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还俗元服以来,景虎还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沉重的挫折,他忍不住反复在心中对自己说:“败了,又败了。倘若身份地位相近,兵马数目和素质相近,我根本不可能打败和泉守!”他不敢把这种挫折感对任何人说起,即便是相交多年的本庄实乃,即便是刚开始信任的直江实纲,也不敢对他们吐露心中的苦闷。夺回春日山城以后,这些人都无形中聚拢到他的周围,把一个半大孩子尊奉为自己的领袖。景虎很清楚地知道,想要打赢仗,很重要一个因素是军兵都必须无条件地信任主将,倘若他们知道主将心中也有恐惧之人,恐惧之物,就会悖心离德,那么距离失败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必须打败柿崎景家,必须战胜自己心中的恐惧!景虎这样想着,所以他才会叫上景家一起前往鸟坂城。他相信自己这一步棋对方是万万猜不到的,而既然自己猜不透对方心中所想,那么让对方也猜不到自己心中所想,起码可以拉成个平手。
只是,自己虽然多年来勤练武艺,肯定还不是柿崎景家的对手,倘若对方果真在荒山野岭中起意要杀害自己,自己有逃生的可能吗?别的不说,自己大步走在前面,而景家紧跟在后,他只需要高举起锡杖,如同他所说的那般猛击下来,自己就难免会头破脑裂,一命呜呼了。他在威胁我吗,还是在试探我?景虎突然感觉脖子异常的僵硬,他警告自己:“不能回头,千万不能回头……”一旦回头,这一仗就又是自己输了。
柿崎景家最终并没有举起锡杖,更没有狠狠给景虎后脑来上一下,他只是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些闲话,好像要转移注意力,使自己不再关注脚痛似的。但在景虎耳中听来,景家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试探,某些时候还像是在嘲讽。他必须强自忍耐不转过头去,强自忍耐不吼叫起来,他绞尽脑汁地给出毫无破绽的回答,这番劳心斗智,竟感觉比冲锋陷阵更为危险。
景虎没有妄想救兵的出现,他知道这个障碍并非仅仅由柿崎景家所造成,它同时也是自己心中的障碍,是自己的心魔所致,因此必须独自面对,并且独自去将其克服。然而上天似乎仍要维持着他的挫折感似的,他不想要救兵,救兵却突然从天而降了。
当日晚间,他们寄宿在安田长秀领内,并没有暴露身份,就以山伏的形象在民家屋檐下露宿。第二日一早起身,走了还不太远,突然听闻身后传来如同洪钟一般的喊叫:“等一等我!”随即一个高大的人影两蹿三跳地就跑到了景虎身边。
景虎终于转头,定睛一望,来的也是一名“山伏”,不过相貌异常古怪,脸色铁青,胡须如同钢针一般。他不禁愕然问道:“朝信,你怎么来了?”
同样假扮成山伏追上来的,正是赤田城主斋藤定信的嫡长子斋藤朝信。听到景虎询问,他气喘吁吁地笑着说:“总算是找到了。殿下,你们走得很快呀,我从小在山野中行走,自认为脚力国内无双,没想到还得第二天才能追上。”
景虎皱皱眉头,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你来做什么?”
“我来保护殿下!”斋藤朝信大喝一声,把手中锡杖当胸横起,面朝柿崎景家,摆出警戒的姿态,“别以为这家伙是头只知道朝前猛冲的野猪,他其实是只狐狸,殿下不要被他欺骗了!”
柿崎景家听了这话却浑不在意,反而仰头大笑:“哈哈哈哈,越后七郡,说我是狐狸的,就你一个。我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吗?你是哪只眼睛看到的?”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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