就是因为他大哥的**而离婚的,倒是他们这一对,不情不愿,磕磕碰碰一直维持到现在,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又再一次的望着自己的丈夫,五官不算英俊,可内敛的气质总能把他的魅力补到满分,而他对自己的包容和忍让是她对这段父母之命的婚姻最难舍的地方。结婚以来的点点滴滴,好的不好的,都像电影似的一幕幕在脑子里回放。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这个是她的丈夫,不懂得浪漫,性子木讷,静默寡言,可却也是会贴心地为她早晚温一杯热牛奶的男人。
傅希媛微仰头,淡淡地笑问他:“就是来看看我?”
何培沂站得笔直,声音也有些冷:“今天是二十号。”
傅希媛又笑:“我知道今天是二十号。”
“你忘了?”
“我没忘,是你的生日嘛,来找我陪你过生日?”
“傅、希、媛。”
“这里是公众场合,你斯文一些,别有**份。”
何培沂想得到盘亘心头已久的答案,板着脸固执地问:“一年了,我想好了,你呢,想好了吗?”
“培沂,不如我们要个孩子吧,好不好?”傅希媛挽着他的胳膊,不答反问。
何培沂沉默了很久,不,应该说他傻愣了很久。
有些看似很复杂的事,想开了看清了,其实可以变得很简单。
梦想小剧场之最终回【教育】
某天,傅希尧陪着嘉禾小盆友看卡通节目。
一集播完以后Сhā播广告。
本来有些困的傅希尧忽然听见儿子问:“爸爸,他们在做什么?”
傅希尧眯着眼睛看向电视屏,瞬间瞌睡虫跑得无影无踪。
小嘉禾纯真的指着电视,那广告里一个对年轻的男女在互吻,在这样的时代其实也很普通平常的画面。
不过搁在小嘉禾面前,有点少儿不宜。
傅希尧绞尽脑汁想着措辞,最后想了一个自认为完美的答案。
“儿子,你不是喜欢吃甜食么?”
“对,非常喜欢!”小嘉禾答得十分干脆,圆圆的小脸还猛点头。
傅希尧谆谆教育着:“姐姐的嘴上涂了蜜糖,哥哥觉得很甜所以想尝一尝。”
小嘉禾似懂非懂地说:“哦,我明白了,那妈妈的嘴上也有蜜糖!”
差点把傅希尧呛死,他一直脑补,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过两天——
夏小冉接儿子回家,小嘉禾缩在后头。
傅希尧见妻子脸色不对,忙赔笑地问:“怎么了?谁惹着你了?”
“哼!”夏小冉不理他,径自回了房。
保姆把嘉禾带走以后,傅希尧赶忙去哄小妻子:“又怎么了?”
“禾禾今天强吻了他们班上的一女孩子,把人弄哭了。在人家家长面前我都没脸见人了!”夏小冉控诉。
傅希尧一愣,强吻?这小子行啊!
不过他还是故作严肃地说:“回头我好好教育他,你别气了,伤身体,嗯?”说着就想亲上去。
夏小冉机灵地躲开了,瞪着杏目横了他一眼:“你教他?教他女孩子嘴上有蜜糖?”说着就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走了出去。
最后,小嘉禾的学以致用让他老爸睡了一星期沙发。
安心1
又过了两天。
夏小冉的右眼睑一直跳动,仿佛对什么事情有预感似的。
手机屏显示的是傅希尧的号码,可是电话那边说话的却是周跃民,语气大大咧咧的,声音很大,好像在生气,又好像很无奈:“夏小姐,不对,嫂子,我叫您嫂子成么?您大人有大量饶过阿尧吧,您瞧瞧,他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您就给个痛快,该怎么着怎么着,别老把他悬在那儿,天天到酒吧买醉不说,刚才还敢醉驾,您是想要他的命么?”
她的手心凉得跟过了冰水似的,咬紧唇问道:“他,他怎么样了?”
“还死不了,不过跟死差不多了。”周跃民故意说得严重一些,负气地应声,“刚好车子没了油,他又喝得糊涂了,一开车就撞上了车库的围墙,撞到了头,车也报销了,这还是好的,要不然以那种时速”
一听这话,她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咚咚直跳,大脑已经没办法思考。
还在客厅看电视的夏父夏母见她穿了衣服出来,彼此互看了一眼,夏之年皱着眉问:“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温淑芳也柔声说:“你现在是双身子,晚上还是不要出去了吧。”
夏小冉摇摇头,想了想才说:“爸,妈,我想去看看他。”见父母满脸疑惑,她慢慢道,“是傅希尧,他出了车祸。”
“车祸”这两个字让二人眉头突突的跳,温淑芳沉默着,一段时间下来,她对傅希尧虽没之前的厌恶,却也谈不上喜欢,而夏之年则看着女儿有些担忧的眼神一脸深思,又看了看客厅的角落还堆着傅希尧这段时间送来的方小说西,想到他终究是孩子的父亲,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句话说得好,这一切都是命,儿孙自有儿孙福。
夏之年沉声说:“想去就去吧,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嗳。”夏小冉松了口气,套了双厚软的平底鞋就出了门。
温淑芳还想说点什么,被夏之年拉住,摇着头说:“这事儿让囡囡自己决定。”
夏小冉打车来到了周跃民电话里说的地方,是在市中心附近的一座索价不菲的新式公寓,周跃民已经在那里等着,好像笃定她一定会来一样。
周跃民的表情明显有些得意,还忍不住嘀咕:“明明是郎情妾意嘛”他本来是来逮人的,这下可好了,连他自己也走不了,老城区旧城改造开发这事也落他头上,做傅四少的发小兼兄弟,他容易么?
夏小冉权当没听到,细声问:“他呢?”刚才来的路上,她不止一次想让司机掉头开回去,后来又对自己说,即使是一个朋友,他出了事也当去看看,还没回神,人就到了。
周跃民把钥匙交给她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她进了门,环视了一番,这里的格局不算大,不过装修得很精致,客厅没人,她换了拖鞋走进去。是在卧室找到了傅希尧,一身酒气地歪躺在床上,许是觉着热,薄毯子被他掀开了,衣服皱巴巴的,胡渣也没清,十分邋遢,更要命的是额上肿了起来,纱布也掩不住。
她叹了口气,热了块毛巾给他擦脸,他好像喝了很多,一会儿说“再来一杯”一会儿又“冉冉,冉冉”地哑喊着,手也不安分地乱动,最后索性抓着她的手不放,她都怀疑他是不是装醉了,可看着又不像。
把毛巾放在一边,她坐在床沿看了他好一会儿,指尖还忍不住抚着他的眉,即使睡着了,他的样子还是跟第一次见的那样,傲气,又十分狂妄,可看着看着,觉得好像又不大一样了,像个孩子似的,仿佛那个一吃到甜食就乐得眼睛笑眯成一条直线的人才是真正的他。
他这些日子的改变她都看在眼里,她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那天从超市回来,刚下了计程车雨势就大了起来,积水还漫进楼道里,她已经走得很小心了,,可鞋底沾了水,还是滑了一下,幸好后面的一位大妈眼疾手快的扶着才没有摔倒。
“哎哟,这种天气,要出门也让孩子的爸陪着嘛,不然很危险的。”大妈一副过来人的身份建议道。
孩子的爸。
她收回思绪,把手抽了回来,替他掖好毛毯,也不管他听没听见,轻声说:“你想看到孩子出生的话就别再胡来了,喝酒总是不好的,尤其是对孩子。”
那以后,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傅希尧额上的伤还没好呢,又继续厚脸皮地出现在夏家,夏之年和温淑芳依旧当他是透明的,不过不再赶他或者把他送的方小说西退回去,时间久了,有时候温淑芳还会不经意地说:“今晚的汤又熬多了,喝不完就倒了吧。”
然后傅希尧会毛遂自荐地说:“我喝,别浪费了伯母的好手艺,我全部都喝完。”
温淑芳似没听见,生生把他晾在那儿,不多久,桌上就多了一个空的汤碗。
有时候傅希尧还会自告奋勇地跟夏之年杀几盘围棋,傅希尧深得傅老太爷真传,棋艺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好几次连夏之年都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总能在最后巧妙地输夏之年一子半子的,不着痕迹地给足了夏之年面子,这些夏之年都看在心里。
夏家好像真的是多了个半子,无论什么事,都有傅希尧跟前跟后忙活,一点用不着他们操心,而且事情都办得极为漂亮,就连夏小冉的大伯竞标工程他都积极地出一份主意,最后自然水到渠成。
这天苏晓沐打了个长途电话给夏小冉,她的人远在北京,不代表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苏晓沐有些佩服:“嗯这么说他还是天天去你家报到?他管理那么大一家公司,就那么闲?”一个大男人,能每天出现送水果送补,还跟前跟后赔小心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是傅希尧那样倨傲不羁的人物?
夏小冉一手抓着电话线,一手摸着肚子呐呐道:“他好像把公司丢给了他的发小,不过我们这儿的旧城改造项目也是他承建的,估计事情也不少。”
“小冉,难道就没有考虑过接受他?”苏晓沐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不知道。”
苏晓沐叹气:“你不是不知道,你是不敢知道。”她心里了然,“一叶障目,那片叶子就是他之前对你做过的混事,还有你和邵其实我也觉得他那样的人不可能是好伴侣,没想到我还小瞧了他,竟能为你改变那么大。依我看,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现在看来对你也很上心,你不妨考虑一下他,你才22岁,不可能一辈子都一个人单过吧?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很难保证将来找的人就一定真心对你好,也心无芥蒂对宝宝视如己出,那样的无私也不是没有,只是可遇而不可求。而且我一直觉得,你未必对他没有感情吧?”
就算是个陌生人,朝夕相处那么长的时间也会有感情的,更何况是他们?
夏小冉还是没办法放开:“可是”
“我知道你的顾虑,可是即使你接受他也并不代表你原谅他做过的事情,那些已经发生的事不可能一笔勾销。可人活着生活就得继续,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孩子,你必须放自己一条生路,逼你自己进死胡同你又能好过多少?当然了,这只是我的一点看法,该怎么做,还是得看你自己。”
心病难治,能不能走出来,还得看她能不能释怀。
五月底的时候,学校安排毕业生答辩,还得现场演奏一首曲子,而夏小冉的身体并不适宜长途奔波劳碌,一下子犯了愁。傅希尧神通广大的让校方答应延迟她的答辩,其实他很想告诉她不用什么答辩,直接拿毕业证也没问题,就是怕她又说自己强权什么的,也就没开口。这时她已经怀孕三十周了,肚子开始发硬发紧,也开始上分娩指导课了。
渐渐入了盛夏,雷雨多发季节。
夏小冉唯一的舅舅突然中风进了医院,情况很紧急,夏之年夫妇要赶去看情况,小冉有了身孕不能奔波,只有他们去,而正巧这两天傅希尧要出席度假村的落成剪彩仪式,所以只能是小冉一个人在家,温淑芳把菜都做好,又千叮万嘱她注意身体,这才和夏之年赶去看望弟弟。
这两天一直阴雨连绵,到了晚上忽然就电闪雷鸣,夏小冉方才还看着娱乐节目,下一秒整个房子都黑了,雷声轰隆隆地直响得人心慌慌,吓得她尖叫一声。黑暗让雷声听起来更加恐怖,豆大的雨点打在窗上“啪啪”地响着,有一扇窗没有关,冷风就伴着雨水刮进来,夏小冉生来就很怕打雷,只能捂着耳朵,整个人缩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
蓦地,有人很用力敲门,还边喊着:“冉冉?冉冉?是我,快开开门!”
夏小冉本来还很犹豫,可听真切了声音,才摸到手机弄出点光亮,小心翼翼地走到玄关,一开门,借着楼道的灯光看到高大的傅希尧站在门口,那一刻她什么也没法子想,只是觉得没由来的安心,放软声音喊:“傅希尧”
傅希尧顺势把她抱住,光线把他们合二为一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安心2
傅希尧一直知道她害怕打雷,那时候他们住在帝都的公寓,楼层很高,她只要一听见打雷声就会缩到房间用被子把自己滚得跟个春卷似的,简直像个小孩子,总要他安抚很久才能睡着,叫他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不用担心,只是打雷,我那边没停电,估计你家这边应该是跳闸了,工具箱在哪里?我先去看看电表。”他拍拍她的背安抚道,说完也没忘记借着楼道的灯光扶她到最近的沙发坐好,细心地说,“你乖乖待这儿,千万别乱动。”
他在小冉的指引下在壁柜找到了工具箱,嘴里咬着小电筒,三两下就把烧掉的保险丝接好了,开了灯,又一室亮堂。他洗了手走出来,夏小冉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盯着他皱皱的西装看了很久,才问:“你刚刚说……你那边?”她好像猜到些什么。
他一愣,又觉得已经没必要隐瞒,耙耙头发说:“没什么,我把你家对门的房子买下来了,怕别的人买下少不得吵闹一阵子,也好离你近些方便照顾。不过之前的房主估计是炒楼团的,那边没什么装修,我住不太习惯,几乎没去过。”
夏小冉垂下眼,喃喃问:“为什么不装修?”
“一开始是怕你知道又跟我闹别扭,后来……后来是听说家里有孕妇最好别动剪子动土什么的,会有影响,也就不了了之了。”傅希尧也坐在沙发上,十指交叠着,这些心思他都藏在心里,只希望总有一天她能明白。
想到今晚,他心里惦记着她,总想看一眼才安心,风雨不改地从度假村回来,已经很晚了,又怕她早睡,于是就到隔壁将就一晚。他原先不知道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还是温淑芳不放心,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他,问他回来没有,然后又听见打雷声,他这才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见小冉不说话,他垂头丧气,摸摸肚子,有些委屈地瞅着她说:“家里还有没有什么可吃的,我饿了。”没再路上耽误时间,也就没吃东西。
闻言,她看了他一眼,慢慢起身细声说:“妈出门前买了一些食材,我去给你做两个菜吧。”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傅希尧乐得嘴咧大大的,可等他反应过来以后,看小冉挺着圆圆滚滚的肚子走去厨房,又吓白了脸,抚了抚额,追上前说:“你、你别自己动手,我吃点剩菜剩饭就行,没有的话也就不吃了,其实我没那么饿。”
她睨了他一眼,洗米放到西施煲里,又开水龙头边洗青菜,边问:“你不是一向不吃剩菜的吗?”
见她不听话,他咬牙切齿道,“我改了,改了还不行么?”
“你急什么?今晚的饭也是我自己做的。”她不理他,洗了菜又开始切肉,他又想了新招数,从后面搂住她的腰让她动不了,她挣开他不老实的手:“放开,别动手动脚的!”
他笑得开怀,拧着的眉也慢慢舒展开来,隐隐觉得她今晚有些不同,于是放开胆子没脸没皮地继续蹭上去,如是反复几次,小冉索性也不动,任得他抱着。他的手慢慢滑下,摸着她圆滚滚的肚子,感慨地说:“宝宝已经长这么大了啊,我看书上说,孩子都喜欢听中低频调的声音,光有妈妈不够,还得爸爸常常给他聊聊天才能发育得好,你说呢?”
夏小冉还是不说话,只是表情已经放软了不少。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温温的呼吸拂在她耳畔,继续说:“那晚喝醉撞伤的那一刻,我以为自己真的完了,明明心灰意冷想着要放弃了,可那样的时候想的居然还是你,的确,我有过不少女人,也做过不少混蛋的事,可只有你,我没办法放手。冉冉,我是真的想跟你,跟孩子在一起。”
一辈子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他不想错过。
“冉冉……”他俯下身,情不自禁地在她唇边轻轻一吻。
夏小冉惊得下意识地避开,抿唇说:“还是简单的下个面吧,你不怎么吃鸡蛋,我加点青菜和肉丝。”然后就开始忙活起来,也不敢看傅希尧现在是什么表情,一时间,伴着轰鸣的雷声的,只有铁锅被火星烫得“滋滋”的声音。
仿佛是无声的拒绝。
傅希尧退开几步,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那双眼睛的光芒如黑曜石般强势耀眼,只是深邃里透着抽空的无力,这样,还是不行吗?
他们一直没说话。
傅希尧坐在餐桌边上安静地把一碗肉丝面吃完,喉咙梗着,也不知面什么味道。小冉坐在后面的沙发,静默无声地打着小毛衣,其实她刚学没多久,针法不好,却逼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不去看不远处安坐的那个男人。只是好像有他在自己的身边,即使雷声再大也不那么可怕了。
吃完面收拾好了以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通常这个时候夏小冉已经睡了。
傅希尧自顾自地决定:“伯父伯母都不在,我不放心,今晚我在沙发将就一下吧,有个照应也好。”
“嗯。”夏小冉也没反对,转身就进了房间。
傅希尧苦笑,这轴丫头,好歹也给他个枕头吧,算了,他揉揉发胀的眉心,也管不了是不是舒适,歪躺在沙发上就闭眼睡了,连着三天没睡好,又巴巴地赶回来,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可夏小冉却睡不着,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瓢泼的大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种感觉像是有两种无声的力量在大脑里抗衡,一种是拒绝他,一种是,接受他。
半夜。
傅希尧虽然累,不过他惯了享受,所以睡在沙发上不怎么舒服,只能是浅眠,一丁点的声响就醒了,是房门打开的声音,他马上坐直身,在黑暗中问:“冉冉?”他连忙起身,叮嘱道:“你睡不着?还是要些什么?你先别动,小心脚下,我去开灯。”
“啪”一声客厅的灯亮了。
发现夏小冉抱着枕头和薄被子站在房间门口,定定地看着他,眉眼间一片柔和。
沉默了一会,她把东西递给他,喃喃说:“喏,给你的。”
“你还是舍不得的,对不对?”傅希尧心一喜,随意将被枕丢在沙发上,把她拉到自己怀里,用额头抵着她的,轻声叹道,“冉冉,你已经心软了。”后面的这句是肯定句。
夏小冉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垂着眼没有回应,理了很久的心情还是很混乱。
得不到回应,他力道很柔地扣着她的腰,抬起她的下巴与自己对视,让她避无可避,在他和她之间,从来都是他主动,也是他主导,可他希望这次是她主动走到他身边。
他的眼里滑过一道暗芒,手指触碰到她细腻的脸庞,呼吸不由得收紧,又喊了一声:“冉冉?”
夏小冉隐藏起心思,闷声问:“傅希尧,要是我一直没答应你呢?你怎么办?”
他身体一僵,深呼吸里几口气才说:“没关系,我可以等。”
她静静地抬起头,眸底深处有什么在流转:“即使我不爱你,这也没关系么?”
“那我就等……等到你爱上我的那一天。”他的声音虽然有些郁闷,却甘之如饴,他没注意到,她的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
她又忽然改了话题,说道:“昨天上产前指导课,医生问为什么准爸爸没来。”他愣了愣,像是还没反应过来,难得见他这副表情,她忍不住想笑,却一本正经地低喃,“我想,孩子的确需要一个爸爸。”
良久。
“你真这么想的?”傅希尧激动地抱紧她,又觉得难以置信,小心翼翼地向她确认:“那下一次,我陪你去,好吗?”那语气柔得让人心甘情愿地沉溺。
小冉看着他衬衫上的纹路,淡淡说道:“你想去就去,医院又不是我开的,没人拦你。”
心安,即是归处。
精诚所至,终有金石为开的一天。
别扭(番外1)
傅希尧这天从工地回到夏家,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了,夏父夏母睨了他一眼,又继续把目光投向电视屏,可分明没用心在看,他对这种已经很久没出现的低压感觉有些不适应,略略皱眉,很快又掩了过去,微笑着说:“伯父伯母,我今天给您们二老订了张按摩椅,一会儿就送来。我试过的,挺舒服的,尤其伯母您有些腰椎劳损,平时看电视的时候坐上面放松一下。”
这般贴心的话让温淑芳脸色稍缓,可她还是板着脸说:“家里不缺东西,怎么又乱花钱呢?”
傅希尧是出色的生意人,只要他乐意多漂亮多艺术的话都能说,这不他心思一转就顺着温淑芳的话说:“没怎么花钱,是在一个关系客户那儿买的,还给我打了五折友情价,算起来亏的是他呢,呵呵。”听她轻轻嗯了一声,他这才敢开口问:“伯母,冉冉呢?睡了么?”
温淑芳朝卧室的方向努努嘴:“没呢,在房里。”他的步子还没迈开呢,她又不满地抱怨道,“你又做什么事惹着她了?”
傅希尧唇角的笑意被抹去,叹口气道:“嗳,我先去瞧瞧。”现在谁还敢惹她姑奶奶生气?他都当她是活祖宗似的拴在身边疼着护着,她怀孕以后情绪起伏很大老乱发脾气,那他也咬牙忍着,谁叫自己一见着她娇小委屈的模样天大的火气也能灭了?好像有句话叫什么,对,一物克一物,一人降一人,他是彻底投降了。
敲了敲门,里头没反应,他试着喊了声:“冉冉,是我。”他无奈地推开门,房里放着悠扬的古典钢琴曲,他知道这是小冉给孩子安排的胎教,每晚必听上一小段时间。
夏小冉侧着身在看书,明知道他进来也没抬头,更没说话,就是那翻书页的手再没动过。傅希尧把外套随意搁在椅子上,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把耳朵贴在她圆圆的肚子上,轻声问:“儿子今天有没有乖?”好像为了回应他似的,宝宝真的就动了动,傅希尧开心得咧开嘴笑眯了眼。
“你怎么就知道是儿子,女儿就不成吗?”夏小冉的语气有些冲,跟吃了火药一样。
“成,成,女儿也好,儿子也好,都是我的孩子。”他并不想同她在这个问题里纠缠,早在上一次做彩超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胎是儿子,当然如果是女儿他照样疼,只是她头胎生了男孙会更好而已。
夏小冉推开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叠文件扔在他面前,脸色有些难看,问:“这些是什么?”
傅希尧挑眉瞄了两眼,那是他用她的名义买下的几处房子的产权证明,其中就包括对门那一处,是为这个生气?他敛敛神,宠溺地看着她说:“律师来找你签字确认了?这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几处房产而已,他想对她好,自然想把所有东西都送给她。
“你要送我,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一下?还有,律师喊我什么,傅太太?这是什么称呼?”夏小冉气得不轻,瞪大眼睛直视着他。
他总是这样,总是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她的头上,是,他做的这些都没有错,是对她好,可是她就是不能接受,感觉好像是那一天,他跟她说,让她住在公寓,让她开他的车,让她以后就跟着他,她要外出实习,他派人看着,她想工作,他千方百计阻挠,他不是对她不好,只是栓得她太紧,让她摆脱不了那种自己已经变成他附属品的卑微感。
他是变了很多,可骨子里还是那个唯我独尊的傅希尧,他到底能不能,能不能有一回是真真正正的聆听她的想法?把她圈在他划定的自以为好的领地,给予她无上的物质享受,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喜欢她照顾她给她幸福吗?
傅希尧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阵,又忽然笑了,修长的手指隔着孕妇裙在她的肚子上来回摩挲:“你是我孩子的妈,不是傅太太是谁?”
夏小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然以她对他的了解应该听得出来他不高兴了,淡漠地说:“傅希尧,我们还没登记结婚。”
“原来你是为这个生气啊?行,咱们明天就去民政局扯证。”他很认真地回答她。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傅希尧索性坐在地毯上,一派闲适,明明是从下往上看着她,可总让人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淡淡一笑,“还是又搬出你的安全感理论,让咱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是私生子?”
她愿意试着接受他的那会儿他是欣喜若狂了好一阵,可问题接踵而来。为了他的事他父母和爷爷闹得不愉快,又一直拉不下脸来求和,可总隔三差五地来电话关心他什么时候回北京,尤其是知道——孩子还在,其实潜台词是要他们一起回去,都被他打太极地圆了过去,一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不适合奔劳,二来,她到底想怎么样,他始终想不透。
每次一提起“结婚”两个字她就变了脸色,她接受了自己,难道不就是打算一辈子跟他过了?难道要像现在一样,见自己老婆孩子得敲门,孩子的外公外婆他还得喊“伯父伯母”,他这辈子还真没这么窝囊过,今天律师来的事也算是探一探她的态度,结果这一探就出问题了。
夏小冉被他这一问问愣了,随即苦笑:“我不答应结婚,是觉得我们还不是结婚的时候。”一个连磨合过程都没有的婚姻,她不敢想象。
“那什么是结婚的时候,等孩子下了地会打酱油了,估计你还跟我倔着!还有两星期才是预产期,该有足够的时间让你考虑了吧?反正那之前我们得先登记!”
“你!你总是这样蛮不讲理!”
“我不讲理?”傅希尧火大了,‘腾’一下站起来,眼神尖锐得跟刀子似的,紧锁着她,声音也飞扬起来,“我怎么不讲理了?你说对我没安全感,我就变着方儿想给你保障,结了婚不就名正言顺了?这还不够?”要被他们知道自己这么迫不及待地自愿结束单身,恐怕又是圈子里的谈资。
见她不说话,他还没消下去的火烧得更旺了,咬牙切齿地横了她一眼:“我怎么就喜欢上你这样不让人省心的女人呢?”
夏小冉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口不择言道:“那你就去找别人!你去啊!”
“你说什么?好!好!好!夏小冉你行!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去找!”傅希尧眼睛发亮,冷笑着一连三个好字,寒着脸抓过外套就往门外走去,出了客厅,见到夏之年和温淑芳,又勉强自己把火气压了压,“我还有点事儿,她……就烦请您二位帮衬着了。”说完僵着背头也不回就离开了夏家。
温淑芳和夏之年对看一眼,又去看夏小冉,她却关了门不肯出来,只是把脸埋在被子里闷着声说:“爸,妈,我没事,先睡了。”
可她哪里睡着了?自己……做错了?
昨天下午也是在家里,她午睡的时候忽然觉得腿抽筋,疼醒的,他就一直帮她揉脚,还贴心地用热水敷了一遍又一遍,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就趴在床边,眼眶下还有一圈的青褐色,这些天他工地家里两边跑,如果没有很重要的事的话都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做到这个地步,好像该知足了。可她总觉得还欠缺点什么,要她一下子就点头答应跟他结婚,她实在做不到,心里那扇门被他打开了,可他要走进自己的心底,还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
晓沐倒是笑话她,怎么你年纪轻轻的想的东西就比别人多那么多,有些事想不想都一回事,何不闭上眼睛不顾一切地赌一回?晓沐将自己一生的爱赌在婚姻上,赢了,那自己呢,既然选择接受了他,是不是就该把一生的幸福都赌在他身上?
……
第二天早晨。
其实傅希尧哪里都没去,将就着在车里过了一夜,天蒙蒙亮就醒了。
他抬手看了眼表,每天这个时候小冉都会下楼散步,想到这里,他又暗骂自己没骨气没出息,明明都火烧心了,却还在心里惦记着,简直被这个女人吃得死死的!他恨恨地一捶方向盘,喇叭的刺耳声在清晨突兀的响起。
夏小冉这才走出小区,听到声音不由得朝泊车位看去,见到他,不由得一愣。
他也看到她了,沉住气,还是下了车一言不发地走到她面前,眼里的炙热一直要望进她的心里去,他问她:“你知不知道你昨晚说的话多伤人?”
“傅希尧……”除了喊他的名字,她再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她还以为他那样骄傲的人,肯定又几天没出现了,没想到……眼眶,有些热了。
泪水是女人最佳的武器,这句话对,也不对,在爱你的人面前,它是戳心窝的武器,若他不爱你,它就只是废物。
显然傅希尧心软了,他叹了口气,揩去她眼角的泪:“真不知道是谁派你来整治我的,好了好了,就等你愿意我们再结婚,那几处房产你真不要我就收回来,原来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想对你再好一些而已。”
“傅希尧……”夏小冉抓着他的胳膊喊道。
傅希尧皮肉吃痛,低头看她还是流着眼泪,以为她还钻牛角尖的委屈着,姿态放得低了又低,好言好语哄着:“我的姑奶奶,你还想我怎么样?我认错,全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成么?”
夏小冉用力地攀着他,摇摇头咬牙说:“傅希尧,我,我好像要生了!”她的额上渐渐地渗出汗来,脸色也因为一抽一抽的疼痛而微微扭曲,唇瓣都咬出血来了。
要生了?不是还有半个月?
轰一下,傅希尧完全傻了,看过的书学过的东西完全不管用,还是手机铃声唤回他的理智,是傅夫人打来的。
还没等他母亲问话,他就焦急地喊着:“妈,妈,冉冉她,好像要生了,我该怎么办?”
在北京的傅夫人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住了,好在还能当机立断地提醒:“还能怎么办?赶紧送医院啊!是才开始疼吗?估计没那么快生的,你要稳住,知道吗?”
对,对,去医院!
那小区的保安主管认识傅希尧,他曾经“关照”过他,于是自告奋勇来帮忙,最后是保安主管开的车,傅希尧在后座陪着小冉。
小冉疼得全身发虚汗,不停地扭着身体,手也胡乱地挥动着,傅希尧问她什么她都只回答一个疼字,脸色白如纸,傅希尧觉得这短短的十几分钟路程,比一个世纪都漫长。
他只能不断地跟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你不是想去奥地利留学吗?以后我陪你去,那边环境还不错。”
“还记得我们以前去过那小镇吗,那边的度假村建好了,等有机会带你和你爸妈一起去玩玩。”
“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全听你的成么?”(傅少将来会很后悔自己说过这番话╮(╯▽╰)╭)
“冉冉,我爱你。”
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盼着医院早点到,她能少疼一些。谁知到了医院,医生一看小冉的情况,摇摇头说还不能进产房,傅希尧立马就揪着医生的白袍发飙了:“她都痛成这样了,你就这样撂着她?”
那医生还没见过这样强悍的准爸爸,被吓得结结巴巴的,最后还是前后脚赶来的夏之年劝开了他,而温淑芳已经进病房陪着女儿了。
夏小冉足足疼了八个小时才进产房,傅希尧都快把医院的走廊踏平了。更出乎意料的是,傅夫人居然在下午就赶到医院,把夏之年和温淑芳,甚至连傅希尧都吓了一跳:“妈,你怎么来了?”从北京来这儿,直飞都得四个小时,看时间估计歇也没歇就往医院来了。
傅夫人因之前的事,有点讪讪的不好意思面对他们俩,放软声音说:“这不看你在电话里急么?后来再打你也不接我电话,不来看看……我不放心。”傅夫人虽说作风强悍,可是刀子嘴豆腐心,尤其对这个小儿子最为疼宠,再加上小冉还怀有她的金孙,态度自然也软下来了。
她往产房看了一眼,又对傅希尧说:“你在这里守着。”然后看向夏家夫妇二人,试着善意地说:“二位,如果方便的话,不如我们出去谈一谈?”有些问题是该解决一下了。
他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好。”
傅希尧眼下也没心思理会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只是在产房附近不停地踱来踱去,希望下一秒她和孩子都平安出来。
相处(番外2、3)
夏小冉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重生了一样,她才动了动手指,趴在床沿浅眠的傅希尧马上醒了过来,伸出手摸摸她惨白的脸,心疼地问:“想喝水吗?还是想吃东西?”别人都说有了孩子的女人会养得丰腴一些,怎么她还是这样娇娇小小的?
她摇了摇头,视线开始在病房里转悠:“宝宝呢?”
傅希尧握紧她的手:“在隔壁,你妈等他睡着了才走的,现在有护士陪着,要把他抱过来吗?”她父母一直守到早上,夏之年的身体并不好,傅希尧就让人先送了他们回去休息,养好精神再来,倒是他自己,几乎没合过眼。
“让他睡吧,我现在也没力气抱他。”夏小冉朝他微微一笑。
傅希尧一下子看痴了,她有多久没这样对他笑了?
他的眼神更加地温柔,捏捏她的手心问:“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还好。”其实她更早的时候醒过来一次,惊讶看见他母亲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跟他说着些什么,她没由来地紧张,趁着他们没发现,她又眯了眼睛装睡,不过她是真的累,很快又睡了过去。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问:“你妈妈呢?她怎么会来?”
“我就知道那会子你醒了。小傻瓜,你给她生了孙子她怎么会不来?不过她来得匆忙,北京那边的事情也没处理完,一早又飞回去了。”傅希尧唇角勾起轻浅的弧度,淡淡的笑纹柔化了他稍显冷毅的轮廓。
被他亲昵地拧了拧鼻尖,她赧然地别开眼,细声道:“她……”
他仿佛已经猜到他想要问什么,淡定地说:“别担心,她比你还紧张,怕你不肯让她认孙子呢,你现在占了理,有主场优势。”
儿子刚出生,他母亲就催他给家里打了电话,他当时还不乐意:“都这么晚了,大家都睡了,明天再打吧。”
他母亲不依,还说:“就现在打,你爸估计还在等你电话呢!”
他一听可不得了,仔细想这其中的意思,恍然大悟,马上拨了电话,没响几声那边就接了起来,他才喊了一声“爸”,他爹就有些激动地问:“情况怎么样了?”
“爸,冉冉生了,是个大胖小子,您放心吧。”
“生了就好,我就问问,哪有什么不放心的。”话虽如此,却还是松了口气,绷了一晚的思绪也沉寂了下来。
傅希尧想笑,不过为了他爹的面子着想还是忍住了。他爹是那种十分自律的人,作息也都十分固定,真要放心真不在意的话就不会三更半夜还不睡等他报一声平安,人心肉做,那是他嫡亲的孙子,哪里是什么狗屁门当户对比得过的?
不过这些夏小冉并不知道,她眼眸微动,皱了皱眉看着他问:“那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母凭子贵了是不是?”
“你总是曲解我的话。”傅希尧收了笑容,微眯的眼睛透出几分锐利,感觉到她的身体不自然的紧绷起来,他又叹了口气,“不管你信不信,我总会护着你,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见她又开始别扭,他又转移话题,“你还没仔细瞧过咱俩的儿子吧,白嫩嫩胖乎乎的,八斤二两,整一个小肉球。”
这下夏小冉又是气又是笑:“你,哪里有人说自己孩子是肉球的?”
傅希尧慵懒地撇撇嘴:“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估计你吃的东西全长他身上了,臭小子。”
“那你出生的时候几斤重?”
“这我倒忘了。”他说着就拿出手机,“喂,妈,不是,冉冉和孩子都很好,我就问问您,我出生那会儿有多重?什么?八斤八两?您没搞错吧?”
夏小冉已经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还不怕死地小声嘀咕:“大肉球……”
傅希尧佯装怒了,板着脸俯下身,作势要收拾她,她没力气动不了只能用手捂着脸遮挡,哪知等了好一会儿没动静,微微岔开手指,从指缝见到他乌黑的眼睛盯着自己,两人靠近得只有不到两厘米,他灼灼的呼吸扑在她脸色,很烫很热。
他喃喃道:“大肉球很爱小肉球的妈,非她不娶,那她该表示点什么吗?”
“表示什么?”她装傻,而且说完就闭上眼睛,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他叹气,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怎么是你?”童丹丹帅气地把墨镜往额上一搁,眼神特挑衅地睨着眼前的男人。
周跃民愣了眼,也没想到这么巧,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说:“冤、家、路、窄!”
童丹丹还想呛声,刚张嘴就听到夏小冉柔声喊:“童童?”
她咬咬牙,拳头松开了,气红的脸也瞬间笑意盈盈,跟川剧变脸似的走进去,越过周跃民身边的时候还重重地哼了一声。
夏小冉手里在逗弄着儿子,迟钝地没发现空气里的剑拔弩张,待童丹丹在她身边坐下,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孩子看,她温和一笑:“要不要抱抱?”其实她已经回国一段时间了,几经辗转才联系上了自己,刚知道她已经生了孩子的时候她在电话那头尖叫了好久,平复了以后就嚷嚷一定要来看她。
“我可以吗?”童丹丹跃跃欲试地笑了出来,两排牙齿洁白又好看。
这时周跃民也跟着进来了,撇撇嘴说:“抱什么啊?你这人笨手笨脚的可别伤着我干儿子。”
“干儿子?就凭你?”童丹丹的眼睛很黑很亮,配上黑色的卷发,波西米亚风格的连衣裙,明明很淑女的打扮,可依旧掩不住她身上散发的帅气感觉。
“不是我难道是你吗?小辣椒!”周跃民挑起眉白了她一眼。
夏小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地打量,趁着空挡适时问了句:“你们俩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
两人都别开眼,口径惊人的一致。
夏小冉了然地点点头,淡定地下结论:“那就是认识了。”看他们那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模样,估计认识不短时间了。
两人当没听见她的话,又就着干儿子这个话题互相争辩了好久。
“劝你们早点死心,我儿子不认干爹干妈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傅希尧凉凉地杜绝了他们的心思,又细心地注意到小冉抱着孩子累了,就接过儿子放在婴儿床里,逗了逗他,忽然似想起些什么,转过身,似笑非笑地沉吟了一会儿,对后面脸色不愉的两人提了建议,“真那么想要儿子,你俩干脆凑合凑合生一个出来不就得了?”
“跟他,他倒想得美!”
“天哪,还不如杀了我!”
总之谁都看谁不顺眼就是了。
傅希尧更绝,把他们都赶到门外:“吵什么吵?哪儿凉快哪儿呆去,我儿子要睡午觉了。”
回到房里,小冉正掀了衣服给孩子喂奶,丰盈白嫩的绵软看得他眼睛发直,喉咙滚了又滚,小冉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他,急忙把衣服拉下来,小胖娃没吃饱,嘤嘤地哭着撒娇,小冉红着脸不知所措,她每次喂奶都逼着他的,就是怕现在这样,瞧他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冉哄了哄孩子,又横了他一眼:“你还不出去!”
“我女人给我儿子喂奶我为什么要出去?”他这下反而大方地坐下来,幽深的眼睛一直瞅着小冉,嗯,感觉像一头饿狼。
孩子哭得厉害,小冉心疼得要命,也顾不得这个流氓男人,侧过身避开他的目光继续喂孩子。小胖娃一吃饱餍足就会睡觉,十分配合他老爸的“恶行”。
“你,你干什么?”小冉瞪大眼睛。
傅希尧大手一张把这个小女人搂在自己怀里,双臂跟铁钳似的箍得她动也动不了:“嘘,小乖乖,不想吵醒儿子就别出声,接下来是按摩对吧,我帮你。”话没说完灵活的手指已经滑进衣服里,精准地握住那两团白软揉捏起来。
“不要你帮!”夏小冉压抑着声音,脸涨得比朝霞还红,螳臂当车的抓住他的手臂想阻止他。
“乖,我就想帮帮你,没别的想法。”才怪。天知道他都憋死了,都忍了一年了,天天看得到吃不着,她又老防着自己,眼下这么好的时机,还不许他得些甜头解解馋么?
他浓重的呼吸就在耳边,烫得她全身莫名燥热,尤其是,儿子就在不远处睡着了,更让她有种心虚的感觉,那些羞人的呻吟全被她吞回了肚子里。
她恨声轻骂:“卑鄙,流氓!”
他还在她白皙的颈间流连,嘴里含糊其辞:“对,我是流氓,而且只对你流氓。”手的动作也没停下来,渐渐往下探去。
臀部,被某处巨大的坚硬紧抵着。
他们的呼吸都乱了。
结果小胖娃“哇”的一声,把坠入**里的两人拉回现实。
夏小冉气急败坏地从傅希尧腿上跳下来,胡乱把衣服扯好就去哄孩子。
傅希尧恨得咬牙切齿,臭小子,你等着!
——番外3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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