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尚飞鸽!”
弘普看看中年人,摇头道:“你这名字没起好,这鸽子遇到老鹰可不就是只有被吃的份儿?”
中年人尚飞鸽的脸僵了僵。
“额娘说自然界是存在生物链的,像这样鹰吃鸽,鸽吃虫,虫吃草,草吃土,土吃鹰,嗯我真聪明,这也是个食物链,对吧,额娘?”
玉儿闻声转过头,“没错。”
弘普看看尚飞鸽,“你真背运,遇到自己的天敌。”
尚飞鸽欲哭无泪,他的天敌不是那天上飞的鹰,他的天敌是这怪异的一家子!
“额娘说,若要取之,必先予之。你吃的那粒药呢,有一个功效,吃下去后,百毒不侵!”
尚飞鸽呆了呆,这不是控制他的毒药吗?怎么听着是灵丹妙药?他还想着回师门后想法子解毒呢!只是,这一家子也不是傻子呀,怎么会给他这样的好处?
“这是我和你说的好处。”弘普看着尚飞鸽有些呆滞的神情,不怀好意地笑道:“副作用是,一月不服,百病生!”
尚飞鸽想,生病?谁不生病?生病去找大夫呗!
“一般的病,找大夫也能治,这个,却不行。嗯,我想想,额娘当初怎么说的来着?”弘普望着澄澈的蓝天仔细回忆额娘当初的话:“人,其实都是生活在有菌的环境里的,人自身也产生了抵抗有害菌的有益菌。健康,就是有害菌与有益菌达到平衡。如果人生活在无菌的环境里,身上不会产生抗菌,再把他放到有菌环境,他就活不成了。嗯,没错,就是这样。”弘普看看尚飞鸽,“这药呢,就是这样一种让人处于无菌环境的药,任何毒素都会被他中和,不过,如果停止服用,这个人会很痛苦,就像没穿衣服的人站在寒冬的大雪、也像在六月的骄阳里,或者赤身躺在刀尖上,嗯,你可以自己去想,不服药的后果,只会比我说的更难受。”
弘普看看尚飞鸽,“这个不急,你有时间体验的,嗯,额娘说,第一次服用,三天后不接着服第二粒,就会有切身的体验。”
尚飞鸽对于这位小少爷说的话听的不太懂。可是,意思还是明白的。不过,他却不太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药。
“行了,咱们现在来说说你师门的情况吧,我现在也不问太多,只问你,你师门目前接的都是些什么活儿?”没见识过药效,对方未必会死心,额娘说,人都有侥幸的心理,且让他吃点儿苦头再说,谁让他把自己绑架出来了呢,就当是小惩吧。
尚飞鸽收回心神:“绑架、勒索、杀人、放火,给钱,就办事儿。”
弘普嫌弃地看了尚飞鸽一眼:“没品!你们就是一帮社会的渣滓,国家的毒瘤,你们是应该被清扫的一群人。”嗯,额娘这话他终于用上了,说起来,真畅快,像阿玛训那帮侍卫一样威风。
尚飞鸽脸红道:“生意不太好,日子越来越难了。你们这件还是我们接的最大的任务呢。”
弘普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收了多少银子?”
“五百两。”
你们生意做了多少年了?”
“五年!”
弘普险险稳住摇晃的身子。
“你们以前做什么的?”
“开武馆授徒。”
“现在怎么不接着做?”
“武馆被撤了,说我们的武馆用地没地契。”
“怎么会没地契?”
“地契被偷了。”
弘普扶额:“你们连自己的地契都保不住?还被小偷偷了?官府不是有记录?”这样没用的人,他居然收了做手下?是不是太轻率了?
“官府的已经被改了,成了无主之地,我们的武馆就成了不经许可自己私建的了。”
弘普看着表情木然的尚飞鸽,“是谁要赶你们?是另一个武馆,还是你们得罪了权贵?”
尚飞鸽赞叹地看看这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馆主救了个被县太爷儿子看中的贫家孩子,另一个武馆借机与知县勾结,把我们赶了出来。”
“你们门派没走走关系,疏通一下?”
尚飞鸽脸红了红:“派里人一气之下,把县太爷的儿子弄残了……”
也就是说,以武犯禁伤了父母官的儿子,被赶出了自己家。
“伤人的人呢?没交给知县?”
“那个师侄我们让他逃了,交出去,肯定活不了,县太爷就一个独子……”
“你说你逃了许多次,是被知县的人追的?”
“是,武馆与知县派出许多人手追捕,我们逃了许久,逃到京城才安全了。可到了京城生活也不易,只能住在破庙到码头做苦力,苦力也有帮派,没办法,在庙前挂了个告示,说什么都做,这才把日子过了下来。”
弘普开始头痛,他好像接了个烫手山芋?
“昨天看你很老辣嘛,没像你说的那么没用呀,让我以为你们是个传承很久的门派。”
“是,没错,我们是传承了很久,只是,现在做的活计有些不敢去见去世的祖师爷。”
“你们可以接着开武馆啊。”
“我们没有路引,在京城,现在都是黑户。这些年大家吃了不少亏,都变得聪明一些了。以前,帮人做了事,还拿不着钱……”
“你不是说你们杀人放火还绑架勒索,怎么还能过得这么惨?”在京城,随便绑一个富户,也不会沦落到住破庙吧。
“最开始,立了招牌,官府很快来人围了我们,问我们做什么行当,我们说什么都做,正说着话,有个衙役得了急症突然倒了下去,有个同门就说,如果给咱们每个人买个馒头,就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最近的医馆……最后衙役见我们救了人,帮我们在京里找了个房子,立了块牌子叫杂务社,就是什么都做的意思。”
弘普都不用问了,肯定最后人家衙役就走走过场了事。阿玛说,外城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估计那当差的见怪不怪了。
“你们收徒怎么没收几个聪明的?”
尚飞鸽沉默半晌:“最开始都很聪明……”后来用了药,人就有些憨直。
弘普已经不想听了,几步跑到自己额娘身边,扑到她怀里,委屈地喊:“额娘——”
难得儿子撒娇,玉儿抱着狠狠亲了好几下。
“儿子,怎么啦?被打击了?”
弘普把头埋在额娘怀里,郁闷坏了:“额娘,我本来以为是什么传承久远的杀手门派的,谁知道是一帮苦力。”
玉儿偷笑:“儿子,你汗玛法能让一个传承久远,拿着人命换钱、以杀人为业的杀手门派在京里落户吗?儿子,你只顾着想额娘说的故事,忘了京城是首善之地了?”
雅尔哈齐难得见这个素来沉静聪明的儿子犯傻,在一边乐得哈哈大笑。唉呀,这个把柄,可以用一辈子呀!
拍拍儿子的头,玉儿道:“额娘说的好些是故事,说的时候不是告诉你们了,不能当真的?”
弘普埋着头不好意思出来:“可是,昨儿的一切,太像额娘说的故事了,就当真了。”
“夫,夫人,我们门派真的传承久远。”
玉儿抬头看看那人,笑道:“什么时候创立的?”
“元朝末年。”
玉儿睁大眼,没想到还真有几百年了。
“你们门派最初是做什么的?”
尚飞鸽有些拘谨道:“护院。”
“你先前想着把我儿子拐走?”
“小少爷根骨罕见,习我派的功夫事半功倍。”
“功倍?跟你似的?”那也太逊了,连自己丈夫也打不过。
尚飞鸽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虽是门派长老,其实是功夫最差的。”
玉儿有了兴趣了:“门派长老不应该是功夫最好的?”
尚飞鸽搓搓手:“门派里功夫好的,性子都憨,不适合出这个任务,因为要求是给你们找麻烦,让你们在怀柔住不下去,不是打架,所以,就我来了。”
玉儿挑眉,看看丈夫。
雅尔哈齐眯眼,“京里还是开了赌局,知道咱们来怀柔的人,并不只皇子宗室。”
这样的话,就不好找了。那但凡赌他们输的,都有嫌疑,当然,八阿哥一家一样可疑,不过,这样的手段,倒不太像他的手笔,他这些年,越发老辣了——也说不准,如果没有妻子的灵觉,这中年人一逃,可全没线索可查!如果没有那一雕一虎,这人在山里住多久,他们也未必能找出来,昨儿不是险些被他逃了?……
弘普从额娘怀里抬起头:“完成任务后,你们怎么拿钱?”
尚飞鸽道:“银子一早给了,本是只需先付一半,这次,那人直接都付了。”
一家人面面相觑。
雅尔哈齐一挥手:“行了,你去捉那个褚顺,我们被你耽搁了这许多功夫,没那心情玩儿了。”
尚飞鸽摸摸脑后,转身就走,玉儿看着他的背影直乐,那一下,敲得不轻,这会还头痛呢吧。让你绑我儿子,让你吓我,还把弘晖吓得直哭。
“额娘,这个尚飞鸽不是个好人。”把自己说得很可怜,不过,额娘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最开始不就是因为伤了人?哼,以后他会好好收拾他们的……
玉儿点头:“嗯,如果是好人,也干不出昨儿那样的事儿来。”
“不过,也没坏到底儿。听他说的,也没杀过人。”如果坏透了,他就不要了。
“儿子,你打算用他们做什么?”
弘普皱着小眉头:“鸡肋,还是个烫手山芋。”
雅尔哈齐觉得今天的儿子才有点儿小孩子样,摸摸儿子的头:“儿子,在别人,那是烫手,到了咱们手里,能是多大个事儿?就算养了没事儿逗着玩儿,也没关系的。”
弘普听了阿玛这话,眼睛一下亮了。
“阿玛,真的没事儿吗?”
雅尔哈齐被儿子的眼光看得颇自得,一拍胸膛:“儿子,咱是什么人家,不用在意,你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弘普眼睛越来越亮:“阿玛,儿子要建个杀手门派。”
雅尔哈齐僵了一下,扯扯嘴角:“儿子,那有什么好玩儿的?”
弘普闪着眼:“阿玛,那个很酷!”
雅尔哈齐看看妻子,酷?又是她的话吧?
玉儿有些心虚,她就是没事儿的时候说了几个故事,然后一不小心表现得有点儿小兴奋,谁知道就被儿子记在心里了!
看着妻子躲闪的目光,看着儿子难得全心信赖的眼神,雅尔哈齐头皮一硬:“行,儿子要建就建,不过,儿子,你要不要和你汗玛法说一下?”报备一下吧,免得皇上多心。反正是给儿子玩儿的,想来皇上最多也就一笑了之。
“儿子知道了。”
雅尔哈齐想了想又道:“儿子,和你汗玛法说的时候,不要带出你额娘来,知道不?”
弘普看看阿玛:“儿子又不傻。”要是汗玛法知道额娘和儿女说这些故事,肯定说额娘教坏儿女,本来他以前就担心自己与妹妹被额娘带偏了心思,现在要知道了,肯定会骂额娘。
一家人说着闲话,又歇了一阵儿,这才起身往回走,可雅尔哈齐又犯难了。妻子身娇体弱的,不能一起和他赶路,儿子人小腿短,也不能靠着腿走回去,怎么办?
玉儿装着没看到丈夫的为难,把儿子往丈夫怀里一放,自己爬上丈夫的背,抱着丈夫的脖子,双腿一绕,盘住了丈夫的腰。
“好了,快点儿回去,弘晖和几个儿女还在营地里害怕呢。”
雅尔哈齐有些僵硬地抱着儿子,嘴里嘀咕一句:抱孙不抱子。最后到底还是胸前抱一个,背后背一个站起身。
玉儿在背后冲丈夫怀里的儿子偷笑,弘普第一次坐到阿玛怀里,看到额娘的笑,有些脸红,不过,阿玛的胳膊真有力气,真稳当,他一点儿不担心掉下去,阿玛的胸膛也很厚实,像额娘说的,很有安全感。弘普眼睛亮晶晶的,小脸红扑扑的,看得玉儿哈得不行,伸头亲亲了儿子的小脸儿。
雅尔哈齐一手把儿子往怀里又揽了揽,一手托着妻子的小ρi股,余光瞥到妻儿快乐的笑脸,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看着前方的路迈开了大步。
233连环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处风景极美的瀑布,看到了奇特的潭水,那潭,旋涡一般旋转着,带着一种吸扯人的吸力,让玉儿很是惊了一下。
雅尔哈齐感觉到脖子上妻子收紧的力道,顿住脚步,问道:“怎么啦?”
玉儿蹭蹭丈夫,问道:“这是到哪儿了?那潭水看着真可怕,像要把人扯进地狱似的。”
雅尔哈齐失笑,如妻子自己所说,对别人情绪的反应也好,对自然万物的感触也罢,她总较旁人更敏感,自己如今也是五感敏锐,却不像她所说一般不能安睡,也不会轻易被旁人影响到情绪与心情。果然,女人和男人天生就不一样。
“咱们还有多久能到?”
“快了,再一个时辰,就到咱们的营地了。”
“阿玛,咱们的营地不远的地方有城墙是吗?”弘普记得昨儿恍惚看到城墙时额娘说那是前朝戍边将士驻扎之地。
“对,咱们宿营那儿叫鹞子峪。”
玉儿笑道:“普儿,你发现没,林里有好多小动物?”
“嗯,额娘,儿子看到了,有獾、狍、松鼠、山鸡、野兔……好多。”弘普趴在阿玛的肩头和自己额娘说话,玉儿看儿子好兴致的样子,对丈夫道:“雅尔哈齐,咱们多玩两天吧?以后你就要忙了,就没什么空闲陪我们娘儿几个了。”
“好!”
雅尔哈齐弯着腰不让妻子滑下去,把儿子换了个手抱着,之后又托住妻子继续往前走。
玉儿搂着丈夫的脖子笑问:“手累了?”
雅尔哈齐翘着嘴角:“你们这点儿重量算什么。”
“爷是担心普儿一直保持一个姿式难受?”玉儿冲儿子眨眨眼,弘普看看额娘,又看看阿玛,羞羞地把头埋了起来。
雅尔哈齐清咳一声,“你今天打算带孩子们做什么?”对于妻子的调侃,雅尔哈齐选择转移话题。
“山上好多药材,还有许多山花,野菜,昨儿忙着赶路,都没好好玩儿,今儿反正有人替我们捉人,就让孩子们好好玩儿呗。”
这个时节,正是游玩的大好时光呀,这么些年,玉儿除了空间,也没去过什么地方,难得此次可以公私兼顾,不免动了游兴。
己时,看到营地一角时,雅尔哈齐把妻儿放到地上,玉儿亲了亲丈夫,弘普也红着小脸亲了亲阿玛,雅尔哈齐笑着摸摸儿子的头。
“去吧,弘晖肯定担心你呢。”
弘普看看额娘,见额娘点头,撒腿往营地跑去。
玉儿的灵觉跟着儿子,不免见了一番兄弟相见的戏码,忍不住捂着嘴笑,小孩子,总喜欢学大人,做起大人的事儿来,总让人发噱,才分开了一个晚上,居然一幅久别重逢样,还学大人抱在一起互相拍背……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由捂嘴笑到扑到自己怀里闷笑,“怎么啦?”
玉儿笑够了,把两个孩子见面的场景和丈夫描述了一番,雅尔哈齐听了也忍不住失笑。
“行了,看了儿子的笑话,也该回了!”
玉儿嗔丈夫一眼:“人家哪有!”
雅尔哈齐牵着妻子的小手,看着她笑眯了眼的模样,摇摇头,没有?没有还乐不可支的样子?
营地的四个孩子伸着脑袋见两个大人回来了,都围着转,玉儿看看衣着整齐的几个孩子,点点头,不错,现在都能自理了,又问有没有洗脸漱口,孩子们把小手小脸都伸给她看,以示洗得干干净净的了。玉儿宣布今儿一天用来玩儿时,孩子们都快乐地满营地跑,嚷着要射猎的,捉小兔的,和额娘一起采药的,很是闹了一阵儿。
领着孩子们采了一些野菜,吃过了中饭,下午便由着他们满山跑,当然,跑得太远时,侍卫们也会跟着以免孩子们摔着。玩儿得累了,玉儿就带着他们漫山遍野认映山红、山掬花、荷包花、榛子、山樱桃、野葡萄上百种山花野果,厥菜、木兰芽、石花菜、长寿菜几十种山野菜,又把能用的丹参、地丁、山姜、透骨草等药用植物挖了一些。
弘普崇拜地看着挖药草的额娘,玉儿抬头看到了,冲儿子调皮笑道:“儿子,这就是看书的好处了,好些药材野菜额娘也是第一次看到长在山上的实物的,以前也就是在书里看到画而已。”
看看儿子,玉儿又道:“不过,这实物又比书上的看着生动有趣多了,书上的画,到底没有生命,对吧?”她是让儿子爱书,可不想让儿子成个书呆子。
弘普点头,他自己也看过一些画的,自然知道额娘说的是画之难尽的意思。
玉儿又问弘晖以前有没有出来玩儿,弘晖摇头。
玉儿想着皇帝的儿子到了七八岁或者十岁,皇帝就会带着出塞,孙子们则未必个个都能顾上,加上四阿哥不是个爱玩的性子,弘晖以前身子又弱,以致他到如今才第一次上山。自己的孩子们还有空间的山水可玩儿,弘晖却是没有的。
不过,想想现代生活在钢筋水泥丛林里的孩子们,好多也是长到十几岁才看到大自然,玉儿也就释然了,毕竟,这些金尊玉贵的皇子皇孙至少还有自己的庄子可玩儿呢……
抬头猛不丁看见弘晖的神情,玉儿自嘲,自己真是多少年也改不了的习性,山山水水,在这个时代,还没像后世被人类的各种建筑物所占领,却是并不稀罕的,再说,作为皇孙,弘晖是不会缺少陪着他玩的人与玩具的。
自己只道皇室宗亲的子女辛苦,其实,他们也自有自己的乐趣,总不会比后世的平民子弟难过的,至多,享受了皇室的尊荣,身上也自然要背负属于自己的责任罢了,他们打小就有这个意识,也并不以之为苦!如同自己的儿子,在自己看来的辛劳,在他,不过是另一种玩儿的方式罢了。这,就是生活习惯与意识形态的差别!
“又想什么呢?”
“我总以为孩子们过得辛苦,其实,他们也许并不这么想吧?”
雅尔哈齐呼一口气,妻子终于醒过一些神来了。
雅尔哈齐早就发现了,妻子待人接物时,有时会有一种怜悯的心态,好在,她这种态度很隐晦,也并不是面对每个人都这样,否则,如果平日来往的那些心高气傲之辈知道妻子对他们存着怜悯,他们会不会恼羞成怒?
平日见着自己稍对儿女多点儿要求,她都要不乐意的,以后,应该不会再这样了吧?慈母多败儿,妻子明白这个道理,但,对孩子总不免过于坦护,总觉说自己这个阿玛对儿子过于严苛。雅尔哈齐很庆幸,以后,不用再担心妻子想不开了。不能放纵儿子,又不能让妻子心生不满,这几年,可把他为难坏了!
晚上,仍在原地宿营,却有一个侍卫求见。
雅尔哈齐听罢侍卫的讲述,面色变得极其难看,回了主帐找妻子借雕用,玉儿看着丈夫的脸色也不多问,吹笛召了分明回来,雅尔哈齐把写好的书信让妻子送到京里的伊拉哩府,让自己的三位大舅兄帮忙。
服侍丈夫躺下,玉儿才问是怎么回事。
雅尔哈齐冷哼道:“有人把手伸到我身边的侍卫身上了,拿了侍卫的把柄要挟,要把咱孩子带走。”
玉儿一下坐起身子:“孩子!”
雅尔哈齐安抚道:“没事儿,侍卫自己也很是挣扎了些日子,方才找了爷去把事情都禀明了,求了爷帮他把家人救出来。”
玉儿关切道:“能救出来吗?”
雅尔哈齐发狠:“爷身边的人,爷总得护着。”
玉儿展开眉,侍卫既求到丈夫跟前了,为了不寒侍卫的心,也该把人救出来的。
“你不早说,早说我把药让分明带点儿给哥哥们,他们兴许要用呢?”
雅尔哈齐道:“现在还不知道京里具体的情况,等等再说。”
夫妻俩躺了一会儿,雅尔哈齐手一拍,“连环计!那个尚飞鸽的作用,就是引我们离开孩子身边,这个侍卫才是杀着。”
玉儿惊讶道:“不会吧,难不成|人家还能算到咱会上山不成?”
雅尔哈齐冷笑道:“就算今儿不上山,也总有离开孩子们的时候,那个尚飞鸽不是说了,还要在山上住许久?这么些日子,总能让他找着机会把爷和一些侍卫引开,庄子里没什么侍候的人,侍卫也少,到时,埋下的暗手要把孩子虏走便轻松多了。”
“是为着这次赌局吗?
雅尔哈齐眯着眼摇头:“看事情,不能只看眼前,兴许是爷以前结的仇,兴许是这次八阿哥一家做的手脚,也许,还有别的一些暗中藏着的人,不能太早下结论,否则,便是让真正的主谋逃过去了。且等你哥哥们查探一番再说。”
玉儿头痛:“对这个,我不在行,都交给你了,我能做的就是护着孩子,不让他们出事儿。你也不用挂心,我昨儿走时给了容容几包药粉,真有人敢对他们动手,也只会自讨苦吃。”
雅尔哈齐笑着抱着妻子:“我早知道你不是个会阴谋算计的,没事儿,有爷呢。”
玉儿眉开眼笑,所以说,有个性格互补又可以依靠的男人,实在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儿。打前世起,她就对旁人的心思摸不透,职场被坑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手脚,也唯有在看电视电影的时候,一眼能看出来谁是坏人……
理论经验是丰富的,可只要一实践,却只会尸骨无存。如今,有一个打小在是非圈儿里滚大的男人在前面挡着,她真是轻松得不得了。
外面,一个值守的侍卫看着那冲天而起,没入夜空中的神雕,呼出一口气。他再次为自己的选择庆幸,如果,如果他昨儿鬼迷心窍,对几个小主子动了手脚,这会儿,一定在逃亡吧!或者如那此时捆缚在地的两个人一样,已经被捉住了?到时,不但救不出家人,自己也会犯下死罪!
果然,神雕所择之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冒犯的,贝勒爷说会帮他把家人救出来,应该也不会失信,萨哈连不是说了,贝勒爷从来都是个重然诺的人吗?
“瓦尔喀,你不是说要找贝勒爷求恩典?求了吗?”
瓦尔喀回头看看萨哈连,感激地笑道:“求了,贝勒爷说一定会帮我作主。”
萨哈连拍拍同袍的肩:“我老早看你就觉得不对劲儿,平日连训练也提不起劲儿来,有时还走神儿,果然是有事儿,兄弟,以后有事儿,就和大家伙儿说,大家总会帮忙的。”
瓦尔喀道:“萨大哥,谢谢你,若不是你,小弟说不准就做错事儿了。”
萨哈连重重一拍:“臭小子,说了,叫连大哥也行,萨哈连大哥也行,哪怕你直接叫大哥呢,叫什么傻大哥,夫人上回听到笑了好久!”
瓦尔喀傻笑:“夫人还经常取笑大阿哥呢,萨大哥不要在意。”真好,还能站在这儿和同袍玩笑,贝勒爷也还相信他,让他继续值守,如扎隆阿所说,跟了一个好主子,他们这些侍卫也能被护佑。
萨哈连自然知道自家夫人是个什么性子,又狠狠拍了瓦尔喀一下:“总之,不准叫我傻大哥。”
周围几个侍卫听到都轻笑出声,以前没在意,现在但凡听到人叫萨大哥,大家都忍不住会想笑,也不怪人家萨哈连突然一下变得娘们儿一样爱计较了。
234惨死
众侍卫轻声说笑,只当离着主帐远主子听不到,却不知如今的雅尔哈齐耳力超人,众人的玩笑都被听了去。
玉儿自然也都听到了。
“就是这个瓦尔喀吗?”
“嗯。”
“他求你什么了?”
“有人给他送了他家人的手信,他家人被人关起来了。他求爷帮着把人救出来。”
果然,江湖不可怕,可怕的还是有权有势又滥用权势之人。
“爷,咱们一辈子都逃不了这样的事儿吗?孩子们也是?”
雅尔哈齐搂着妻子的手紧了紧。
“从来财帛动人心,富贵迷人眼,权势乱人智,铤而走险之辈总有的,孩子们仿佛没有你这样感受恶意的能力,因此,你要好好教他们怎么自保,你教的,他们记得住,爷找了人教,他们总听的有一搭没一搭的。”
雅尔哈齐有些无奈,谁说他家的孩子好带?他家的孩子任性着呢!
玉儿笑道:“你也不想想,孩子们才多大?他们现在能听进去几个亲近人的话就不错了,你找无关的人,他们自然不乐意搭理的。再过两年就好了。”
雅尔哈齐被妻子一说,才发现,龙凤胎这才六岁呢,平日儿子总像个小大人一样,他都被带得忘了儿子的年龄了,一时不免还有些得意。
第二日,玉儿安顿好孩子们后回到主帐,迎头一个眼眶红通通的侍卫走出来,见着玉儿后又赶紧给她行礼,玉儿示意他免礼后走进了主帐。
“那个侍卫怎么啦?”被丈夫骂哭了?
“那就是瓦尔喀,爷只是告诉他,爷已经着人在京里帮他找他家人了。”
侍卫是感动的?
回到庄里没几天,伊拉哩府把查探结果送了来。雅尔哈齐沉默半晌,把瓦尔喀叫了来。
“瓦尔喀!”
“贝勒爷!”瓦尔喀单腿跪在地上。
“瓦尔喀,你兄长已逝十几天了!”
瓦尔喀如遭雷击,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神情凝重的贝勒爷。
雅尔哈齐想了想,起身扶起他,把送来的密信递到他手里。瓦尔喀颤着手,急速地翻动那几张纸,最后呆愣在当地。
雅尔哈齐叹口气,伸手拍拍他的肩。
“贝勒爷,奴才的兄长从来饮酒不过量,不会酒后失足落入河里。”
雅尔哈齐在房里来回转了几圈,看看急切要证明自己所说非虚的瓦尔喀。
“爷知道!”几个舅兄把瓦尔喀一家查了个底儿掉,雅尔哈齐自然知道瓦尔喀一家的详情。
瓦尔喀听到贝勒爷这话,想着哥哥无辜惨死,眼中的泪再没能止住。
雅尔哈齐负手仰头看着大厅的房顶,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瓦尔喀自小没了爹娘,是他兄长一手把他带大的,所谓长兄如父,在瓦尔喀心里,这个兄长便是他世上最重要的亲人,如今,骤闻噩耗,情难自禁也属人之常情。
待得瓦尔喀止住悲声,雅尔哈齐才坐回椅上,看着瓦尔喀道:“照你说的时间,你收到信时,你兄长便已被害了,对方压根儿没打算留下首尾,就算你真的如对方要求的那样做,你兄长也仍然救不回来了。”
瓦尔喀红着眼眶站在当地,身上充斥着浓重压抑的恨意。
雅尔哈齐看看这个十七八岁年轻的侍卫,“瓦尔喀,夫人的兄长亲去衙门帮你兄长把尸身殓了……”
瓦尔喀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我知道你对兄长感情深厚,只是,按制,你只能为他服丧一年,这一年你在家好好看顾兄嫂并侄儿侄女,一年后,再回爷身边当差。”
雅尔哈齐想了想:“你兄长家境不是太好,你侄儿侄女服斩衰三年期满后,可来找爷,爷会替你好好安排。”
一边说着,雅尔哈齐起身把瓦尔喀扶了起来。
在厅里又来回走了几圈,雅尔哈齐看看神情惨痛的小侍卫,“衙门已结了案,爷能做的,便是让夫人的兄长在京里接着查!哼,那人以为杀人灭了口,不会再被查出来,却不知你夫人打小养在府里的白貂嗅觉极灵敏,能这么快在衙门仵作间找到你兄长也全凭了它,你且安心在家服丧吧。爷会想法子替你报仇的。”
瓦尔喀单腿跪在地上:“谢贝勒爷!”
雅尔哈齐叹口气:“起来吧,说到底,是因为爷牵累了你。”
瓦尔喀哑着嗓子道:“这却与爷无干,平日,因为爷的威名,我们这些奴才在京里也极得意,为爷效力原是奴才的本份,再者贼人作恶,又与爷何干,不过是因着奴才得爷宠信带在身边,才会被人盯上罢了。”
雅尔哈齐看看瓦尔喀,点点头,是个头脑清明的,倒也没被悲愤冲昏了头脑。
“去给你家夫人磕个头吧,她知道你的事儿,也极担心的。”
在厅里又坐了一会儿,待满腔的杀意平息后,雅尔哈齐才起身去了书房。
玉儿见丈夫进来,替他倒了一杯茶,几个孩子都知道了详情,皆安静无声。
“我给了他一百两银票,他原本不接的,后来,还是我说到他嫂子并侄儿侄女,他才接了过去。”
雅尔哈齐叹口气:“他也算颇争气,凭着自己的本事到了爷身边当侍卫。”他带来这么些侍卫,暗处那人偏盯上了这个瓦尔喀,还是瓦尔喀家太单薄吧!
看妻子儿女并堂侄儿都没精神,雅尔哈齐赶紧道:“行了,以后多照顾他家的人就行了,别的事儿,有爷呢,你和孩子们先前在学什么?”
玉儿看看几个孩子,也笑着转说他话。
时间,在无声无息间便流失了,春尽,夏去,秋至!
“高树蝉声秋巷里,朱门冷静似闲居”,对于住在庄子里,忙着一日三餐,外加两顿点心,还要为一家子洗衣服被褥的玉儿来讲,时间更是不曾在每日的忙碌中留下一丝痕迹。当十阿哥站在她家的庄子里时,她才恍惚想起来,几十公里外的京城,还有一大群亲戚!
看着傻楞的玉儿,十阿哥冲天翻了个白眼儿,果然,还是这副德性!
“笨丫头,爷要喝茶,要吃点心!”
玉儿被这一声喝喊回了神,抬头便看到十阿哥怒其不争的眼神,嘿嘿一笑:“等着!”
看着转身走了的玉儿,十阿哥回头看雅尔哈齐:“你还真把她当老妈子使唤呀!”
雅尔哈齐伸手示意十阿哥坐。
“倒不是在意那赌注,她自己也喜欢为孩子们张罗。”
十阿哥烦恼地看着雅尔哈齐:“我压了三千两赌你们输,可这眼看着到时间了,你们居然还住得这样安稳。”
雅尔哈齐失笑:“现在赶紧再压赢就得了呗。”
十阿哥往椅背上一靠:“现在坐庄的已经不收赌注了。”好在他背着九哥又在那笨丫头身上下了三万两,若不然,就赔了。
“纳楚那小子,现在瘫在床上了,别人都说你是为表妹出气,把他弄瘫了的。”
雅尔哈齐挑眉:“纳楚瘫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十阿哥看看仿佛真不知情的雅尔哈齐,“前些天他喝醉了爬到自家房顶吆喝,没站稳,掉下来,瘫了,不是你做的?”
雅尔哈齐接过妻子递的茶,“我在几十公里外,手能伸到京里?再说,纳楚又没惹着我,我收拾他做什么?”
十阿哥见着玉儿端的点心,不洗手就想抓,被玉儿一巴掌拍到手上,讪讪地接过玉儿递的湿帕子囫囵擦了一下,快手快脚塞了一个到嘴里,满足地眯着眼嚼巴。
玉儿好笑:“出息!你是什么身份儿的人,至于馋一块儿点心馋成这样儿的?”
十阿哥也不和她多争论,一手茶一手点心的忙乎,连话也不和人说了。
雅尔哈齐看着十阿哥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得意地笑,他媳妇儿做的东西,就算没加空间里出产的材料那也是极好吃的,何况,这点心里,玉儿还加了空间山林里的野果,那味儿,完全不是别人的手艺能比的。
一盘点心转眼间见了底,十阿哥意犹未尽,好在,还知道留点儿肚子一会儿吃正餐,倒也未再叫玉儿再来一盘。
擦干净手上的点心屑,十阿哥看着雅尔哈齐道:“你表妹被他骗进府,你没恼?”
雅尔哈齐挑眉:“他怎么骗我表妹了?”
十阿哥一拍腿:“那小子,骗你表妹说自己是铁帽子平郡王,你表妹便上当了,跟他进了府才知道,他不过是个最末等的奉恩将军,比闲散宗室也没强到哪儿去,哭着说要让你替他做主。难道你表妹没来找你?”
雅尔哈齐挑眉:“有这事儿?”
十阿哥道:“你真不知道?你自己的表妹,你居然不管?”
雅尔哈齐端起茶喝了一口:“她有夫家,还有父亲,此次又是自愿跟了纳楚,我怎么管?”
十阿哥吡吡牙:“你可真够狠心的!”
雅尔哈齐挑眉:“你母家嫁到京城的那些个表姐表妹,你好去管?”
十阿哥想了想:“她们身份尊贵,却不用我多劳心!”
雅尔哈齐嗤笑道:“身份尊贵是没错,可夫婿宠爱妾侍,以至她们无子,你也不管?”
十阿哥皱起眉头:“有这样的事儿?”
雅尔哈齐乐了:“你自己表姐妹的事儿都不知道,我一个外人能知道?”
十阿哥这才发现被雅尔哈齐带沟里去了,瞪他一眼:“算了,爷也就听了一耳朵,说来给你知道罢了,你既不在意,我就当自己白操心了。”
雅尔哈齐慢条斯理道:“你且说来听听,都听到些什么?”
“您不是不管?”
“听听也无妨。”
十阿哥有些恼,玉儿看看两人有些对上了,赶紧给他手上递了一块儿水果,十阿哥一下又眉开眼笑了。
吃罢水果,十阿哥一抹嘴:“得了,看在这笨丫头的份儿上,我不和你计较。”
玉儿看看时间,去书房把双胞胎抱了出来,送到十阿哥怀里,自己去厨房做中饭去了。
十阿哥许久没见双胞胎,偏双胞胎把他记得真真儿的,他乐得不行,加上双胞胎被弘普教得嘴儿甜得不行,十阿哥一时被哄得东南西北都找不着了。他自己也有儿子,可他儿子一点儿不好玩儿,性子急躁,让他玩一会儿就哭,还是玉儿的孩子好玩儿,怎么弄都不哭。
雅尔哈齐看他过火了,就把儿子叫过去说几句话,几次后,十阿哥自然发现了,倒也没再对着孩子们没轻没重了。之后,雅尔哈齐就坐在那儿看两个小儿子哄着他们十堂叔许了一大堆东西还兀自傻乐。
最后,还是雅尔哈齐看不过眼了:“你也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和两岁的孩子还玩儿得这么高兴?明知道被哄了,你还顺着他们?”
十阿哥不以为意:“他们可是我守着出生的,和我亲,你见他们哄八哥九哥的东西了吗?嘿嘿,连四哥,他们也没这样的,他们能要点儿什么?不过是些小玩意儿;便是再好的,只要能逗得他们高兴了,我也不吝惜的。”
雅尔哈齐摇头:“你儿子将来准是败家子儿!”
十阿哥不乐意了:“怎么就成了败家子儿了?”
“你这么惯着,再好的性子也被你惯坏了。”
十阿哥瞪眼:“我也就对弘芝弘英才这样,弘旭我可没事事依着他。”
雅尔哈齐看看十阿哥,摇头:“我说,你怎么就听着我表妹的事儿了?”
十阿哥接着弘英扔过来的小皮球,又扔回去,弘英没接住,皮球一跳一跳,跑了,弘英迈着小短腿就追,小皮球滚到一张椅子下面,他就弯下小身子蹶着小ρi股伸手去探,那样子看得十阿哥哈哈大笑。笑完了,想起来回雅尔哈齐的话。
“唉呀,我在酒楼听到人说纳楚那小子的事儿的时候,有人说到他骗了一个小寡妇,后来说着说着,才知道是你表妹,我就留神听了听。”
235黑手
“就为了我表妹的事儿,还劳你跑一趟!”雅尔哈齐笑道:“劳你惦记。”
十阿哥一挥手:“和你表妹没关系,不过是听到了,和你说说,到底是你亲戚不是!我是想着许久没见着你们了,也不知道你们在这边怎么样,就禀明了皇阿玛来看看。”
十阿哥又有些不乐意道:“以前隔一段儿时间还往我府里送点儿吃的,自打你们来了怀柔,我府里就再没收到过!”
雅尔哈齐看看十阿哥:“惦记我们是假,惦记点心是真吧!”他媳妇儿忙着呢,哪有时间给别人送吃送喝,没见连皇上那儿的都减半了?
“就惦记点心了,怎么的!”十阿哥羞恼的声音不自禁提高了,话音刚落,却听“哇”一声,孩子哭了。
十阿哥手里的扇子啪一声合上,赶紧道:“十堂叔不大声,别哭,别哭。”边说边回头,却见弘英抓着小皮球坐在地上哭。
十阿哥把扇子一扔,赶紧过去把弘英抱在怀里哄。
“乖,十叔不大声吼了,不哭!”
弘英抬手指指自己的脑袋:“痛!”
咦?
十阿哥明白了,不是自己把孩子吓哭了,是孩子站起来时撞着椅子了。
“别哭,撞哪儿了,让叔看看。”
弘英边哭边把头转过去让十阿哥看他撞着的地儿。
“唉哟,这都碰红了,十叔给你揉揉。”十阿哥揉了两下,弘英的哭声却更大了。
雅尔哈齐看不过去了,挡开十阿哥的手。
“你揉得太重。”
十阿哥摸摸鼻子,由着雅尔哈齐把孩子抱走,嘴里不忘嘀咕:“我手哪儿重了!”
雅尔哈齐自打抱了弘普后,倒也不再坚持抱孙不抱子,此时见儿子被十阿哥折腾得可怜,便抱了过去。弘英趴在自己阿玛怀里,可怜兮兮地边哭边抽答:“阿玛,痛,十叔,坏!”
十阿哥急了,追过来解释:“弘英,十叔就是手重了一点儿,十叔不坏。”
雅尔哈齐看看十阿哥,对怀里的弘英道:“儿子,你十堂叔有多疼你,你不知道?他就是手脚没个轻重,你以后玩儿的时候,离着他远点儿就成。”
十阿哥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你怎么教孩子远着我,你这是看俩孩子跟我比你还亲不乐意了?”
雅尔哈齐也不理他,低头问弘英:“站起来的时候怎么不看看周围的环境?你捡皮球的时候都知道别撞着椅角桌角不是?”
十阿哥一听,“啊,你明明知道他会碰着,你也不提醒他一下。”
雅尔哈齐道:“他要不痛,他就记不住教训。”人,总要经历各种疼痛后才会不再犯错啊!
弘英抽答道:“儿子忘了!”
“以后要长记性,知道不?”
“嗯,儿子知道了。”
雅尔哈齐又转过儿子的脑袋看了看:“没事儿,就是红了,过会儿就没事儿了。自己找你二哥玩儿去。”
十阿哥看着止住哭声的弘英摇摇摆摆去找弘芝玩儿,羡慕道:“弘芝弘英脾气就是好,这哭一会儿就没事儿了,我家弘旭一哭,就收不住,爷听着心烦。”
雅尔哈齐道:“准是你们照管不周全,孩子不舒服才会哭闹,看你这没轻没重的手脚,不知道平日把弘旭怎么摆弄呢。”
“爷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能跟女人似的轻手轻脚不成?”
雅尔哈齐不想理他,转说他话,说到皇帝从塞外回来时,十阿哥道:“九哥的岳父真是让九哥没面子,被皇阿玛下旨枷号三个月、鞭了一百,统领也做不成了!”
雅尔哈齐眼睛眯了眯:“我在怀柔,京里的消息就知道得很慢,齐世(又译作七十,齐实)犯什么事儿了?”
十阿哥狠狠吐了口气:“还不是银子的事儿。”
“嗯?”
“秋季该发放的银米没准时给下面发放。”
“哦?这样的事儿,以前不也有?”
“是吧,所以说他倒霉,听说有旗下人等着银钱治病救命的,因银钱不凑手死了,那家人一气之下告了他!没死人也就罢了,这人都死了,皇阿玛也不能再包庇他,着刑部查实了定了罪。”
雅尔哈齐把地上两个儿子叫起来让他们坐到毡子上去,双胞胎听话地转移阵地。
十阿哥又叹一声玉儿的孩子听话又懂事。
“齐世那性子,不涉及利害也就罢了,爷听说一旦有了利害冲突,他便绞尽脑汁子的算计,好些亲戚在他手里都吃了亏,还有人给他起了个号叫‘猕猴都统’可是?”
十阿哥听着这话想了想:“九哥说他还是有才的。”
雅尔哈齐笑道:“有才的人,还少?他的事儿,你九哥没帮他求求情?”
十阿哥瞪了雅尔哈齐一眼:“朝堂上的事儿,能求情吗?皇阿玛到时能连九哥都罚了。”
雅尔哈齐坏笑道:“皇上慈父心肠发作,真依了他的求恳也说不准。
十阿哥想了想,又摇头:“没出人命还有转寰的余地,这都闹起来了,皇阿玛也得秉公处置。”
雅尔哈齐叹道:“齐世这事儿做得不漂亮。就为了点儿银子,把多少年的老脸都丢了。”
十阿哥哼道:“你是坐着说话不腰疼,你不缺银子使,自然不知这缺银子的难处。”
雅尔哈齐失笑:“齐世是等着这钱买粮呀还是制衣呀?吃饱穿暖了,别的什么没个转寰的余地,偏要把手伸到这上面去,多少来钱的正路他不走?”
十阿哥挠头:“我仿佛听着,他家的铺子还是什么出了问题,是货呀还是什么,他银钱一时不凑手,就挪了要发给旗下兵丁的俸,估计本是想着如以前那样马上能还上,谁知道就出岔子了呢。”
雅尔哈齐嘴角翘了翘,低头喝一口茶。
十阿哥看了雅尔哈齐一眼,又挠挠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不多久,弘晖与弘普从书房里出来,十阿哥又拉着他们上看下看。
玉儿与惠容把午饭端上桌时,十阿哥傻了傻。
“这么多菜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玉儿笑着摸摸女儿的头,“容容也帮我了。”
十阿哥也没多客气,举筷就夹,吃一筷点点头,换一个菜赞一声儿,完了嫉妒地看着雅尔哈齐道:“你这家伙,这也太享福了!”
雅尔哈齐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吃着菜,那样子看得十阿哥牙直痒痒。
临走了,十阿哥卷了一堆东西回京城,还没忘叮嘱玉儿别把他每年的生辰礼漏了,到时要记得送到京里。
雅尔哈齐眯着眼翘着嘴角看着远去的几骑,回头对玉儿道:“你带孩子们去书房玩儿吧。”
玉儿点点头,替丈夫把有些斜的衣襟又理了理,这才把孩子们都带走了。
雅尔哈齐望着天,头也没回地道:“萨哈连,给瓦尔喀去个信,爷应他的事儿,替他做了。”
“嗻!”
萨哈连也不多问,直接转身办事去了。
回到京的十阿哥ρi股还没坐热,九阿哥就找上了门儿。
“老十,他们在怀柔怎么样?”
十阿哥看看自己九哥:“好着呢,雅尔哈齐那小子,又壮了!他娘的,那小子,真好命,玉儿做饭的手艺真好。”
看着老十垂涎的样子,九阿哥不屑道:“你个吃货。”
十阿哥瞪他一眼:“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哪儿不对了?”
九阿哥气恼道:“那女人又给你讲歪理?你还偏就信了。”
十阿哥不以为然:“那丫头笨是笨点儿,可她又不蠢,人家说得对,我为什么不信。”
“我不和我说,哪次你不偏着她?”
“我说九哥,你一个大男人,总和那丫头过不去做什么?人家又从来不招你不惹你的?便是这次打这赌吧,也是你自己要鼓动着八哥应下的吧?最初也是八嫂子挑起的吧?玉儿可从来不是个爱惹事儿的,你怎么就那么看她不顺眼?”
九阿哥恨道:“打小,你就偏她,她明明最狡诈不过的,偏你就认准了她是个好的。”
十阿哥瞪大眼:“九哥,咱们说的是玉儿吧!你说的是玉儿吗?不是别人?”
“玉儿,玉儿,玉儿!人家都嫁人了,你总念着人家一个已婚妇人的名字做什么?”九阿哥恼火地把扇子拍在桌子上。
十阿哥看他九哥火了,坐在椅子上开始喝茶,他平日也没总念那笨丫头的名字呀!九哥这是眼看着要输了,急眼了?迁怒到他身上呢吧!
九阿哥最近事事不顺,心火有点儿重,一时没忍住就跟十阿哥急了,这时见老十坐得稳稳当当地,更恼了。
“我在这儿又气又急,你在那儿倒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十阿哥道:“九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在气什么呢!”
九阿哥狠狠瞪着老十,见他完全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泄气地道:“算了,自打那年出塞见着她,咱为她吵了多少次了?不说她了,你说说,我岳父那事儿是不是雅尔哈齐做的?”
十阿哥放下茶盏,“九哥,那是雅堂兄,不是雅尔哈齐。”
“老十,你今天就是要和我对着干,是吧!”九阿哥一拍桌子。
十阿哥嘿嘿笑:“九哥,平日都是我拍桌子,今儿换你急眼了?”
唉呀,难得见他九哥急躁的样子,十阿哥第一次发现,原来看别人急自己却泰然稳坐的感觉不坏!怪不得每回他急眼时,九哥脸上的表情都很享受似的。
九阿哥抹一把脸:“娘的,最近事事不顺,这心火压都压不住。老十,你不会和九哥计较吧?”
十阿哥笑嘻嘻道:“九哥,咱什么关系?打小一起滚出来的,说这话?”
九阿哥这才舒展了眉眼。
“出京前,你托我打探时,我就说肯定不是雅尔哈齐做的,你偏不信!他现在怀柔,京里的消息都不太灵通,而且,身边全是皇阿玛的人,怎么还能把手伸到你岳父身上?我看你呀,还是往别的地儿查查,看是不是你岳父平日把人得罪得狠了,人家算计他呢?你岳父那性子,得罪的人不少吧,你怎么就直接怀疑到雅尔哈齐身上了?”
九阿哥怀疑地看看老十。
十阿哥自然知道自家九哥的性子,“人家雅尔哈齐在怀柔不知道过得多美,哪有那心思管别人呢?再说,你素来也没惹他,他也和你没过节,平白无故的,他做什么和你过不去?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何苦为自己树敌?他性子虽横一些,可你看他打小什么时候不是被人惹急了才下狠手的?我说你也怪了,怎么就能牵扯到他身上了?哦,难不成你岳父得罪他了?”
九阿哥看看十阿哥,想了想:“纳楚把雅尔哈齐身边一个侍卫的哥哥给弄死了,我老岳父帮着结了案?”
“啊?”
十阿哥瞪大了眼:“九哥,你为什么和一个侍卫过不去?”
九阿哥的眉毛又立了起来:“不是我!是我岳父和纳楚下的赌注太大,可眼见着要输了,他们急了,就出了昏招。”
十阿哥站起身,在屋里快速转了几个来回。
“九哥,你实话实说,真不是你授意的?”
“老十,你九哥我要出了手,雅尔哈齐现在能安稳地呆在怀柔?”九阿哥撇嘴。
十阿哥看看自己九哥,“九哥,不是你不想出手,是你不敢出手吧?皇阿玛知道你给八哥银子了,要再知道你出手对付雅尔哈齐,嘿嘿,九哥,到时,你就要挨骂了。”
看着自己九哥不以为然的样子,十阿哥道:“雅尔哈齐是和我们隔着房,可是,他讨皇阿玛喜欢呀,皇阿玛可是把他当半个儿子看,这事儿,兄弟们谁不知道?嘿嘿,偏他不是皇阿玛生的,对着皇阿玛比咱们兄弟可自在多了,平日在皇阿玛跟前他还能耍赖,有时还没脸没皮的撒泼,咱们这些亲生的儿子却不敢,若不然,这ρi股上就要挨板子。”
九阿哥不耐烦道:“知道,知道,你说这个做什么?”
“九哥,那庄子上,有皇阿玛跟前的侍卫,还有皇阿玛派去的曹嬷嬷,庄子里的事儿,皇阿玛一清二楚!”
九阿哥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
“九哥,愿赌服输。”
“我知道!”九阿哥声音一下高了,这还没到时间呢,老十怎么就知道他肯定会输?
十阿哥看看自己九哥:“雅尔哈齐不太管他的表妹,纳楚自不是他弄的,他忙着田里的事儿,你老岳父的事儿也不是他做的。”
九阿哥掂了桌上的一个点心塞进嘴里,吃完了,赞了一句:“你府里厨子的手艺长进多了,这点心,好吃。”
十阿哥看他九哥一眼,没告诉他这是玉儿做的,他九哥这会儿心气不太顺,还是别再撩拨他了。
236幕后
“八哥!”
“从老十那儿没探到什么有用的吧?”
“嗯。”
“早和你说了,老十斗不过雅尔哈齐,他想要从雅尔哈齐脸上看出什么,或是从雅尔哈齐口里听到什么,难!”
“可是,八哥,这事虽没什么线索,可我敢肯定是雅尔哈齐做的。”
八阿哥沉默了一会儿:“九弟,纳楚和你岳父暗地里做的手脚,雅尔哈齐未必知道!他没那么多人手查探!你看他贝勒府的人根本没动,便是伊拉哩府的人手,也都没动静,唯一可疑的,不过是伊拉哩家的老大伯鑫多出门走动了几趟罢了,可他也没接触别人不是!没有查探,雅尔哈齐他怎么就能知道那侍卫的兄长是被谁害了?”
“八哥,伊拉哩伯鑫是没和人接触,可他走的路线,正好是那些办事儿的人走过的路线。雅尔哈齐肯定凭着什么知道人出自平郡王府与我老岳父的家里。”
八阿哥失笑:“走那条路的人又不少,怎么伊拉哩伯鑫就一定找着线索了?我们这几个月一直在等雅尔哈齐的人手动起来,借此给他找点儿麻烦让他回京,可是,他的人还真就不动!人不动,怎么能查到真相?没查着真相自然不会准确地打击到纳楚与你岳父。我看你呢,还是再查查别人吧,此次,你岳父这事儿闹得实在有些屈。”
九阿哥四肢一瘫,仰头看着房顶:“八哥,你说我布这么多局怎么没一个成功的呢?我可从他们还没去怀柔就开始使力气了!”
八阿哥想了想:“依我看,你就是布局太早了,引起了雅尔哈齐的警觉。你说他刚到庄子,你着人从盛京引来的那个,彭刘氏,是吧,那个彭刘氏就到了,这巧得也太过了!你说那个彭刘氏长得娇柔妩媚,外表乖顺实则是个心高有手段的,这我信,看纳楚许久不出来打食儿便知道他被那个小寡妇迷住了,只是,这彭刘氏到怀柔的时间,太不对了!我觉着,其实,你要再晚点儿布局说不准更好!”
九阿哥抱怨道:“我就想着在他们刚开始不太适应的时候送进去一个人,想来那个伊拉哩氏必定会用上的,却也没想到那个彭刘氏走得那么快。我后来算了算,他们一路就没停过。若按照我最开始推算的时间,至少还要些天他们才能到怀柔的庄子的。那小寡妇也没用,怎么就没留在怀柔?你说她不是雅尔哈齐唯一的表妹吗?雅尔哈齐怎么着都应该把她留在身边照顾吧?莫不是那个女人反对,雅尔哈齐才会把他表妹连夜送到了京城?你说这事儿弄得,怎么连一晚都没住?”
九阿哥叹一口气:“如果不是博洛那儿的事儿很顺利,我都要以为自己是个蠢的了!”
八阿哥停下手里的笔:“那么多包衣,你怎么就知道那个褚顺力气大、跑得快?”
九阿哥嘿嘿笑了一声:“雅尔哈齐的发小就那么些个,我无意间就知道了。可惜,这个人只弄废了三个侍卫,若再多来几次,侍卫都伤了,你说,没人护庄,尚飞鸽又不停给他们添乱子,雅尔哈齐是不是得赶紧回京?就算他硬挺着,到时他表妹彭刘氏在庄里接近他的几个孩子,那个侍卫在外接应,无声息地就把他孩子掳出来了?到时,他不回京,也得回了!那个伊拉哩氏最看重她的儿女,是孩子重要还是银子重要都不用想的。到时,这赌,咱们就赢定了。可惜,可惜,我布了这么久的局,居然没起作用!”
八阿哥想了想:“说到底,还是没人近得了他们的身!那个庄子里,就几个粗使婆子并一个曹嬷嬷,如果你说的那个彭刘氏留在庄里,说不准这事还真能成,女人的心思说难猜也真难猜,可说简单也真简单,那个彭刘氏被身边的尤妈妈一引导,介时必然能为我所用。雅尔哈齐的孩子太小,总是相信亲近的人的,到时伊拉哩氏一忙,总有疏忽的时候,雅尔哈齐一走,这事儿还真可能成!”
九阿哥一下起劲了:“没错,八哥,你看我这连环计其实还是不错,是吧!”
八阿哥笑道:“计是不错,可惜,没能环环相扣!”
九阿哥一下又瘫了下去。
“我这么久一直在想这事儿,褚顺听说庄子里住的是博洛的至交,就可劲儿地去找麻烦在我的算计内;彭刘氏想着借着血缘留在雅尔哈齐身边过富贵日子我也没算错;杂务社的人信守承诺也没出岔子,八哥,你说,怎么到最后,一个棋子也没真正派上用场呢?”
八阿哥安慰道:“至少,到现在为止,雅尔哈齐还不知道是你做了手脚,你用的这些人,全都不是自己府里的,出点纰漏也无可厚非。如果他们不出岔子,你这局,还是能成的。”
“可惜伊拉哩伯鑫发现了那个瓦尔喀兄长的尸体,他还偏认得那人,若不然,现在那侍卫还能用上。这段儿时间再加上我新布的人马肯定能起大作用。”
九阿哥想了一会儿又恼道:“老十就护着那个伊拉哩氏,还跟我说什么皇阿玛宠信雅尔哈齐,哼,老十这是在提醒我别动手脚?这赌当初又没说不能动手脚,是吧,八哥!”
八阿哥笑着摇头:“这个大家心知肚明,所以,你可别让雅尔哈齐抓着证据了。若不然,到了皇阿玛跟前,咱们未必能讨到好。”
九阿哥道:“只有三个月时间了,我得让人动起来了。”
八阿哥翻开书:“年前,皇阿玛肯定会让他们回京的,时间,不到三个月了!”
“八哥,你怎么不着急?这一输就五十万呢,咱们的身家可没几个五十万!”
八阿哥翻一页书接着看,“当初在慈宁宫里时,我已隐隐感觉到会输了!那个伊拉哩氏,当她心系于谁身上时,那是真正的心细如发,体贴备至,当时,我已经大致预测到现今的状况了,她若没把握,不会拿自己的孩子与夫君的事儿来赌的!”
八阿哥的眼睛定在书上的一点,喃喃道:“那是个眼里只有家人的女人!”没有财富,也没有权势……
“八哥,你说什么?”
八阿可抬头笑道:“我是告诉你,便是输了也无妨,咱们不会有损失的?”
“啊?八哥,怎么没损失?整整五十万呀!”
八阿哥放下书册,从一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张收据递给九阿哥。九阿哥接过来一看,失声道:“八哥,你居然赌那个伊拉哩氏赢,你,你……”
八阿哥看看呆掉的弟弟,笑道:“不过五万两,就能赢回五十万,便是输了这五万,你那边不是赢了五十万?怎么算都不会差的!”
九阿哥呆呆地把收据递还给他八哥,猛然一下回过神来:“八哥,有一段时间,京里传得沸沸扬扬那个伊拉哩氏准输无疑,也是那段时间,这赔率变成了十赔一,你就是那时下的注?也是你用了手段让人都以为咱们准能赢?”
八阿哥温文一笑:“我也没做什么!”
九阿哥叹道:“八哥,我真服了你了!”
八阿哥摇摇头:“我不过是担心你出昏招,把这凭据给你看了,让你安心。你算计时手段别用得太激烈,以免招出雅尔哈齐的狠手,你也知道,他那个毒字,可是许多胳膊腿儿加人命堆出来的!”
九阿哥吡牙:“他还敢对我动手不成?”
八阿哥失笑:“你和他当面对上,他就敢当面和你动手,你用暗手,他也敢把这些掀到明处,我是发现了,那对儿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话,一个憨一个横,偏他们身份在那儿,还真让人拿他们没法子。”
九阿哥哼道:“那是咱们没动真格儿的,否则,怎会让他们得意?”
八阿哥举起两根手指头:“这最难对付的,不是这个高位的,而是像他们这样无所求的!无欲则刚,这话,是至理呀!”
“八哥,你把他们说得太出尘了,无欲?他们怎么会无欲?”
八阿哥放下手上的书,看着九阿哥道:“九弟,那个伊拉哩氏常说的一句话是:只要身体健康,吃得饱,穿得暖,还有什么可在意的!这话,你是不是只当她闲扯?”
“八哥,谁不知道她这是闲扯呢?她那么多嫁妆,不过就是在皇阿玛跟前显示自己有多贤良罢了。”
八阿哥摇头:“九弟,你错了,那个伊拉哩氏还真就是这样想的。我也不和你说太多,我就是告诉你,雅尔哈齐打小缺的是关爱,这些,伊拉哩氏能给他,伊拉哩氏求的是家人的健康与夫君的宠爱,这些,雅尔哈齐能给她,他们这对夫妻的几个孩子,又个个身子骨儿健壮,他们,又是那么个身份,你觉得,他们还会求什么?”
九阿哥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八阿哥道:“没错吧,富贵权势,财富美人,这些,都没用,便是我们,还想着把那位拉下来,可他们,准准儿的铁帽子在那等着,他们,真是一点儿不用忧心的。”
九阿哥道:“着呀,他们不是盼着那个王位?”
八阿哥摇头:“如果真的在意那个王位,他们会搬出王府?以雅尔哈齐的手段,怎么会没有留在王府的手段?毕竟当时伊拉哩氏还怀着身孕的,再怎么说都能留下来的。”
九阿哥不耐烦道:“八哥你怎么老夸他们,我听着烦。”
八阿哥笑道:“你现在的对手是他们,不是应该把他们看透了,才能找着应对的手段?”
九阿哥急躁道:“可我听了半天,就没听你说有什么法子的!”
八阿哥道:“你不是找着了?他们在意的只有家人!家人,就是他们的软肋!”
“八哥,你是说对庄王伯下手?还是伊拉哩府?”
“老九?你敢对王伯下手?你胆儿越来越肥了!”
九阿哥嘿嘿笑两声:“那就是伊拉哩家了!嗯,这个法子好。嘿嘿,伊拉哩家人可多,怎么着都能找着漏子!”
八阿哥看九阿哥兴奋的样子,没忘了警告一句:“别弄出人命,要出了人命,皇阿玛可饶不了你,别忘了,伊拉哩家可是皇阿玛铁杆儿的心腹得用的。”
九阿哥撇撇嘴:“真是的,太可气了,现在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
不过,八哥这儿既然有了这个五万两的赌注,他倒真不用再着急上火了,就算赢不了伊拉哩氏的五十万,他们也不会有损失,还能打别的赌家那儿赢来他们输掉的呢!这样的话,如八哥所说,有些手段太酷烈的,倒不用现在使出来,以免招了皇阿玛的眼。
十月,自打皇太后圣寿后,伊拉哩一家发现,自己家人出门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儿。直奔而来的惊马啦、别人打架最后一起动手攻击围观的他们啦、平日常走的路突然多出许多坑以至掰断了马腿摔了骑乘的人啦、最近找他们家人比拼的同袍越来越多且个个如拼命一般啦、家里小白貂挑出来有问题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家里人从高处摔下的次数增多了、孩子们遇到的拐骗事件越来越多了……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一多,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出不对劲儿来。伯鑫三人一商量,一起找到老太爷。
老太爷听罢沉吟半晌:“你们最近得罪什么人没有?”
三兄弟老早想过了,一起摇头。
伯鑫道:“玛法,便是老三,最近也没惹事儿。”
“阿克敦他们呢?他们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伯鑫道:“玛法,阿克敦成天跟着皇上呢。”
老太爷道:“就是跟着皇上,才会无意间得罪权贵!能使唤动这么多人手,连你们的同袍也能使唤动的,必是有身份的。不过,我想着,以阿克敦的性情,他也惹不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237高度
叔瑫道:“玛法,雅尔哈齐以前来过信,他让我们这一年时间多注意,八阿哥与九阿哥可能会针对我们一家。”
仲暟点头道:“玛法,有这个影响力,在这个时间发难,我们觉得应该是八阿哥和九阿哥的手笔。”也正是因为可能是皇子,他们三兄弟才有些踟蹰,有些拿不定主意。
老太爷听了三个孙儿的推断,手指抚摸着孙女儿孝敬的拐杖,心里却一片平静。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他的意志被锤炼得坚如磐石,轻易不会动摇;心境变得宁静无比,古井无波,很少有事能让他意动神摇;当昔日的同袍为老病所困时,他却依然精神矍铄、神智清明,他有着八十岁的智慧又有五十岁人的精神,他知道,孩子们在忧虑什么!
老太爷道:“这么点儿小事儿就乱了章法,你们,还要再多锻炼!”
看三兄弟脸都有些红,老太爷点头道:“按你们想的去做吧,玛法看着呢。”
三兄弟精神一振,是的,他们要听的,就是玛法这句话,即使面对的是素有人缘的八阿哥,即使对手是宜妃的儿子,他们也无所畏惧。
伊拉哩家的儿孙在外遇到再大的困难与挫折,回家只要看到坐在椅上握着拐杖的老太爷,就会找着支撑的力量,再大的险难也变得不再可怕,因为他们身后有一座屹立的高峰。
看着三个孙子如打了鸡血一样杀势腾腾地退了出去,老太爷摇头,到底经的事太少呀,心境不够镇定,遇事儿难免还是有犹豫不定的时候,不过,孩子们依赖自己,老太爷还是很高兴的,他虽然上了年纪了,可依然是家里的擎天之柱,能为孩子们撑起一片天,这就是他这个老东西最快乐的事儿了。且由着他们折腾吧,只要大方向不错,一些小波小折,不会影响到家族的根本。出了点事儿也好,总得让孩子们多经历点磨难,他们才会成长呀,毕竟家族传承最根本的,还是儿孙成才!其它的外物,当放弃时就放弃,该扔的时候就得扔!
老太爷拎着拐杖走向后园,孩子们底子好,他当然不会手软,孙儿们不是说打马上摔下来也没事儿?这就是打小锻打得坚实呀,曾孙们自然也不能让他们娇惯了。有两个差点儿被拐走的,更要加大力度,居然连人也看不清!虽说只有六七岁,可他们这样的人家,会说话就应该学会辩识人心才对,怎能为人所骗呢!
偏心的老太爷压根儿不觉得拿孙女儿当初的标准要求一帮曾孙是过份的事儿,男儿要顶门立户,比女儿自该更沉稳坚定,睿智谨慎才对。
对于孙儿们要面对的是皇子这件事儿,老太爷压根儿没太在意,能使出这样手段的,境界不高,将来发展自也有限,赌品也是人品,儿子们的所作所为,坐在高处的皇帝自会通过日常的一点一滴进行观察,看到这样的儿子,想必也会调教的。只要自己在,皇帝不会把伊拉哩家当作弃子,只要伊拉哩家忠心不改,皇帝就不会把伊拉哩家当作磨练儿子们的磨刀石。只要圣眷尤在,一些小伤小痛,无伤大雅。
姜是老的辣,这话,很有道理。老太爷对于皇帝的为人与行事准则比起儿孙来要清楚得多了!
皇帝忙空了,自然发现最近京里有些不太平,着暗卫一查,自然就知道了事情始末。
坐在乾清宫,皇帝放下手上厚厚的一沓纸,摇头,老八老九的手段不行,不够大气!只是,没想到他们现在在朝堂的影响力已经这样大了,能使唤的人还真是不少嘛,倒是给叔瑫兄弟添了不少麻烦,不过,那三兄弟倒也硬气,还真一一接了下来,不错,有点儿阿尔济当初的悍勇之气。现在国家日渐承平,军队风气稍有松懈,由着他们鼓捣吧,有了叔瑫在前,众人也才会知道自己与他的差距,才不会个个骄矜自大,目无余子。
又翻翻放在桌上的纸,伊拉哩家的老大不错,该往上升升了,总不能让他比自己儿子的职位还低吧!那小子虽不像叔瑫那样一身武力,却比叔瑫多了大局观,这样的人材用在一些敏感位置可是很好用的。最重要,是阿尔济还在!阿尔济的忠心,皇帝很清楚,那个老家伙只要神智不昏馈,便是家族受损,也不会失了分寸。
皇帝想着曾经的过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平三藩的功劳,他也能为了自己这个皇帝忍下争功之心,最后只授了一个子爵,别的事儿,还有什么是不能为自己这个皇帝做的?爵位,那可是一个家族要代代传承的!
想着当初岳乐势重,自己这个皇帝也只能退一步,皇帝冷哼一声,自己这么些年不是没想过给阿尔济再提提爵,只是那老家伙犟得很,说什么皇上一言一行万众瞩目,不能让自己为他破了例,坏了规矩,以后不好约束众臣;若真爱重他们一家,就压着点儿那几个孙辈,别让他们升得太快招人的眼。
皇帝恨一声,那个老东西,连朕也使唤上了,还得替他调教儿孙……
李德全不着痕迹地看一眼皇帝,先前皇上还面沉如水,此时却又嘴角含笑,这是个什么情况?
皇帝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脚,孩子们年轻,由着他们先蹦哒吧,不伤筋,不动骨的,便是磕一下碰一下,也无碍。平日军营里为什么总互相切磋?为的,就是多一些对敌经验,阿尔济这几个孙子本事是有的,只是,却少了阿尔济的稳重与气度,毕竟年轻气盛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加上经的事儿少+,有时难免浮躁。阿尔济既然想的是儿孙成材,自己也就顺势而为吧。让他们先斗斗,自己掌着点儿力度,别让他们拼出真火来就成。
当初阿山从文,一来是身体根本有损,二来,这是阿尔济唯一的血脉,自己还遗憾阿尔济后继无人,没想到,他的孙辈倒都走了他的路了!皇帝想着阿山在家里如异类一样,又忍不住好笑,阿山是个细致的,在那样一群人中间,是个什么感受?
皇帝想着一群武将围攻一个文官的场景,嘴角泄漏出一丝笑意,他不是幸灾乐祸,绝对不是,他就是觉得阿山像草原上落在狼群里的羔羊……
老一辈的也许是因为经历过太多,心,总是更坚硬,便是看着小辈受伤,也会笑着说,这点伤,不算什么事儿,想当年……
于是,不耐烦的小辈就嫌老一辈的雄风不在,却总爱忆当年!
老辈的是留恋往昔的峥嵘岁月吗?兴许是有,但绝不全是。老辈话想要告诉儿孙的是:孩子,别怕痛,现在受过了伤,你才能记住教训,才会成长,以后,才能稳稳地站立在大地之上,不惧狂风,不怕暴雨,山洪不能摧折你,泥石也不能淹没你,只有你自己深深地扎根在大地,你才有繁茂的一天……
年轻的心,是柔软的,敏感的,这样的孩子,如生活在温室里明媚的花朵,美丽却也脆弱,如果把他们放到风雨中,是否能继续挺立傲放?
是一辈子呵护着他们,还是让他们去经历磨难,这是让老一辈矛盾又为难的选择。谁的孩子谁心疼,孩子们受伤,老辈儿的不难过?也许,他们比孩子们更痛苦吧!
康熙四十四年的十一月,京城上层圈子里很热闹,一部分人见面问的是:你挨揍了吗?大部分人则笑嘻嘻道:今天看人挨揍了吗!
放开马力的叔瑫有多恐怖?京城里的人现在大致都有印象了:那就是头怪兽,从不疲惫!
伊拉哩家谁最能打?
伊拉哩叔瑫!
伊拉哩家谁最阴险?
伊拉哩仲暟!
伊拉哩家谁能让你吃了亏还说不出话来?
伊拉哩家的老大!
康熙四十四年的十一月,伊拉哩家的三兄弟觉得活得很恣意!平日敛起来的锋芒,此时全放了出来,扎得别人身上发痛,心里发毛。有人说他们张狂,告到皇帝跟前,皇帝坐在乾清宫的宝座上闭目聆听,之后点头:嗯,不错,军队里的孩子们,看来精神不错,战斗力并不曾减弱!
告状者目瞪口呆!
八阿哥听九阿哥说起这事儿后,沉默半晌,叹口气:“老九,收手吧,皇阿玛已经表态了!”
“啊?”
“你没发现,每次事情快失控时,总有人出来制止?咱们就算想闹大,也总不能如愿?皇阿玛这是由着我们却又圈着我们,闹可以,只是,不能出格。这就是皇阿玛的态度。”
九阿哥恨恨地咒了一声:“伊拉哩家那几个小子太可恨。”
八阿哥想着却笑了:“老九,他家的老二和你有点儿像!”
九阿哥一下蹦一起:“八哥,你怎么拿弟弟和一个奴才比?”
八阿哥笑道:“你听那些个下面儿的人怎么回报的?莫名其妙就伤了,摔马、拉肚子、衣带断裂当众出丑……记得吧,还有一个在御前失仪的被皇阿玛降了职的,他的这些手段,可都是暗手,呵呵,和他弟弟那样当面儿叫板抡拳头可全不一样,全是阴的!伊拉哩家的老大也有点儿手段儿,抓住别人的痛脚可劲儿查,这谁经得住查?完了,还笑眯眯和你把酒言欢!”
“八哥,你怎么还这样?他们几兄弟,弄没了我们多少人马?你还夸他们!”
八阿哥摇头:“老九,只许你对别人用手段,不能别人还击?你是因为几个奴才被送进了牢里不乐意?得了,又没送命,没事儿,便是以后捞不出来,你旗下还少了使唤的?”
“八哥,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三个奴才,太嚣张了。”
八阿哥推开窗户,深深地吸了口吣凉的空气:“老九,再嚣张,他们也是奴才不是,只要咱们有了大势,他们一样会俯首听命。”
“我知道,八哥,我就是一时来气。爷居然没让他们吃着什么亏。”
“至少,咱们现在知道伊拉哩三兄弟的底细,也知道了皇阿玛的态度。”他算是看明白了,皇阿玛对伊拉哩一家宠信着呢,只要他们家那个老家伙在,圣眷就少不了。他也得跟郭络罗氏说说,不能再撩拨那个伊拉哩氏了,反正那个女人从来不是个威胁。
“八哥,皇阿玛怎么这么偏着伊拉哩家的?”
八阿哥看着雪中挺立的腊梅:“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不畏严寒的腊梅,动人心呀!”
“八哥!”
“嗯?九弟,不论谁为君,都会喜欢这样的臣子的。”是不是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能得到这样的忠贞?
九阿哥张张嘴,最后放弃地咕哝道:“喜欢?明明看着眼气!”
238赢家
康熙四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二,皇帝的传旨太监到了怀柔,着乐不思蜀的一家子小年回京城。玉儿一家便坐上了回京的马车,庄子里的东西,自有贝勒府的人来收拾,他们,只需人回京就成。
玉儿一家轻车简从,先把弘晖送到了四阿哥的贝勒府,这才一家子回了离开了一年的家。
四阿哥看着脸色红润,长高了又长壮了的儿子,点了点头。
“在怀柔有没有好好背书?”
于是,弘晖在他阿玛的书房里开始背书。
四阿哥很惊喜,儿子这一年学的,比他意料中的多了许多。他本还担心到了怀柔,儿子会不会由着性子玩儿,没想到,儿子身子好了,这功课居然也超过了预期。
弘晖看着自己阿玛,突然道:“阿玛,你怎么不夸夸我?”
四阿哥僵了一下,儿子这话可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了,什么时候,儿子在他面前这样自在了?
“嗯!”
弘晖眨眨眼,“阿玛,你是说儿子背得好吗?”
四阿哥有些无措,他不习惯夸人,尤其这个被夸的人还是他的儿子。
清咳一声:“以后还要继续努力。”
弘晖学弘芝低头对对手指:“阿玛,小窝克说,小孩子要多夸奖,这样,学习才有动力!儿子在怀柔时,小窝克天天夸奖儿子,儿子就多学了好多本书。”
四阿哥狼狈地站起身,在屋里跺了几个来回,最后站在弘晖面前,非常郑重严肃地道:“阿玛对你这一年的功课还算满意!”
弘晖抹一把汗,他阿玛这神情,他以为是要责骂他,却原来,阿玛这是夸他呢!
想着弘普让他要多和阿玛沟通,弘晖眨眨眼:“阿玛,你要像堂叔似的守着儿子背书写字吗?”
四阿哥想说以后把功课交上来就行,想了想,如果自己拒绝了儿子,儿子以后学习会不会没有动力?
四阿哥板着一张脸,“高无庸,给大阿哥搬张桌子放到爷的书房里。”
弘晖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果然,小窝克说得对,阿玛是个面冷心软的。以后,自己要多和阿玛说话。
四阿哥看看书房外转圈儿的福晋身边的大丫头,想着儿子在怀柔呆了这许久,冷脸也维持不住了,“去吧,你额娘近一年没见你了。以后每天来阿玛书房一个时辰!”
弘晖得偿所愿又马上能见着分别一年的额娘,激动得小脸通红,努力压抑着急切的心情,一点儿不失仪地退出了阿玛的书房,出了房门,顿了顿后,撒腿就跑。四阿哥在书房听到儿子跑动的脚步声,唇角翘了起来。
“主子!”
四阿哥心情颇好,问一旁等了许久的谋士:“戴铎,咱们今年是不是要过个肥年了?”
戴铎张着嘴,吡着牙,笑得眼睛变成了一条缝:“主子,咱们一直留了人在那庄家处守着,这才没让他跑了。嘿嘿,两百万呀,两百万银子呀!”
四阿哥站起身,转开头:“其它人如何?”
戴铎这笑得也太不含蓄了!
“自打皇上的传旨太监出了宫,这京城里就跟开了锅似的,赢了的欣喜若狂,输了的捶胸顿足,有的顷刻间富比王侯,有的一夜间沦落街头。咱们下注的那一家便是沦落了。当初庄家开出十赔一与三赔一的赔率,确实吸引了好些赌资,可现在全都成了催命的凭据。”
戴铎收收脸上的笑:“其它皇子阿哥们,下的赌注有大有小,赌哪边儿赢的都有,不过,兴许是怕惹怒皇上,大抵明面儿上下的都不多,奴才依主子的吩咐,查探到八爷着人悄悄买了雅贝勒爷一家赢,赌注是五万两,只是,兑钱的慢了一步,庄家已无钱付赌资了。”
四阿哥背转身去:“这么说,老八输了五十万,另五万还打了水漂?”一夜回到未开府前?
戴铎特别想看看主子爷脸上的表情,这样愉悦的声音,他跟了主子爷就没听到过几次呀!
“八爷九爷的五十万要付给雅贝勒爷一家,八爷的后手也落了空。被咱们抢先了一步。”
四阿哥站了近一盏茶时间才又转回身坐到了椅子上,此时,他的表情又跟平日一样了。戴铎遗憾地暗自叹口气。
“老九派去怀柔的人也都处理干净了?”
“是,一个没留。干干净净。”
四阿哥冷哼一声:“老九的手段太下作。”
戴铎自然知道自家主子说的九爷着人煽动周围村民去围贝勒爷庄子,之后要乘乱虏人的事儿,不过,他一个奴才,却不敢说主子兄弟不好的话。
四阿哥扶着额:“那个丫头,就会惹事儿,希望她这往后的日子能老实点儿。”他在后面收拾得一点儿不轻松呀!
这好话说说却是没有关系的,因此,戴铎凑趣道:“没伊拉哩夫人这一出,咱们也不能得了这丰富的资金不是!以后,主子也不用再为手紧发愁了。”
四阿哥嘴角又翘了起来:“这赌,还是不能常玩儿,坏性情!”
戴铎道:“人一辈子,便是不赌钱,也总会有这样那样的赌,读书的下考场是赌,做生意的进货是赌,这女子嫁人何尝不是赌?爷此次这赌,却是下得极稳极准的。”
四阿哥摇头:“赌不可轻下,爷知道你们也跟着赢了一笔,以后,却要严格管束不能放纵了下面的人。”
“爷放心,这次也是例外,以后,断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儿的。”
四阿哥呼出一口气,这个年,能过安稳了!
四阿哥的年过得很安稳,很肥硕,八阿哥九阿哥的年过得却很清瘦、很凄凉!
九阿哥坐在八阿哥的书房里盯着那一张字据发呆,这一下,一百万就没了?输给伊拉哩氏的早在意料之中也就罢了,怎么这赌资也落了空?这一来一去,就一百万呀!
八阿哥的脸难得地沉了下来。
“九弟,兑赌资的奴才被几个打架的赌客牵累,不小心挨了一拳被打晕了?暗中护送的人也同样着了暗手!”
九阿哥猛一个激灵,很快反应过来:“八哥,这是有人暗算我们?”
八阿哥点头:“那打架的你仔细着人找找?”
九阿哥眼睛一下变得通红:“他娘的,要是让爷知道谁在暗中算计我们,爷要把他活生生炸了!”是雅尔哈齐吗?还是谁?
八阿哥看了激怒的弟弟一眼:“老十那儿下的赌注不大,这两年先跟他挪借点儿吧!”
九阿哥此时暗自庆幸当初老十下注时自己没逼着他多下,若不然,这两年时间他们三兄弟岂不是要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八哥,八嫂子拿了自己的嫁妆银子……”
八阿哥叹口气,“你八嫂这次吃了亏,以后就会收敛了,没事儿。”
九阿哥看看自己八哥,没事儿?八嫂那性子,是个肯吃亏的?素来只有她让别人吃亏了说不出口,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让她吃哑巴亏的?似乎八嫂下的注还不小,此次输惨了啊!
“八哥,你说那个兑走了二百万的人是谁?”
八阿哥摇头:“你可以着人查查,不过,我估计能下二十万的,也不是平常人家。”
九阿哥咬牙:“那个庄家不是苏浙富商?怎么连赌资也付不出了?”
八阿哥苦笑:“他是太贪心呀!如今落得回家的路费也没了,还成天被一帮追债的堵着打,命估计也不长了!”他自己何尝不是,现在居然也欠下债了!
九阿哥眼珠转了转:“九哥,他在苏浙有田产吧?”
八阿哥叹口气:“估计已被追债的掏空了!”
九阿哥不死心:“这才一天,我着人去把他提过来问问。再说他不是商人?我得让他留着命替我把钱挣回来。”
九阿哥兴兴头地着人去找,却已没了那商人的一点消息,过了年才查到,那人被太子的人拎走了。
没逮到人,九阿哥的年过得很紧巴,没办法,只能找他十弟,十阿哥下了三万,却赢了九万,当初他下注时赔率是三赔一,虽没像四阿哥那样一家暴富,却已极是得意。这赢来的钱和每年的俸禄用起来的感觉可完全不一样,高兴呀!爽呀!九阿哥来借,他也不吝啬,倒让九阿哥不好意思起来。
“老十,当初我逼着你下了三千两赌资,害你输了,你现在还这样帮九哥。”
十阿哥乐呵呵道:“九哥,咱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三千两而已,小意思!”
九阿哥道:“老十,你也别哄九哥开心,咱们现在没爵,来钱处有限,九哥知道你手上也不宽裕。”
十阿哥摇头:“九哥,我额娘给我留着有呢,你放心使吧,输了就别再去想了,好好过年,八哥那儿我也给他送一些去,我听说八嫂可也输了不老少。”
九阿哥苦笑,他打小还从没这么手紧过。进宫了被他额娘骂了一顿,给了他八千两,只是,他的开销大,素来又是大手大脚惯了的,这几千两却不够使。倒是他八哥府里人少,性子也不像他,日子过得倒不是很窘迫。
皇帝封了笔,放着一年里唯一的年假,但京里的情报仍然源源不断送到他手上,他那些儿子们的事儿他倒也都知道,不过,他却不准备管,儿子大了,该为自己做的事儿负责任了,他不能事事都替他们担着。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他们想来不敢这样孤注一掷了吧!
“李德全?伊拉哩丫头赢了钱高兴吗?”
李德全看看皇帝的脸色:“万岁爷,那钱还在四爷手上放着呢。”
皇帝摇头:“她倒一点儿不急。”
想了想,拿起一边的纸看了看:“伊拉哩家也下注了?也是,以他们疼那丫头的劲儿,肯定得给她撑腰呀。赢了多少?嗯,下了三十万,赢了九十万,好嘛,这一下,比朕的私库不差多少了。”
想了想:“所幸朕当初不让把事儿传太开,这影响的人都不多,若是京里的普通百姓也知道这事儿,这个年,岂不是有许多人没着落了!”
李德全道:“万岁爷圣明,奴才听说,除了有几个赔不出的庄家沦落街头的,别的人倒也没受多大波及,便是输了的,也不影响过日子。”
皇帝微笑着点头:“他们的都是闲钱,输赢都没什么太大关系,行了,伊拉哩家赢了这许多,朕要让他们给朕好好准备来年的生辰礼,哈哈。”
李德全凑趣道:“便是日子多紧巴,也不能短了万岁爷的,阿尔济老爵爷哪年不是把那自己不舍得用的东西往主子这儿送呢。伊拉哩夫人也一样,到了怀柔,一个人照顾一大家子,忙得没空,可只要主子回了京,就还是如以前一样送吃送穿,难为她哪儿挤出来的时间!”
皇帝跺跺脚,又摸摸身上的衣裳:“那丫头的手巧,到如今,朕穿着她做的衣裳鞋袜却是比御用的做得还舒服了!”
李德全笑眯了眼:“那是夫人用心了!而且,那只雕也真灵性,不知打哪儿找出来这些从没见过的料子,也不知是不是真从海外仙山带回来的!”
皇帝忍不住笑:“什么海外的仙山,不过是深泽山林,人迹罕至之处罢了!”
李德全想了想:“奴才总觉着这就是那个什么蓬莱仙岛上的东西,弘普阿哥前儿还说到什么海外有仙山呢。”
皇帝听了呵呵大笑:“那小子,尽看些灵异神怪的东西,年后朕得约束着他一点儿,不能让他被他额娘带坏了,不好好背经史子集,却喜欢一些志怪神异,要不得!”
李德全道:“奴才听曹嬷嬷说,弘晖阿哥跟着弘普阿哥可是最爱呆在书房里看书了。”
皇帝听着这话摇头:“希望弘晖没被带偏了,年后,朕也得看着点儿。”
239上学
康熙四十五年,弘普六岁了!
按说,一般的宗室,入学年纪不会这般小,不过,弘普是例外呀!谁让他被皇帝惦记上了呢。于是,弘普也被皇帝拎进了上书房。
皇帝对皇子的教育,首选为成龙,其次为襄政,又次为领兵,再次为务学,复次为书画。皇帝制定,皇子六岁开始在上书房读书。这里包括皇子、皇孙、皇曾孙、皇玄孙等。到上书房读书的还有谕准的特殊人员,如上书房伴读,功课与皇子不同,其伴读另有伴读师傅;还有部分额驸等。
皇子读书的地点在上书房,上书房(又称上斋)的地点,在皇宫、西苑、畅春园和圆明园都有。皇宫内,上书房在乾清宫左,五楹,面北向。地点选在乾清宫附近,是为了皇帝几暇时便于到上书房检查。
人家六岁开始启蒙《三字经》,《千字文》,弘普的功课却是跟着弘晖一起走的。
这不能怪皇帝蛮横,对弘普高标准严要求。实在是入学前,弘晖一不小心把弘普的功课内容给泄漏了!再说,皇帝对于弘普早早启蒙的事儿门儿清,又怎么会让他再回去摸鱼?
上书房里谁最引人注目?
太子的儿子!
太子的长子于四十年十一岁时殇了,上书房现在的有太子的十三岁的二儿子弘晳、十一岁的三子弘晋。
弘普看看济济一堂的皇子皇孙,开始头痛!
额娘说得对呀,在家学多好!来上书房就是受罪呀。这么多人挤一起太吵闹了,哪有他一个人坐在大大的书房里舒服!可是阿玛说了,男人要大气,还要多接触人、事!所以,最后,额娘还是同意他来了!如果额娘不愿意,有的是法子让他“病了”。额娘说,作为长子,他不能太宅!
来前儿,额娘还说了,上书房里,他谁也不用怕,但是,做人还是低调一点儿比较好,平日要谦虚,要谨慎,犯不着把自己累着了,功课嘛,应付着过了就成,做额娘的她是不担心的,额娘说她担心的是打小一点儿委屈没受的儿子到了上书房受气。
弘普当时就想告诉额娘,阿玛背着她可没让自己少受气,所以额娘不用担心他太傲骄……不过,看看阿玛虚眯上的眼,弘普明智地缄口不言。算了,谁让他落下这么个阿玛呢,他忍了!
六岁的弘普坐在一堆比他大了许多的皇孙中间,显得很异类!不为别的,就为他的个子!因为课时是跟着弘晖一起的,他也被安排在弘晖旁边坐着,一个六岁的孩子,他就是再能长,那个头和十岁以上的孩子还是有着明显的差别的!最明显,是一张脸!六岁孩子的脸,那个嫩呀!十岁以上的孩子?那成天风吹日晒的,怎么也得变变颜色吧!
白嫩的弘普很老实地坐在位置上翻书。
这些书他都会背呀!他当然就是翻翻。
首先找上弘普的,却是弘昱。
“你是弘普?你和弘晖学一样的课吗?你几岁启蒙的?”
弘普看着这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他记得方才听弘晖说他是大堂叔的嫡子。
“很早,额娘喜欢念书给我和妹妹听。”
弘晖见几个堂兄弟围住了弘普,怕他被欺负,赶紧过来,却听到弘普和他们闲聊呢。平日明明很聪颖的普儿弟弟,却表现得很平庸,倒仿佛只会背书似的。
弘晖想了想,明白了,普儿弟弟这是打算听小窝克的走低调平庸路线?
弘普很想睡觉!
寅时(3~5点)到上书房,他还得提前起,走好几里路呢,打小儿,他从没起这么早,额娘说小孩子要多睡,所以,他们家的孩子,总要睡到早餐了才起来。弘普觉得很悲伤,以后,不能睡懒觉了。
“普儿弟弟?你别打瞌睡,一会儿师傅发现了,要罚你的。”
弘晖在怀柔住了一年,自然很知道这个堂弟的生活习惯。
弘普看看坐回座位的皇孙们开始复习各自的功课,回头对弘晖道:“你也快去背书吧,我不睡!”
弘晖有些不放心,可这是上书房,不是怀柔的书房,他也只能坐了回去。别人摇头晃脑地背书。弘普的头则一点一点……
卯时(5~7点)授读的师傅到了上书房。皇子皇孙们相揖行礼,师傅相揖回敬。开始学满文,之后是蒙文,最后是汉文。到了午正十二时,弘普羡慕地看着同龄的孩子们下了学,他还要再等一到两个时辰才能回家,啊——他想额娘了!
“普儿弟弟,中餐你吃什么?”半个多月没吃着小窝克做的饭了,弘晖真是想念得紧。
弘普看看小太监送来的饭,示意弘晖别客气,弘晖和他是厮混熟了的,一点儿没见外,直接端了个菜到自己桌上。小窝克做的菜,别人哪比得上呀!吃着不但香,而且,吃了以后,头脑还特别清醒。不过,今儿这菜,弘晖发现跟以前的又不一样,这看着闻着都比以前差,疑惑地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放心了,小窝克亲手做的。
弘普慢条斯理吃着饭,额娘说如果饭菜香气扑鼻一定会引得众人垂涎,颜色太好也不行,他需要低调。
弘普撇嘴,额娘真是杞人忧天,别人还会抢他的饭不成?到了未正(未正14时)二刻,弘普的功课已完,他年纪小又乖巧,功课也好,没像别的皇子皇孙那样被罚背书、罚写字,师傅允许后,他便起身回家了。
玉儿在府里翘首等着盼着,好容易等着儿子回来了,赶紧把他收拾妥当,呣子二人坐在房里腻歪。
“儿子,有没有人欺负你?”
“额娘,没有。”
“儿子,累不累?”
“额娘,儿子上午有点儿犯困,后来就好了。”
“唉哟,我这么小的儿子,却要起那么早。”玉儿抱着儿子亲了又亲,心疼坏了。她家的孩子从来起得晚,现在,却要跟皇子皇孙们一样受罪了。
“额娘,别人家的都这样。儿子没事儿。”
玉儿又搂着问学了什么。
“额娘,功课不重,儿子觉得满轻松的。先是满洲语文,蒙古语文,汉语文;再是儒家经典,学四书五经什么的;三是骑马射箭;四是史部、子部、集部的书;五是作诗;六是书法和别的。”
玉儿睁大眼:“儿子,今天都学了?”这也太繁重了!孩子要累坏了!
“没有,儿子说的这是上书房要学的所有的内容。儿子唯一不习惯的是每日至下午歇息不过一两次,每次不过一刻,仍须师傅准去始去。儿子虽然喜欢看书,可实在不喜欢一直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的。以前在家额娘你总让弟弟们来扰我,现在到了时间,我就想弟弟们是不是该来了。”
玉儿抿嘴乐,她怕儿子只顾着看书,把眼睛看坏了,总是过半个时辰就让两个小的跑来找他们哥哥玩儿一会儿,天长日久的,大儿子形成了习惯,如今却是想弟弟了。
“你没在府里,弟弟妹妹也不习惯。”
呣子俩对视一眼,又抱成了一团。
雅尔哈齐回府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不动声色地引着媳妇儿围着自己忙乎,忙完了,问儿子上书房好不好玩儿。
弘普看看阿玛,“还好!”
雅尔哈齐一笑:“儿子,其实阿玛觉得,你不用听你额娘的扮什么低调,你只管由着性子,学完了功课,还可以看自己喜欢的书不是!”
弘普想了想,师傅教的他都会,他也觉得很浪费时间。可是,为什么他总觉得阿玛这提议没安好心呢?
雅尔哈齐也不多说,这个儿子,你要说得太多,做得太多,他就能找出漏洞来。
“去找你弟弟妹妹吧。”
弘普看看阿玛,又看看额娘,有些不甘不愿地退出了房去。
玉儿看看丈夫在儿子走后脸上露出的不怀好意的笑,嗔道:“你又想做什么?”
雅尔哈齐把媳妇儿抱到腿上:“没什么,嘿嘿,媳妇儿,那小子也大了,你不用太替他操心!”
玉儿捏住丈夫腰间的肉就转了一圈,转得雅尔哈齐直吡牙。
“大了?儿子虚岁才六岁,这就大了?”
雅尔哈齐把腰间的手握住:“你不总说儿子智商远远高于常人?你怎么还总拿常人来和他比?你不用管他,他机灵着呢,再说,皇上对他清楚得很,你让他装平庸,皇上未必喜欢看到。”
玉儿噘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上书房,太出头了,肯定招那些皇子皇孙的嫉,那样对儿子不好。”
“就算是不想招嫉,却也不用装平庸吧,让他和别人一样总行了吧。”
他的儿子,哪用那么委屈。媳妇儿总是没自觉,他在皇上跟前得意,那些皇子皇孙们哪敢随意欺负他儿子。再说了,老太爷说了,就要趁着年轻的时候吃点儿亏,以后大了才不会吃大亏。嗯,不能让大儿子过得太平静,得给他找点儿事儿。
某个无良的父亲,一点儿不觉得给自己儿子挖坑是可耻的事儿,也不觉得因为独占欲发作怂恿儿子出头招事儿是错误的。反正儿子聪明,媳妇儿又给了他护身的东西,又不会出人命,吃点儿小亏,没事儿啦!
小小年纪,太老成了,不好!
于是,第二天,上了自己阿玛恶当的弘普问师傅:“徐师傅,我把该学的都学会了,可以看别的书吗?”
徐师傅愣了一下,这个六岁的阿哥学完十岁孩子的正课还有余暇?心有疑惑之下便开始考问弘普功课。弘普为了看更多的书,没把进度外的也背出来。可就算这样,也让徐师傅很是惊讶了。要知道,他考的,好些都是没教过的,可这孩子居然也能答上来。
“你几岁启蒙的?”现在才六岁,就会背这么多书?
弘普道:“自打记事,额娘就开始给我们念书。”他和妹妹打生下来就记事了!
“平日都看些什么书?”
“什么都看,看得最多的是山川游记。”
徐师傅想了想,这是亲王一系的,不是皇子皇孙,皇上的要求定是不一样的,便给弘普推荐了两本儿书,让他完成课业后再看。末了又去把这事儿禀报给了皇帝知道。毕竟,六岁的孩子到这般程度,这可是相当聪明了!
皇帝听了来了兴趣,他早知道弘普那孩子聪颖,带着那孩子南巡时还教了他不少东西呢。
“弘普说他想看什么书?”
“回皇上,弘普阿哥说他想看山川游记,另外……”徐师傅顿了顿:“……还有《太平广记》、《山海经》一类的!”
皇帝不知道该恼还是该怒,这孩子,怎么就喜欢这些志怪野史的杂书?他本就是怕那孩子被他额娘带偏了心思才让他进的上书房,没想到,居然没起到多大效果。
徐师傅想了想,“弘普阿哥说他保证把正经的功课都学好了!”徐师傅第一次遇到这样把功课学好后还有大量余暇的孩子,
皇帝站起身走了一圈儿:“徐师傅,你给他多安排一点儿别的功课,朕倒要看他到时还有空闲没。”
徐师傅应了是,却并不退出去,“微臣请皇上明示,弘普阿哥应该侧重哪一方面?”
皇帝想了想:“襄政!”
皇帝有些担心志怪神谭看太多,又有那么一个额娘……皇帝皱起了眉头,想起老四说的一件事来,当年震寰律师说伊拉哩丫头心在世外,想化了那丫头出家,弘普别学得和他额娘似的不沾尘俗气,那样可不好,得多给他套点儿羁绊,那孩子喜欢他四叔……那孩子性子似乎有些清冷,还是让他多接触点儿人气儿好,这样,他就不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了吧!末了,又想起来问。
“徐师傅,弘晖的功课如何?”
“回皇上,弘晖阿哥的功课比一年前长进多了,还多学了好些。”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好。”
徐师傅回去的路上还在想,这雅贝勒爷一家子,可真得皇上眷爱呀!
240孝悌
在上书房的日子,弘普痛并快乐着!
痛苦的是,明明记下的文章,他却一定要跟着师傅诵读一百多遍,快乐的是,学习任务完成后,他现在可以看很多书了,汗玛法还允许他借读皇宫里的书;烦恼的是,师傅给他的功课明显超过弘晖,快乐的是师傅学问很渊博,他不懂的一问就能得到答案;无奈的是,师傅加的功课好些很枯燥,快乐的是这些枯燥的功课一部分也能解答他曾经的一些疑惑,也算是有用的知识……
很快,弘普发现,就连静静看书也成了奢望!
弘普来上书房,他观察着皇子皇孙,皇子皇孙也观察着他。第一天,弘普表现得很平庸,倒没引起多大关注。可后来,弘普如同明珠一样焕发出自己的光彩后,皇子皇孙自然便有不乐意的了!
不招人嫉是庸才。嫉妒,也从来不只属于成年人。第一次,几个皇孙打闹,打翻了弘普的饭菜。一般六岁的孩子饿了一上午,却吃不到饭会是什么反应?哭!可是,弘普却不是一般的孩子,他只是挑了挑眉,看看那几张脸,冷静地吩咐小太监收拾干净地上、桌上翻倒的饭菜,别弄脏了堂兄弟们的衣裳。等小太监手脚麻利迅捷无声地收拾好后,弘普坐在座位上准备拿出额娘给的糖丸吃下去,不过,没等他实现自己的想法,一边的弘晖把他叫了过去,两人分吃了弘晖的饭菜。当然,两人都没吃饱,弘普想了想,避着众人的眼,把糖丸一分为二,一半塞进了自己嘴里,一半塞进了弘晖的嘴里。
弘晖对于这入口即化的糖丸很好奇,咂吧着嘴儿好奇地看弘晖手里的小瓶子,弘普白他一眼,收进了怀里。额娘说了,最好谁也别让知道。
弘晖觉得那糖真好吃,可是,弘普自己也只吃了半粒,所以,他只是垂涎地看了堂弟揣东西的位置几眼,之后凭借莫大的毅力转开了目光。
第二次,弘普的饭菜碰翻了,弘晖的也没逃过去。
弘普很冷静,弘晖很无奈。
弘普问几个堂兄弟和好了没?还会不会吵闹?
几个十来岁的孩子面面相觑,一起笑着道:“堂弟没饭吃了,我们分给你吧。”
无人说给弘晖也分一份儿。皇家的小孩子也不可小觑呀,挑拨离间、分而化之用得一点不着痕迹。
弘普摇头道:“没事儿,我额娘今儿给我送了两份儿!”
看着弘普的随侍一会儿又拎进来一个食盒,几个皇孙愣住了。
弘普也不搭理几人,招呼一边的弘晖,端出他特意要额娘做的色香味俱全的饭食。其中一个皇孙身子动了动,被另一人抓住了胳膊拉回了座位。在众人的注目与垂涎之中,弘普慢条斯理享受他额娘的爱心午餐。弘晖笑着,一点儿没客气地开始扫荡。吃完了,还问弘普。
“糖,那天的糖,再来一粒。”
弘普白他一眼:“你今儿吃多了,不能吃那个!”
想了想从另一边掏出另一个小瓶儿,倒出一粒,一人一半吃了!
味儿不一样,同样入口即化,香气充盈。
“怎么不一样?”
“那天那个是饱腹的,这个,消食的!”
这可是额娘这些年在那个草药仓库里研究出来的。因为他要来上书房,为他准备了好些功效不同的糖丸:怕他劳神过度额娘准备了补神醒脑的,怕他饿了准备的胞腹的,还有解毒的、消食的……能想到的,额娘都准备了!
弘晖觉得普儿弟弟和小窝克一样,身上带了个百宝箱,但凡拿出来的,总是好东西,最重要,这些东西吃过后,总会让他精气神达到最佳的状态,为此,他的功课学起来也更轻松了。
对于皇孙们私底下的小动作,弘普全看在眼里,却都并不在意,他觉得他额娘说得对,无关的人,理他作甚。也是他这种云淡风轻看小丑的态度,让那些个皇孙们更恼火。
这日,吃罢饭不久,弘晖开始腹疼如绞,一边的弘晋道:“弘普,你给弘晖吃什么了,害得他肚子疼?”
弘普也不理他,走到弘晖的座位边转了一圈儿,不着痕迹地仔细嗅闻,完了,从身上又拿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一半分给弘晖,一半自己吃了!
弘晖痛得满头大汗,把上书房的师傅都惊动了,急忙着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太医到时,弘晖的肚子却已经不太疼了,但众人却围着弘普,谴责他谋害堂兄,弘普稳稳坐着,不急不燥,不惊不惧。最后一个皇孙看不过眼,伸手去推他,弘普这才躲了躲,那皇孙却绊倒在地,磕坏了门牙,开始哇哇大哭。于是,刚给弘晖把完脉的太医有了用武之地。
皇孙们见自己这方折损了人马,罪魁祸首却镇静非常,这一下更恼了,两个大的便使出了从蒙古谙达那儿学来的技巧要把弘普按在地上。可弘普是谁?脑子优于常人,身体素质优于常人,三岁开始跟着那个以阴自己儿子为乐的阿玛习武,吃了不知道多少暗亏,如今长到六岁,经过了无数次绊子的磨练,岂会轻易被人扣住,几个闪身,便出了众人的圈子,两个皇孙则头碰头狠狠撞在了一块儿!
这一下,本来旁观的皇子们也来了兴趣了,开始一起围捕弘普。弘普年纪小,身子小,肢体灵活,步伐敏捷,在上书房里窜来窜去,却无人能逮住他。一时上书房里人声鼎沸,沸反盈天,这个喊:从后扑;那个说:伸腿,绊他;又有人叫:快,堵住了,来几个围住他……
无人理睬师傅们的喝止。
皇帝到时,看到的就是这般乱相。
皇帝发怒的样子,弘普从没见过,此时跪了一屋子人,唯他从眼角下好奇地看着眼神犀利,面罩寒霜的皇帝。皇帝坐在上位,把下面情况看了个清清楚楚,这被众人围捕搅动上书房的小子居然面不改色,自己发怒,还敢偷瞄自己。
皇帝沉着脸,“弘普,你站过来跟朕说说,这都是怎么回事儿?”
弘普站起来走到皇帝跟前,想了想,开口道:“汗玛法,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堂兄们和堂叔们吃完饭都觉得应该活动活动,准备做长寿老人。”
皇帝呆了呆,上书房的孩子们则集体嘘了口气。
许多人一起嘘气,那动静,皇帝想装听不到都不行。
“弘普,为什么你的堂兄堂叔们牙也崩了,额头也撞红了,个个衣衫不整?”想混过去,没门儿!
弘普回头看看狼狈的皇子皇孙,“汗玛法,堂兄们和堂叔们想做亲密的肢体接触,可似乎没太控制好力道。”额娘这种说法真贴切!
皇帝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弘晖为什么衣冠整洁?”
弘普回头一看,果然,在一群衣斜帽歪的皇子皇孙里,一丝不苟的弘晖显得特别扎眼。
弘普道:“晖堂兄今儿身子有点儿不适,就没参加大伙儿的情感互动。”
“那么,你的衣着为什么也丝毫不乱?”
弘普想了想:“堂兄弟和堂叔们太热情,侄孙怕他们跟额娘似的就逃了!”
皇帝道:“你额娘怎么啦?”
弘普蹙了蹙眉:“额娘喜欢叫两个弟弟小包子,平日还总喜欢抱着他们的小脸儿亲,说是吃包子!”只要逮着机会,也啃他的脸儿,不把他啃得红通通,额娘就不会罢手!不过,额娘用香香软软的嘴唇亲吻,这些皇子皇孙想来更喜欢用他们的拳头亲吻他的小脸儿吧!
弘晖本来很担心弘普没答对话,把上书房的人全得罪光了,没想到,他说了实情却又什么也没说。此时再听到弘普这话,想起两个弟弟被小窝克搂在怀里亲得小脸红红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皇帝一腔怒火此时已散得差不多了,看看跪着的众人,也不叫他们起来,却考问起弘普的功课来。两人一问一答,直过了两刻钟,皇帝才停了下来。
弘普看看地上跪着的一群人:“汗玛法,堂叔和堂兄们平日功课也学得不坏,您要不要考考?”
皇帝翘起嘴角,看着一众人开了金口:“都起来吧!”
“谢皇阿玛(汗玛法)!”
皇帝今儿别的也不考,年纪小的,让背《孝经》。年龄大的,让他们对于“悌”之一字进行自己的说明阐述。
所有人都考完后,皇帝看着老老实实坐在各自位置的皇子皇孙们道:“《左传昭公二十六年》中说:‘兄爱而友,弟敬而顺’。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孝是善事父母,是面对长辈时的感同身受,是对长辈的敬、顺。正因为接受父母养育之恩以及天地万物的滋养,人才能生存在世间,若不懂得知恩报恩,岂非枉此人生?
悌是对同辈人的忠恕之道,同时孝悌也讲的是长幼有序和人性博爱。
一个人,假如对含辛茹苦抚养自己长大的父母尚且不去关爱,连血脉亲缘的兄弟也不尊敬不相亲,这样的人,朕还能对他存有指望吗?
孝、悌,是为人的仁德根本。朕希望你们牢牢记住了。”
“谨遵皇阿玛(汗玛法)教导。”
皇帝一个一个皇子皇孙看过去,最后点了点头,“你们能记住,能遵循,朕很高兴。”
皇帝走了,上书房里的皇子皇孙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弘晋先站了出来,对着弘普做了个鞠:“多谢堂弟。”
弘普回了一鞠:“曹植《七步诗》流传千古,而不悌的曹丕被指责千年。弟弟只是做了自己本应做的。”
上书房里的皇子皇孙不论真心还是假意,都过来与弘普把臂言欢,倒把弘晖挤到了一边。很快,师傅们从皇帝那儿回来,众人又开始授课。
下学后,弘普与弘晖一起相偕而出,却被等在外面的小太监领到了皇帝面前。
“弘普,你宽待兄弟长辈,懂得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仁恕之道,朕很满意。”皇帝问了上书房的师傅,自然对于事情的起因经过一清二楚。
弘普想了想,要不要告诉汗玛法,自己其实是觉得那帮人没威胁又懒得以后天天被找麻烦不想搭理他们才这样处理的?不过弘普最后还是放弃了:还是算了,汗玛法说他高兴,那就顺着让他老人家高兴吧,这也是孝道不是!
皇帝看弘普脸上神情平静,不骄不躁,更满意了,又问道:“弘晖今儿肚子是怎么啦?”
弘晖也觉得莫名其妙:“孙儿吃完饭,不知道是不是喝茶时间太早,肚子就痛了!”
“后来怎么又不痛了?”太医不是说这孩子吃了不洁的东西?
“普儿弟弟给孙儿吃了糖丸。”弘晖是个乖孩子,吃了弟弟的糖也没想瞒着玛法,反正,他有吃的也有分给弟弟。
皇帝看看弘普,“糖丸?”
弘普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瓶里还有两粒糖丸。
“额娘给侄孙解馋的。”
皇帝从李德全手里接过去看着那晶莹的糖丸,觉得口内唾液开始急剧分泌。心里则在想,那丫头怎么没给自己敬上来?
“额娘想做点儿糖丸敬奉给汗玛法,却总不满意,这个便是额娘试做的。”这是实验品,所以,汗玛法,你不要用那种眼光看着瓶子。唉,果然,额娘说的对,财不露白,露了后肯定会招人惦记,不过,反正现在晖堂兄也知道了,多一个汗玛法也没关系。
皇帝听了弘普这话满意了,想了想,还是把瓶子还给了弘普。
“弘普,为什么吃了这个糖丸你晖堂兄肚子就不痛了?”
弘普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晖堂兄的茶闻着味儿不纯,侄孙想着肯定水不洁,额娘说,吃了不洁的东西,就吃这个糖丸。”
皇帝的眼睛眯了眯,和两个孩子又说了一阵儿闲话,对于两个对答言之有物的聪颖孩子很满意。
看着兄弟俩走出乾清宫,皇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甲子?去给朕查,弘晖的茶水为什么就不洁了?
暗处传来应答声,之后,便再无声响。
皇帝坐在座位上发呆,早期后宫的孩子总吃到“不洁”的东西,几个孩子就这样没声没息的去了,后来他加大了治理的力度,孩子们这才都健康地长大了,便是夭逝也必是因为不可抗的因素,如今,这“不洁”之物,又出现了,还是出现在皇孙的茶水里?
241教子
回到府里,弘普把今儿上书房的事儿和阿玛额娘说了。
雅尔哈齐坐在紫檀大椅上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
“普儿,你可看出些什么来?”
“阿玛,堂兄、堂叔们看着都来围堵我,其实,他们互相在使绊子!”
雅尔哈齐唇角翘了翘,“还有吗?”
“晖堂兄的茶水应该是堂兄们做的手脚。”
雅尔哈齐点点头。
“儿子,今天上书房是不是少了人?”
弘普想了想,点点头:“弘晳堂兄没来。”
一边的玉儿瞪大眼:“难道是太子为难普儿?”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笑:“我问这话是因为弘晳要是在上书房,作为太子现今最大的儿子,他就应该管好皇孙辈儿的不许闹事儿,既闹起来了,必是弘晳没在的。”
玉儿噘了噘嘴儿:“兴许是太子安排了,然后让弘晳避嫌?”
弘普看不过去了:“额娘,太子堂伯现在不管上书房的事儿,上书房现在是我们这些小辈儿的地盘儿,就算斗来斗去也是我们这些小辈儿自己的事儿,太子堂伯是不会轻易Сhā手的,而且他要锻炼弘晳堂兄,自然由着弘晳堂兄自由发挥的。”
玉儿瞪眼:“怎么就不管了?说不准太子就是觉得你们这样想,才会出手。”
雅尔哈齐摇头。
玉儿想了想:“那是和太子对着干的人?”
雅尔哈齐无奈,他媳妇儿这辈子也别想学会揣摩人心。
弘普与自己阿玛对视一眼,无奈道:“额娘,你不是教过儿子,人性趋利?堂伯堂叔在上书房搅风搅雨又无利可得,他们做什么要没事儿找事儿?他们大人有大人的地盘儿要争呢,太子堂伯也好,别的人也好,没那个闲功夫。”
玉儿懊恼,自己连儿子都比不上!
雅尔哈齐看看儿子,哄道:“媳妇儿,没事儿,你懂理论知识就行,实践有我们爷儿俩呢。”
玉儿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不是个实干家。
“行了,你爷俩儿接着说吧,我就听听。”
父子俩对视一眼,一起嘘口气。
弘普看看额娘,决定长话短说:“儿子想着,弘晳堂兄至少应该是知情的。如果他在上书房,事儿闹开了,他就会被汗玛法责备,因为儿子被人欺负,他也看着不管,这是不悌,弘晳堂兄为了不落这个名声,就躲了出去。至于晖堂兄那碗茶,肯定是有人故意上的。因为每日中午晖堂兄都会吃儿子的菜,有人要给儿子扣帽子呢。”
“儿子,知道是谁要对付你吗?”
弘普想了想:“儿子虽然没额娘那样直接感受善恶之意的本事,不过,却也不迟钝,那几个堂兄不过是嫉妒儿子,才排挤打压儿子罢了。至于弘晳堂兄,估计是想看儿子吃憋,反正不用他动手,儿子在上书房要是呆不下去他更乐意,儿子似乎有些过于耀眼了。”
雅尔哈齐点头:“嗯,一般没事儿,皇子阿哥们的手脚不敢伸到上书房,因为那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风险大,收益小之事聪明人不为。”
弘普点头。
“儿子,你看吧,还是要多接触人群才行,对吧,你成天在家看书能有什么长进?那书什么时候都在那儿呢,还是得理论联系实际。”
弘普看看额娘,理论联系实际,额娘教了他们这个道理,却不懂怎么做,所以,自己这个儿子就得懂!
“阿玛,儿子知道了。”
看着儿子退了出去找弟弟妹妹,雅尔哈齐嘿嘿笑,臭小子,能进得来,还要能出得去,那才算本事,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能做到?十岁?十五岁?二十五岁?不知道他会不会从此迷恋上玩弄人心、摆弄权势?想他当年,若非自己媳妇儿,如今必然陷在争权夺势里面出不来呢。
玉儿看着丈夫脸上不怀好意思的笑容,一把揪住他耳朵:“又想什么坏点子?”
雅尔哈齐把媳妇儿搂到怀里:“没有的事儿,媳妇儿,你看,孩子不能惯,得让他们多经历点事儿才行,要不,以后被人害了还不知道是谁做的手脚。”
玉儿想想前世的自己可不就是那样,放弃道:“算了,儿子交给你了,你可别让他吃亏!”
说着玉儿眉毛立了起来:“你要太过火,我可不依。”
雅尔哈齐看着扎毛的妻子瞪圆了眼睛的样子爱得不行,抱着狠狠亲了几下,“爷自己的儿子,能不心疼?放心吧。”
玉儿噘嘴儿,他不是不心疼,他就是喜欢站在一边看儿子吃瘪,闹笑话!
坏人!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噘着花瓣儿似的小嘴儿,一点儿没犹豫,低头叼着就亲。
皇帝因为弘晖的事儿,今儿也没心情招幸后妃,便在乾清宫写写字看看书批批折子。到了晚上,暗卫无声息地跪在了御桌前。
皇帝写完一幅字,停下笔,接过李德全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坐着喝了几口茶,放松地倚在迎枕上呼出一口气。
“甲子,查到什么?”
甲子头也没抬:“回皇上,几位皇孙合议,给弘晖阿哥的茶里下点儿巴豆,然后问责弘普阿哥,那下巴豆的小太监如今被人灭了口。奴才们找了许久,找到一点儿蛛丝马迹,那巴豆粉被掉了包,换成了‘不洁’之物。”
“可查到是谁换了的?又是谁在背后指使?”
“奴才等有罪,现在还不曾查到。”
皇帝闭目不语,过了一盏茶时间:“甲子,不管涉及到谁,朕要知道究竟。”
“嗻!”
皇帝由着李德全给他按摩双脚,心里想着白日弘普与弘晖的表现。老四这个嫡子不错,聪颖,宽和,大气,不像老四的性子有些急躁。最重要,那孩子的身子骨儿壮了!
皇帝想着白日太医的禀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那孩子,那年历了一番生死劫,否极泰来,连今儿这样的事儿,也只是腹疼一番便过了。太医说,一来归功于孩子身子骨儿壮,二则是因为弘普那孩子喂的药丸对症,却是不会留下一点儿后患的……这便好呀。
皇帝翻了个身,那“不洁”之物制作过程狠毒、没人性、悖人伦,一直以来也没找着克制的法子,却没想到,伊拉哩丫头做的吃食倒有用了,只不知用了些什么材料,下次她敬上来时,问问吧。以后,便不用再担心宫里的孩子无声无息就没了!
只是,有些委屈弘晖那孩子,今儿却是受了这无妄之灾。
四阿哥府里,四阿哥一边听着儿子的讲述一边转佛珠。
“阿玛,您让儿子护着普儿弟弟,儿子没用,今儿倒全亏普儿弟弟救护了。”
四阿哥道:“你普儿弟弟性子淡,你平日多顾着他点儿就成,你兄弟二人就当这样相互扶恃着才好。”
弘晖眼睛亮亮地,“阿玛,普儿弟弟的糖丸好吃,还能治病。”
四阿哥看看儿子:“晖儿,这个事儿,上书房里还有别人知道吗?”
弘晖想了想,摇摇头:“普儿弟弟每次给儿子吃糖丸都是避着人,而且,手特别快,儿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塞嘴里了。”
四阿哥翘翘嘴角,“晖儿,你小窝克于养生救治上可有一手呢,她给普儿备一些好东西,也在情理之中。”
弘晖忽闪着眼睛:“嗯,儿子一直跟普儿弟弟那儿蹭吃蹭喝。”
四阿哥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嘴上却道:“你别学得跟你堂叔一样没脸没皮的。”
弘晖眨眨眼:“阿玛,儿子才没有!”
四阿哥轻咳一声,避开儿子的目光,“你小窝克惹的事儿,全得你阿玛我劳心劳力费神收拾首尾。”所以,儿子,吃点儿没关系。
弘晖看看阿玛,“阿玛,普儿弟弟每日带的饭菜,一直有儿子爱吃的,你说,那是不是小窝克特意给儿子做的?”
四阿哥翘起嘴角:“这事儿,你知道就成了,不用告诉旁人,若不然,岂非显得你小窝克太偏心你了?”
弘晖点头:“儿子知道,上书房里的都是兄弟叔侄,不能搞小圈子!”
四阿哥看看儿子,点头:“没错!”
看看儿子,四阿哥道:“你也大了,该知道的都应该知道了,你说说,今儿上书房是怎么回事儿?”
弘晖想了想:“有人拿儿子做筏子要治普儿弟弟。”
四阿哥点了点头。
弘晖又道:“上书房里的兄弟们虽然闹得厉害,但是真正想要排挤普儿的也不过两三人,其它的,或看热闹,或凑热闹,或觉着好玩儿,加上平日互有矛盾的趁机互相使绊子,你无意踩我一脚,我不小心还你一肘子,最后,就闹大发了。”
四阿哥又点点头。
“普儿弟弟的身手很好,儿子以后也会多锻炼,儿子在怀柔的时候,跟着堂叔学了不老少,以后也不会偷懒,会天天锻炼的。”
四阿哥道:“你那个堂叔,拳脚功夫还算不赖。”
弘晖握拳,他比普儿弟弟大,可功夫却没普儿弟弟好,以后他会努力练习的。
四阿哥看看儿子:“晖儿,你要记住,你这条命,是你小窝克和额其克守了七天八夜救回来的。”
弘晖点头:“儿子记着呢。”
四阿哥道:“你小窝克的儿女,本性都是极好的,而且,个个都极其聪颖,阿玛要告诉你的是,即使将来你发现,你永远也没他们聪明优秀,也不能生嫉妒之心,仍然要像现在这样好好爱护他们。”
弘晖不乐意了:“阿玛,儿子才不会。”
四阿哥看着儿子:“晖儿,你现在还小,不知道这人都会受到周围人的影响,如果你身边的人成天在你耳边说普儿故意压过了你去,不尊重你这个兄长。天长日久,你们现在这样的兄弟之情就会生嫌隙。因此,你要牢牢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弘晖重重点头:“儿子记住了。其实儿子早知道普儿弟弟比儿子聪明,他背书也比儿子快,可儿子从来也没有生气,也没有嫉妒。”
看着自己阿玛,弘晖道:“小窝克说了,人无完人,这世上也没有十恶不赦全无优点的人,儿子有儿子的长处,普儿有普儿的长处,小窝克说过不要拿自己的短处与别人的长处比较,那样得到的永远不会是快乐。”
四阿哥的眉头松了松,儿子大了!
等弘晖走后,四阿哥把高无庸叫了进来。
“大阿哥的茶水居然出问题了,着人好好查!”
上书房事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上书房、后宫各死了几个太监后就这样没声没息的结束了。不过,自此后,倒是没人再找弘普的不自在了。虽说那日大家有玩闹的成份,可他一直没被人逮到却也是事实,加上皇帝那一翻训导,无人再敢做出不悌之事来,于是,上书房比往日的气氛变得更和睦了。弘普也算在上书房真正站稳了脚跟。
日子就这样在孩子们的成长中慢慢过去了。
这日,玉儿正在府里追着孩子们跑,却有下人来报她外祖家的人求见。
玉儿把两个自打哥哥去了上书房后便日渐顽皮的儿子抓住拎回了正房,把他们交给惠容看管。
来的人是玉儿大舅的女儿雪梅。
雪梅按着规矩要行礼,玉儿下地扶住她:“自家姐妹,哪来那么多虚礼。且过来坐了。”
玉儿把下人端来的茶递给雪梅道:“我知道,你肯定遇到难事儿了,咱们自家人,不用说那些客套话,你直接说事儿吧。”
雪梅听着这话,眼里的泪一下流了下来,倒把玉儿唬了一跳,赶紧拿了帕子给她擦脸。
“这是怎么了?你说你,这事儿还没开口说呢,倒哭上了。快别伤心,遇上难事儿,咱想法子解决了就成,可不比在这儿抹眼泪儿强多了?”
雪梅边抹泪边嗔道:“小时候是个顽皮的,这做了贝勒夫人了,还是这般泼辣。”
玉儿笑道:“咱们又不是外人,说那些云遮雾绕的话做什么?你们这些姐妹素来不轻易登我的门儿,唯恐别人说你们攀附权贵,今儿能找上门儿来,我知道,必是万不得已的。”
242为难
雪梅听了玉儿的话,轻拍她一下。
“都是至亲,岂是你说的什么攀附呢,不过是这些年,你不是怀孕就是产子,要嘛不在京城,要嘛总有事,你自己说说,你空闲的时候有多少?大家姐妹体贴你辛劳,不愿意累着你,倒落了你的埋怨。”
玉儿嘻嘻一笑:“好啦,既是这样,也就罢了,我还想着别人家躲着那落魄的,你们倒要躲着我这嫁了好人家的呢。”
雪梅道:“又不是那些成日显自己清高的文人,大家亲戚,怎会这般见外。”
玉儿道:“既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既说不见外,有事你也当直说,也别和我见外才是。”
雪梅愣了一下,“你个机灵鬼儿,这么些年也没变,我倒被你套进去了。”
不过,雪梅显然被套得很高兴。毕竟,这上门求助,总有些怯意腼腆,如今这被求之人这般顾及她的面子,她心里自是极熨帖高兴的。
玉儿看着这个表姐,很是感慨,想当年,她第一次见着时,雪梅不过十四岁左右,如今,十几年过去,当年如花蕊一般的女孩儿,却已是为人母,年过三十了!
未出嫁前,玉儿出门少,虽同在京里,到外家总共也没几次,且次次吃过饭便走,府里太太玛法是不乐意让她在外久留的,因此,与这些表姐妹不如别人家姐妹那般亲密,可再不亲密,这也是亲人不是。
出嫁后,怀孕便用了两年时间,在怀柔呆了一年,随着皇帝南巡,她自己坐月子,平日稍闲一点儿要为家人亲人皇帝太后制衣做鞋袜,又要忙着照顾自家的男人、孩子……她还真没空出多少时间来联络亲友之间的感情的。如今,雪梅求上门来,必是不得已了。既是她能做的,她又岂会吝于帮助?她也不是那喜欢踩着别人来彰显自己地位能耐的人,为雪梅搭个梯子,让她能少些顾忌,不伤颜面,她心里是乐意的。
“大家都是血脉亲人,有事儿我能出上力的,你只管说。”
雪梅听玉儿说到这事儿,已见好了的脸色却一下又晦暗起来。玉儿见,拉着她的手轻拍了拍,雪梅被她这一拍却拍出了一腮的泪,拿着手帕子擦净泪,这才低声把她的为难一点一点说予玉儿听。
雪梅十五岁嫁了钮祜禄家的长子巴锡做了嫡媳,第一年便生下一女家里老人起名叫萨娜。萨娜长到十四后,配了萨克达家的儿子做嫡妻,如今成婚已过两年,可是,萨娜除了新婚回过门外,雪梅居然一直没有再见过面。
最初,雪梅想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玉儿也确实不能常回娘家,可是,后来居然连逢年过节也从没回来过,只萨克达家来人说病了,待身子骨儿好了再回娘家。雪梅说要上萨克达家看看生病的女儿,萨克达家却说萨娜不愿母亲为她操劳,再加上不过小病,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雪梅也就放下了。毕竟,她主持中馈,事儿不少,加上儿女也不只雪梅一人,要操心处却是极多,也就没太放在心里。
可前不久,雪梅终于接到消息,说女儿在萨克达家居然过得生不如死。本以为女儿过得很好的雪梅大吃一惊,便寻上萨克达家要见女儿,萨克达家却说儿媳妇去了海善贝勒府见萨克达家的姑太太了,一次是这样,两次也是这样,雪梅不提前打招呼上门他们就说雪梅出门了,便是雪梅先着人知会了,他们也说便是被贵人招见了,总之,雪梅是一直没见着女儿的。
雪梅明知道女儿在萨克达家受苦,到如今却一点儿办法没有,毕竟,她也不能为了见不着女儿就带着人冲上萨克达家闹事儿不是!
玉儿听了皱眉想了想,这个海善贝勒是恭亲王常宁的三儿子,恭亲王甍了后按律降等袭了贝勒的爵位。
“只是这姑太太又是谁?”
雪梅道:“女婿的玛法当年有个亲妹妹,给了恭亲王做小,后来升了做恭亲王的庶福晋,给恭亲王生的儿子女儿,活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也算颇有能耐了。”
玉儿一听,明白了,萨克达家敢这样不把雪梅当回事儿,仗着的,便是这位出嫁多年的姑太太的势。毕竟,敢拿这位姑太太的名头来用,必是与这位萨克达庶福晋关系极亲密的。
玉儿想了想:“表姐莫急也莫慌,你且说说,你得着的消息说孩子到底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说到女儿,雪梅便直绞手帕子,好在过了这一会儿,情绪已没最初那么激动,已经能够稍微平静一点述说了。
“女儿用了好久时间,买通了守后门的婆子,这才递了信出来。婆婆平日苛待是免不了的,最可恨是夫婿明安,宠妾灭妻,居然把嫡妻当丫头使唤,侍候着明安与小妾。”
玉儿挑眉:“告到宗族不行吗?”
雪梅道:“现今连人也见不到,平日被拘着连外人也不见,只说病了,如何找宗族?”
玉儿皱眉:“陪嫁过去的丫头嬷嬷都是死的?主子被人这样欺侮,居然没人敢吱声不成?”
雪梅道:“我那个傻女儿,新婚后被明安挑唆着把贴身的丫头都嫁了人,嬷嬷派了差事,居然没一个贴心人在身边的,如今在萨克达家不但要每日盘帐经营铺子,空下来还要侍候婆婆夫君小妾,铺子若没赢利,便要挨打受饿,赢利了,却无一分一毫落在她的身上花用,到现在,已是形销骨立了。”
玉儿瞪大双眼:“当初嫁女儿前,你们没认真打听过这家人的人品吗?”
雪梅抹着泪:“怎么没打听,都说他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家风却也还好。萨克达家那位太太在夫婿早逝后,独自养大了儿子明安,很是得人赞赏,也因此,得了嫁到恭亲王府的萨克达姑太太的眼。当日萨克达太太还亲来府里求娶的女儿,却没想到,如今女儿却是被这般作贱。”
玉儿皱紧眉头,“表姐,现在我想知道,如果孩子在夫家这般受苦,你想要怎么个处理法子?是让孩子还继续在那家,还是和离,或是要让他家赔罪完事?”
雪梅被玉儿的话惊了一下:“和离,怎么能能和离,和离了女儿这辈子就完了。”
玉儿一挑眉:“表姐,你要想好了,只是见一面,能有什么用?那家的婆婆、夫婿既都不待见我家的女儿,我家的孩子就那般下贱,由着他们欺凌不成?”
雪梅被玉儿说得一时有些六神无主。
玉儿拍拍她的手:“要见一面很容易,我出面准是能成的,只是,这样的夫家,你真的准备让孩子在他们家呆一辈子?你能肯定他们会不会有一天一包药下去,把孩子给弄没了?”
雪梅听到这话一个激凌,“不,他们不敢!”
玉儿道:“能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咱们现在以势压人,说不准那家人就会恼羞成怒,孩子以后还有好日子?这两年,难道不够他们用脑子想想这样对我们的孩子是对是错?”
雪梅慌乱道:“可是,和离的名声不好!”
玉儿不以为然:“名声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雪梅擦着泪:“我们瓜尔佳家的女儿能嫁得好,全凭的名声呀,我怎么能为了女儿一人,自私的毁了一族的名声?”
玉儿无奈:“瓜尔佳家的女儿嫁得好不是因为持家有道、品性端良吗?作为嫡妻,被人这般欺辱,这是好名声?嫡妻是要支撑起一个家的,必然应是大气尊贵的,这样低三下四去服侍小妾,是个什么好名声?这样乱了纲常的人家,嫁了,还不如不嫁呢。”
雪梅只一劲儿摇头:“我不能这样自私,我不能害了瓜尔佳一族的女儿。”
玉儿皱眉:“那你只是想要见见女儿?看一看?他们不是不知道我是你的表妹吧,可是他们还做出这样的事儿,你说,他们到时真的会忌惮我吗?”
雪梅又难过,又无奈,左右为难。
玉儿没办法,这事儿要是落在她的身上,不用说,和离!可是这个时代的女人们,却没有她这样干脆的,麻烦呀。
送走了说要想想的表姐,玉儿发了一会儿愣,这个时代的女人们嫁人,真正的不谛于是第二次出生。
晚上,玉儿与雅尔哈齐说起这事儿,雅尔哈齐沉吟一会儿道:“这事儿说好处理非常好处理,说难却也难。我把那个叫明安的拉出来收拾一顿,保证他乖乖的。只是,要想夫妻和睦,却是难了!”
玉儿发愁道:“现在就是不知道。怎么萨克达氏就这样不待见那个孩子呢?这才成婚两年不是?”
雅尔哈齐看不得媳妇儿发愁,只能一起想法子:“那先得弄清楚原因,才好对症下药不是。”
玉儿道:“这别人内宅的事儿,可怎么查?”
雅尔哈齐抱着媳妇儿不以为意:“你夫君若连这点儿本事也没有,怎么能行!你放心吧,这事儿,我着人去察,保证什么事儿都查出来。”
玉儿想了想,只能如此。
三天后,雅尔哈齐把查到的情报交到玉儿手里。 玉儿看完报告,叹口气,着人去把到现在也没拿定主意的雪梅找了来。
玉儿见着雪梅,开门见山地问:“萨娜出嫁前可失了清白?”
雪梅大惊失色:“失了清白?不会,我的萨娜连男人也没见过几个,怎会失了清白!”
玉儿道:“你这些天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不来找我,是不是想着就这样由着孩子受苦?”
看着雪梅憔悴的容颜,玉儿更重的话也说不出口,只道:“我听了这事儿,就求着我们爷把萨克达家的事儿都查了一遍。萨克达明安与萨娜新婚之夜不曾见红,他额娘本要退亲的,还是明安说当初是萨达克太太亲自去求的亲,如今却又退了,却是不好,且用萨娜振兴家业,也就罢了。因此,萨娜这才没出嫁即被退了亲。萨克达家的老夫人因着自己的错让儿子受了屈,气怒之下,由着明安成婚不到一个月就纳了他早中意的表妹回来做妾。到如今,成婚两年,咱家的孩子无所出,人家那个小妾却生了个儿子,如今又怀了一胎,你说,萨娜在那家里,能过好日子吗?”
雪梅听完这话,哭得泪如雨下,嘴里只一个劲儿说不会,女儿是清白的。
玉儿叹口气:“表姐,你确定孩子没有意中人?在闺中不曾被骗了身子吗?”这个万恶的时代啊,女子就是这般弱势,全无反抗之力,有什么办法!
雪梅红着眼道:“夫人,我们瓜尔佳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婚前失贞的事儿?若是那样,我早把她打死了。哪还让她去丢我家的脸!”
玉儿不以为然,现代科学早证明了,这运动性损伤也罢,天生的也罢,初夜没落红,并不少见。只是,这话她却是不能说的,说了也没人信呀!只是可怜了那些本来清白的女孩儿们却要为此背一辈子的污名,受一辈子的苦!
“现在咱们怎么寻思也是白搭,最要紧是先见孩子一面,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她真是失贞,还是什么夫家苛待,再或者是别的事儿。咱们问清楚了,这才好就事论事,对症下药,之后再想应该怎么处理与萨克达氏的关系也不迟,你说可是?”
雪梅听了玉儿的话点点头,她早想见女儿,可先是想见不得见,后是被玉儿问得没了主张,一直没想好到底怎么处理孩子的未来。现今玉儿做了决定,她也就想着先见了女儿再说,到时萨克达氏见着表妹这个贝勒夫人,应该会心生忌惮,应不会再如现在这般苛待女儿才是。
243虐待
若是平日,玉儿兴许还低调行事,可现今是自己家外甥女被人欺负了,她自然要把排场都摆出来的,因此,她把全套的贝勒夫人行头都穿在了身上,出门跟随的丫头嬷嬷侍卫仪仗也一点儿没省,比她回娘家还隆重!雅尔哈齐在她出门儿前取笑她幼稚,她也只丢给丈夫一个白眼儿,就这样显摆着到了萨克达家。有时候,这心里知道与直接目睹可完全是两码事儿,她总得让这行事无忌的一家子知道,萨娜不是没有靠山任凭他们摆布的孤苦孩子吧!
贝勒夫人临门,萨克达氏一家都得出来迎接。玉儿在嬷嬷的搀扶下,稳稳下了轿。
已经二十一岁的玉儿,风髻露鬓,五官殊璃不施脂粉,肤如温玉柔光腻腻,眉若远山,唇若丹涂,收敛了憨气后,顾盼间灼灼生辉,气韵华贵。戴着与郡王福晋相同的耳饰,镂金云七的金约,金镶青金石领约,穿着庄重的绣九蟒朝袍,就这样站在萨克达家的中门外打量着萨克达家的人。
“贝勒夫人驾临,不胜荣幸,奴才等请奉贝勒夫人进寒舍,让我等略尽绵薄之意。”
萨克达太太四十左右年纪,腰身微弯,脸上神情恭谨谦卑。玉儿暗哂,看着不像个不知事的呀!
玉儿也不多言,跟着萨克达太太进了正厅。
玉儿边走边看了看环境,萨克达家现在住着一个四进的房子,她听雪梅说过,萨克达氏当初给恭亲王做小时,家境不是特别好,还是后来她在恭亲王府挣得一席之地后才带携了娘家,只是,那时她的哥哥已去世了。如今的萨克达家人丁单薄,明安这一支居然是独子,现在看这家里的摆设,却是不坏,只不知是以前的余资还是萨娜嫁过来后挣的。
玉儿今儿本就是来仗势欺人的,加之方才灵觉扫到的一幕让她很是恼火,也不多话,“萨克达太太,今儿本贝勒夫人上门,是来见我那两年未见过的外甥女的,萨克达太太可肯让我见上一见?”
萨克达太太起身恭立,“回夫人话,儿媳被已故恭亲王的庶福晋召见,并不在寒舍。”
玉儿怒极反笑:“萨克达太太这话里的意思是说我去铁狮子胡同才能见着人?”
“回夫人话,若夫人去时,儿媳妇尚未归家,夫人想来肯定是能见着的,您看是否需要奴才陪着您去?”
玉儿咯咯地乐,她这辈子,生气的时候没几次,这个萨克达氏倒是好本事,把她的怒火挑了起来。
“郭络罗氏,你是觉得本贝勒夫人年轻识浅,好糊弄吗?”
“奴才不敢!”
玉儿呵呵笑着:“那你是仗着与八贝勒夫人有亲,与现在的海善贝勒有亲?”
“奴才绝无此意。”
玉儿点头:“你无意?但你做了!高嬷嬷,你是皇上赐予我的,你且出大厅,去西边第二排房第三间,把我那苦命的外甥女救出来。她现在被捆缚了手脚堵住了嘴,被塞在床底下呢。”
萨克达氏一惊,“夫人,你怎可在别人家内宅横行。”
玉儿站起来,走到萨克达氏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我就横行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夫人,这朗朗乾坤,天子治下,你这般跋扈,我要到太后那儿去告你。”
玉儿咯咯乐:“好,我等着!”
回身轻喝:“高嬷嬷,多领几个人,去吧!”
高嬷嬷第一次见自家夫人这般行事,也并不多言,领了几个健壮的嬷嬷按着玉儿所说的方位而去,不多久,扶进来一个形销骨立的女子,雪梅一见,号哭着扑上去,抱着心肝儿肉地又哭又喊。
“我苦命的女儿呀,居然瘦得没个人形了,这丧尽了天良的,怎么这般待我的儿呀。”
萨克达氏沉着脸站着,却是不言不动,也不惧不畏。
玉儿灵觉一扫神情有些麻木的萨娜,唇角挑了起来。好,这样的萨娜让她到了太后面前,也敢挺直了腰板儿说话,这把嫡妻当丫头使唤,不知道同样是嫡妻吃了董鄂氏许多暗亏的皇太后会帮谁!
这萨克达氏,不过是马前卒,玉儿也不和她多话:“郭络罗氏,你这会儿赶紧去找你的靠山,咱们太后跟前见,赶得快说不准还能让太后先入为主呢!你要清楚,如果这一状你赢不了,你儿子的前程,你的八品诰命,可全都没了!”
玉儿呵呵笑:“宠妾灭妻!虐待儿媳!郭络罗氏,这两个罪名一落到头上,从此后,你这一支可再也别想翻身。”
玉儿不管脸色铁青的萨克达太太,转身领着一群人出了萨克达府。见了萨娜一面,玉儿有着十足的把握赢这场仗。
萨克达太太手脚很快,或者说,郭络罗氏反应很快,玉儿一行回到贝勒府安排没多久,太后跟前的太监就来传她了。玉儿拍拍不安的雪梅与沉默的萨娜,“放心,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这一次,我不但要赢了,还要给萨娜找一个忠厚的好人家,请太后为萨娜赐婚,我看从今后,谁还敢欺侮她。”
雪梅颤着双手,抱着女儿直呜咽,萨娜则有些麻木地看着这个与自家有亲,她却没见过几次的表姨贝勒夫人,两年来,第一次看到一线希望。
到慈宁宫时,皇帝已被雅尔哈齐拐了来,同行的,还有几位阿哥。
四阿哥看到玉儿时便一直瞪着她,她就不能消停点儿?这才多久?又闹事儿?
玉儿不服气,白了眼露不满的四阿哥一眼,又不是她想惹事儿的好不好,这人都欺负到头上了,总不能让她家的孩子就这样把命送了吧。
四阿哥被玉儿白得呆了一下,好在马上回过神来垂目继续装他的雕像,一边的十阿哥见了哼了一声。
玉儿行礼如仪,平日太后必然是马上叫起的,这次却等了一会儿才在皇帝的示意下叫了玉儿起来。玉儿也不急躁,稳稳地站着,等着人发难。
果然,太后还未开口,一边的郭络罗氏脆生生笑道:“太后,您看,这堂嫂子在您面前多乖巧,再没人想到她在外面是那般蛮横不讲理的。”
玉儿垂目装没听到,这屋子里,堂嫂子又不只她一个,她犯不着忙不及去把这顶帽子戴到自己头上。
郭络罗氏见玉儿不应,只当她心虚,一时更得意了,“堂嫂,你怎么不说话?”
玉儿照旧不理。
郭络罗氏被晾在那儿有些下不来台:“伊拉哩夫人,怎么?同为贝勒夫人,你在我面前也要拿乔不成?”
玉儿抬起头:“啊?郭络罗夫人说什么?”
慈宁宫里响起几声轻笑。
郭络罗氏狠狠吸了几口气:“怎么,堂嫂子先前睡着了?”
玉儿很老实地摇头:“没有。”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的表现,翘起了唇角。
郭络罗氏道:“既然没睡着,怎么没听到我说话?”
玉儿眨眨眼:“听到了,不过,你又没和我说话不是?”
几声扑噗扑噗的笑声显然又是镇定功夫差点儿的人发出来的。
郭络罗氏立起眉头:“我不是和你说是和谁说?”
玉儿微侧着头:“我知道你现在是在和我说,可我不知道你先前是在和我说,你又没叫伊拉哩夫人,我怎么能知道?”
“我不是叫你堂嫂了?”郭络罗氏在堂嫂两个字上狠狠咬了两口
玉儿恍然大悟:“啊,原来郭络罗夫人是在叫我吗?不好意思,因为你平日要嘛叫我伊拉哩氏,要嘛叫伊拉哩夫人,就没叫过堂嫂,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不住啊!”
慈宁宫是很安静,没法不安静,郭络罗氏素来是个泼辣要强的,这皇子家的也罢,宗室家的也罢,也没几个人与她对着顶,倒也不一定是怕了她,不过是大家都想着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罢了。再说,她们也得为自己的夫君儿女多想想不是,弄一个掐尖要强的名声,可未见得是好事儿,没人像这伊拉哩氏一样,憨直任性又是个被夫君捧在手上的,偏又得了皇帝的眼缘,便是闹出事儿来,皇帝也好,夫婿也罢,都不怪罪她。上次在慈宁宫便把郭络罗氏告了一状,这次居然又对掐上了。
皇帝在一边皱眉,老八家的居然从来不称呼伊拉哩丫头嫂子的吗?
郭络罗氏可不像玉儿那般不会看人眼色,见皇帝皱眉了,也不想被她带偏了话题,“堂嫂,你在太后的慈宁宫里素来乖巧体贴,没想到到了平常人家却是个嚣张跋扈的!”
玉儿偏着头看郭络罗氏:“堂弟妹这话从何说起?”
郭络罗氏咬牙,这伊拉哩氏太会顺杆爬了,明明比自己小,以后见了她,她就是嫂子,自己就得敬着她,这可太恶心人了。不过,今儿这事儿,她得让这个伊拉哩氏吃个亏,让她知道这个嫂子她可未必当得好才成。
“堂嫂也别装傻,你刚把人家的儿媳妇抢走,怎么就能忘了?莫非是平日总这般行事,以至以之为常了?”
玉儿挑眉笑道:“堂弟妹这消息很灵通,我刚从萨克达家回到贝勒府,你这边就已经知道了。”
郭络罗氏哼道:“现在承认了?仗势欺人,品性太坏。”
玉儿翘起嘴角:“在堂弟妹眼里,有几个好人呢?想来堂弟妹是极懂推已及人的道理的。”
十阿哥捂眼,他看不下去了,这两人,又吵上了!他很为难呀!
皇帝开口道:“有事儿说事儿!”
玉儿冲皇帝一乐,闭口不说了。
郭络罗氏哼一声,回身对太后道:“皇玛姆,堂嫂到我姑家仗势把人家的儿媳抢走了,还敢说什么有能耐就告到太后这儿来。皇玛姆,您说,她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太后问玉儿:“老八家的说的可是真的?”
玉儿蹲一礼,起身道:“太后,您说,这宠妾灭妻的人,可恼不可恼!”
太后握着佛珠的手紧了紧:“宠妾灭妻?”
玉儿点头:“是呀,让明媒正娶的嫡妻如丫头一般侍候他的小妾,打骂是常事,还不给饭吃,用着嫡室操持劳累,视之为贱役,这样的人家,太后,这样的人家,可恨不可恨?”
慈宁宫里的气氛一下沉重起来,这整个宫里站的,几个不是嫡室?有几人没因为小妾嗝应过?可是,她们不能怨,不能反对,埋怨就是嫉妒,反对更是没用,她们要守着《女诫》并以之为行为准则,她们即使不得夫君疼爱也得操持家务,挣来的银钱,还得供那些狐媚子买胭脂首饰打扮得个个娇艳欲滴的勾搭她们的男人……
谁个心里真的无怨?谁个真的无恨?
太后闭眼转着佛珠,念着经文,她需要平静一下心绪。
皇帝皱着眉:“伊拉哩丫头,萨克达家的宠妾灭妻?”
玉儿点头:“两年时间,就一直这般使唤着嫡室,原本一个花儿一样的孩子,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命都快没了。”玉儿说着,眼眶便湿了,那孩子,哪是个十几岁的呀,看着,比三十岁的人还老态。
皇帝看看太后,太后睁眼:“你把她带来了吗?”
玉儿点头:“太后着侄孙媳妇把她带上,我便带上了。现在外面等着太后的召见。”
太后吸口气:“传进来。”
众人屏息看着那个被太监领进来的女子进来,见她端端庄庄行礼,恭恭谨谨起身站在一旁,不乱瞄,不张惶。
太后就喜欢这样有规矩的有气度的,点了点头:“抬起头来哀家看看。”
萨娜在来的路上就得了玉儿不少吩咐,此时慢慢抬头,微垂着眼皮让太后打量。
太后看了一眼,皱皱眉:“玉儿,这是你外祖家的表姐?不是说是你表姐的女儿嫁了萨克达家?”
玉儿听着太后这话,眼泪籁籁的就落了下来,走过去拉着萨娜往太后身边又走了几步。
“太后,这是我表姐的女儿,今年十六岁。”
慈宁宫里一片吸气声。
太后的手也抖了一下,招招手:“孩子,过来,哀家看看。”
萨娜走近两步,由着太后抓着她的手,太后一摸,全是骨头,再一打量,肤色晦暗呈病态的枯黄之色,脸颊深陷,除了眉目间还有一些长期教养形成的端庄之气,这孩子就像个长年没吃着饭的。太后的手无意间碰到萨娜的胳膊,萨娜打了个哆嗦,太后怔了怔,自己没这么可怕吧?
玉儿看着太后脸色,走过来把萨娜的袖子往上挽了挽,太后一看,倒吸口气,一条细瘦的胳膊上,掐伤,拧伤,鞭子抽打的伤,层层重叠,惨不忍睹。这孩子是怎么走进宫来的?
玉儿道:“太后,这孩子身上没几块儿是完好的。”
太后愠怒道:“畜牲!”
先不论这孩子有错没错,这般虐待着实没有人性。
一边郭络罗氏拿出早准备好的把柄:“皇玛姆,孙媳妇听小姑说,这萨娜惯会装可怜,其实是个最没妇德的,她婚前就失贞了!”
伊拦哩氏,你家出了婚前失贞这样的丑事,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挺直了腰板儿,这事儿闹到了慈宁宫里,就相当于全京城都知道了,以后,看谁还会说瓜尔佳家的女儿好的。哼,你成日在皇阿玛跟前卖乖,哄着他以为你多乖巧,他老人家也日渐看我不顺眼,我得让他知道,你也没那么好,你平日一样的好强,一样的仗势欺人,什么憨直纯善不过是你装出来的。
郭络罗氏想着自家输掉的几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心脏狠狠抽了一下,那本是她们家爷有大用的呀,却全被这伊拉哩氏破坏了,她不治了这伊拉哩氏,如何出这口气?以后,岂不是但凡是个人都要跳出来和她对着干?这样她还如何帮着她家爷降服人!
244翻盘
婚前失贞!
丑闻啊!
慈宁宫里这一下骚动起来了,失贞这样的事儿也闹出来了,这戏,这一下可更热闹了!
玉儿看看得意的郭络罗氏冷笑道:“失贞?若真是失了贞,我表姐宁愿自己打死了,也不会让失贞的女儿嫁为人妇!”
玉儿的声音不大,可在一片窃窃私语中这冰冷的声音却显得格外清晰。
郭络罗氏不屑道:“这话谁都会说,可这事就摆在这儿呢,我小姑说,儿媳妇新婚夜不见落红却是实打实的没错。”
玉儿挑眉:“没有洞房,何来落红!”
哗!!
又一个惊爆猛料!
皇帝看看全无形象的一干人等,咳了一声。
皇帝一声咳,众人全都闭上了嘴不敢再动了。
郭络罗氏瞪大眼:“怎么没洞房,你怎么就知道没洞房?人家夫妻洞房没洞房你能知道?”
几个接触过刑部案例的阿哥却都若有所思,这种不洞房的事儿,大清也是出过的,只是,那大抵是嫌弃娶回去的是个丑女,或是新嫁娘有什么缺陷,再或者夫家发达了嫌弃新娘家贫……之后夫家以失贞没见红为名,第二日就退亲的。不过,这个萨克达明安怎么没退亲?
太后看看郭络罗氏:“老八家的!”
郭络罗氏狠狠拽一下手帕子:“皇玛姆,小姑说,明安新婚夜一直在新房,第二日明安很是愁苦,可那孩子有孝心,说是他额娘亲去钮钴禄家求来的,想着两家结了亲,最好不要再弄成仇人,只要这个女人以后不再做什么丑事儿,便不退亲了,毕竟,把这事儿闹大了,于钮祜禄家名声影响很大的,而且这个萨娜一辈子也就毁了,那孩子,心性纯善,全没想自己多委屈,多体贴孝顺呀。
可是,那孩子肯定再没想到,因为一时心善他当年忍下这么大的屈辱,今儿堂嫂居然仗势欺上门去了。大家只看到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身上的一些伤,可是,谁看到我们家明安的委屈呀?娶了这样一个无德的女人,便是教她规矩时偶有失手伤了她,也不算大错吧!当年我们学规矩,谁个没挨过教养嬷嬷的打呢?”
玉儿挑眉:“成日毒打,由着小妾欺辱嫡妻,这是哪家的规矩?堂弟妹也不想想,这世间的男人,谁能忍着当王八?难道是要靠妻家的权势吃软饭?除了这样无用的男人,妻子婚前失贞,谁个会真愿忍着?”
郭络罗氏火了:“你家的女儿自己不清白,赖得谁来?”
玉儿怒道:“我家的女儿现在仍是完璧之身,谁敢说我家的女儿不清白,你家的才不清白。”
回头蹲身一礼:“太后娘娘,这是否完璧宫里嬷嬷一验便知。”
太后皱着眉,“你俩不许吵,吵得哀家头痛。”
两人互相瞪视一眼,郭络罗氏转开头,玉儿则走到太后身边给她揉手心。
“皇玛姆头痛,你却揉手,你这殷勒献错地方了吧?”郭络罗氏讥讽道。
玉儿不屑道:“我真奇怪,你平日怎么服侍八堂弟的?八堂弟头痛你是不是就只蛮横地揉揉头了事儿?”
“头痛当然揉头了。”
玉儿不屑:“无知不可怕,可怕的是无知的人还总是自以为是!太后这是晚上没睡好,加上你一直吵吵,才会头痛,当然要揉手的。”
上了年纪,失眠很正常,玉儿把生气透出体外给太后揉了一小会儿,太后就觉得舒服多了。
“你这丫头,总这么贴心。”
玉儿笑道:“太后,今儿这事儿,也有玉儿的不是,惹得您烦心了。”
太后空着的手拍拍玉儿:“这事儿呀,也确实不能委屈了孩子,谁是谁非先不说,只是这孩子现在这身子骨儿,可太让人心惊了,比我这老太婆还瘦。”
玉儿手上不停:“玉儿要请太后做主,若验证了我这苦命的外甥女的清白,侄孙媳妇求太后到时为她挑一个好人家,也不求家势如何,只求一个家风好,懂得敬重嫡妻的忠厚之人就好,哪怕是白身也没关系的。可怜她无辜遭了这样的罪,一般人却只当她有错,若有太后的安排,却是再没人会说她闲话的!”
太后想了想,“桂嬷嬷,茹嬷嬷,你们领着这孩子去后面验身。如果孩子还是完璧,那萨克达家就是说上天去,都是错。如果已非完璧……”
玉儿抬头轻声道:“太后,当年孩子太小不懂事,今儿我表姐问得清清楚楚的,确实没有洞房。”
太后叹口气:“这怎么说的,这做额娘的怎么连这个也没跟孩子说清楚?”
玉儿苦笑:“当日萨克达夫人亲去求的亲,我表姐想着孩子到了那边必是好的,含糊着说新婚夜听夫君的就成,谁知遇上这样一个狠心无德的呢。唉——,咱们女人,苦啊,若没嫁到好男人,毁的就是一辈子啊!。”
众人支楞着耳朵,却见这祖孙俩居然说起了悄悄话,都好奇不已。
太后点头,“桂嬷嬷,茹嬷嬷,你们去吧。”
玉儿回头看看萨娜,点点头,萨娜紧握着拳头跟了下去。
玉儿给太后揉了一阵儿,太后觉得头呀,身子呀都轻了许多,舒服极了,忍不住笑道:“宫里的人也都给哀家按揉,可从没你做得这般好。好了,哀家现在轻松多了,你且歇歇吧。”
玉儿笑道:“太后以后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只管叫了侄孙媳妇来就成,这都是我们这些晚辈该尽的孝心。”
太后笑得极适意,回头对皇帝身边的雅尔哈齐道:“以后,我常叫了你媳妇进宫,你可不许舍不得。”
雅尔哈齐痞痞一笑:“侄孙不会舍不得,孙儿到时跟着一起来太后这儿蹭吃蹭喝,不知道多美。太后您到时可别嫌我吃得多!”
太后开怀大笑,皇帝身边的阿哥们则集体鄙视雅尔哈齐的没脸没皮,既然说舍得,舍得还跟着?
皇帝见太后心情变好了,便与太后说话逗乐,身边的晚辈也时不时Сhā两句嘴,一时慈宁宫里一幅安享天伦的和睦景象。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后,桂嬷嬷与茹嬷嬷领着低垂着头的萨娜出来,慈宁宫里一时静了下来。
桂嬷嬷与茹嬷嬷对视一眼,桂嬷嬷禀道:“奴才们试了多种法子,这钮钴禄氏如今还是处子。”桂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钮钴禄氏全身都是各种陈旧伤痕!”
慈宁宫里响起一片惊噫之声。先前虽想着雅尔哈齐家的媳妇敢说出来,必是有依仗的,只是,当事实摆在众人面前时,大家仍然觉得不可思议!是呀,成婚两年,还是处子,做为嫡妻,这是何等的耻辱!何况,这两年时间,萨娜被夫家虐待的理由就是失贞,如今,事实真相却是这般。这萨克达家可实在没规矩。以后,谁家的女儿敢嫁到她家?嫁去还有个活路吗?
太后皱着眉:“太不像话了,岂有此理!”
玉儿叹口气:“是呀,这样的事儿,大清可没几件儿,自打知道这事儿,侄孙媳妇就百思不得其解,既不中意我家的孩子,当初何必上门求亲!既求了回去却又为何百般虐待?后来,才知道,萨克达太太想为儿子娶一个善持家的媳妇,便求娶了我表姐的大女儿。
可怜我这外甥女侍候婆婆夫君后,平日还要经营铺面不能有亏损,若有,就发挨打受饿,这也就罢了,做为主母,却还要颠倒纲常侍候一个贱妾。萨克达太太训斥我外甥女不能生育,萨克达明安的小妾羞辱自己的主母,说她不该嫁入萨克达家。太后,您说,这婚姻大事,我这苦命的外甥女做得什么主,怎么嫁人倒是她的错了?”
太后冷哼一声道:“婚姻大事,要嘛上面指婚,那撂了牌子的也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那个妾是说长辈的做错了不成!”
玉儿叹道:“可不就是嘛!可是,那个萨克达明安听着小妾这样说我外甥女,却坐在一边喝茶冷眼旁观,倒仿佛认可小妾的话似的,太后,您说,这是个孝顺孩子会做出的事儿吗?他这是不满自己的母亲为自己选中的亲事还是怎么着?而且,这个明安还对着母亲阳奉阴违,甚至欺瞒长辈,太后,这样不孝的儿子,怎会是个好的?毕竟,连含辛茹苦养育自己的寡母也会欺骗的人,他的道德品性怎么会是个好的呢?百善孝为先,一个不孝的男人,居然还蒙骗了不少人,居然还做了官儿!”
玉儿吸口气:“他宠纵着小妾不敬主母,使唤我家的孩子如贱役,让我家的女儿为他的小妾洗脚洗衣,平日更是由着他的小妾对我家的女儿谩骂羞辱不断。那个明安,把我家孩子身边的人找着借口都打发走了后,从此便不让这孩子见外人,我表姐要见,他们也拦着,那个妾对明安说,且折磨得我家的孩子自尽了或是身子垮了病死了,到时让明安扶了她做正室。太后,这样狠毒心肠的,谁个好人家的女儿落到他们手里,都落不着好啊!”
一宫的人听着玉儿的述说听得心惊,这般明目张胆,真是嚣张,这个小妾也不可谓不毒辣。那家里有小妾得宠的,已经开始自危了。
郭络罗氏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倒成了自己家小姑的不是了,吱唔半天道:“若真是这样,确实过分,可是,现在也全是你一家之言。”
玉儿都懒得再搭理她,回头对皇帝道:“皇上,这些事儿,一查便知的,萨克达家的下人奴才总有知道实情的,本来这些小事不应该劳烦皇上,只是这事儿都已经被八堂弟妹闹到慈宁宫了,侄儿媳妇求皇上还这孩子一个清白,给这孩子一条活路,要知道,这两年她在夫家侍候婆婆夫君可一直没差的。”
皇帝皱着眉,这不过是个小官儿的家事,可这小官儿有几门亲戚,这亲戚有些个权势,因此,便把个小事儿闹到了皇太后的慈宁宫里来了。既闹到了慈宁宫里,他这个皇帝也不能不想法儿解决不是!
最重要,这宠妾灭妻之风不能长,这是纲常,是律例。太后身边的嬷嬷既证实了失贞一事纯属诬陷,就说明萨克达明安不曾洞房,这个萨克达明安一边欺瞒母亲,一边欺辱嫡室,还一边宠纵小妾,全是故意为之,这品性太恶劣了!如今,这个事儿,却要查实了,虽说现在八/九不离十了,不过,他是皇帝,他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辞,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才能更好定罪,才能服众。
“老四,老十,你们去萨克达家查实了,报上来。”皇帝想了想:“现在就去。”
四阿哥与十阿哥齐声应喏,退出了慈宁宫,马不停蹄出了紫禁城。
皇帝陪着皇太后又哈啦了一好一阵儿,才起身领着男人们走了。
皇太后看着沉默不语的萨娜,叹口气,这孩子让她想起自己当年,不过,自己比她幸运一点是有姑爸爸护着,她去是既不招夫婿待见,又被婆婆怪罪,却是比自己还可怜。
这人,大凡都是同情弱小的,太后也不例外,想了想,叫下面太监去传了两个太医来给这个可怜的孩子看看,看这身体底子是否被伤着了。
太医很快被宣了来,替萨娜把脉之后,却都呆了一下,对视一眼后,两人中年纪大的弯腰禀道:“启禀太后娘娘,这位……格格中毒了。”
太后手里的茶盏晃了晃,一边的茹嬷嬷眼急手快,赶紧扶住了,以免太后烫着自己。
太后由着茹嬷嬷接过自己的茶碗,看着两个太医冷着声音道:“中毒?可查实了?”
年纪较轻的也是道:“回太后娘娘,确实中毒了,格格还因长年劳累、饥饿,身子极是虚弱,若非自小打的好底子,此时,恐已丧命了!”
慈宁宫里的女人们都呆了一下,之后个个紧闭着嘴,唯恐发出什么声音来。
太后看看脸色一点儿没变的萨娜,叹口气,这孩子是不是早知道了,才会这般无动于衷?
“来人啊,去告诉老四老十,在萨克达家给哀家好好查查是谁下的毒!”
下面有太监应声后急步出了慈宁宫。
太后很恼怒,她知道自己有些迁怒,可是,这毒害嫡妻的事儿都出了,她如何还能无动于衷?
回头又瞪一眼郭络罗氏:“这就是你们郭络罗家的家教?”
郭络罗氏低头道:“皇玛姆,孙媳妇也不知道这事儿呀,您知道,我小姑虽不是阿玛的嫡亲妹妹,可也是一父所出的,我这个做女儿的,怎能不帮着他老人家看着点儿呢。若是阿玛在九泉之下知道我这个女儿一点儿不顾念着亲人,他就该不安了!”
太后看看抹泪的郭络罗氏,那怨怪孙媳妇多事儿的心倒淡了许多,叹道:“你年轻识浅,老八又一直宠着你,哪知道那些弯弯绕呢,这世上狠毒心肠的,总是有的,以后,切不可再随意揽事儿了,知道了吧!”
郭络罗氏乖巧的道:“孙媳妇记住了。”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回头问太医:“你们既查出来了,就好好替这孩子把毒解了,把亏损了的身子也要补回来。可怜见的,连饭也吃不饱,还长年劳累,到底都吃了多少苦啊!”
两个太医对于解毒还是有信心的,都不是太复杂的,又不是后宫的娘娘们,他们也没多少心理负担,听了太后的吩咐就下去开方抓药熬药去了。
245查实(一)
慈宁宫里,到了平日众人告退的时间,今儿却无人有离开的意思。
太后对于众人的心思心知肚明,却假意嗔道:“你们今儿还赖在哀家这里吃饭不成?”
一个亲王福晋衣饰的笑道:“我的个太后娘娘唉,平日皇子、皇孙们孝敬您老人家多少好东西,今儿我们这些个老东西都想跟着您老沾沾光,您把那吃剩下的,用剩下的分一点儿给我们这儿孙不贤的也使得的。”
太后笑骂道:“我把你个厚脸皮的,你那儿子、孙子、儿媳妇、孙媳妇谁个不是把你供起来的,倒要来哀家这里蹭吃蹭喝,桂嬷嬷,去,把这个老东西撵出慈宁宫去,居然还敢到哀家这里要哭诉,谁个不知道你那日子是宗室里过得最舒心,是个最有福气的?”
亲王福晋笑道:“太后娘娘,要说这天下,谁能有您的福气大?我们这些个日子能过得平顺安乐,还不都是平日常来您这儿走动,蹭了些从您身上多得溢出来的福气吗。您那都溢出来了,反正也不妨碍,您就让我们多陪陪您呗,您别看只是从你手指头上漏出来那么一点儿,那也够我们一年使的。”
亲王福晋说着就呵呵乐,招得一众宗室福晋夫人也扑噗扑噗地笑。
皇太后笑得直摇晃,对亲王福晋身畔一个贝勒夫人服饰的道:“你婆婆这张嘴,惯会糊弄人,哀家不知被她哄了多少好东西去,被她哄了吧,还觉着她好,你说,平日她是不是也总这样哄着你玛姆给她好东西。”
贝勒夫人坐直了身子笑道:“太太对额莫克说太后娘娘最是一等的仁善宽厚之人,着我们这些小辈儿到慈宁宫好好地孝敬您老人家,倘若有那使唤的地儿,也好供太后娘娘驱使。太太还说,知道太后娘娘有皇上孝顺着,有皇子皇孙们孝敬着,还有那许多品格儿都是拔尖儿的各宫娘娘们侍候着,未必会缺了人使唤,可这到底也是我们的心意儿不是。就算太后娘娘您一时用不上我们这些笨拙的,这心意儿却是一定要让太后娘娘您知道的。”
太后笑道:“您们这婆媳俩,都是巧嘴儿的八哥,最是会哄得人心软,不把人说得心里发甜,都不停嘴的。哀家再被你们哄下去,就得扔下这紫禁城去你们家住了。”
亲王福晋笑道:“哦呦,太后娘娘若是驾临我们王府,那可是我们阖府的荣光,再求不来的。”
太后嗔笑道:“我把你这个顺杆儿爬的,这还真要哄了哀家去你家不成?你倒是成天顾着你的儿孙,却要哀家把儿孙们扔到一边儿不成?”
亲王福晋笑道:“侄儿媳妇知道太后娘娘和皇上呣子情深,也知道皇子皇孙们离不得您,不过,闲了去我们这些府里坐坐也使得不是,也让我们尽尽心侍候侍候您老,宫里年年赐宴,我们却没处孝敬您老人家。”
太后道:“平日你们但凡有好东西,就想着送到宫里来,还少什么孝敬呢。”
旁边一个郡王福晋道:“太后娘娘又被她们哄了。”
太后听了这话,点头道:“我要现在不赶紧这样说,一会儿我这慈宁宫又得少好些个摆件儿。”
慈宁宫里众人听了太后这话一时嘻笑成一片。
玉儿嘴角也翘着,一边看顾着太后是否需要什么,这样的场合,她更习惯于倾听,这些宗室福晋夫人谁个不是人精,她这个直肠直肚的还是收敛点儿好。
郭络罗氏看看安安静静坐着的伊拉哩氏,这个女人,但凡来慈宁宫,总坐得离皇玛姆最近,就连宗室的亲王福晋也离着太后两个椅子远,她与皇玛姆中间却没隔任何人。皇阿玛偏心她,皇玛姆也偏疼她,从这些细节最能看出来的。郭络罗氏咬牙,可是,那个女人打小儿侍候老人,还真是最知道老人的心,就算自己用尽了心力注意,也没她能侍候得妥帖,惯会献媚的狐媚子,最爱端出一幅乖巧憨厚的模样来哄骗人,实在是太可气了!
玉儿对于郭络罗氏落在她身上又嫉又恨的目光早习以为常了,也总是视而不见。便如你在路上走时,见着一堆小狗的便便,看着着实恶心人,怎么办呢?你可以转开头,装着没看到。它很臭?那你就闭着呼吸走过去,之后也就好了,犯不着对着那堆便便又吼又叫或者想着收拾了它。毕竟您没有清扫工具呀,莫不成想弄脏自己的手?那堆便便是挺嗝应人的,不过,你也莫急,这清扫的事儿自有那有工具的清洁工做不是,你只需通知清洁工来做就成的。
当然,玉儿心里的清洁工自然是四阿哥!
玉儿脸上的笑更深了一些,不是她无良,把四阿哥当清洁工使唤,只是,谁让他性格就是个完美主义者呢?她能做到视而不见,他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他活得很清醒,很强势,敢做敢当。可她是个小女人呀,只要守着她家的男人过日子就好。为什么不把这些糟心事儿丢给她家的男人?唉呦,她家的男人不是有帮四阿哥嘛!
郭络罗氏是挺恶心人的,可是,郭络罗氏是皇帝的儿媳妇,大家同为贝勒夫人,她也拿老八家的没辙,能做的不过是防守再反击,时不时让郭络罗氏搬起石头砸砸自己的脚,吃点儿亏罢了。做得太过是不行的,皇帝太后都看着呢,谁是谁非其实他们心里门儿清,他们是长辈,看着小辈儿吵闹,只要不影响太大,其实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
正因为某人闹出来的事儿在萨克达家收拾烂摊子的四阿哥很没形象地打了个喷嚏,把手帕子扔给一边的高无庸,心里还在想,这萨克达家真狠,居然给嫡室住这样的陈旧带着腐烂味道的房子,这居室,莫说与那小妾比了,便是连那身份儿高点儿的奴才也不如的。
“四哥,这屋子哪是人呆的地儿,咱们赶紧出去吧。”十阿哥嫌弃地用手帕子捂着鼻子冲他四哥嚷嚷,这倒霉催的,皇阿玛怎么让他跟着他四哥来办差?四哥这人也真是的,还看什么房子呀,把那些奴才拉出来打一顿,那再硬的嘴也能把实情掏出来了。
四阿哥看看老十,皇阿玛这是怕自己一人来查的,老八家的到时不信才把老十派来,还是为了别的?不过,这两年,老十和老八老九走得可越走越近了,这事儿又是老八家闹出来的,偏这受害的又是玉儿的亲戚,那护短的丫头明显是恼了,不知道老十这次要帮他八嫂还是帮玉儿?
四阿哥坐在萨克达家的正厅,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不屑地哼了一声,这萨克达家,不过是个八品的末流小官儿,这奴才倒用得不少。
十阿哥见他四哥还坐那儿装相,他却不耐烦等了,“你们这些狗奴才听着,爷和我四哥是奉皇命来查萨克达明安虐待嫡妻一事的,你们都给爷听好了,一个个麻溜儿的招了,省得爷动板子,若有那不识趣的想瞒着哄着,哼!”十阿哥一声吼:“爷马上着人打死了!”
四阿哥转开头,不忍目睹!
不知道是十阿哥先前的恐吓起了效果,还是这八品小官儿家的奴才听到是奉皇命来查不敢欺瞒,再或者是四阿哥问话很有技巧,兴许四阿哥那张冷脸也起到了一些作用,很快,事情就查明了,拿着厚厚一沓供纸,兄弟俩骑着马领着人回了宫。
四阿哥与十阿哥到了乾清宫一起跪下复命。
皇帝抬眼看看,问道:“都查实了!”
“是!”
“行了,你皇玛姆那儿也等着呢,你们也先别说了,跟着朕一起去慈宁宫吧。”
“嗻!”
慈宁宫里,此时的人比上午还多,连一群平日无所事事有身份儿的宫妃也来了。
是啊,这样明目张胆宠妾灭妻的事儿,还闹到了太后皇上跟前儿,这可太稀罕了!
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恨不能□迭起才能看得更尽兴,全不管那当事的百般苦痛,千般伤心,万般委屈!
皇帝早得了消息,知道中午太后留了饭,上午请安的宗室命妇都没走,等着看事件的结果呢。想想,这不过一个小官儿的事儿,便是丢脸,也不关皇家的事儿,还能反衬出皇家的教养来。因此,皇帝也没什么忌讳,便把儿子们又都领到了慈宁宫里来。
热热闹闹的请安完毕,皇帝坐到皇太后身边儿,对太后道:“皇额娘,老四和老十办事儿还挺利索,这不多久功夫把事儿就都查实了,儿子想着您一定也想知道事情始末,就领着他们过来了。”
皇太后看看打皇帝来后就站到她身边的玉儿道:“还不赶紧谢谢皇上!”
玉儿笑嘻嘻给皇帝蹲了一礼,“谢皇上为侄儿媳妇家的孩子做主。”
皇帝看着玉儿的笑脸就忍不住乐:“起来吧!你这丫头,今儿哄了太后什么好吃的?”
玉儿起身笑道:“皇上,太后把那好吃的不是都着人给送到乾清宫去了吗?亲王福晋还说,再没见过这样疼儿子的呢。”
皇帝伸手虚点:“你个丫头,连朕也敢打趣!”
玉儿笑道:“玉儿可没打趣皇上,皇上与太后母慈子孝,不知羡煞多少人呢。”
皇帝与太后相视而笑。
太后拍拍玉儿的手:“哀家知道你也是个孝顺孩子。”
玉儿弯□抱着太后的胳膊蹭了蹭:“嗯,太后也要疼玉儿。”
太后哈哈笑着摸摸玉儿的脸:“儿子都多大了,还撒娇?这一宫的人都看着呢,羞也不羞。”
玉儿笑道:“这有什么羞的,这小辈儿见了长辈,就没个不想撒娇的。”
皇帝没忍住笑,“你自己没长大,倒以为别人也和你一样?行了,听听你四堂兄他们查的事儿,你不是惦记着让朕做主。”
玉儿笑着点头,不再开口。
皇帝回头道:“老四,老十,把事儿说说清楚。”
四阿哥与十阿哥走到正中,四阿哥先开口道:“儿子和十弟去了萨克达家,先着人把那些奴才们分开了看管以防他们串供,之后便一个一个提了来审。”
四阿哥看看十阿哥,决定还是自己来说:“萨克达嫡妻所住房屋连奴仆也不如,潮湿还带着腐朽味儿,房内摆件稀少,倒是小妾所居之处华丽富贵,摆件更是件件儿珍贵,后儿子与十弟查明,这些东西都是钮祜禄氏的陪嫁,被萨克达明安给了小妾用。”
这话音一落,慈宁宫里就响起一片低骂声。
要知道,这嫁妆可是女人们自己的私产,有谁见过拿嫡室的私产来讨小妾欢心的?这萨克达明安可着实太可恨了。
246查实(二)
四阿哥不动声色接着说道:“据奴仆供述,萨克达明安中意寄养在自己家里的远房表妹,早想娶之为妻,他母亲萨克达太太郭络罗氏却想找一个善持家、身份儿高贵的媳妇,便去钮祜禄府求娶了他家的大女儿。
萨克达太太显然低估了自己儿子的决心,因为萨克达太太当初与钮祜禄家承诺,五年无子才会纳妾,萨克达明安为了不让自己中意的表妹年华空度,娶回嫡妻后,欺她纯真不知世事,新婚之夜不曾圆房。第二日却对萨克达太太谎称嫡妻并非处子。萨克达太太恼怒着要退亲,他却又说嫡妻善理财,若退了亲,不好找这样的,为着家计,这亲,还是不退了,如今既嫁到了萨克达家,是生是死自是由着他们拿捏,如果嫡妻再敢不贞,再想法子处治便是。
萨克达太太为着家里日渐拮据的日子,便听了儿子的话。可她心里有气,平日便时时责打儿媳,轻则不给饭吃,重则拿鞭子抽打!钮祜禄氏只当自己做得不合婆婆夫君的意,不敢反抗,如此过了两年。
萨克达明安哄瞒母亲后,转身纳了表妹为妾,生了一子,如今那妾又有了身孕,这两年,不知是心虚还是愧疚,萨克达明安倒是不曾打骂嫡妻。只是他那小妾不敬主母,驱使主母做丫头的活计他却只是睁只眼闭只眼。
萨克达明安的小妾长得倒是如花似玉,只是心肠却毒如蛇蝎,使人暗中给主母下毒,以期自己能早日被萨克达明安扶正。”
四阿哥停下讲述,把手里的供状递给李德全:“儿子们这儿有供状,敬请皇阿玛御览。”
慈宁宫里充斥着一种异样的气氛,所有人个个咬紧了牙,闭紧了嘴,唯恐发出什么不该发出的声音。
皇帝接过十阿哥递过来的供状翻了一会儿,皱眉道:“不是说萨克达明安心怀愧疚?他明知小妾给嫡妻下毒,怎么不阻止?“
十阿哥嚷道:“皇阿玛,这明摆着的嘛,钮祜禄氏经过这两年的折磨,样子跟个死人似的,萨克达明安看着心烦,就由着他小妾动手呗。”
四阿哥看看他十弟,又接了一句:“那小妾和萨克达明安哭诉自己生的儿子地位卑贱,不是嫡出,明明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却不知道以后会过什么苦日子,萨克达明安便默许了小妾的下毒。儿子们在萨克达明安的书桌上找到了记有西域安魂草与虫草合用会致人日渐体弱最后猝死的记载,这一点可以证明萨克达明安不是不知情。”
皇帝翻着供状,看完后,啪一声拍在小几上,狠狠喘出一口气:“混账,畜牲,八旗的耻辱!”
太后安抚地拍拍皇帝的手:“皇帝这是怎么啦?”
皇帝呼一口气:“皇额娘,这萨克达明安的小妾是个汉女,他居然着人使钱要改汉女的籍贯,因那女子姓幼童的‘童’,还给这汉女想好了一个佟佳的姓氏。”
慈宁宫里连呼吸声都变轻了,皇帝的生母便姓的佟佳,无怪乎皇帝这样生气。
四阿哥低着头,一声不吭,佟之一姓源于夏代,为太史终古的后化。汤王伐夏桀,原夏朝太史终古品性贤德,世人器重,汤王遂召其入商朝,终古归商后,其子孙去纟为“冬”姓,且又加亻旁为“佟”姓。满族的佟佳氏,则是以地名为姓的。童与佟,仝同音却是异字,萨克达明安的小妾童氏不过一个包衣奴才,却敢这样大胆改姓,还敢与下人说祖上原是佟佳氏一个很偏远的庶出子弟。真是其心可诛。
皇帝看看自己的四儿子,觉得四儿子肯定和自己一样气愤,佟佳氏可是他的养母,再看看四儿子的拳头,果然,握得紧紧的!
皇帝觉得找着同病相怜的人了,心里的气倒也顺了一些。
“皇额娘,这萨克达家的郭络罗氏倒是确不知情的,只是,她看着儿媳妇被一个下贱的小妾欺侮使唤居然也不阻止,可着实不好。”
玉儿看一眼平日总喜欢别人以她为中心的郭络罗氏,此时却缩在一旁,唯恐别人想起的模样,坏心眼儿地笑了一声:“八堂弟妹,你也是嫡室,你怎么倒帮着一个狠毒的小妾?”
玉儿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很轻,可在现在这样安静的慈宁宫,却让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郭络罗氏见全慈宁宫里的人都看着她,一时恨不得上去咬伊拉哩氏两口。
郭络罗氏干笑道:“你没听皇阿玛方才说我小姑也是不知情的?我听我小姑说儿媳妇不贞,只是气恼钮祜禄氏无德,可没帮着小妾的意思。”
玉儿转转眼珠:“八堂弟妹的意思是,别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都不查一查实情的吗?唉呀,这可不好,这样可管不好家,有那贪婪的奴才知道你这样的性情,岂非要乘机贪利?八堂弟妹,以后你可得谨慎点儿才好呢。”
郭络罗氏咬牙,这该死的伊拉哩氏,居然说她不会管家,作为嫡妻,不会管家岂非是说自己做嫡妻不合格?
郭络罗氏恨道:“那说话的是我小姑,不是那些下贱的包衣奴才。”
玉儿点头,不再说话。
郭络罗氏看她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也没干过的样子,恨得几乎吐血,这伊拉哩氏,谁说她憨?她坏着呢,这一下把自己推到所有人眼前了。
太后叹口气,“老八家的,掌家的轻听轻信确是不妥当,这事儿原是你不对,你先前说这明安孝顺,可现在看,却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便是你被哄了。”
郭络罗氏低头道:“孙媳妇知错了。只是皇玛姆,要不要把小姑与明安招来问问,也不能只听奴才的供状不是,岂知那些奴才没有因为平日管束太严乘机诬告的?”
四阿哥冷声道:“八弟妹这是疑我与十弟连真假也分不清不成?”若是老十没去,郭络罗氏是不是还得说奴才是屈打成招的?
郭络罗氏干笑道:“弟媳绝无此意,只是,奴才也不能全知道主子的心思不是,问问总是更妥当吧。”
小姑与明安再蠢,总能找着为自己减轻罪责的理由的,以现在四阿哥交给皇帝的供状,处处显着自己家的人德行败坏,居然全无一点可取之处,这怎么能成!
太后与皇帝对视一眼,点头道:“是得听听那呣子俩怎么说。”
十阿哥呵呵笑道:“皇玛姆,事儿还真巧了,和四哥回宫前,孙儿见那个萨克达太太正好访友回来,便着人把她一起带回来了,皇玛姆要召见她吗?”
皇太后笑道:“你倒难得机灵一回。”
十阿哥嘿嘿地笑,当时他四哥还反对呢,说那老女人是敕命的八品孺人,不能随便轻辱。什么玩意,一个八品末流小官儿家的,犯了这事儿,眼见着敕命就要没了,还顾忌什么呢,于是他便一力主张带了回来了,看吧,现在不就用上了!
皇帝看自己那素来霸道的十儿子一眼,也没说什么,问四阿哥道:“那个萨克达明安在哪儿供职?”
“回皇阿玛话,萨克达明安在户部做八品的笔帖士。”
皇帝道:“李德全,着人把那个萨克达明安与他娘一起传进来。”
“嗻!”
皇帝看看郭络罗氏,想了想:“老八管着户部,把他也叫来吧。”
八阿哥早得着消息,自家的女人与伊拉哩氏在慈宁宫又顶上了,很是无奈。他自己的妻子他当然了解,必是抓着伊拉哩氏的把柄,想把她如别家的宗室一样踩下去,只是,这个伊拉哩氏不知是不是真的傻人有傻福,次次皆未让妻子如愿,也因此,倔强的妻子便越是想要打压她,这次,不知又是什么事儿!
妻子对自己倒确是真心,只是却缺了太子妃的大气,四嫂的温润,平日于外事上倒对自己确有帮助,只是,这内事上……
八阿哥也知道自己兴许是强求了,只是,他偶尔也会想,如果妻子性子不这么强硬,自己在宗室皇子们中间是否会更得人缘!
八阿哥自嘲一笑,郭络罗氏在安亲王跟前长大,更擅长的倒是官场的勾心斗角、利益交换的事儿,若是在唐朝,兴许她还能左右逢源,有所作为,只是,在本朝,她却只能在后面帮衬着自己了!
八阿哥对于妻子是又爱又无奈,她要强的性子也不是错,他自己其实也想让皇阿玛看到他的优秀,只是,皇阿玛确实是喜欢办事精明的儿子没错,却显然更喜欢女子温驯一些,憨纯一些的,比如平和淡雅的德妃,比如自己那个温柔似水的额娘,比如没有许多心眼儿的宜妃,比如那个伊拉哩氏……
八阿哥从那来传的小太监那儿打听到这次妻子又输了时,那无奈便更重了。是自己妻子运气太差还是伊拉哩氏运气太好?这样十拿九稳的事儿,居然背后还有另一番光景,这个萨克达明安也是个没用的,自己的嫡妻怎么还给她留个清白身子?便是新婚夜不圆了房,之后两年你也把她身子破了呀,现在倒好,留了个最大的把柄在那儿,便是有再多手段也再不能翻盘的,那个萨克达明安是个傻的吗?还是真如小太监所说,那个钮祜禄氏像个女鬼,让男人生不起别的心思?
八阿哥一路边想着跟着太监到了慈宁宫,很快被宣了进去。
皇帝叫起行礼的八阿哥:“一边儿站着吧,一会儿,你管着的户部官员就来了。”
八阿哥恭谨地起身站到自己十弟旁边。
十阿哥悄声道:“八哥,不是弟弟不帮忙,实在是这事儿想帮也无从帮起。”
八阿哥点点头示意知道,这事儿确实没法儿弄,四哥素来是个古板的,做事也一板一眼,断不会给老十留下做手脚的机会的,再说,这当事另一方是伊拉哩氏,老十和她又素有交情,便是让他做手脚,他也未必愿意的。
八阿哥到了不久,那边萨克达明安和他娘便一起被传了进来。
皇帝看着地上跪着的呣子,皱着眉:“老四,你来问!”
八阿哥的心脏缩了一下,皇阿玛这么讨厌这对呣子吗?连问话也不愿意亲自问的!
萨克达太太今儿从八贝勒府回家时,遇到一个多年没见的闺中姐妹,被她拉去一家平日贵妇们常去游玩的寺院转了一圈儿,方到家门口,便被十阿哥着人强带了走,到现在,她还道是儿媳失贞的事被揭穿了,却不知还有自己儿子的事儿。
四阿哥跨出一步,躬身领命后转身板着脸问:“郭络罗氏,你说儿媳妇新婚之夜没有落红,婚前失贞可是真?”
郭络罗氏跪在地上想,果然是这事儿,“是,奴才第二日着嬷嬷去取贞帕,贞帕上确实没有落红。”
四阿哥道:“这两年你也一直不知你儿子不曾与儿媳圆房可是?”
萨克达太太呆住了,没圆房?儿子没与儿媳圆房?那么儿媳妇到底是失贞还是没失贞?想着儿子一直想娶童氏为妻,萨克达太太打了个寒战……
“郭络罗氏,快回话!”
萨克达太太有些恍惚:“奴才,奴才……”
“你知道不知道?”
萨克达太太下定决心,“奴才,奴才知道。奴才,奴才为着对儿子的一点儿偏疼的私心,便为儿子纳了小妾,这两年也未好好对儿媳妇,想着把儿子的小妾扶正,便对儿媳不慈,奴才有罪!”
儿媳的事闹到了御前,不能让儿子背上欺瞒母亲的罪名,也不能让儿子因为宠妾灭妻没了前程,那个雅贝勒爷的夫人今儿可是非常蛮横地把儿媳妇带走的,岂会让儿子好过,那时她可说了要让自己儿子没了前程,自己就这一个儿子,怎能让他受苦?
皇帝与太后对视一眼,这个萨克达氏倒真是一个慈母,一听老四的问话,察觉到不对劲便立马把全部的罪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四阿哥怔了一下,却很快反应过来:“你既不喜欢这个儿媳当年为何还亲上钮祜禄家求亲?”
萨克达太太已经不给自己留后路了,今儿哪怕拼着一死,也要护着儿子。
“奴才家境不太好,因大家都说瓜尔佳氏教导的女儿善持家理财,奴才就想着娶回来,因此去了钮祜禄家求娶。”
四阿哥想了想:“为何要下毒?”
萨克达太太呆了呆:“毒?哦,毒,儿媳不孝,奴才就想着下了毒?”
四阿哥冷冷看着萨克达太太:“你儿媳怎么不孝了?”
萨克达太太想了半晌:“我最近想吃酸的,她却总不让我吃。”
四阿哥冷笑道:“不是大夫叮嘱不让你吃酸?怎么倒是你儿媳妇不孝了?”
萨克达太太张口结舌,“奴才,奴才,儿媳现在的样子,奴才看着总做噩梦,她吓着奴才了,因此,奴才想着她早死了也好,就给她下毒了。”
“郭络罗氏,你下的什么毒?”
萨克达太太想了想:“奴才,奴才在路边买了一包药耗子的药。”
四阿哥冷哼道:“满口胡言,萨克达氏,你可知道,这是在御前,你这可是当庭欺瞒皇上皇太后。”
一直没找着机会Сhā嘴的萨克达明安见母亲为了自己连杀人的罪名都应下了,一时再顾不得别的,“回四阿哥话,奴才的额娘没投毒杀人,投毒的是奴才的小妾。”
四阿哥一挑眉:“萨克达明安,你怎知是小妾所为?”
萨克达明安看看冲自己使眼色的额娘,知道额娘是让自己别说,可是,杀人偿命,他怎能让含辛茹苦守寡多年的母亲为自己背上杀人的罪名。
“奴才平日闲时会看些杂书,奴才的小妾来书房时也见过,她有一日曾问奴才,西域是否真的有安魂草这种东西,奴才告诉她这安魂草虽是好东西,可它与虫草一起使却是个害人的,奴才还让小妾莫要一起用。”
“这么说,你知道你小妾毒害嫡妻?你怎么没阻止?”
“奴才不知,奴才只是有一日看到小妾房里有安魂草,方才又听四阿哥问奴才额娘的话,便估摸着是小妾害了嫡妻。”
四阿哥冷笑,这个萨克达明安到底是聪明还是糊涂?说他聪明,却宠妾灭妻,说他糊涂,他却把一切都推到小妾身上。
“萨克达明安,成亲两年,为何不与你妻圆房,还欺瞒你母亲?”
萨克达明安低头道:“最初是不喜钮祜禄氏,后来,奴才要与她圆房,她却不应。”
四阿哥挑眉:“你说你本是要与嫡妻圆房,你嫡妻不同意?萨克达明安,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这可是在御前。”
萨克达明安顿了顿:“奴才的小妾怀孕三个月时,奴才有一日去了钮祜禄房里,钮祜禄氏却问奴才怎么不守着小妾,奴才一气之下就转身走了。”
四阿哥道:“两年时间,你就去了这一次?”
萨克达明安低着头半晌方应道:“是。”
“萨克达明安,你小妾欺辱嫡妻,让她洗脚洗衣你知道吧?”
萨克达太太想要张嘴,四阿哥道:“郭络罗氏,没问到你时,不许开口。”
萨克达太太无奈,只能老实跪着。
“萨克达明安,你知道不知道?”
“奴才,知道。那时小妾怀孕辛苦,丫头一时没在身边,这才差遣了钮祜禄氏。”
四阿哥冷笑:“丫头没在身边?是你小妾尊贵还是嫡妻尊贵?你那小妾是金做的还是玉镶的?等个一时半会儿的不洗脚就会死了不成?便是我们这些皇子宗室们的嫡室也没人敢随意差遣一个八旗的贵族格格洗脚,你那个下贱的包衣小妾倒比这些夫人福晋们还尊贵不成?萨克达明安,你回话不实不明,推诿罪责,冥顽不灵,着实可恼。
你欺瞒母亲在前,苛待嫡妻在后,放纵小妾欺侮毒害嫡室,如今倒一幅全不知情的模样,何着这一场闹里,倒是你最无辜不成?”
萨克达明安道:“钮祜禄氏既嫁到我萨克达家,自然是我萨克达家的人,我这做夫君的自有主权,便是让她做一些活计,也不算过错。”
四阿哥冷冷道:“原来,嫁到你家的人,便只须守你家的规矩,倒不用守大清的律例了?你家的规矩原来是比大清的律例还要神圣不可侵犯了不成?”
“奴才绝无此意,奴才是个读书人,奴才读的是圣贤书,岂是那不尊律例的狂悖之徒。”
四阿哥的牙咬得紧紧地道:“你是个读书人?你这样的更可恨,知法犯法,比那不识字的草莽之辈更可憎可恶,别人是不知是错而犯错,你是知错而故意为之,嫁到你家的女子便由着你主宰生死?你要知道,这女子首先是大清的子民,其次才是你家的妻室!你母当初允诺五年方纳妾,你新婚几天就背诺而行,你这也可算骗婚吧?”
萨克达明安把头磕在地上:“奴才家也是八旗人家,这婚是三媒六娉后成的,怎会是骗婚。”
四阿哥冷笑道:“嫡妻的地位不用我再和你说明了吧?你家的嫡妻却是比一个包衣还低贱,不只如此,你还把嫡妻的财物给了小妾,你便是穷得没钱讨小妾的欢心,你也不该把妻室的东西抢了去吧。”
“奴才不曾抢,是钮祜禄氏自愿给奴才的小妾的。”
“自愿?爷就怀疑了,如果钮祜禄氏不顺着你的心意把东西拿出来,现在是否还有命在。”
四阿哥不待萨克达明安再回话,转身对皇帝道:“皇阿玛,这呣子俩谎话连篇,到了御前也不老实,可知平日更是刁恶,儿臣请革去两人的赖命与官职,至于毒害钮祜禄氏一事,再着有司官员查证可好?”
皇帝早在一旁听得皱眉了,听了四阿哥的话,点头道:“革去萨克达明安的八品之职,收回郭络罗氏的敕书,把这一家交到有司衙门吧,朕也着实听着烦厌。”
这郭络罗氏虽一片爱子之心,只是,到了御前还不老实,实在是让人厌恶。难道她儿子的名声比让皇帝听实话还重要吗?只有私心而无忠心,不是好东西!
地上的呣子俩被很快拉了下去,玉儿就站在皇帝与太后身边,看着皇帝心烦的样子,轻声道:“皇上,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您别为那对儿没德行的呣子生气烦心,他们不值得的。您看,几位阿哥因为您心情不好,都可担心了。”
皇帝看看几个儿子,脸色好了一些,却故意难为玉儿。
“伊拉哩丫头,你怎知道他们是担心朕不是因为别的事儿脸色不好?”
玉儿调皮一笑:“这就是笨人的好处了,玉儿是个笨的,不会猜人心思,但记性却不坏。玉儿早发现了,四阿哥每回担心您时,那左手的食指和拇指就一直搓来搓去的,八阿哥则会拽腰上的玉佩,十阿哥呢,就一直挠头,不能挠头就一直吡牙。”
皇帝看看几个僵住的儿子,大乐,“好,好,好,朕的儿子担心朕,朕高兴,你再说说,他们高兴了是什么样子?”
玉儿笑道:“四堂兄高兴了就翘嘴角,八堂兄高兴了右边的手就一动一动仿佛写字的样子,十堂弟则爱咧着嘴笑。”
皇帝看看几个脸越来越红的儿子,哈哈大笑,心情再无阴霾。
别人家的儿子品行不好,他的儿子却是好的,个个孝顺,理他些闲杂人等做什么!
247后果(一)
郭络罗氏见伊拉哩氏又在皇帝跟前讨巧卖乖,恨得直磨牙。
“堂嫂的心倒细,对这些个堂伯兄弟们的习惯一清二楚,连我这个做妻子的都不知道我们爷高兴了就动手腕子的,倒真是不该。”
郭络罗氏说不清楚心里的是什么滋味,有一个女人比她这个做妻子的还了解自家的夫君,她觉得不只脸上火烧火辣,心里更是像被滚油烫了一般。这个伊拉哩氏,为什么就不能安份一些?为什么总是一次又一次让她痛,让她苦,让她求而不得,让她受尽煎熬?
玉儿听着郭络罗氏用嘲讽的口吻说出这句话,看了她一眼,“我打小儿照顾家里的老人小孩,自打记事,就没一日离开过我太太玛法。老人们不愿意让小辈儿担心,有什么不舒服便总不说,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小娃娃则是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意思,哪儿痛呀、痒呀、被虫咬了呀、要撕尿啦、便便啦,全不会说。要把这样的老人孩子照顾妥当,平日若是不细心一点儿多留意,多用心,多观察的,怎么能把家人照顾好?久而久之,养成习惯,就总会注意到一些小动作,好比如,我还知道你动坏心眼儿的时候就爱可劲儿地撕手帕子、掐衣角。”
众人的目光都定在郭络罗氏掐着衣角的手上,之后又全都抬头看着郭络罗氏僵住的脸。
“八嫂,你真的动心眼儿了?”
不用说,这样直接的肯定是十阿哥。其实十阿哥倒真没啥别的意思,他就是好奇八嫂这个习惯是不是真的,若是,以后看到她掐衣角了,自己就躲着她远点儿。
郭络罗氏斥道:“胡说,我才没有动坏心眼儿,伊拉哩氏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虫,她还能知道我想什么不成?”郭络罗氏一边说一边僵硬着放开衣角,她有这样的习惯吗?为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可是,她方才说我们哥儿几个都说对了呀!是吧,四哥?”
十阿哥心里想,原来,这笨丫头也有机灵的时候呢,居然留意到这样细微的地方了,这是不是表示她待自己的心很诚!十阿哥这样想着,嘴便咧开了。
四阿哥的脸红了红,看看自己皇阿玛,又看看场上的两个女人,抿着嘴,头微点了点。
皇帝看着十儿子咧嘴乐呵的样子,此时又看到四儿子难得腼腆的样子,眼睛都笑眯了。唉呀,这样的老四,只是在佟佳氏还在世的时候看到过吧,之后,便是他这个阿玛,也是再没见的。当年,自己去佟佳氏那儿的时候,自己夸了他,或是他想要什么的时候,就总是这副模样,唉,如今大了,他这脸越来越冷,表情也越来越少,看着是越来越没趣了,没想到,今儿因为伊拉哩丫头,自己居然又见着他害羞的样子了!
皇帝看了儿子的笑话,心情很好,回头看着郭络罗氏道:“你既心不细,就把今年的秀女领一个回去吧,朕想着,给老八做个庶夫人完全使得,生子后再升侧便是。”
皇帝回头又看着八阿哥道:“惠妃有房远亲,今年他家的女儿选秀过了,姓的纳喇氏,是个温和心细性子好的,给了你也不算辱没了你,你回去准备准备,过些日子朕就着人把她送到你那儿去。”
八阿哥因为皇帝突然的赏赐呆了一下,不过这次却没再反对,躬身应了声是。
郭络罗氏听到八阿哥应承下来,一时有些失魂落魄。庶夫人和以前领回去、现养在府里的十几个宫女子不一样,这是通过了选秀的八旗格格,自己爷不能如以前一样丢在一边不搭理的,庶夫人会上玉碟,皇帝又开了金口,生子就升侧!郭络罗氏低头咬牙,又想掐衣角,好容易忍住。双手握拳,生子?如果让那个姓纳喇的女人生下儿子,她就是个死的!
众人都知道,郭络罗氏与伊拉哩氏不一样,伊拉哩氏是雅尔哈齐说了不要别的女人侍候,她本身却从没推拒过皇帝太后赏下的女人,或者说,太后皇上跟雅尔哈齐提了几次,雅尔哈齐却一口回绝,皇帝太后也就没给他们家送女人。郭络罗氏不一样啊,郭络罗氏素来是个妒性重的,太后皇上这么些年因为八阿哥一直无子无后,曾经有好几次说要给八阿哥秀女都被郭络罗氏变着花样儿的拦了回来,这一次,却是八阿哥亲口应承下来的,她却是拒无可拒了!
郭络罗氏很快发现众人看好戏的目光,深吸口气,强装出一幅笑脸跟皇帝谢了恩。
她素来是个要强的,输人不输阵,怎会让别人看见她失意的样子?便是有委屈,也得回府后再诉。
看着一边没事儿人一样的伊拉哩氏,郭络罗氏恨得眼中冒火,都是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自家爷怎会同意接受皇帝赐到府里的庶福晋?
“堂嫂是不是觉得皇阿玛偏心了,都不给你家指一个秀女?”
玉儿看着怒火中烧、损人不利已的郭络罗氏道:“八堂弟妹的记性不好,去年为什么打的赌这么快便全忘了,看来五十万的银子在八堂弟妹眼里其实是个小事儿,完全没放在心里,八堂弟妹家资真是丰厚啊!不过,你自己也说我细心的,皇上肯定也觉着我能把家里的爷们儿孩子照顾好,便也就把好姑娘们留给别家等着配婚的优秀子弟们。
八堂弟比我们爷只小几个月,比我们爷却早成亲三四年,可如今,我家的孩子都进上书房了,八堂弟现今府里却一直无子无女,皇上便是偏心一点儿八堂弟,那不也是该的?说不准,皇上这边把秀女送过去,不多久,就要有孩子叫八堂弟妹嫡额娘了,八堂弟妹,你心里一定很高兴吧!我想,孝顺的八堂弟肯定也极高兴的!”
郭络罗氏的眼里就差射出利箭了,不过,打了人脸的玉儿一点儿不在意。我让你使坏,让你不安份,现在好了吧,自己撞枪口上了,你要是不讽刺我那一句,皇帝还找不着借口呢,你既自己承认了不足,对于早就不满八儿子膝下空虚的皇帝岂不是送上门儿的把柄?从来善于抓机会的皇帝要是不趁机把女人塞给老八,那才怪了呢。
皇帝看着老神在在的玉儿,笑谑道:“伊拉哩丫头,要不,你也领一个秀女回去?”
玉儿爽快道:“皇上,只要我们爷乐意,你赏几个,侄儿媳妇就领几个回去。不过,这事儿,您得跟我们爷说,您知道,他素来是个脾气大的,他肯定不会和您顶嘴,可若我这做妻子的逆了他的心意,他可是会冲侄儿媳妇发火的,侄儿媳妇可怕他到时控制不住力气,没轻没重伤着家里的几个孩子。”
一个男人,如果他是真心要守着你过日子,就不会让别的女人来给你添堵,如果他要花心,你便是千防万防,他也能找着借口出轨。什么不得已啦,一时糊涂啦,醉酒啦……什么花样儿都能玩儿得出来。已婚的男人,对于要不要碰妻子以外别的女人,从来只能看男人自己,只是妻子使力是没有用的!如果男人对家庭的责任感强,自会主动抵抗外界的诱惑的。
皇帝听了玉儿的话,想起雅尔哈齐手里伤过的八旗子弟,咬牙道:“那臭小子,暴起来确实不是个省心的,他是不和朕顶嘴,可他会在乾清宫耍赖,朕可不想连写个字儿也不得安生。”
玉儿笑眯眯道:“侄儿媳妇还奇怪小的两个怎么总和我们爷耍赖呢,原来,是他自己传下去的。”
皇帝听了忍不住乐:“怎么?弘芝弘英和他老子一个样?”该,让他总气人!
玉儿笑道:“皇上知道,我们弘普自来是个懂事乖巧的,侄儿媳妇倒是总盼着他有个淘气的时候,别总一副小老头的样子,看得人着急。可两个小的却和他们的大哥不一样,成日里就跟那皮猴子似的,自打他们大哥进了上书房,在府里就没人管得住了,上窜下跳,掏鸟窝抓虫子,成天玩儿得一身泥,跟那花子似的。有一次被我们爷撞见了,俩小子耍赖,说是哥哥也不理他们,阿玛也不管他们,以至他们只能和一些小虫小鸟玩儿,皇上,您说,他们自己贪玩儿,怎么倒赖上别人了?可乐的是,当时我们爷不说什么,背转身却说要给俩孩子找几个同龄的玩伴儿。”
皇帝看看太后,乐道:“这还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雅尔哈齐那小子,到了朕的乾清宫,也总这样一幅惫赖的样子,让人气也不是,爱也不是。”
皇太后听着皇帝这话,拍着皇帝的手道:“那孩子跟你亲,不和你见外,哀家看着,倒比在他老子跟前还活泛。”
皇帝听了这话,心里极受用,心情更是好得不行,连眉气都扬了起来了。
皇太后见皇帝心情好,自己也高兴。
一边的宗室福晋与夫人也凑趣,说些太后慈和,皇帝慈爱的话,慈宁宫里一扫先前的凝重气氛。
戏也看过了,饭也蹭过了,众人说一阵话以后,这些来请安的命妇们便一个一个告退了。太后看看人走后显出来的萨娜,叹口气:“皇帝,这孩子真是可怜,以后,可怎么是个好!”
皇帝看看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的萨娜,皱了皱眉。
“伊拉哩丫头,你是长辈,你心里是怎么个章程?”
玉儿看看萨娜,叹口气:“皇上,先前那个萨克达明安虽句句抵赖,其实不过是死鸭子嘴硬,这事儿就是明罢着的宠妾灭妻,以后,便是孩子再跟着他,他也必然心怀怨恨。以前萨娜由着他们欺辱折磨的时候他都一点不怜惜嫡妻,由着小妾下毒,现在又出了这事儿,我家的孩子回去肯定没活路的。侄儿媳妇想着,既然他一开始就不愿意娶我们家的孩子,那就和离吧。由着他过他想过的日子。”
皇帝看看不言不语死气沉沉的萨娜,叹口气:“行,待萨克达明安那里查明事实真相,着他和离吧。”
玉儿笑道:“侄儿媳妇想着把这孩子领回去好好养养身子,她现在不过十六岁,看着倒像三十六,着实骇人,待侄儿媳妇把她身子骨儿养好,再来求太后给她指一门妥当的婚事。”
皇帝看看太后:“皇额娘,这丫头还劳烦您呢?”
皇太后点头:“哀家看这个孩子是个规矩的,在婆家那般被虐待,也没怠慢了婆婆夫婿,若不然,方才郭络罗氏也不会想了许久也没想到这孩子有什么不孝的地儿,只能胡乱扯出一条来,可见,她也是个孝顺的。哀家也乐意为这样好品性的孩子牵根儿红线。”
皇帝点头:“皇额娘心里既怜惜她,也是她的造化,她这倒真是否极泰来了。”
玉儿拉着一直扮木桩的萨娜过来给太后皇上谢恩,萨娜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谢太后隆恩,谢皇上!”
皇帝叫了她起来,对太后道:“那个郭络罗氏倒确是一片慈母情怀,只是,却只知宠溺孩子,却不教导,把个萨克达明安养得无法无天,敢给汉女改成咱旗人的籍,着实该死。如不严惩,以后但凡八旗有谁中意了汉女,不来求着抬旗,岂不都要依例私自改籍,规矩便要乱了!”
抬旗,乃是褒奖酬劳之举,是旗员改变身份地位的一种重要途经,是一种显赫的荣耀。而获此殊荣多由皇帝特旨或部议。抬旗,是皇帝的权利,没他的批准,居然敢私自找路子改成旗籍!找死!
皇太后有些不明白:“皇帝,这八旗的都是有记录的,他们要如何改?”
皇帝叹气:“吏滑如油,再严的律例,也有那漏洞可钻,不外乎冒名顶替,添、删二字罢了。”
皇太后听皇帝不欲多说,想着这是前朝的事儿,便也不多问,转说他话。
玉儿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对着沉默的萨娜道:“那一对呣子,想来是不会有好下场了,查明事实后,郭络罗氏兴许还没什么事儿,罪魁祸首萨克达明安肯定得收监,那个小妾肯定是个死,逃不了的!”
玉儿说着叹口气,“这事儿,闹到御前更好,若在宗族内处理,你受的苦却是白受了,宗族总会偏着萨克达明安的。如今,皇上金口玉言,又是他们自己闹到皇帝跟前儿的,却与你无碍,我与你安布玛(姨父)费尽心思的策划便也就没白费。”
248心理
兴许是因为这两年的折磨,萨娜很沉默,轻易不开口说话,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努力让人忽视她,忘记她,玉儿总觉得她是落下心理疾病了。非常文学不过,她能想着派人找她额娘求救,说明她至少没有消沉得不想活,这就有希望。有希望让人帮她走出心理阴影,有希望再让她过上正常的生活。
“安布,我不想再嫁人了。”低着头的萨娜抬头看一眼玉儿后,又很快低下头。
玉儿皱着眉:“萨娜,抬起头来,你额娘养了你十四年,难道还抵不过别人两年对你的影响?十四年里,父母的宠爱,兄弟姐妹的关爱你都忘了?这两年的时间就让你连头都不敢抬了?”
萨娜的身子颤了一下,玉儿也不再出声,过了一会儿,萨娜的腰慢慢挺直了,头也抬了起来。只是眼睛却仍然不敢与玉儿对视。不过,玉儿觉得她能暂时做到这样也不错了,慢慢来吧。心里的疮伤哪是一时半会儿能抚平的呢!
“萨娜,这两年,你可有做错事?”
“安布。”萨娜维持着僵硬的坐姿,声音里带着不确定:“我不知道。”
玉儿叹气。
因为萨克达明安呣子与小妾两年的精神折磨,这孩子现在连自己也怀疑了。
“萨娜,前十四年里,你父母教你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教你管家,教你怎么生活,还教你爱人与自爱。这,就是对的!那么,这两年里,你是否照着你父母的教导去做了?”
萨娜垂着眼帘,轻声道:“安布,我照着母亲的教导去做,可是,在夫家却落得……”
玉儿看看停住的萨娜,这孩子,自信已经被摧毁得没剩多少了,因为那对呣子对她一切行为的否定,让她连对错也快分不清了。
“萨娜,你今天在慈宁宫的表现就很好,在慈宁宫里,你不就是按照你额娘的闺秀教育做的吗?那就不错,你看,连太后与皇上也觉得你是个规矩的好孩子。”
萨娜抬起眼皮迅速看了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睑:“安布,其实,其实,在慈宁宫里,我脑子一直有些懵。”
玉儿呆了一下。
“也就是说,你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萨娜的声音一直很轻,仿佛唯恐惊吓了谁似的,她缓慢地说道:“也不全是,就是,看人,说话,总像隔着一层轻纱。自己说话,走路,也完全没过脑子。”
玉儿失笑:“可是你一直做得很好,萨娜,安布很高兴,你的规矩言行已经刻在了骨子里,这两年即使被那一家子折磨,你也并没有忘记。*非常文学*安布相信,你在夫家也一定没有出错。”
萨娜又迅速看了玉儿一眼,玉儿很敏锐的发现,萨娜的眼中有了亮光。
心酸?心疼?
何止呢!
只因为一句肯定的话,这孩子眼中就有了亮光,可以想见,这两年,她是一句肯定的话也没听到过的,两年扭曲的禁锢生活,让她需要人肯定她,需要人爱她。
“萨娜,你找人像你额娘求救的做法是对的。当你自己不能自救时,你就应该向有能力的人求救。安布很高兴你没有任凭那对呣子再对你继续折磨下去。其实,安布觉得,你应该更早的找人给你额娘送消息,这样,你就能更早跳出那个泥潭。”
萨娜沉默了好一阵儿,玉儿也不催她,这孩子,需要再慢慢习惯与人交流,需要鼓起勇气说出自己心里的话。她现在,太压抑了!
“安布,其实,我让人给额娘送消息,没抱多大希望。”
听着萨娜轻柔的说完,玉儿问:“为什么?你说给安布听,就算说错了也没关系,安布是你的亲人,你便是做错说错,安布也不会心生不满,安布与你额娘阿玛一样爱你。”
萨娜又快速地抬了一下眼皮,没有什么别的表示,说话的声音却大了一些。
“安布,萨娜不知道额娘能想出什么办法。”萨娜停了停:“我做梦也没想到,还能离开,离开那个,那个房子。我以为我会老死在那个房子里……”
萨娜的声音又不自觉地变轻了:“……潮湿,带着霉烂的气味,家俱上仿佛总有一层擦不干净的东西,房间里阴暗,见不着太阳;吃着剩饭、剩菜,每天不停地算账,洗衣,做饭,服侍婆婆,像丫头一样做事,天天被骂下贱,肮脏,该死……”
听着萨娜平静的述说,玉儿的心紧缩成了一团,牙关紧咬:这该死的一家人,这是要把这孩子逼疯啊!
玉儿坐到萨娜身边,哆嗦着把她抱在怀里,“没事儿,没事儿,萨娜现在安全了,没事儿,不怕!”
萨娜抬头看着两腮全是泪的玉儿,奇怪地道:“安布,你怎么哭了?安布,萨娜没怕,萨娜都习惯了。”
玉儿看着那双柔顺的眼睛,看着那淡粉的唇畔温柔的笑,泪却如雨一般掉了下来。
“萨娜,好孩子,你这两年受委屈了,安布不会让那家人好过的,你记得吧,咱们走前儿,皇上警告了八阿哥的夫人,不许她再Сhā手萨克达明安的事儿。”
萨娜唇畔的笑一点点消失:“安布,萨娜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
玉儿擦着泪,心酸地笑道:“好孩子,我是你的安布呀,便是你惹了麻烦,安布也乐意为你解决,便是你把天捅破了,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端,安布也给你撑腰。好孩子,别怕!八阿哥夫人郭络罗氏她不敢多做什么,这些年,她做得太多,错的也多,她在太后皇上面前说的话,没有你安布说的话有分量,安布不惧她,你也没给安布惹麻烦。”
萨娜的心里越来越安稳,眼睛慢慢有了生气。
“安布,萨娜真的没给你惹麻烦吗?安布,如果萨娜给您惹麻烦了,您不用管我,萨娜怎么过日子都行的。只是,千万不能让您,让皇上、太后对您有意见。”
玉儿的眼眶又湿了,这孩子,到了现在,还一心只想着别人,便是委屈自己,也不愿意为别人添一点儿麻烦。
玉儿摸摸萨娜的脸,心里又抽了一下,不过,这次,她忍住了没表露出心里的想汉。这孩子的脸,干涩枯黄,没一点儿光泽,十六岁的孩子,皮肤却没什么弹性……
“萨娜,你没给安布添麻烦,便是真的添了,也没关系。还有你安布玛呢,他娶了你安布,自然要替你安布摆平那些麻烦事儿的。”
说到男人,萨娜有一些怯:“安布,安布玛不会生你的气吧?”
玉儿把萨娜又抱得紧了一些,一只手在萨娜的后背一遍一遍地顺着,就像顺着自己几个孩子的背一样。
“萨娜,你安布玛对安布好着呢,他为了不让别的女人给安布添堵,连小妾也没有的。你知道,他是多罗贝勒,按制,可以有侧夫人的,至于侍妾,通房更是想要有多少,就能有多少。可是,你安布是个性子直的,你安布玛为了不让安布心烦,这些都没有,在贝勒府里,便只有你安布玛,安布,还有你四个弟弟妹妹一起过日子。因此,安布才想着把你接到贝勒府里住。你到了贝勒府,慢慢儿就知道,你安布玛在外面虽然脾气大,却是个顾家的好男人,回了家性子也不暴躁的……”
萨娜听着安布一点一点述说她将要过的日子,浮在半空不安了许久的心一点一点变得安稳,变得平静,心里一点一点觉得快活,觉得轻松,眼皮慢慢变得沉重……
玉儿听到萨娜平稳的呼吸声,自己也吐了口气,这孩子,方才连呼吸都放轻了,这会儿睡着了,才敢放任自己,她得受了多少苦,才会这样胆怯?这样卑微?
玉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一家子,她怎么会让他们好过呢?律法处理得若不能让她满意,她也自有法子让他们也受萨娜受的苦!他们一家子不是骂萨娜下贱,肮脏,丑陋,不该活在世上吗?现在没了官职,自有那落井下石之辈去奚落他们,她要做的,就是让这些爱幸灾乐祸的一直保持着旺盛的兴趣,让那一家子也过过被人谩骂,吃剩菜剩饭,劳苦而偏无所得的苦难生活。
现在,那一家子在皇帝那儿挂了号,她倒要看看,萨克达庶福晋是更看重自己的儿女还是这已失势的娘家。至于郭络罗氏,玉儿冷笑,那个女人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还会再帮这个她阿玛同父异母的妹妹吗?郭络罗氏是个这样博爱的?
郭络罗氏与八阿哥坐在书房里,此前,郭络罗氏已哭过一阵儿,叫过一阵儿屈了。她哭的,自然便是八阿哥应下了呐喇氏的秀女。
八阿哥这次哄了几句后,便听着郭络罗氏叙说这些年为他做过的事儿,越到后来,八阿哥心里越觉得堵。
他知道,妻子这些年为自己做了不少,帮着他联络她郭络玛法的旧部,她外家的也都帮衬着他,只是,这些他都记在心里呢,一直也没忘呀,妻子至于总拿出来说吗?是怕他忘了她的恩惠?还是警告他不要因为现在得势就认为她无用?
八阿哥不自禁又想起伊拉哩氏,那个女人,娘家在军中的势力不显山不露水,却根基很稳,当年,安亲王因着他不肯投靠,在平三藩后把他的功劳压了又压,可是,他在军中的旧部却因为他对皇帝的忠心慢慢被皇帝所看重,打噶尔丹时,便被提到了重要位置,连他的孙子,也都得了军功。
伊拉哩家的三个孙辈,老大老二的职位一直没怎么晋升,以前,他不懂,只以为皇阿玛并不太看重,现在,他却明白了,皇阿玛这是在护着他们呢,皇阿玛这是打算把他们留给下一任皇帝来用,因此,才一直压着他们,磨沥他们,让他们慢慢升迁,在每个职位上都呆一阵儿,却是熟悉军队中每个层次的人。为的,便是让他们以后在高位统军时得心应手。如同他当年亲手教导太子一点儿一点儿看清朝局一样。
八阿哥看着抹泪的妻子,最初,他有多高兴能娶她为妻呢?
八阿哥的眼光变得有些幽远,那年出塞后,回来他就与郭络罗氏成了婚,此前,他因为能娶到她,心里极高兴,他觉得这是阿玛看重他。可是,这些年,他慢慢发现了,他阿玛是看重他,他皇阿玛这是希望他把安郡王一系的力量都拉拢过来。皇阿玛这是不放心安郡王的儿子,便想让自己的儿子分薄他们在军中的影响力呢。
249后果(二)
八阿哥轻抚着手上的扳指,皇阿玛真是英明呀。没错,自己这些年,还真是收拢不少人。皇阿玛是看着自己的性情为自己选的妻子吧,也唯有自己这样的性情,才能包容那些个骄兵悍将,别的阿哥,谁个能做到他这样呢?
便是成日手不离书的三哥,也是带着文人的清高,别的阿哥,谁个不是高傲得不肯轻易俯就的?皇阿玛真是慧眼啊,知道自己打小在皇宫里便凭着温和与宽容的态度收拢了人心,现在,他也用着自己这上面的才能呢……
八阿哥看着终于停了哭诉的妻子。
“明月,咱们成亲快十年了,我是什么人,你知道。你是什么脾气性情,我也门儿清。你要什么,我知道,我要什么,你也心知肚明。”
郭络罗氏对于这样的丈夫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每一次,丈夫要下重大决定时,都是这样平静,安宁,冷静得近乎冷酷;陌生的是,这样的他从来只对外人,却是第一次用这样的面目来与自己对话。郭络罗氏心里慢慢开始浸出一丝丝凉意。丈夫这是要说什么?
“这些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碰别的女人,因此,府里十几个皇阿玛、皇玛姆赐下的宫女子,差不多都在独守空房。便是连周氏,我也因为你的话,让她在府里最偏远处设了佛堂,再也没见过她!每次选秀后,皇阿玛总想着给我两个八旗的秀女做侧,因为你,我也一直推托,便是因此让皇阿玛心里不高兴,我也一直硬顶着。你看,我真的很尽力让你过得顺心了!”
郭络罗氏心里那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浓重,一种不知名的恐惧让她紧紧绞着双手,她努力压制着身体不自禁的颤抖,努力让自己镇定。
“这么些年,成婚的兄弟们,个个都领着孩子到皇阿玛、皇玛姆面前承欢、尽孝,唯有我,既没儿子,也没女儿,你看,连老十四他们也是儿女成群了,是吧!”
郭络罗氏觉得头有些晕,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这个时刻,她不能让自己失去意识。
“我知道,为了儿女的事儿,你心里也着急,这么些年,想尽了法子的求子,只是……”八阿哥看看妻子,脸上带着怜惜和无奈:“……儿女天注定啊!”
郭络罗氏看着丈夫怜惜的眼神,心里的委屈全化作了泪水。
“明月,你知道我的心思,你说,没有子嗣,能得到咱们想要的吗?你不是总想着把伊拉哩氏踩下去,让她再不能像现在这样张扬吗?你说,将来铁定是铁帽子亲王福晋的她,什么位置才能压着她?”
郭络罗氏咬着牙,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夫君是庄亲王堂伯唯一的儿子!
“明月,伊拉哩氏今儿在慈宁宫说的话,不只伤你,也伤我啊!她说咱们比她们夫妻俩早成亲,可咱们现在还没孩子,她说她的孩子已经进上书房了。她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明月,你知道,如果可能,这个呐喇氏,我是不想要的。”
郭络罗氏想,没错,如果没这个伊拉哩氏,这个秀女怎么会进自己的府?还一进府就是庶夫人!一切,都是那个伊拉哩氏的错。
八阿哥看看妻子,他太了解她了,自然知道怎么引导她的思想。
“明月,我不会宠爱这个呐喇氏,就算她是惠额娘的亲戚,但是,爷需要她给爷生个儿子!”
郭络罗氏垂下眼睑,自己的爷,自己怎么会不了解呢?即使先前不宠爱,可只要生下儿子,再加上惠额娘的恩情,这个呐喇氏就一定会慢慢地在他心里占着位置,随着以后儿女慢慢长大,因为儿女,呐喇氏在自家爷的心里会越来越重,以后,自己便只会空有一个嫡妻的名份,如同五嫂一样!
皇阿玛说了,只要呐喇氏一生子就马上升侧,侧夫人是可以自己养孩子的,那么,将来,如果自家爷真的走到那一步,一个养在呐喇氏身边指定会继承自家爷一切的孩子,与自己这个嫡母怎么相处?自己到时与呐喇氏怎么相处?到时,爷要去呐呐喇氏那儿,自己也不能拦着……皇上与太后现在呣子能这样亲近,还不是因为皇上的生母早早的就去世了吗?
皇宫的孩子,见生母的时间才多少?可是,贝勒府里的孩子,却是生活在生母身边的,生活在生母身边,他又怎能与自己陪养出感情来?便是到时他生母死了,他也不可能与自己有多亲近的,除非他一落草,生母就没了……
只是,以这个呐喇氏的身份,如果死得有疑点,自家的爷又怎会不查?宫里的惠妃又怎会甘心?孩子长大了,有一天知道了真相,又当如何?
郭络罗氏扭着手帕子,这个呐喇氏,绝不能让她生下孩子!
被书桌挡住视线的八阿哥没有看到郭络罗氏手里帕子的惨状,否则,他一定会警觉,可惜,他没看到!
“明月,咱们的结发之情,这点儿风浪,肯定是不会影响到的。生下的孩子,将来你养在身边,自然跟你亲近的,这和咱们俩自己生的也就差不多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这也是没法子不是!你知道,我也是不愿意走到这一步的。”
郭络罗氏翘起嘴角:“爷,我知道了。”
郭络罗氏觉得有些冷,有什么法子呢,十年来,自己一直不能生下一儿半女,呐喇氏进府也已是成了定局的事儿了不是吗?只是,如果真要生孩子,府里的那些宫女子不行吗?为什么要接收呐喇氏?是,自己这些年在那些女人每次侍寝后都会给她们灌芜子汤,可是,这些他都是知道的呀,如果,如果他开口,一定要孩子的话,自己总会退让的,哪怕自己吵闹,最后,自己也总是会退让的啊,可他今儿在慈宁宫里,就那样连想也没想就把那个呐喇氏收下了。是不是其实他早就想要一个出身八旗的女人?是不是他其实已经开始厌倦自己这个不能生育的嫡室?成婚这么些年,他是不是也像别的男人一样,开始贪鲜了?
郭络罗氏阻止不了自己去想,不久,就要有一个出身高贵的女人来与她分爷的宠爱,会被自己的爷抱在怀里疼爱、亲吻,爷会对着她笑,哄她高兴,会与她同榻而眠、肌肤相亲,会与那个女人做最亲密的事,相拥着一起睡到天亮,自己以后,只能独守空房,爷再不会像以前那样与宫女子同房后洗完澡来陪着自己……这个女人,不是那些出身微贱的包衣,不是赏下来可有可无的宫女子,这是一个通过选秀的八旗格格,出身自大姓呐喇家,是惠妃的亲戚,她秀美年轻,比自己会讨男人欢心,自己的爷……
“明月,那个伊拉哩氏,你以后别再去招惹她了,今儿在慈宁宫,皇阿玛已经很不满了。你知道,今儿这事儿,皇阿玛最恨的其实是萨克达明安给他小妾改用佟佳的姓氏的!”
郭络罗氏努力收回心绪,却仍然止不住的心痛,止不住的难受,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恍惚:“可是,爷,不是还没改过来吗?不过是他与小妾在房里说私话,兴许是哄小妾高兴呢?”
八阿哥转着手上的扳指:“我发现你一遇到伊拉哩氏的事儿,就有些浮躁,这事儿,没查明,你就捅到了太后面前,若不然,岂会落得现在的后果?我记得,这个萨克达太太和你没那么亲呀,你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郭络罗氏收敛自己的心绪:“这事儿,我确实做得有些浮躁了。最初,我其实没注意到这个钮祜禄氏是与伊拉哩氏沾亲带顾的,今儿小姑来求助,说伊拉哩氏欺上了门,骄磺跋扈,说要去慈宁宫告他们宠妾灭妻,要毁了明安的前程。她便急了。因着恭亲王叔的庶福晋与人一起去了城外的寺里,她便只能来找我。求我在太后面前替她把事情说清楚。”
八阿哥想了想:“她是真不知道儿媳与儿子没圆房?”
郭络罗氏冷笑道:“她估计是真不知道,若不然,她也不敢信誓旦旦的说儿媳妇失贞,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八阿哥转着扳指:“明月,你有可能是着了人家的道了!”
郭络罗氏一怔,“怎么会?”
八阿哥道:“萨克达家走得更近的自然是恭亲王叔的庶福晋,萨克达明安可是庶福晋的亲侄儿,如果她在城里,那么你小姑首先找的,一定是她。可是,她偏就出城了,这事儿,巧得过分了!爷会着人查一下,看看谁在使绊子。”
八阿哥看看妻子:“并且,明月,你没发现四哥他们查的,也太全了?这么短时间,能把事情查得这样清楚明白,事前没一点儿准备能行?而且,你小姑从你这儿回去等消息时,怎么就没把府里安排好,由着四哥他们查了个底儿掉?”
郭络罗氏想了想,咬牙道:“是伊拉哩氏,肯定是她,她一定早知道那个钮祜禄氏没失贞,然后安排了这一切来害我!”
八阿哥想了想,有些拿不准:“明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想想,你和伊拉哩氏争了这些年,你吃了伊拉哩氏多少亏?可现在她在皇玛姆、皇阿玛面前说的话却比你管用,为什么?因为每一次你和她对上,最后都是你没理,皇阿玛和皇玛姆自然都看在了眼里的,以后,你和她再起纷争,别人首先想的,必然是你不对。因此,你以后不要再主动挑事儿了,如果那个伊拉哩氏要和你过不去,你再反击,到时,不是更好?”
郭络罗氏扭了半天手帕子,有些不甘愿地道:“我知道了!可是,我看着那个伊拉哩氏就来气。”
八阿哥笑道:“你理她做甚,再说,你不是说她平日不太爱与人来往?这样你们见着的机会便更少不是,便是一些宴会上避不开,你就当没这么个人就完了,依伊拉哩氏的性子,她也弄不出什么大的动静来。”
郭络罗氏嗔了八阿哥一眼:“她的性情?爷你倒清楚!”
八阿哥失笑:“我说你这吃的是哪门子干醋?你平日总在爷面前说她,老十老九也在爷面前说她,爷便是想装不知道,那也不成呀!”
郭络罗氏自然知道老九也跟伊拉哩氏不对付,倒是老十……
“十弟怎么就和那个女人那么投缘?今儿居然还那么问我,让我下不来台!”
八阿哥转着扳指,失笑道:“两个人都憨,这就是物以类聚;老十吃东西挑,那个伊拉哩氏做的,他偏吃着好;他们打小儿偏又认识,你说,这样的两个人,能不投缘?”
郭络罗氏不服气道:“要好吃的,还不简单?把那些名厨多请些,什么好东西没有!”
八阿哥摇头:“你忘了,皇玛姆,皇阿玛那儿伊拉哩氏每个月也都会送吃食的,你说,若是不好吃,皇阿玛他们能收?以前我在老十那儿也吃过一次伊拉哩氏送去的点心,你别说,还真不错,唇齿留香……”
八阿哥看着妻子的脸色不说话了,郭络罗氏翻了老大一个白眼儿:“爷,你是气我吧?”
八阿哥笑道:“好了,好了,你知道,我只是说吃食,又没说她这个人好。再说,就算她千好万好,那也是雅尔哈齐家的事儿,你便是再不好,你也是我的妻,我肯定还是向着你的不是!”
郭络罗氏嗔道:“我很不好吗?”
八阿哥哄道:“好,好着呢,你知道,自打皇阿玛把你指给我,我就一直盼着咱们成婚,成婚这么些年,我不是一直都疼你?”
郭络罗氏听着八阿哥这话,满意地笑了。
250顾虑
对于郭络罗氏总找她麻烦的事儿,玉儿有些烦,不过,这也不是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的,玉儿也就只能放在一边,若说郭络罗氏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她倒是可以一粒药下去,让她从此只能躺在床上了事,只是,郭络罗氏她做得又没那么坏,她就是热衷于给人添堵,想尽了法子抓人的小辫子,在皇帝皇太后面前打压别人以显示出她的好。这种人很烦,非常烦!可是,这种人,偏偏在什么地方都有!
郭络罗氏这种人不像狮子老虎凶猛噬人,却似那暗处窥伺的豺狗,热衷于抢走别人的猎物、食粮,以之占为已有,让别人的白辛苦却又拿它没办法。也许,在你大意的时候,这种人也会露出獠牙,咬走你一块儿肉,或者在你虚弱得无力反击时给予你致命一击,但更多的时候,这样的人平日更热衷于骚扰。
烦,很烦!
可是,你赶不走它!
当你摆出攻击的姿式时,它便往后退缩,跑得远远的,躲着你,却也继续观察着你;当你回去做你的事儿时,它又躲在一边的灌木丛里窥探了!
人的属性是多样,有性情温驯如羊、脾气和善如兔的,有狂暴凶猛如狮虎的,有阴毒如蛇的,也有豪气的、包容的、坚定的……
人性是复杂的,不会有人单纯得只有某一种属性,通常,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两种到三种属性,在亲人面前温驯,在敌人面前我们会拼命,当幼崽被威胁时凶狠如母老虎,在朋友面前我们是可以相处融洽的羊与兔。
与人为善,我们称其为好人,为恶之人,我们则称其为坏人!好人,也有缺点,坏人,也有其可取之处。只是,通常,我们都乐意与好人来往,因为如果没有重大变故,好人是不伤人的。而坏人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给你来一刀……
郭络罗氏这种人,有时损人利已,有时不利已她也损人!是属于攻击性比较强的一类人!
玉儿领着小睡醒来的萨娜进了贝勒府,见到了坐立不安了一天的雪梅。玉儿简单地把事情前后说了一遍,雪梅这才嘘了口气,只是,脸上忧色却仍未散尽!
“表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玉儿奇怪地看着雪梅。
雪梅强笑道:“萨娜是救出来了,还是皇上金口玉言要查她夫家,只是……”
玉儿挑眉,“怎么?”
雪梅低头思忖半晌:“我的女儿是脱了难了,只是,对于家族里别的女儿却未必是福呀。”
玉儿皱眉:“表姐,我怎么没听明白你的意思?”
雪梅呐呐半晌,看了看女儿。玉儿闻弦歌而知雅意,着人领了萨娜去几个儿女那儿。
雪梅看着玉儿叹口气:“你打小儿生活在蜜罐子里,这些事情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玉儿惊讶,“表姐,你们也过得不坏呀,怎么倒像受了许多苦的样子?”
雪梅苦笑:“你呀,嫁了人,孩子都有了,还是这样天真不知世事。真是让我们这些表姐妹们又慕又妒啊。”
玉儿笑道:“我知道自己日子过得好,只是,也不至于连血脉亲人也妒嫉的吧!”
雪梅无奈地看着玉儿:“打小儿知道你们一家宠着你!”
玉儿甜蜜蜜一笑,她当然知道家里人都宠她呀,因此,她也一腔真心,爱着现世的家人呀。
“最让人羡慕的,便是你嫁了个好男人呀!”雪梅看着仍如少女般的表妹,心里百般滋味涌了上来。
“你家你是唯一嫡出的女儿,便是有两个庶姐,在你家也和隐形的差不多。”
玉儿不依了,“表姐,我额娘有好好待两个庶姐,在家从不曾苛刻,不曾严辞厉责,不曾侮辱谩骂,平日与我一般用度,她们过得很好呀。便是出嫁时,也不曾短了姐姐们一丝一毫的嫁妆呀。”
雪梅安抚道:“知道,知道,安布可是乌库玛玛最得意的孙女儿了,行事怎会有差呢。”
玉儿听着表姐称赞自己额娘觉得比称赞自己还高兴,一时笑眯了眼。
雪梅看着表妹的样子失笑,还和几岁的孩子一样单纯,一样依恋母亲。这样深厚的母女情份,雪梅无法不羡慕,她有母亲,有女儿,可是,不论与母亲还是女儿,她都不曾像表妹这样情深的。表妹的日子,不像过日子,倒如传奇一般了!
“你家的人口不多,便是有些亲戚,也走动得少,你家在你玛法那时,因为小妾失了好几个嫡子女,老爵爷一气之下,把小妾都打死了,安布嫁到你家后,家里的长辈都注意护着她,你几个哥哥和你平平顺顺无风无波的就长大了。
你玛法的兄弟们都没了,只留下几根儿传香火的苗儿,是吧,因此,你的堂姐妹都不多。”
玉儿点头,她家这一脉的亲人确实不太多,不过,这种事儿,在开国初也不少见。她家太太与娘家当初闹得皇帝皇太极都Сhā手了,与娘家的堂兄弟们基本都断了来往,而玛法这边却是战争的原因,没剩下兄弟。
“你三个哥哥的孩子可越来越多了,以后,也会像我们一样,有这样的那样的不如意了!”
玉儿挑眉:“怎么说的?”
雪梅无奈,可想着表妹今儿尽心尽力帮着自己,有些话,她也就不藏不掖了,一时,雪梅倒有了教女儿的感觉。
“兄弟姐妹间,不只有关爱,也会有争宠。”
玉儿点头,这个,她知道。
“在家时,不过争个吃食,争块儿布头,大家便是生气,也是过一会儿便好了。”
雪梅叹口气:“嫁人以后,兄弟姐妹还是以前的兄弟姐妹,只是,感情却难免有些改变。倒不是大家都是心肠坏的,只是,因为女儿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嫁人后,就是别人家的了,再见后,便不一样了。争的,也不一样了!”
玉儿皱眉,“是有些不一样,嫁人后要关爱的人多了,夫婿、儿女,还有夫家的长辈、晚辈。不过,表姐,这个也不影响爱以前的家人不是,我觉得,和家里还有跟以前一样呀。”
雪梅笑叹道:“这就是你和我们的不同了,你现在称娘家还是家里,可我们却全都称娘家了!”
玉儿想了想,这个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嫁入夫家后,基本上不太算是娘家的人了,也因此,女人嫁人才称为第二次投胎。
“表姐,大家族联姻,很多女儿嫁人后还是心向娘家的吧。”
雪梅摇头:“一个心里时时想着娘家的媳妇,在夫家一定过得不容易。夫家整个家族都会排斥她。”
看着表妹的样子,雪梅摇头:“你和我们不一样,你这是高嫁,嫁的又是宗室,不一样。你只会带携家里,却无须为娘家夫家的关系费太多心思。说得远了,还是说我方才说的吧。嫁了的姐妹们有过得好的,自然也有过得不顺心的,我这样嫁人过去就掌家的还好,有那嫁到夫家不受重视的,便难免受气。这女人嫁了人,侍奉公婆,服侍夫婿,还得包容安顿好夫婿的小妾,这世道,每个女人都这样。”
雪梅看看表妹,摇头:“你不一样,全大清,没几个像你这样的!”
雪梅接着道:“得夫婿宠爱,生下嫡子嫡女并养大成|人的,这样的女人自是幸运的;无法生育子女的,便只能多给夫婿纳妾,以传后嗣,这样儿的,若夫君敬重、小妾安份,过得也不会太坏。就怕那夫婿宠爱小妾,冷落嫡妻的,这样的嫡妻,若有夫家的长辈护着还好,若夫家长辈也不喜欢,日子难免过得艰难不顺心。像萨娜这样的,咱家的姐妹里并不是没有,只是,没人做出宠妾灭妻的事罢了,平日怎么着大抵也还给嫡妻留一份体面。”
雪梅喘口气:“你想想,我的女儿跳了出来,她们还得继续熬日子,她们心里会怎么想?倒不是她们不关心萨娜,只是因为萨娜的事儿,家里嫁出的女儿们难免会因此被夫家的妯娌叔婶讥嘲的,被婆婆长辈敲打的,毕竟服侍婆婆夫君是做人媳妇的本份!好在,萨娜这事儿里有下毒一事,若非如此,只怕会招来众怒!”
玉儿的心情因为雪梅的述说变得有些沉重,这个时代的女人,难啊!
雪梅喝口茶:“咱家的女儿还好一点儿,有一个善持家好教养的名头,嫁的人家也不太坏,那别家的有些日子更难,像萨娜这样的,不少!只不过,没有下毒与服侍小妾一事罢了,其余的,便是常事!”
“因此,嫁到好人家的倒也罢了,若嫁到那家中规矩不太好的人家,女人们便不能不用尽心思谋划。争家里长辈的关爱,争夫君的宠爱,争管家权自保,争着早日诞下儿女……不得不争呀!争,才能过上好日子,不争,兴许就连命也得搭上。像萨娜这样的,便是不争的后果了。若非有你出手,我这个大女儿,就只会落着一个横死的下场!”
玉儿皱眉:“不是还有娘家人吗?娘家人便不管?”表姐说这些,当初额娘也说过一些,只是,额娘还说了,将来她嫁了不用害怕,家里人会为她撑腰。
雪梅叹气:“除非大事,娘家人岂能轻易Сhā手夫家的事?而且,这女人讲的就是一个顺从,若不是那极得娘家长辈欢心的,有多少娘家人为一个嫁了的女儿劳师动众?况且,这闹起来,亲家,就变了仇家,只要没喊打喊杀害了人命,娘家人为了两家子的关系,更多的时候,不过敲打两句罢了!”
玉儿吸口气:“女儿家的性命就这般不值钱吗?就算不像萨娜这样被下毒的,那些个一日一日被折磨的也不管?”
雪梅苦笑:“嫁了的女人,谁个不是在熬日子?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只要熬出头了,也就好了!当初我看中萨克达家,一是当时这萨克达氏看着和气,不像个挑剔的,这样的婆婆不会成日打压媳妇,使唤媳妇像下人,我想着女儿嫁过去日子也就不会太难过。再则,他们家人口简单,没有许多妯娌间的争斗。只是,再没想到,萨克达明安居然是不乐意到连失贞这样的名声头也会栽到嫡妻头上的!”
说到后来,雪梅脸上不免带上了怒色。
玉儿皱眉:“表姐,你的意思是,因为大家都过着相差不多的日子,萨娜被救了出来,家里的人未必都全是高兴,也有嫉妒的,还有因为萨娜被婆家为难而迁怒的?因为萨娜的事儿,她们在夫家也会因此变得难过,对吗?”
雪梅点头:“最初,我为什么不同意和离?就因为和离的名声不好,如果只是在夫家劳累一些,忍忍也就过去了。”
玉儿默然,如果萨克达家没做下毒、栽脏的事儿,萨娜受的苦居然便只能忍着吗?
“可是表姐,咱们去的时候,萨娜还被捆起来了呀!”
雪梅苦笑:“如果婆婆抓住把柄,便是要捆你,你也得受着!”
玉儿瞪大眼:“表姐,这样的事儿,也得忍着?”
雪梅叹气:“爱体面的倒还好,大家行事还都有顾忌,行事总会顾着体面,不会太过份;有那行事无忌的,做媳妇的可不就只能受着吗!这都是命啊。嫁到好人家,便是好命,嫁到不好的人家,却是也只能认命。”
玉儿摇头:“不信,表姐,我可不信,这样的肯定少!是特例!”当初额娘可没表姐说得这样骇人!
雪梅看着这个天真的表妹苦笑:“你家势好,家里人宠爱,不拿你来联姻;你来往的都是规矩人家,不是皇亲,就是宗室,这都是咱大清的典范,自是不会有这样的事儿的,可中下层,这样的事儿却并不少见。十层里,至少得占一成的!”
玉儿瞪眼,难怪古代的女人们短命,也有嫁人后前后落差太大的原因吗?在家是宝,嫁人后就是草,心志不坚定、不开阔的,就得抑郁,就得生病,加上一些人做手脚,之后,就活不长!
怪不得大家都喜欢亲上加亲,不为别的,就为了女儿在夫家有亲人照应,不会被苛待吗?
玉儿现在有些明白郭络罗氏为什么这样针对自己了。
郭络罗氏嫉妒自己在家被家人百般宠爱,嫁人后,夫婿也尽心呵护,还不用为小妾烦心。郭络罗氏嫁前在外家肯定习惯于争她玛法的宠爱,出嫁后,便要争皇太后的宠爱,争皇帝的宠爱,想来,自己不会是唯一她针对过的人,只是,显然,她在自己这儿吃的亏最多,越是吃亏,她越是不甘心,越是不甘心,她越是不消停。如此循环往复!
251分析(一)
晚上,玉儿靠在雅尔哈齐怀里把白天的事儿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又道:“我以前不明白,没怨没仇的,为什么郭络罗氏就看我不顺眼,我现在知道了,她就是嫉妒!”
雅尔哈齐看着噘着小嘴儿生气的妻子乐了:“她嫉妒她的,咱不理她。”
玉儿白了丈夫一眼:“嫉妒心我也有啦,只是,因为嫉妒就做出伤人的事,这就不对了!她自己拥有的还不够多吗?为什么就见不得别人比她好一点儿?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嫉妒她郭罗玛法是亲王啊?真是的,她总不能把世上的好东西都占全了吧!”
雅尔哈齐摸摸妻子的脸儿:“傻媳妇儿,她可不是嫉妒呢,她这是嫉恨!到现在,她在你手上吃了太多亏,在皇上太后跟前越来越不得宠,她现在可是恨上你了呢。”
玉儿软趴趴赖在丈夫身上,不满的咕哝道:“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明明自己不对,不知反省,到最后还把所有的错都怪到别人的身上!”
雅尔哈齐享受着妻子的撒娇,哼笑道:“她要是懂反省,她也就不是郭络罗氏了,我的傻媳妇儿,你道每个女人都和你一样,遇事儿总先想自己有没有做错呢!”
玉儿想了想,叹口气:“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和睦相处,一定要针锋相对?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现有的,一定要去抢自己没有的!她再这样下去,不怕弄得天怒人怨众叛亲离?”
雅尔哈齐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妻子的背:“你平日不喜欢与人说长道短,有好些事儿,你也不知道。今儿爷和你说说吧。
你没嫁给我以前,郭络罗氏比现在还张扬。皇上那么些儿媳妇,就数她最得意,有时倒比太子妃还要活泛!自打你在皇上太后身边儿后,太后皇上倒更喜欢你陪着,你素来把心神全放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旁人,你是一分也未去留意,我倒是有意无意的看到好多次别人看你又羡又妒的眼神的,只是,也只有郭络罗氏跳出来和你明争罢了!不过,她越争,却越失了人心。”
玉儿瞪大眼:“除了郭络罗氏,还有别人?”
雅尔哈齐轻笑:“怎么,你当自己没什么份量还是怎么的?”
玉儿打了个哆嗦:“你说得我害怕了!”啊,原来,太后皇帝的看重这么危险?其实,她本来只是想着他们是长辈,应该好好孝顺而已啊——
雅尔哈齐得意地把缩成一团的妻子拉开了压在身下:“现在不怕了吧!”
玉儿使劲儿抱着丈夫找安全感,过了一会儿:“嗯,好点儿了。”
因为妻子的依恋与信赖,雅尔哈齐觉得心里发酸发涨,甜得不行,一时又软得不行!
“不怕,还有你夫君我呢,郭络罗氏的事儿,你处理的不错,如果真扛不下了,还有我在背后顶着呢。便是别人,看着你的家势还有你夫君我的家势,也没人敢动你。便是郭络罗氏吧,胤禩也不会什么事儿都依着她的,他和你夫君我事事先考虑你不同,他想的更多,自不会放任郭络罗氏肆意撒泼的。”
玉儿听着丈夫这话,甜甜一笑,在丈夫脸上叭叽亲了一口:“奖励的!”
雅尔哈齐失笑:“就这点儿?”
玉儿噘着小嘴儿,叭叽叭叽又亲了好几下。
雅尔哈齐叹口气,有人为什么就总是这么不自觉呢?一手伸到颈下抬高,一手定住妻子的小脑袋,照着小嘴儿就咬了一口,轻舔慢吮,里里外外亲了半天,满意了,才停下来。
玉儿张着被啃得水润艳红的樱唇直喘气,白了丈夫一眼:“你下去,重死了!”
雅尔哈齐在妻子的唇上又啄了一记:“小东西,心里不怕了就把夫君扔一边儿。”话虽如此,到底翻了下来,他也担心把身娇体软的媳妇儿压坏了。
玉儿嘿嘿一笑,不打算和丈夫评论自己的行事。
“雅尔哈齐,你说八阿哥为什么不会放任郭络罗氏?我觉着,八阿哥对郭络罗氏很好呀,也一直觉得他们夫妻是皇室少有的恩爱夫妻呢。”
雅尔哈齐听了妻子这话,呼一口气,抱着玉儿的小脸儿又狠狠啄了一下:“我的个傻媳妇儿呢,你为什么总把人想得那么好?要是没嫁给我,你还不得被人把骨头渣子都吃了?”
玉儿眨眨眼睛:“我这不是嫁给你了吗?没嫁你,我自己当然会用心筹谋了,嫁给你,我就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不用费那么些脑子去东想西想。这日子,多少美好的事物等着我去发现,怎么能把心力花在勾心斗角、阴谋算计上呢!反正,就算我傻一点儿,也还有你撑腰,帮我解决麻烦呢!”
对于妻子这话,雅尔哈齐听得很受用,得意地眯眯眼,“看吧,你嫁我嫁对了吧!”
玉儿赶紧点头:“嗯!”
得瑟了好一阵儿后,雅尔哈齐决定接着给媳妇儿扫盲。
“因为你家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拿你来联姻,交换利益,老早,你家的人就想着替你找个清净的人家……”说到这儿,雅尔哈齐有些不乐意地眯了眯眼,他又想起了那个舒舒觉罗家的儿子。
“……因此,你家人跟你说这些个利益的事儿就说得少。皇上为什么把郭络罗氏指给胤禩?一来,良妃的出身使得胤禩母族没有势力,二来,胤禩脾气性情能包容郭络罗氏,三来,则是出于朝堂的考虑。”
玉儿撑起身子看着丈夫:“怎么和朝堂还扯上关系了?”
雅尔哈齐笑道:“咱们八旗的指婚,大都与朝堂有关!那与朝堂无关的婚姻,便是一些不受重视的。你看那撂了牌子的,有些性情长相德容言工,比选上的是不是还强一些?可是她们家势不好,便被撂了牌子自行婚配。你想,这皇上亲自指婚的,和自行婚配的,能一样?肯定不一样!指婚的相当于皇上给做的保。这样的婚姻,更稳固!”
玉儿点头,这就相当于皇帝当媒人了!皇帝金口玉言指的,那就算不好,你也得说好,顾忌着皇帝,平日大家相处,肯定也多一层缓冲的余地,做事也不敢做绝了。
“你那个表外甥女,如果当初是皇上指的婚,再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的!一来,不会被指到萨克达家,二来,被指婚的人家绝不敢出现宠妾灭妻,甚至对嫡妻下毒的事儿!”
玉儿点头:“嗯,我今儿求了太后,以后给萨娜指一个忠厚的!”
雅尔哈齐无奈,他这个一点儿没防备心的傻媳妇儿啊,能怎么办呢!
“你那个表姐,比你心思深!她这是拿你当枪使呢!”
“唉?啊?”玉儿张大嘴,这话怎么说的?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张开的嘴里小小的舌尖艳红细滑,咽了咽口水,一个没忍住,抱着又吮了半天。
玉儿拍开紧箍着自己的两条粗胳膊,呼呼喘了半天,怒道:“能不能好好说话?这听了一半儿熄火了,让人不上不下的,多难受!”
雅尔哈齐眯着眼:“媳妇儿,在你心里,是你夫君我重要,还是你那个表姐重要?”
“你重要!”玉儿很老实。
雅尔哈齐翘起嘴角:“那你是应该优先服侍夫君,还是优先听你表姐的事儿?”
玉儿噘噘嘴儿:“先服侍你!”
雅尔哈齐得意地笑了:“那你先服侍完你夫君我再说!”
对于扑上来的恶狼,小白羊怎么办?踢腾,躲闪,逃……
结果?
还用说?你见过被狼盯上的羊有几只能逃脱毒手的?
何况,她家这只狼,是恶狼,是一只正值壮年、被她养得力能拔山的狼,是一只比老虎还凶猛、比熊还大个儿的狼……
那爪子,那白森森的牙,那个恶虎扑食,那个龙精虎猛……
气息奄奄的小白羊手指头都不能动弹了,吃饱喝足的狼搂起软成一团的小羊放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从背往下一点一点顺,一边眯着眼回味美食的滋味,一边恋恋不舍地揉搓。
小白羊发出微弱的抗议,“你先前的话还没说完呢。”
恶狼吡吡白森森的牙,小羊瑟缩了一下,鼓起勇气:“我想听!”
狼觉得反正这菜在自己的盘儿里,等等再吃也行,一时也不必着急,大发慈悲道:“一会儿听完了,你可得再好好服侍爷一回!”
小白羊悲愤地看着恶狼,恶狼对于小羊无言的抗议视而不见。笑话,你见过不吃羊的狼吗?
小白羊搭拉下脑袋:“你快说!”
恶狼又揉了半天,感觉到自己又有些蠢蠢欲动了,惋惜地叹口气,小白羊这会儿体力不行呀,再等会儿吧,羊连踢腾的力气都没了,还怎么玩儿?
“为什么把郭络罗氏指给胤禩?一来,当初皇上找借口把安亲王的谥撤了,又把亲王降为了郡王,为了补偿安亲王一脉,这才把长在安亲王膝前的郭络罗氏指给了自己的儿子胤禩。为什么是胤禩?因为胤禩的生母出身低,母家势弱,朝堂上没有影响力,这样,胤禩为了将来打算,就一定得想方设法的把妻家的势力拢过来为自己所用,这样,皇上间接的就把安亲王一系的力量分化了,在朝堂上,安亲王系现在的影响力可不就越来越弱吗?
不指给别的儿子,是担心别的儿子母家加上妻家的势力太大,那样就会影响朝局的平衡,那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当然,胤禩年龄也相当,不过,你看,七阿哥胤祐只比胤禩大一岁,五阿哥胤祺比胤禩大两岁,为什么不指给五阿哥、七阿哥?因此,他们这个指婚,最主要,还是为朝局。”
玉儿想了想,点头。
“皇上把郭络罗氏指给自己的儿子,一来,告诉安亲王一系他们还是得皇上看重的,二来,胤禩出身低,不像皇上别的儿子那样,母家一大群掌权的亲戚。你知道为什么皇上的儿子都有侧,而各个亲王郡王皇上则不轻易指侧吗?因为联姻,便是把两个家族联到一起!皇上是不会让旁的人轻易联络太多势力的,可他自己的儿子他则会仔细酌斟着牵系有朝堂影响力的家族。因此,指婚,从来就不是因为儿女私情的!”
玉儿哼道:“这么说,你当初看上我,其实不是因为你喜欢我,而是因为我家的势力了?”
雅尔哈齐失笑,“你这会儿使小性子找借口,一会儿也逃不了!”
玉儿对于自己的心思被戳穿一事很淡定,只要找着借口,管他合理不合理呢。
252分析(二)
“反正你就是看我家老爷子得皇上看重。”
雅尔哈齐抬起手,威胁地比划着表示对两团儿白腻的向往,玉儿赶紧闭上嘴,双臂环胸。
“流氓!”
雅尔哈齐冲羊危险地笑:“我真是看中你的家势?”
小羊噘着嘴儿:“不是!”
雅尔哈齐满意地把手放回妻子软柔的腰上划拉:“皇上愿意把你指给我,一则,我打小和他亲近,二则,他对你娘家人的忠心有把握,三则,我表示不纳侧。不纳侧,表明我并不想要什么别的助力,也表示我对朝堂的权力没什么野心。也因此,我才能顺顺当当娶到你。”
玉儿不乐意了:“原来,你只是为了皇上不疑心你才说不纳侧的?”
雅尔哈齐咬牙,再不留手,按着白羊从头到尾揉搓了一遍,揉得刚恢复一点儿力气的小羊酥软无力地趴那儿了。
“爷把你个小没良心的,爷还不都是因为你是个醋坛子醋缸子才跟皇上说了不纳侧?你倒说爷是为了讨皇上欢心?”
玉儿面朝下趴在床上,也没力气抬头,嗡声嗡气道:“小心眼儿,人家就是和你逗闷子嘛。”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顾着不顾后露出来的两片儿挺翘雪丘,心旌摇动,扑上去咬了一口,咬得玉儿嗷嗷地叫,看着自己留下的牙印儿,雅尔哈齐满意了,又亲了几口,这才又躺了回去。
玉儿愤愤地伸手摸摸自己被咬的ρi股,“我的肉是酸的,不好吃!”
雅尔哈齐瞄一眼那被小手揉得一弹一弹的小ρi股,吸吸口水:“不是酸的!”
玉儿瞄到那慢慢变绿的狼眼,悄悄拉过旁边的单子盖住自己,呼一口气,安全了!
雅尔哈齐看妻子偷偷摸摸的样子觉得有趣,就虚眯着眼躺在那儿看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动作,看她盖上单子后松口气的样子,爱得不行,一把抱在怀里,“媳妇儿,哈哈,你往哪儿跑?”
玉儿先是慌乱地挣了几下,之后便老老实实不动了,没法子,她挣得越起劲儿,某人的某个部位就越精神!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她还是先当一只乖小羊吧!
逗完了媳妇儿,雅尔哈齐接着道:“胤禩对权力是个有野心的!他和我不一样!我是亲王之子,能像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大权在握了,可他是皇帝的儿子,你别看太子现在在位就当没事儿,其实,从大阿哥到后面的才成年的阿哥们,有几个不瞄着皇上ρi股下面的那张椅子?”
玉儿惊讶道:“你这算是旁观者清?还是你本来就很聪明?”
雅尔哈齐抬起手,冲着单子下的小ρi股就拍了一记,末了,觉得手感不错,又拍了两记。
“拍肿了!”玉儿抗议着抱住那只欺负她的胳膊。
“你夫君我这是睿智,是目光如炬!”
“嗯,你是老谋深算!”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被腹诽了也不知道的雅尔哈齐满意地点头:“私底下,有人称胤禩是贤王!嘿,现在还没封王呢!胤禩笼络着人心,让大臣们都在皇上面前夸他,连以前的裕亲王堂叔也在皇上面前赞过他,你说,他人缘儿是不是很好?我见过他市恩!其实那件儿事本是皇上吩咐下来的,可是,他却跟人暗示是他求下来的,别人不感激皇上,倒更感激他。你说,这是个没野心的?”
玉儿惊讶道:“他干这事儿,要是皇上知道了呢?”
雅尔哈齐嗤笑道:“他也没明说是他的功劳,他就是暗示!你也没把柄可拿不是!”
玉儿叹息,果然,能闹出大事儿的,肯定简单不了,小小一件事儿,就能看出八阿哥的手段儿,连皇帝也被他当了垫脚石!
“他宠着郭络罗氏,兴许是真与郭络罗氏有情份,但绝不全是因为夫妻之情!郭络罗氏是个张扬要强的,她能不希望胤禩坐上那个位置?要强的人,肯定想着压所有人一头的!八阿哥能在朝堂上把人心玩儿得溜溜转,郭络罗氏虽也是安亲王教出来的,却未必玩儿得过自己的丈夫!先天上,她就已经输了!她是女人,她得以夫为天,她看似强横,其实,在胤禩面前,她肯定得退让!”
“可是,八阿哥这些年对她确实不坏,是吧!”
雅尔哈齐虚着眼:“嗯,胤禩确实也宠她,应该也确实想着先生个嫡子出来。不过,这么些年,估计他自己也知道希望不大了。这几年,你看有多少人针对郭络罗氏?因为八阿哥无子一事,郭络罗氏能没受委屈?她那么急切的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不就是因为压力太大,想让你替她挡掉一些压力?哼,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你的主意,你连生四个儿女后,反衬得她更不堪!其实,你想想,这些年,难道不是胤禩放任的?郭络罗氏要独占宠爱,他就让郭络罗氏自己面对压力,你说,要是他出来说一句话,郭络罗氏日子是不是会好过许多?”
玉儿点头:“嗯,自打你在太后皇上面前说守着我就够了后,我平日参加宗室的婚丧嫁娶时确实少听了不少闲言碎语,便是有那说话酸气冲天的,也大抵是说我嫁了个好男人,或者是说我命好,连生两胎得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的话!”
雅尔哈齐揉揉妻子柔顺光滑乌鸦鸦的头发,笑道:“你当我以前没说呢?”
玉儿蹭蹭丈夫的手:“你以前也说了?”
雅尔哈齐道:“那是!若不然,指不定多少女人带着没出阁的女儿来你面前呢。”
玉儿想了想,她还真是没遇到过。
“你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雅尔哈齐亲亲妻子的小脸儿:“自打咱的亲事定下来后,我就与人说要与嫡妻好好过日子。成亲后,你有了身孕,皇上也好,宗室也罢,下面的奴才都想着法子给我塞人,我都挡了!你生下儿子,我挡得就更轻松了,毕竟,宠爱一个生下龙凤胎的嫡妻,谁也没话说不是!”
玉儿没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丈夫就做了这么多,心里一时像被蜜浸了似的,甜滋滋地抱着丈夫的脸亲了好半天。
雅尔哈齐眯着眼享受妻子的主动,唉呀,果然,他应该早点儿告诉媳妇儿自己做的,做了,讨点儿赏也是该当的不是!
亲完了,玉儿躺在丈夫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画圈儿:“听你这么说,我怎么觉着郭络罗氏很可怜?”
雅尔哈齐叹气:“你这心软的毛病,要不得!你不能因为自己过得好,就原谅那不如人的人对你的攻击。你说,因为她,你受了多少气?你不是最爱清净?她可是让你没清净日子过的罪魁祸首!”
玉儿哼道:“罪魁祸首不是你吗?”
雅尔哈齐嘿嘿笑:“我这个罪魁祸首对你好吧,你不觉得那清净日子没我,过起来也没意思?”
玉儿想了想:“嗯,以前没想过,现在想起来,这日子要没你,还真没意思!”
雅尔哈齐听了妻子这话,嘴都笑歪了。
“你看,谁过日子,没个难的时候,谁也不能事事顺心,对吧,你不能因为郭络罗氏不顺心,就由着她欺负你,你想,她可是想尽了法子给我塞女人呢。”
玉儿一听这话,眉毛都竖起来了:“我不同情她,她自己都不愿意与别人分丈夫的宠爱,偏想尽了招儿要让我失宠,坏人!”
雅乐哈齐得意地笑,果然,要让媳妇儿不心软,这招最有用,唉呀,没办法,谁让他媳妇儿在意他呢!
“你当郭络罗氏只做了这一件坏事儿呢?她平日在宗室间也罢,妯娌间也罢,可没少出主意!便是胤禩府里,十几个赏下来的宫女子,又有郭络罗氏的陪嫁丫头,还有贝勒府的包衣奴才丫头,你说,这么多女人,为什么到现在一个也没怀上?还不全是她做的手脚?”
玉儿眨眼:“我以前以为八阿哥和你一样,原来,他还有这么多女人呢?”
雅尔哈齐一抬下巴:“所以说你要对爷好点儿,像爷这样只守着媳妇儿的,爱新觉罗家可是绝无仅有的!”
玉儿看着傲骄了的丈夫,抱着他又大又沉的脑袋亲了好几下,“嗯嗯,知道,知道!你看我对你不是也贴心贴肝的?”说完这话,玉儿胳膊上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雅尔哈齐撒完娇,又道:“咱们去怀柔,你当她老老实实没动弹呢?她和老九可想了好些损招儿!有些你看到了,有好些你没看到的,被我和四堂兄给先挡住了!”
玉儿挑眉,她就说嘛,郭络罗氏怎么一下那么老实呢,却原来,她早动了手脚了。
“我不同情她,就算我日子过得好,这也是我自己挣的。凭什么因为我过得好,就要原谅过得不好的她的伤害!”
雅尔哈齐满意地点头。
“你那表姐,也是个有心计的,她为了自己,跑到你面前装可怜,明明可以让她夫家解决的事儿,偏求到你面前来,还说了一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话。我打听过了,当时她的婆婆看中的是另一家,她却一力主张把大女儿嫁给了萨克达明安,希望萨克达明安能像你阿玛一样将来能出人投地。现在出事儿了,她不能自打脸跟夫家求助,这才求到你面前,让你出面把女儿救了出来!”
玉儿想了想:“不论表姐怎么样,萨娜那孩子确实个心善的,也确实可怜。我既嫁了你,让亲戚借借势,只要不伤着你和孩子们,也就罢了!”
雅尔哈齐挑眉,他就知道妻子会这样,可不说,他又怕妻子被当了枪使。
玉儿叹口气:“表姐说的话,不说是否全对,但确有几分道理,我知道,别人像我这样清省过日子的,少;像我这样自打出生再到嫁人,受尽百般宠爱的,更少。也因此,我才更珍惜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
雅尔哈齐听着妻子这话,脸色柔和了许多。他的媳妇儿有多好,他自己知道,他乐意宠着她,护着她,让她无忧无虑地这样过一辈子。
“表姐有点儿心计才是正常的,若她像我反不好。你知道,我那几个舅舅本事都稀松得很,能力也不强,她要靠娘家,靠不住,只能靠自己。有我这么一个显赫的亲戚,能让她轻松点儿,我也觉得高兴。她虽仗了势,却只是自保而非欺人,这却是我愿意的!”
雅尔哈齐点头:“你外家这点儿教养还是有的,我倒不是担心别的,我就怕你素来对亲人不防备,万一应了什么不当应的,就不好了。”
253女囚(一)
玉儿蹭蹭丈夫宽厚的胸膛:“嗯,你和我说了,我才知道,你若不说,我可说不准会去把瓜尔佳家出嫁的女儿都问一遍呢。”
雅尔哈齐啼笑皆非:“你真这样想的?”
玉儿点头:“我听表姐说得太吓人了,倒仿佛嫁了的女儿都熬油似的熬一般,你知道,我几个嫂嫂日子过得可都不坏,我还当是外家没个能力强的男人,嫁出去的女儿们都难过呢,我就想着,再怎么着是亲戚,让她们借借咱贝勒府的势呢。”
雅尔哈齐抚额:“我的傻媳妇儿,没你这样上赶着给人当刀子使的。”
玉儿有些赧然:“人家就是这么想了一下,如果真要做,肯定会先和你商量的。”
雅尔哈齐叹气,好吧,至少,他的媳妇儿没傻透腔,还想着先知会一下他这个丈夫。
“我说,媳妇儿,人家都是越活越精明,你怎么越活脑子还越简单了?”
玉儿白了丈夫一眼:“人家哪有脑子简单?”
说完了,有些心虚道:“我可能是日子过得太平顺,有时便有些热血过头了哈。”
雅尔哈齐露出闪光的白牙:“我看,还是你白日精神太好,才会东想西想,以后,晚上我会好好操劳你的。”
玉儿大惊失色,努力推拒着丈夫压过来的身子,垂死挣扎着喊:“不行!不对!这样不对!纵欲是不对的!”
雅尔哈齐一把扯开挡住自己的单子,把头伸到媳妇儿白嫩修长的脖子边,边舔边吸,一边含糊道:“别人纵欲是不好,可咱们现在不是一般人,便是纵纵欲也不伤身。没事儿!”
玉儿被吸得身上发软,还不放弃努力:“再好的底子,平日也应该注意保养啊!”
雅尔哈齐双手不空,四处点火,“养身子的事儿就交给你了!为免你精神过头四处招事儿,爷觉着,不如让你把精神放在好好侍候爷上面来,又省事儿,又快活……嗯,媳妇儿,我发现你身子就是香的,别人总带着这样那样的异味儿。“
玉儿迷糊道:“身体不健康,就会有味儿,灵魂龊龈,也有味儿。”
雅尔哈齐听了这话抬起头来,就想问问详情,不过,看着有些动情的媳妇儿,雅尔哈齐决定找着空再问,这会儿,先忙正事要紧……
第二日,玉儿努力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招待雪梅母女俩用完早饭。
雪梅是过来人,看着表妹脸上的红晕,又看她那慵懒的神情,自是明白的,冲着玉儿笑道:“我们就回去了,你昨儿为了萨娜忙了一天,累着了,今儿就不打扰你了。”
听了雪梅的话,玉儿的脸更红了。
送雪梅母女出府时,玉儿到底不放心,“表姐,若萨娜回去后受了委屈,你来人告诉我,我就着人去接她来我这儿住一段儿时间,遇上这样事儿,我知道你为难,可孩子也太可怜了!千万不能让她再伤上加伤了。”因为丈夫昨日的话,玉儿也没再想着留萨娜在贝勒府住。只是,这孩子的心理疮伤不知道怎么才能治好。
雪梅转身冲玉儿郑重的行了一礼,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玉儿扶起雪梅:“咱们可都是血亲,我能做的,你别客气,只管找我,大家亲戚间,讲的不就是个守望相助、互相扶持吗?”
雪梅眼中的泪流了下来,紧紧抓着玉儿的手:“表妹,谢谢你!”
玉儿摇头:“说这话,就见外了,若有一天,我求上你的门儿,你难道会不帮我?咱们以心换心,这话,以后可不能说了。”
雪梅一边拿帕子擦净脸上的泪,一边点头。
玉儿回身对萨娜道:“回去有不顺心的只管来找安布,安布给你撑腰。”萨娜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给她撑腰的吧!
萨娜跪在地上给玉儿磕头,“安布!”
玉儿扶起她:“我知道,你要不磕了这个头,心里指定觉得过不去,现在既磕了,就要想着我是你的安布,不用见外。有些事儿,你额娘有顾忌,你安布我可没顾忌,只管来找我,好孩子,乖!别怕!”
坐在贝勒夫人才能坐的马车上,雪梅叹口气:“你安布这是担心我们回钮祜禄府被人白眼相看呢,用她的马车送我们是告诉钮祜禄府我们后面有她呢。萨娜啊,我可怜的女儿,当初额娘瞎了眼看上萨克达家,才让你遭了这罪。”
萨娜恍惚道:“额娘,女儿知道,你都是为了女儿好,谁能想到堂婶会骗咱们呢?当初她把萨克达家夸得多好!额娘,这就是命!”
雪梅擦掉脸上的泪,冷笑道:“命?女儿,你的命不差!你安布可是在太后面前为你求了恩,以后,你的夫婿由太后亲指,女儿,你的命不差!咱现在不能回报你安布,你把你安布这恩记在心里,以后,便是报不到你安布身上,她的儿子、孙子、曾孙……咱总有机会把这恩报了的。”
萨娜昨儿经她额娘劝了一晚,也知道不嫁是不行的,点了点头,“额娘,我记着呢,安布家的儿孙都会显赫,女儿兴许出不上大力,但一些小力总能出的,女儿会记着安布的恩的。”
雪梅叹口气:“你这回能死里逃生,全靠了你安布的势,额娘当初教你的,你以后不可忘了,咱们没你安布的命好,咱们只能靠自己挣,当借势的时候,你要借势;当服软的时候,你再服软!”
萨娜道:“额娘,我一直没忘呢。”
不说四角皁缘、皁帏的朱轮车在钮祜禄府引起的暗流为萨娜挡掉了多少风刀霜剑。便是听到一些消息的钮祜禄家的老太太,对于曾孙女被从夫家接回一事也改了态度,待回家的曾孙女态度也算和蔼。是呀,这车驾,是贝勒夫人的呢!瓜尔佳氏的表妹和她感情很好啊,这样就好,以后有个万一,不也能借上这势吗?庄亲王爷就一个儿子,瓜尔佳氏这个表妹将来可是实打实的亲王福晋呀,这门儿亲戚,以后要常来往!
没两天,萨克达明安宠妾灭妻一案审结,报到皇帝那儿。素来仁厚的皇帝,这次手一点儿没软。平日刑部报上来的,他看着情况还给减减刑,这次,他却一点没减,还添了句:从重处治,以正纲常。
皇帝都让从重了,下面的人自不会手软,因为纵妾毒害嫡妻,加上萨克达明安贪墨一千两银子,萨克达明安被下了监,杖五十,刑五年。贪墨的银两被要求退回。萨克达明安被皇上亲旨与嫡妻和离,退回嫡妻所有的嫁妆,赔银一千两以做钮祜禄氏养护被损的身体所用。
萨克达太太郭络罗氏因不知情,免于处罚,只是她虐待儿媳不慈一事被皇帝责令每日抄写《女诫》一遍,抄满一年。
萨克达明安的小妾童氏毒害主母,杖五十,下监待秋后处斩。有孕的童氏在堂上被扒光了打得流了产,那看刑的都道,怪道迷得一个八品的官儿乱了神智,这ρi股,又肥又白,只是这一通打下来,却烂得跟那掉地上还被人踩了一脚的烂桃子似的,再不能看了!
下了女监的童氏,可遭了罪了。
这个时代的女监,可没有一点儿人权,一个女人,只要你进了监,就说明你再没清白可言了!
女犯,一般都交由衙门里的官媒婆看管。凡是初到的女犯,总是先饿上两天,再捱上几顿打,晚上也不准睡。如果不服的,便会被吊起来。至于做贼的女犯,更是与众不同,白天拴在床腿上,让她看马桶,闻臭气,等到了晚上,还要将她捆在一扇板门上,要动不能动,搁在一间空屋子里,直到天明才放出来。当然,这些都还是轻的;一旦女犯被衙门里的书办、衙役们看上,那时除一死,竟没法保得清白。
童氏犯的是死罪,被打了一顿,没了半条命,养了不到两天,官媒便让她开始干活儿,童氏自小养在萨克达家,什么时候做过粗活儿?更不用说后来萨克达明安把她宠得都快上天了!可是,进了监,再不可能有一点儿安闲的日子的,早上还未睡醒,便被官媒打起来帮着洗衣,洗的谁的?童氏不知道,只在精神的时候听着大抵是官媒或是衙役们的。刚小产完又烂着ρi股的童氏,坐也不敢坐,洗衣服时就一直蹲着,蹲久了,摔在地上,只招来女囚们或是看管之人的嘲讽讥笑。
“哟,才站了这一会儿就倒了!”
“她还当她是八品官儿的宠妾呢。”
“嘿哟,再没见过这样的,狠毒呀,居然给主母下毒。”
“不知足!听说那个八品官儿长得模样可周正了,又疼她,把嫡室的绫罗绸缎都给了她穿。嫡室倒被他们当丫头使唤。”
“可不是,再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家,看中人家嫡室的家势与嫁妆,却不好好对人家,还想着毒死了把人家所有的嫁妆都占为已有!”
“嘿,还不就是这个狐媚子吹的枕头风?听说她打小儿在那家人里长大,你们说,是不是她和那个八品的官儿早睡过了,才迷得那个官儿什么也顾不上?若不然,那个官儿能往嫡室头上扣屎盘子诬陷人家失贞?我觉着,说不准,这主意就是她出的!”
“不是她还能有谁?一个男人,能想出这样的招儿。”
“恶毒的妇人,死后也得下十八层地狱的!”
“呦呦,你看看那小腰扭得,我们这儿也没男人,你卖的什么骚?”一个五大三粗的看守不知道想起什么,走过来,啪啪给了童氏两个耳光,“不要脸的贱女人,我让你卖骚。”
童氏被打在地上,头昏脑胀得半天爬不起来。
“呦,姨奶奶,要不要奴才来扶您啊!”
周围的人一起哄笑。
童氏昏昏沉沉的只觉这一切都是恶梦,前些天她还与表哥说着将来儿子大了要娶什么样的媳妇呢,怎么现在就这样了呢?
没等童氏想明白,却听一个声音道:“行了,别打坏了,宋书办说了,让把这女人给送过去。”
“那些个挨千刀的,这一下乐了,这女人,心肠毒,这一身皮肉却好得很。”
“再好的皮肉,落到那帮人手里,还有个好?看吧,到处斩前,这女人这身子就得被玩儿得空了!”
“她不是发骚勾引男人?这一样她可不就乐了!”
“是得乐,那些个衙役,哪个没把子力气,到时她不得乐死!”
…… ……
童氏昏沉着被人洗剥干净,也不知道穿了身什么衣服,头晕脑胀到了一处所在。
一个男人嘿嘿笑道:“马婆子,你出去吧,爷今儿得好好乐乐。”
“宋书办,你可当心你家女人晚上找你时,你腿软得不行。”
“去,爷是那么没用的?爷哪夜不是个七次郎?不行?爷就是死了埋了,身子烂了,那处也是硬的。”
“你个嘴上横的货。”
“不信,不信你来试试!”
“老娘给你一个嘴巴子。”
马婆子与宋书办调笑几句走了出去,顺手把门也带上了。
254女囚(二)
马婆子走到门口,却没离开,就站在门外。
“嘿嘿,童氏,你自己坐上去吧。”
“什么?”
“你背后那张椅子!”
“嗯,这就对了,坐好,别动,让爷扣好带子。”
“你要做什么?”
“嘿嘿,童氏,你装什么傻?这椅子,不都是方便干那事儿做的?你会不知道?都坐上去了,看,这腿这样张开,多省事儿。”
“你,你走开,你别碰我,不是表哥托你来照顾我的吗?”
“表哥?呵呵,你叫我哥哥还行。唉哟,我的乖妹子,你可真上道。”
“你别碰我。你是谁?”
“呦,刚才还叫哥哥呢,这会还问什么呢?你下来做什么?在椅子上坐好!”
马婆子把耳朵往门边又凑近了一些听到一阵扭打声、还有女人的哭声,尖叫声,马婆子伸手捂着嘴笑,这个狠毒的女人,一会有她受的。
“童氏,你这这小模样还真招人疼。”
“你到底是什么人,救命啊!”
“嘿嘿,叫吧,使劲儿叫,爷就爱听人叫,爷慢慢来,你叫吧!”
童氏拼命挣扎,拼命地喊叫、咒骂,可惜,她昏昏沉沉那会儿坐上了早备下的椅子,现在胳膊腿被捆在了椅子上。此时,怎么挣也是白搭。
“童氏,既然想树贞节牌坊,你当初就应该不去犯法;既然犯法到了这里,还要充什么贞节!哦呦哦呦,怪道那个八品的官儿为了你连嫡妻也不要了,摸起来可真舒服呀,呵,呵,爷可真兴奋呀,呵,你看,爷这宝贝比你那个表哥是不是雄壮多了?呵,呵,爷马上就让你乐呵。唉呀,这奶/子,啧,啧,滋,嗯,唔,好,这颜色好,好看呀。可惜,你这样的货色,太少了,还玩儿不了多久。我说童氏呀,你反正秋后就要处斩了,赶紧趁着这时间多乐活乐活吧,若不然,就只能等下辈子了。
可惜,这ρi股打烂了,你挨打那天儿,我看着就眼馋了,还示意衙役们打得别太重,别把你打坏了呢,你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看看,果然,养了这些天,这ρi股又养好了,不过,这摸起来,肯定没以前舒服。嗯,这腿好,又白又嫩,童氏,这椅子好吧,你看,这姿式,爷多省力,站着就能玩儿,还能看得清清楚楚的。童氏,颜色好,爷看着真是喜欢,可惜,一会儿还有别的衙役来光顾,爷的时间不太多,嗯,爷为了你,专从青楼买了好东西来。你看,这个膏一抹,你准舒服。呦,你别躲啊,不抹的话,你刚小产几天,这可感觉不着乐子。放心,爷会温柔一点儿的,爷这后面的日子还想着天天来找你呢。
童氏,你这小模样长得好,这身段子也长得好,爷喜欢你,嗯?你动了?是舒服的吧?爷的手艺可不坏,便是贞节烈女到了爷手上,她也得变成荡/妇,何况,童氏,你可不是什么贞烈的女人吧?呦,呦。看,看,哦呦,童氏,你看,爷这手指头上是什么,想不想要?呦,你咬嘴干嘛?来,告诉爷,你想不想要?你说了,爷就给你,就让你乐活。你不说?你还真打算再忍一会儿,好吧,爷慢慢玩儿,爷不急,有你求爷的时候,这可是烈性的药膏,爷专为你花了银子买的,你一会儿可得好好侍候爷,让爷这银子花得值才行。
呵,呵,这身上慢慢泛红了,嗯,不错,这桃花儿眼开始变得水汪汪的了,童氏,要不要?要的话,就求爷,放心,爷不是那不懂怜花的莽夫,爷可是文人,讲的就是个你情我愿。嗯,下面儿流出来的可越来越多了,童氏,你这身子真是好呀,这才没多久,就这么大反应,呵,呵,是个天生的荡/妇,你说什么?你别只哼哼,爷听不清楚。这摸起来滑溜,细致呀,听说你是打小儿精养大的?嘿嘿,爷以前家境不好,娶了个女人长年劳作,皮肉比起你来可差远了,不过,爷的女人对爷忠心,爷挣的不多,也不乱花银子,银子得留着给爷的女人和孩子呢,爷也就只在狱里逛逛免费的妓/院。你看,像你这样娇养的货色也能遇上,爷比那整日逛青楼的有运气吧。
可惜,女监只有死罪、奸罪才收禁,其余的罪却一律都交给丈夫或亲属收管,听候传唤,,却是不入监的,若不然,爷能玩儿的就更多了。童氏,你居然给主母下毒,你这样儿的,不好。心肠坏!不规矩!下辈子要改……
什么?求爷?好吧,你既然求爷了,爷就给你,来,先添添,添得爷舒服了,爷就给你。
童氏,你看,我朝有明文规定,□女犯的,要处以杖一百、徒三年之刑;强/奸者要处绞刑。
你看,别人把这条律法视为空文,爷可没有,爷没强你吧?
嗯,嗯,唔,不错,童氏,看来你是个会侍候人的,怪道那个八品的官儿被你迷昏了头呢,来,吞进去,没错,嗯,好好吸吸,呼,舒服,好宝贝,这手功夫,一般儿人还真没有,嗯,别停,好好舔,对,一寸也别漏了,爷一会儿还用这宝贝让你乐活呢。
童氏,你看,咱们这顶多算是通/奸,对吧,你看,还是你求着爷的,爷可是个守法的规矩人,从来不干犯法的事儿,爷比你可清白多了吧。嗯,舒服,童氏,爷真有些舍不得你了,这时间太短了,爷怎么够呢?对,就这样,好好吸……”
马婆子打了个哆嗦,这个挨千刀的,总这么多花样。
“……童氏,再用力吸几下,你不把爷服侍得满意了,爷可不给你。对,好宝贝,这力用得,你是急了?嗯,我摸摸,呵,这都泛滥了。别急,别急,嗯,好,吞下去。来,再多舔舔,爷马上就让你乐活。别急,别急,嗯,好了,来,爷给你把腿上的带子解开。来,抬高一点儿,让爷看看你下面。呦,看来你平日没少用,真是个荡/妇,不过,爷喜欢,来,再把腿打开点儿,你都做了这么些了,还装什么?再说,你看,啧啧,这流得!不错,那给爷药的龟奴没敢给劣货,你看,你这不是就想要?
童氏,你应该感谢爷,你看,你先前住的那监里,男女混杂,肮脏阴暗,是吧。你看,现在这个房间比起那儿是不是天堂?你看,你先前不从,爷既没毒打你,也没凌虐你,爷可是个斯文人。嗯,好,来,让爷进去,爷这椅子好吧,你看,你就在下面享受了,爷得站着服侍你。不过,这姿式爷喜欢。嗯,哼,呼,童氏,不错,爷很喜欢。来,让爷听听你的声音……”
马婆子听着房里童氏高高低低的声音,肚里暗骂贱女人、荡/妇、骚/货。
里面女人的呻吟男人的喘息声响了好半天,马氏听到宋书办泄了两三次,还不消停,忍不住咋舌,这女人就这么招人?又过了好半晌,宋书办一边系着裤带子,一边走了出来。看着马婆子站在外面,笑道:“我去叫老刘,嘿嘿,你看着点儿。”
马婆子冲着宋书办的背影呸了一声:“老货!”
马婆子看着姓刘的衙役进去,房里马上传来扑噗扑噗的声音,这个玩意儿,直接就开始了。也是,宋书办刚办完事儿,这会儿正顺当呢,他倒也省事,又过了两刻钟,刘衙役出来道:“你不用守着了,这个女人是个烂的,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不会撞墙,她自己也喜欢着呢,你自去,我叫下一个人来。到饭时,你把饭送来就行。”
坐在专用椅上的童氏就这样送走了宋书办,迎来了刘衙股,刘衙役刚走,又来了张三,张三才去,李四又来……如此昼夜不停地过了三天。这三天,童氏睡了有人做,醒着也有人做,饿了,马婆子就喂她,拉了便了,也立马有水清洗,她那长相,被人惦记着呢,现在定了罪,有点儿门道的都来。好在,都想着多用一段儿时间,倒也没一上来就下狠手。
童氏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多少男人用过了,因为宋书办的药,最初她还觉得舒服,可时间越久,她越痛,到最后,已经麻木了,好容易三天过完,马婆子把她领出了房,却仍是丢在监里,她以为完了,没想,过了两天,却被弄出了监,被宋书办不知道送到什么人家用来恣意取乐。童氏脑子里什么也不想了,她觉得自己身上就长了三个口,这三个口不停地有人进来,出去,进来,出去。身上别的地儿,仿佛都消失了。
童氏不知道,自己这样子,被她的表哥全看在了眼里。萨克达明安被人从监里领到一所宅子,就看到他曾经放在心尖尖上的表妹被几个男人玩弄,可那个曾经信誓旦旦对自己忠贞不渝、满腔真情的表妹,还笑着,对着别的男人献媚,萨克达明安痛苦地闭上眼,为什么让他看这些?他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丢了前程?下了监?为什么这个女人没立马撞墙死了?
其实童氏撞墙了,可她力道太小,就撞出一个青包而已,撞了后还痛得要死,之后她便不敢撞了。童氏从来就不是什么能吃苦的,若非如此,她又怎会想尽了千方百计让萨克达明安纳了她呢?如果她是个愿意自己挣日子的,她就会按照萨克达太太的安排嫁一个忠厚的男人为妻,就不会勾引得萨克达明安上了床。她以为她是深爱着自己表哥的,如果没出事儿,估计,她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会下贱到为了一块儿肉就用身子取悦那些丑陋不堪、肮脏下流的男人,可是,她现在就做了!她不做,就只能挨饿,挨饿的滋味太难受了……
吃完肉的童氏有些疑惑地看着那远去的背影,那背影怎么那么像她表哥?没等童氏多想,一个肥胖的男人拉了她过去喂酒,童氏转身把这个想法丢在了脑后,怎么会是表哥,表哥还在监里,表哥的背影很挺拔,表哥从来不曾那样弯腰低头的走过路……
神思恍惚的萨克达明安从宅子里出来,迎头就看到了撩起轿帘一角的妻子,不,她现在已经不再是他的妻子了,他们和离了,看着养了两个月气色好了许多的妻子,萨克达明安第一次发现,妻子居然长得不错,至少,妻子的气质比表妹好了许多,那是真正的大家子教养出来的闺秀气质,当初,他其实也心动过,可他去妻子那儿那回,妻子却问他为什么没守着怀孕的表妹,他觉得下不来台,此后,就越发放任表妹……
255翁婿
轿帘很快放了下来,萨克达明安情不自禁往轿子的方向走了两步,却被衙役一把拉了回去。看着那青轿被人抬起,轻快地消失在转角,萨克达明安的心沉向了无底的深渊……
坐在轿里的萨娜紧紧按着胸口,一边的瓜尔佳雪梅道:“女儿,看到了吧,那个男人,那个让你夜夜从噩梦里惊醒的男人,他再也爬不起来了,他被皇上亲旨贬了官,现在是个囚犯,以后,再不能做官的,他再不能奴役你,欺凌你。当初那个仗着这个男人势的贱奴才,现在被一些下九流的肮脏男人玩弄,再不久,就要处斩了,那个咒骂你,鞭打你的老女人,现在守着一个一岁的孩子,没脸再与人来往应酬,她的铺子倒了,只能守着几亩薄田收点儿微薄的租子过日子,她曾经拿来威胁你的萨克达庶福晋、郭络罗夫人也没人再搭理她,她现在成日在家里当老妈子带着那个两岁的贱种,呵呵,女儿,如果你还不能走出以前的事情,额娘就让人把这一家子都弄死了。这样,你是不是就能安心,就能过得好点儿了?”
瓜尔佳雪梅说到后来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可怜的女儿,这两个月就没睡过什么安稳觉,总说怕一醒来又回到以前的日子,总担心现在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额娘,你别哭,女儿没事儿!”
雪梅呜呜地哭:“你总说你没事儿,这些日子却没一天睡好,总是睡着不到一刻钟就会惊醒,再这样下去,可就只是个死了!”
萨娜笑道:“额娘,女儿真的没事儿。”
雪梅捂着脸痛哭,这孩子,这两个月就一直这样,对着谁都说自己没事儿,可谁见了她不吓一跳呢?自己这个做额娘的已经拼命给她补了,也没见补回来。这脸还是瘦得不能见人啊!
“女儿呀,额娘悔呀,额娘不该把你教得这么懂事儿,你该多想想自己呀!”
萨娜呆了呆,想自己?
“额娘,我想去安布家住几天。”
雪梅怔了怔,她方才听错了?一把把脸抹干净,“女儿,你方才说话了?”
萨娜顿了顿,“安布说如果我想去,就让你送我去。”
雪梅大喜,“好,好,额娘这就送你去。”一边说着,一边簌簌地往下掉眼泪,女儿终于肯提要求了,这就好,这就有救,她真怕女儿就这样生无可恋的走了。
萨娜看着狂喜的母亲,心有些酸软,安布说得没错,这世上,有爱她的额娘,还有阿玛,她怎么着都应该打起精神来活才是。
她这两年没错,她可以继续活下去!
到了贝勒府的雪梅与萨娜发现,贝勒府里一片兵荒马乱。
为什么?
阿山回来了!
阿山回来怎么啦?
阿山回来就代表着雅尔哈齐独霸玉儿的计划破产了。
阿山回来便是代表着延迟了六年的翁婿之战正式宣告开始了。
玉儿坐在小厅里和雪梅与萨娜没说几句话,丫头就跑来报:“夫人,亲家老爷与爷又吵起来了!”
玉儿扶额:“萨娜,你的表弟表妹我现在也没空管,你帮我管着吧。”
玉儿说完也不等萨娜有什么反应,回头道:“绿菊,把格格带到阿哥们那儿去。”
雪梅张了张嘴,却发现女儿的眼睛亮了,到嘴边的话便这样卡住了。
萨娜被绿菊领到一个非常大的玩具房。
“二阿哥,三阿哥,夫人让奴才把表小姐领过来陪你们玩儿。”
坐在地上的弘芝弘英抬起头看着萨娜:“嗯?你是萨娜表姐吗?”
萨娜蹲身一礼:“奴才给两位阿哥请安。”
弘芝眨眨眼,三头身的弘英站起来围着萨娜转了两圈儿,回头对绿菊道:“你去跟着额娘吧,我们会把表姐照顾好的。”
绿菊退了下去,弘英指指一张布做的椅子:“表姐,你坐吧,你穿那旗装不方便,要不,就和我们一起坐地上,额娘就最喜欢坐地上了。”
弘芝哼一声:“弟弟,这个不能说!”
弘英看看哥哥:“二哥,表姐不是外人,额娘说,外人才不说。”
弘芝想了想,额娘能让她来陪自己兄弟俩,确实不是外人,于是点了点头,“好吧,表姐不是外人。”
萨娜听着两个小小的表弟一问一答,不知道怎么的,心里觉得特别轻松,她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想来安布家了,因为,安布不拿她当外人。
在家这一个多月,姐妹们也好,太太,老太太也好,便是堂婶她们,和她说话都很小心、客气,疏离得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就是个客人。回到朝思暮想了两年的家,却没有回家的放松与亲近。她知道,她们可能只是不想伤着她,可是,她们眼角眉梢带出的都是她只是暂住的外人的信息。
家里嫁出的姐妹,堂姐妹,姑姑们,还有外家瓜尔佳家来的亲戚们,大家说话都很谨慎,轻易不问她这两年的事,便是说到了,也很快转移话题,唯恐伤着了她,仿佛这两年时间并不存在一般。萨娜很不安,觉得自己像个怪物,和所有的人都不同的怪物!
萨娜很惶恐,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表姐,你方才做错了。”
萨娜的心一下揪紧了。
弘英看着萨娜的眼睛道:“你应该叫我们二表弟,三表弟,而不是阿哥。”
萨娜的心一下松了。
弘芝也点了点头:“没错,额娘说亲戚就应该叫得亲近,那些客气的称呼都是外人才用的。”
弘英走到萨娜身边,嫩声嫩气道:“来,叫声儿表弟让爷听听!”
不知道为什么,萨娜觉得有些想笑,于是,她就笑了:“二表弟,三表弟。”
弘英不乐意了:“我是三表弟,你应该先叫我。”
萨娜觉得身上一层无形的什么东西掉了,砸在地上还咣当响了一下。
“三表弟!”
弘英满意了,点点头。
“表姐,你以前嫁的那个男人现在是不是坐牢了?你不用理他,额娘说那就是个睁睛瞎子,白长了个眼睛的样子,其实什么都看不清。你也不用担心以后再遇人不淑,等我长大了,我娶你。”
弘芝放下玩具,很严肃地道:“弟弟,额娘说了,近亲不能结婚。”
弘英不以为然:“没事儿,到时不要孩子就行了,你以后成亲了多生两个,过继给我就成了。”
被人说起最不堪的事儿,萨娜却一点儿不伤心,因为两个圆滚滚的三头身在很认真的谈论他们孩子的事儿。
弘芝想了想:“这样也成,只是,你为什么要娶表姐?”
弘英道:“因为表姐很笨,还傻,不会保护自己。阿玛说额娘也这样,你看,阿玛就娶了额娘,所以,我也要娶表姐,保护她。”
萨娜看着小小的娃娃说要保护自己,一直阴冷的心仿佛照到了太阳,觉得暖和极了。
弘芝皱着小眉头想了想:“可是,你比表姐小,等你长大,表姐都老了!”
弘英道:“不会,表姐只给我大十几岁,等我长大了,她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嗯,二哥,是风华正茂吧?”
弘芝想了想:“应该是风韵迷人?不太对,嗯,是风中弱柳?”
弘英学他阿玛一挥手:“总之,就像刚熟的水蜜桃一样,正是最甜最可口的时候,额娘说二三十岁的女人最迷人,是吧,到时我就娶了最迷人的表姐。”
弘芝拿起一个魔方开始转:“你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弘英递了一个九连环到萨娜的手里,回头对弘芝道:“十三岁,你觉得怎么样?”
弘芝点点头,“这个年纪差不多,虽然额娘说长大点成亲好,不过,咱们聪明呀,十三岁相当于别人三十岁,能成亲了。”
“二哥,三十?那么老?”
弘芝鄙夷道:“爷说的是智商,额娘说,咱们是心理早熟,生理晚熟。”
弘英叹口气:“你说怎么能让生理也早熟呢?”
弘芝手上快速转着魔方:“额娘说拔苗助长是不对的,咱们应该循序渐进,慢慢地一点一点地长,该抽芽时抽芽,该长叶时长叶,该开花的时候才开花,不能开得太早,那样于身体无益。”
萨娜再忍不住了:“二表弟,三表弟,你们多大了?”
弘英抬头:“爷生理年龄快四岁了,心理年龄八岁。”说完,叹口气:“大哥和大姐说我们发育太晚,他们当初四岁的时候,智商至少是平常人十二岁的程度。”
弘芝也叹口气:“没办法,额娘说,他们早出生,把娘身上的精华都吸收得差不多了,给我们留的少。”
弘英摇头:“晚出生的小孩真苦命。啥好东西都没剩下了。”
萨娜脸上的笑更灿烂了。
站在窗外的雪梅看着女儿舒展的眉眼,眼泪又滚滚地往下流,这一次,是如释重负安心的泪。女儿是真的开心,不是以前那种应酬式的笑容。
雪梅不放心,便一直跟在女儿后面,现在,她放心了,女儿在表妹这儿,比在家里安乐,家里人的态度,她不是不知道,虽然个个嘴上不说,其实那态度,那神情,那语气,带出的都是轻忽、是疏离;便是萨克达家的案子审结了,所有人都知道错不在女儿身上,却仍然不与女儿亲近。有什么法子呢,她们家没出过这样的事儿。
雪梅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往先前的小厅走去,她得求求表妹,让女儿住几天。过些天,她再带女儿去寺庙净净心……
玉儿到了自己阿玛与丈夫歇脚的亭子里,却见这翁婿俩在心平气和的下棋,回头看看绿菊。
绿菊缩了缩脖子,她方才明明听到贝勒爷和亲家老爷吵得可凶了……
既然没吵,更好不是。
玉儿想了想,回头对绿柳道:“你去和大格格说,这会儿先别玩儿帐本了,她表姑来了,让她替我陪客。”
绿柳快步走了。
雅尔哈齐抬头看看坐下沏茶的妻子:“怎么?你表姐又来了?”
玉儿点头,“萨娜那孩子养了一个多月,居然还没见长肉,不过,气色看着比以前好了点儿了。”
阿山不知道女儿和女婿说什么,有些不乐意:“谁?女儿,你表姐?”
雅尔哈齐抬头冲老丈人得意一笑,看吧,看吧,这六年时间,你一直没在,玉儿好些事儿你都不知道。
阿山对于女婿的示威视而不见,哼,这是他的女儿,就算这六年他没守着,他的乖女儿不也每月往两江寄东西,等他多呆些日子,女儿的事儿他就又都知道了。
玉儿跟阿玛把事儿都说了,阿山皱眉,这种事儿居然都出了?唉,外家,顶事儿的老太太没了,现在,却是显出颓势了。
“女儿,这事儿,让你额娘来处理,你不用管。”
玉儿失笑:“阿玛,我长大了,不能事事都丢给额娘,额娘也会累的。”
阿山的额角抽了抽,累?他累了,她也不会累。这几年,他差点儿没被她榨干了,他都六十的人了,哪能和二十岁一样?可那个女人穿着那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衣裳就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招他,招得他虚火上升,招得他像个没见过的女人的毛头小子似的,那个女人,明明也是六十的人了,却娇媚得像个三十岁的少妇……
阿山咕嘟咽了口口水,他现在担了闲职,等他慢慢养好身子,看他怎么收拾她。
雅尔哈齐看看老岳父的表情,“阿布哈(岳父),额布喝(岳母)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阿山额角的青筋又跳了一下:“她好久没见着孙子孙女,这会在家里忙着熟悉长大了的孩子呢。”
雅尔哈齐吡着牙不怀好意地笑:“阿布哈,不是你和额布喝拌嘴了?听说,你回京就有人给你送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子?”
玉儿瞪大眼看着她阿玛,不会吧,阿玛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改不了风流劲儿?
阿山被女儿看得有些下不来台:“女儿,你阿玛我收是收下了,可我收下来就交给你额娘了。”
玉儿挑眉:“阿玛,你是想让额娘承认了,然后给你安排再纳个小妾?”
阿山赶紧摇头:“没有的事儿,我就是让你额娘当丫头使唤。”
“阿玛,你这意思和额娘说了吗?”
阿山愣了一下:“你额娘肯定明白我的意思,我们都是四十几年的夫妻了不是?”可是,当时,妻子的脸色看着,好像确实不太好?
雅尔哈齐看着岳父要落子的手僵住了,幸灾乐祸道:“阿布哈,这女人到了八十岁,她还是女人,她照样小心眼儿,嘿嘿,额布喝肯定现在正给你安排纳妾的事儿呢。”
阿山定定心神,接过女儿递过来的茶,“女儿,要不要回家住几天?你看,你额娘也想你了。”臭小子,想赶他走,没门儿。就算他走,他也要把女儿外孙都带回去。让这抢了他女儿的臭小子一个人守着贝勒府。
玉儿转了转眼珠:“嗯,行,我也想额娘了,我们回去住几天,上回额娘才住了两天就回去了,她现在不疼我了,就惦着小侄儿小侄女儿。”
阿山失笑,“你都是做额娘的人了,怎么还和晚辈争宠?”
玉儿一扬下巴:“我不管,我是你们的女儿,你们要多疼我。”
阿山笑眯了眼,“好,阿玛疼你,阿玛最疼你了,你看阿玛一回京,不就来你这儿了。”眼角有意无意地瞥了女婿一眼,看吧,就算分开再长时间,女儿还是亲他。臭小子,你才和我的宝贝女儿一起多长时间,就想和老爷我争女儿?
雅尔哈齐看着老岳父得瑟,心里直咬牙,媳妇儿,你太没原则了,怎么老岳父一说,你就上钩了?爷还要上朝,你这一走,不是把爷一个人丢在了贝勒府里?
256拌嘴
“玉儿,你看啊,你表姐和舅表外甥女不是来了?你总不好这样丢下客人自己回娘家吧?这不是待客之道不是?”雅尔哈齐咬着牙,把娘家两个字咬得特别清楚。
阿山稳如泰山:“玉儿,没事儿,都是你额娘的娘家人,一起去。一起去。”
雅尔哈齐郁闷极了,这老岳丈太不好对付了,几个舅兄都顶不上他一个。至少,几个舅兄再怎么着,不会想着把他媳妇儿往回抢,顶多也就对着他施以拳脚、拍拍打打罢了。
“玉儿,弘普还天天要去上书房进学呢,你要是回了娘家,他怎么办?”自己一个人的份量不够,再加上儿子吧。
阿山顺着胡须的手僵了一下:“弘普……”
雅尔哈齐见老岳丈呆住了,得意地笑了。
看吧,把大儿子送去上书房,真是妙用无穷啊!
没等雅尔哈齐高兴完,阿山开口道:“玉儿陪嫁过来的嬷嬷、皇上赐下的嬷嬷都是得用的,女儿便是十天半个月不在贝勒府,想来她们也能把大外孙照顾好!况且,不是还有你这个做阿玛的?岳父相信你是个好阿玛。”
雅尔哈齐的嘴角抽了一下,要是自己照顾不好儿子,就不是好阿玛?老岳丈把这顶帽子往他头上一扣,他要是还留媳妇儿,那就表示自己不是个合格的阿玛?
雅尔哈齐转转眼珠:“阿布哈,你看,你回来也好些天了,你不走访走访以前的故友旧交?你离开京城六年多,肯定得多联系联系感情不是?”
阿山拈须而笑:“无防,以后老夫常在京里,时间多的是。”
雅尔哈齐吡牙,这就是说,以后老岳丈抢自己媳妇儿的时间会很多?
“阿布哈,小婿觉着,皇上指定不能只让你任一个闲差!你在外做了六年的封疆大吏,经的事儿多,皇上指定还得重用你。”就算皇上应你的求恳给你担个闲差,你女婿我也要在后面推一把力,让皇上给你找个事儿多的任职。我让你来抢,我看你以后还有多少空闲来抢我媳妇儿。
阿山摇头晃脑:“老夫我求调回京的藉口便是年老体弱,皇上是仁厚之君,素来便是体恤下情的。”
雅尔哈齐裂着嘴笑:“有玉儿在,小婿相信,阿布哈的身子很快会养好的,皇上要是问起,小婿指定实话实说。”
阿山的眉毛动了动,咳了一声:“女儿,你看,你每个月一封信,催阿玛回京,现在回来了,有人不待见你老阿玛呀!”
雅尔哈齐在心里暗骂老岳丈厚脸皮,连告状的事儿都干出来了,不过,他当然不会被动地等媳妇儿兴师问罪。
“玉儿,咱当初说岳父在两江再呆下去也不妥当,是吧,现在朝局不太稳定,是吧,你看,当初还是我一力主张要岳父回来的,对吧。”
哼,就算这话题是媳妇儿先提出来的,这会儿也要先拢到自己身上,媳妇儿也不会让自己下不来台。这个人老成精的老岳父,太难对付了。
玉儿笑着把一盘点心递过来:“我新开发的点心,可好吃了。”
翁婿二人暂时停战吃点心。
陪着两个男人吃完点心,玉儿起身道:“我去看看表姐,你们要好好玩儿,不许拌嘴!”
两个男人一个清咳,一个拈须,看着玉儿走远,互相瞪了一眼,异口同声道:“玉儿说你呢。”
完了又同声道:“当然不是说我!”
完了,又互瞪一眼。
“阿布哈,玉儿嫁给我了!是我的媳妇!”雅尔哈齐吡着闪光的白牙。
“女婿,她嫁给你也是你岳丈我的女儿。”阿山不甘示弱。
“阿布哈,玉儿生了四个孩子了,她现在也是额娘了。”不是你以前抱在怀里的小女娃娃了,所以,别没事儿总想把她拐走。
“女婿,玉儿就是有孙子了,她也是我女儿,是我生的!”
“明明是岳母生的!”
“没我,你岳母生不出来!”
翁婿二人棋也不下了,坐在那儿互相瞪眼。
“阿布哈,你真是越老越小!”
“女婿,你真幼稚!”
又瞪!
雅尔哈齐转转眼珠:“阿布哈,你看,三个舅兄给你生了好些个孙女,你看你是不是该多抱抱孙女,赔养赔养祖孙情?”
阿山摇头:“她们有自己的阿玛疼呢,无妨。”
“小孩子不只需要阿玛,也需要玛法吧?你看,当初玉儿每天都会陪着老太爷过一个时辰。几个舅兄的女儿肯定和玉儿一样的想法。”
阿山摇头:“我以前事儿多,陪女儿时间少,现在有时间了,自然就要补偿女儿。”
“阿布哈,您放心,您就是不补偿,玉儿也不会介意的。”
“女婿,玉儿不介意,你岳父我介意。”
“那你不管几个孙女了?”
“谁说的?我这不是让玉儿和我一起回去?这样,又能陪女儿,又能带孙女儿。”
雅尔哈齐气恼地瞪着只管自己乐呵的老岳父,你个老人精,想得真美,又有孙女又有女儿,我的媳妇儿、儿子女儿的额娘就要被你抢走?
“阿布哈,大姨子,二姨子你也许久没见了吧?你其实可以抽空去看看她们,二姨子这么些年也没回过家,你不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阿山拈须的手顿了一下,“秀儿嘛,在宫外,要见是方便的,微儿在太子宮,见着却不太便利,况且,不是你们让我别和太子参和的?这会怎么又上赶着让我去太子那儿?”
雅尔哈齐干笑:“您去的目的是看二姨子嘛,应该无事吧。”
阿山睨一眼女婿:“别人会信我是去看女儿的?”
雅尔哈齐摸摸鼻子。
翁婿二人又开始下棋。
“阿布哈,老八老九在两江的人很闹腾?”
阿山落下一子,“有些事我这个做臣子的能拦,有的却拦不住,拦得不坚决不起作用,拦得狠了,就把太子爷八爷九爷得罪了,最后倒好,太子的人与八爷九爷的人干脆明目张胆地干起来了。嘿嘿,邵穆布以后可难了,依老夫之见,他顶多能坐一任,想连任,却是难了!”
雅尔哈齐看着自己岳父这只老狐狸,官场上,他比自己可油滑,只要大方向上不出错,他就是个官场的不倒翁。
“阿布哈,你看现在这个朝堂局势如何?”
阿山看一眼女婿,低头沉吟半晌,叹口气:“悬!”
雅尔哈齐给岳父续上茶,阿山端起茶,又复放下,看着棋盘上的黑白二色棋子道:“朝堂旁事也就罢了,唯太子与诸阿哥事难测!老夫回京不久,但所见人,俱赞八爷贤明!太子尤在位,而诸人已见异心!是八爷优于太子?是太子跋扈失了臣子之心?
身为储君,太子幼年即立,皇上与太子父子情深,一手抚养长大,亲自启蒙,皇上诸子,唯四爷启蒙与太子同。十三岁即在文华殿为满汉大臣讲学,此后,又多次在文武大臣面前讲解儒家经典,太子苦学多年,虽少年,却毫不怯场,彼时,睿质岐嶷,学问渊通,深得众臣赞誉。”
阿山觉得心里有些憋闷,站起身,在亭内踱了两步,望着天际深深叹了口气,“稍长,皇上向太子传授治国之道,告以祖宗典型,守成当若何,用兵当若何;又教之以经史,凡往古成败、人心向背,事事精详指示……太子大婚后,皇上对太子信任不改,更寄予莫大希望,在屡次外出时,若可行,便都会将太子带在身边,望其谙习地方风俗,民间疾苦,以便作为日后治邦安民的参考。”
阿山紧皱着眉:“皇上亲手教导的太子,岂是其余诸子可比!皇上亲征准噶尔部噶尔丹之际,先后有十多个月的时间不在京城,其时太子坐镇京师处理朝政,凡事俱太子听理,重大紧要事,诸大臣会同议定,启奏太子。
太子理事,心思缜密,无论巨细皆一一详询皇上,直到皇上满意为止;其克尽厥职,不负众望,举朝皆称皇太子之善。皇上也很满意,说:皇太子所问,甚周密而详尽,凡事皆欲明悉之意,正与朕心相同,朕不胜喜悦。且居京师,办理政务,如泰山之固,故朕在边外,心意舒畅,事无烦扰,多日优闲!……”
阿山越说,心里的烦闷却愈增,狠狠吸了几口气:“太子的优秀,举国俱知!……只是,一时优易,一世优难!一国之储君,岂是易做?太子现今与以前相异,为何?上有皇上管制,下有诸阿哥窥伺,中间,有诸多大臣或引、或诱、或谀、或媚……若无一错,除非比当今更贤明!”
阿山坐回坐位,叹口气:“太子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雅尔哈齐点头,岳丈这老狐狸确实精察!
“皇上身子骨儿康健,下面诸阿哥羽翼已丰……”
阿山一摆手,止住女婿的话头,“心知即可!”
雅尔哈齐笑道:“阿布哈,无事,此处地势甚好,再者,我府里却是甚为平静!”
阿山摇头:“行船当谨慎,不可掉以轻心!若玉儿在此,她五感敏锐,风吹草动都不能瞒她,她不在,咱们的耳目可不太灵便。”
雅尔哈齐想告诉岳父自己如今也不输当年的媳妇儿,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老岳丈一会儿醋上了,一定要把媳妇儿领回去,岂非得不偿失!
雅尔哈齐笑道:“玉儿当初说让您早回来,小婿还想着您未必会乐意,毕竟,做封疆大吏可比回京自在。没想到,您老还真回来了!”
阿山无奈苦笑:“一家子的人,上到老太爷,下到儿子、孙子,但凡她说的,谁个会不听!便是我这位至人臣的,也被她额娘在身边成日念叨。毕竟,那孩子这二十来年,从不轻易多话;再者,我自己遇上的事儿,岂会不多思多想?一思一想,加上你们提供的信息,女儿又三催四催,便也就知道该当如何了!”
雅尔哈齐吡牙道:“上一次,玉儿为您的事儿反应这般激烈,还是您的那些个小妾吧?”
阿山被女婿打趣得瞪大眼:“那是玉儿说了吗?玉儿可没说,那是你老岳父我自己觉着不可虚掷时光,才遣散了小妾,谁和你说是玉儿说的?”
雅尔哈齐嘿嘿笑道:“玉儿是没说,她那会儿不是还小?是岳祖母告诉我的!”
看着女婿脸上那刺眼的笑,阿山心里极度不爽,可是,这话是自己额娘告诉女婿的,他也无法,只道:“算你小子聪明,从一开始就没纳妾。”若不然,看我不把女儿藏起来让你再也见不着!
257为长
雅尔哈齐看着岳父脸上的不服气,笑得更灿烂了,啊呀,自己真是睿智啊,从一开始就查觉到媳妇儿的心思,所以,这么些年,他的小日子才能过得这样美呀!哈哈!
当初的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冥思苦想?
啊呀,有吗?
阿山看着女婿脸上得瑟的笑直咬牙,拈拈胡须,一个坏点子冒了出来:“女婿,你看,我那个从别人手上接过来的女子,不如送给你吧?嘿嘿,给你当丫头使唤。你看,你就当帮老岳父的忙,怎么样?”应下吧,应下吧,只要你应下来,女儿一准跟我回家,嘿嘿!
雅尔哈齐看着岳父那仿佛什么坏心眼儿也没有的脸,老狐狸,为了抢女儿,这种招儿都使出来了。
“阿布哈,那是别人送你的,女婿我可不做那夺人之美的事儿,再说,玉儿不喜欢别的女人,嘿嘿,你女婿我可不想把她气走了!”想让我上当,门儿都没有!
阿山看看雅尔哈齐:“你不怕别人说你惧内?”
雅尔哈齐不以为然:“惧内?爷可不惧内。”说完这话,想起来和他说话的是自己的岳父,咳了一声:“我这是夫妻情深,举案齐眉,再说,玉儿性情可是个温和的,我们夫妻间可没什么惧不惧的。岳父,你是自己惧内吧!”
阿山一吡牙,看着手上不小心拔下来的几根儿胡须,哼道:“我是那惧内的人?你岳母性子也极好!”只是这几年变化有些大!
雅尔哈齐听着岳父有些心虚的回答,嘿嘿笑了一声,不说话了。这个事儿上,他也不敢继续挤兑岳父了,若是挤兑得老岳父临老入了花丛,媳妇儿就得和他拼命。若是让小猫挠两爪子,也就罢了,就怕到时水漫金山。为了自己不被淹死,在这事儿上,他还是少说两句吧!
翁婿二人说两句正事就斗几句嘴,拌完嘴又接着说正事儿。
“阿布哈,老八老九的人在两江都做些什么?”
阿山一撇嘴:“搂钱!”
雅尔哈齐听了这话,嘿嘿笑出了声儿。
阿山摇头:“从此处看,八爷九爷格局有限!”
雅尔哈齐道:“再不搂,不搂他们就要喝西北风了!哈哈!”
阿山看着女婿张狂的大笑,摇头道:“若非皇上宠着你和玉儿,你们当初那样做,可极不妥当!”
雅尔哈齐不以为然:“阿布哈,老八老九的人,可是此前就已经开始搂钱了吧!又不是因为输了钱才开始的!若不然,他们当初岂会那般轻易应下赌约?还不是因为早有来钱处?”
阿山看一眼女婿:“胡闹!总计一百万的赌资!老夫估摸着,今年全国的徵课银也就二百万有奇!你们这赌,大得着实有些骇人!
雅尔哈齐笑道:“玉儿被欺负了,总得找回点儿场子吧!不让他们肉痛,他们还由着郭络罗氏成日的找玉儿的碴儿呢!不过是点儿银钱,便是有人眼红,也无人敢对我贝勒府伸手!”
阿山摇头:“财不露白!你们这可是大财,还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大财,小心点儿吧!”
雅尔哈齐笑道:“谁个没点儿财呢!无事,无事!”
阿山看着女婿叹气,到底年轻啊!
“听说你阿玛宠着一个庄子管事的女儿?”
雅尔哈齐吡吡牙:“阿布哈从哪儿得知的?”
“皇上说的!”
雅尔哈齐挑眉:“皇上知道了?”
阿山道:“庄亲王爷为搏美人一笑,一掷千金的事儿,京里但凡有点儿消息来源的人家,想来都知道吧!”
雅尔哈齐翘着唇角:“无妨!”
看着女婿成竹在胸的模样,阿山也不好多说,那毕竟是女婿自己的家事,自己这个岳父提醒一句也就行了!
雅尔哈齐眯着眼笑道:“一个包衣奴才而已!”若是敢不听话,就把她打回原形!
对于这个女婿,阿山现在已经有些摸着他的底了。
人前蛮横,其实心里却是个有主意的。想是多年在庄亲王府看多了,经的也不少,却没有一般宗室的得过且过!
也许最开始只是想自保,后来却因为老太爷的鞭策,确实上进了!
为了能娶到女儿,阿山听小儿子说他倒是吃了不少苦头,堂堂王爷之子,居然曾经跟那没入品的末流小官儿请教!这可是让阿山狠狠震撼了一下,要知道,便是那些个穷困潦倒的觉罗,也没人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便是没饭吃,这架子,也是要端着的!这不是别的,这是爱新觉罗家的尊荣!那头,岂是会轻易低下的?都是为了爱新觉罗的尊严!皇帝还专为贫困的宗室发银不是!
这小子狠呀!
能对自己狠下心的人,对别人,那手自然软不了!
阿玛说,六年前还时不时见他眼中闪过暴戾之气,现在,却已是见不着了!
滴水穿石!
这是女儿的功劳吧!
阿山唇角带笑,不论怎么说,这小子,为了女儿连小妾也没纳一个,也算不错了。不过,如果没点儿外力,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得翘尾巴,所以,时不时给他点儿压力,让他知道女儿的抢手却是必要的!
“弘普在上书房如何?”
雅尔哈齐道:“那小子,最开始倒也被人难为过几次,不过,现在他却是如鱼得水,从皇上的书库里没少淘好书。”
阿山手上的棋子半天没落下,雅尔哈齐看了老岳父一眼。
“太出头,好吗?”女儿说几个孩子都很聪明!比女儿当初还聪明!只是,怎么说都是亲王后嗣,太聪明可未必是好事!招忌呀!
雅尔哈齐笑道:“无妨,他看得最多的,却是杂书!”
阿山点了点头,“这就好!不怕不出彩,就怕太优秀!中庸之道,方是上策!”
翁婿二人在亭子里下了半天的棋,临起身时,阿山遗憾地道:“还是不宜来往太勤呀!”说完,瞪了女婿一眼,“舒舒觉罗家那小子多好!”若女儿嫁了舒舒觉罗家,他常看女儿便无顾忌。都是这臭小子的错。
雅尔哈齐冲老岳父吡牙:“那小子,现在有两个小妾!”对于曾经的对手,雅尔哈齐总是留了一分心的。
阿山毫不示弱:“听说他嫡室无出。”
雅尔哈齐道:“他成婚才多久,不知道急什么。”
阿山咬牙:“若有嫡子女,那小子想来不会纳妾。”
雅尔哈齐道:“那两个妾是他额娘给的。”至少,他府里不会有人给玉儿添堵。
阿山瞪了女婿一眼,转身走了。
晚上,一家人坐在炕上闲聊,弘芝告诉弘普弟弟弘英要娶表姐萨娜为妻,弘普听完嗤之以鼻。
“你俩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别人能和额娘比?再说,保护表姐的法子就是娶她?你俩傻缺了吧?”
弘英不服气:“阿玛说娶了额娘护起来才名正言顺,阿玛还说,媳妇儿是他一个人的,谁也别想碰一个手指头。我要让别人不能碰表姐一个手指头,当然是娶她了呀。”
弘普不屑道:“那你说,额娘没嫁阿玛以前别人动了额娘一手指头了吗?”
弘芝与弘英转头看额娘。
玉儿正因为弘英的话瞪丈夫呢,这会几个孩子一起看她,她倒不好让丈夫在儿子面前太没面子,便笑道:“额娘没出嫁前,有你们外祖父、外祖母、外曾祖父、外曾祖母护着,还有你们三个舅舅护着,自然过得好的。”
弘普回头看两个弟弟:“看吧,保护表姐,可不只有娶她这一个法子,两个傻蛋!”
弘芝皱着小眉头:“大哥,我们傻还不都怪你,你和大姐姐把额娘肚子里的精华抢得没留多少了,我和弟弟才这样的!”
弘普哼一声:“那以后,你们都听我的就成了!”
弘芝与弘英对视一眼,一起点头。
玉儿扶额,两个傻小子,就这样把主权给卖了?不过看看大儿子,玉儿心想,总比那兄弟对着干的好。
惠容在一边看着哥哥糊弄两个弟弟看得很乐呵,偷偷捂嘴笑,雅尔哈齐看着女儿的小模样,爱得不行,伸手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儿,惠容回头冲她阿玛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又狡诘地眨眨眼。雅尔哈齐越发乐了,可猛然想着将来有个臭小子要把女儿抢走,雅尔哈齐的眉毛竖了竖,这才开始有点儿理解老岳父的心情。
雅尔哈齐开始琢磨着,是不是现在就应该仔细看看周围的小子了,早早儿挑一个出来调/教是不是更好?
晚上躺在床上,雅尔哈齐还在想这个问题,玉儿自是发现了,问他想什么,他便说了。
玉儿听完笑得不行:“女儿现在才六七岁,你是不是考虑得太早了?”
雅尔哈齐摇头:“不早,当年,你玛法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开始考虑了!”
玉儿挑眉:“我那是要选秀,可女儿不一样,女儿姓爱新觉罗,以后怎么着都比我好的!”
雅尔哈齐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嫁我怎么不好了?”
玉儿赶紧道:“那时候不是没想着会嫁给你嘛。”
雅尔哈齐愣是让妻子说了好多遍嫁他好才放过这一茬。
“媳妇儿,又要过年了,你给皇上他们准备的过年礼都备好了?”
“嗯。”
“还是往年的例?”
“嗯。”
“媳妇儿,其实少点儿也没关系,你别把自己累着了。”
“没事儿,今年可比去年轻松。去年我又要照顾你们,又要弄节礼,更忙。不过,身边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
“媳妇儿,等孩子们大了,我们就去玩儿吧。你喜欢看山看水,咱们就到处看看,你总念叨五岳的山,巫山的云,到时爷都带你看看。”
“能行?你是宗室,不得皇上的旨,不是不能出京?何况还是满天下跑。”
“到时我会想法子的。”
“肯定不容易,你想,你阿玛现在一时也没生个儿子出来,那个劳什子的重帽子说不准真得套你头上,到时,更不自由了,唉。所幸我还能去那处所在看看,若不然,这日子过得可太憋屈了。”
“也就你才把这世袭罔替的王位看成束缚,你可不知道,我那些堂兄弟们可个个削尖了脑袋恨不能得了这位呢,当初,我过得艰难,他们可也没少出力。”
玉儿惊讶道:“真的?”
雅尔哈齐冷笑道:“可不就是!你当阿玛为什么子嗣这般单薄?一则是嫡福晋的手笔,二则,两个堂叔家的人可也出了力,三则妻妾互掐!我那时若非皇上救下,便也就死了!大家争的,还不就是这个你嫌麻烦的帽子?”
玉儿叹口气:“虽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这个帽子也是个保护伞,至少能护着后代们,也不怪他们争抢。”
雅尔哈齐冷声道:“我后来想,当初继福晋把富纳弄到王府的花园,富纳未曾真的人事不知,说不准便是顺势而为……”
玉儿惊讶道:“富纳不会是你弄死的吧!”
雅尔哈齐看着玉儿:“若真是我做的呢?”
玉儿想了想:“若真是你做的,有罪孽,我便和你一起担!”
雅尔哈齐搂着妻子满足地叹口气,“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没救他!我知道有人引他去平郡王府,也知道他和表妹勾搭上了,不过,我什么也没做。估计,那在暗处的人失望了吧。”
玉儿打了个哆嗦,雅尔哈齐把她又搂紧了一些。
“他被纳楚吩咐人打了个半死,回去没多久,便死了。”
玉儿吸口气:“这次又是谁?目的是什么?”
雅尔哈齐冷笑着发狠:“我会慢慢查的!反正,只要没动手脚到你和孩子身上,我也不和他们较真儿,要是他们敢把黑手伸到你们身上,不论那是谁,我也要‘咬掉’他一只胳膊。”
玉儿安抚地摸摸丈夫的脸:“我听说,最近太子事事不顺,你是不是也出力了?”
雅尔哈齐嘿嘿一笑:“主要还是老八他们的手笔,我不过顺势推了一把,你不用担心,我谨慎着呢,以前倒不太在意,现在有你和孩子,我仔细着呢。”
玉儿打个呵欠,“咱现在什么也不缺,你能不参和就别参和,多做多错,夜路走多了,容易遇见鬼,咱不走夜路,岂不更好?”
雅尔哈齐轻拍着妻子的背,轻声道:“睡吧,我心里有数,便是为了你和孩子,我也不乱参和。”
玉儿听了丈夫这话,放心地睡了。
雅尔哈齐看看怀里的妻子,想想岳父今儿白天说的话,决定这段时间安份点儿不出头。至于老八他们的谋划,雅尔哈齐冷笑一声,皇帝的儿子太多了,老八先天有些不足,成事儿太难,后天?老八现在连个儿子都没有,后天也有缺陷呀!加上郭络罗氏的性子!嘿嘿……
太子做了三十几年的太子,自有其威信,不是下面的谁能轻易动摇得了的……
总之,现在朝局如同一团迷雾,还是先尽本份吧!反正自家有顶铁帽子,便是再怎么着,也不会再升,且坐一边看戏便是。
雅尔哈齐半睡半醒间还在想,若有谁敢往他家的人身上伸手,他倒不介意再耍耍横……
因为萨娜的原因,玉儿过了几天带她一起去礼佛。经过了那样的事儿,且让她从佛那里找到一些开脱吧。
“其实,你不陪着也行的,这么近呢!”
雅尔哈齐捏着妻子的小手,有一搭没一搭道:“爷最近闲!”
玉儿点点头,看着几个小的道:“一会儿进了律宗道场,都老实着点儿,知道吧?”
惠容点点头,双胞胎也点头。
冬天的广济寺,最让人动心的,便是建筑之美。
玉儿对扶着雪梅走下马车的萨娜道:“佛的手掌心里,是涅槃的法喜,当五蕴飘过殿顶与云头,你当心随之。昔日的苦,不可执著,我们来寺里喝水、上香、乞食,度的,其实便是自己。之后,你当振作,享你的青春和如诗年华,不可再沉于往日的苦难,终日颓废自虐。欢笑、恣意,才是你这个年龄该有的状态。爱你的人,都希望你这样!”
萨娜感受着安布流露出的关心,看看欢笑着的安布一家,又看看身畔的母亲,再抬头看看明亮的阳光下黄顶红柱的殿宇。
“安布,我知道了!”
佛经,佛乐,让人心静!
258秘笈
位于阜成门内的广济寺占地四十亩左右,坐北朝南,巍峨壮观,富丽辉煌。始建于宋朝末年,其时名西刘村寺。明朝天顺初年重建,成化二年宪宗皇帝下诏命名“弘慈广济寺”。广济寺在京城还拥有几个下院。
玉儿一家从中路进了广济寺的山门,一个小沙弥迎了过来,领着众人进了后面的钟鼓楼走过天王殿,虽是京里的寺庙,玉儿却是第一次来,便让小沙弥为她讲一下布局。
小沙弥恭敬合什道:“诸位所处是中路,西路有持梵律殿、戒台、净业堂和云水堂,东路有法器库、延寿堂等。寺内尚有前代三世佛及十八罗汉造像。寺庙的西北隅,有一座建于本朝十七年的大殿,内有汉白玉砌成高三屋的戒坛。
在大雄殿前有前朝成化、万历年间的石碑,当今皇上所赐的文字碑与无字碑亦相对屹立殿前,称为“空有碑”,韵示着佛法的真空妙有,极具深意。”
玉儿一行边听边走,抬头便看到大雄宝殿前的几棵大槐,这几棵槐树此时落叶后只剩了光/祼的树干枝丫,无春日的葳蕤,却自有一种等待春来的沉凝之态。
“大雄殿所供奉的三世佛,即西侧过去世迦叶佛,中间是现在世释迦牟尼佛,东侧是未来世的弥勒佛。供奉方式与别处寺院供奉的西方世界阿弥陀佛、本师释迦牟尼佛、东方世界药师佛组合不同。”
几个女眷跪倒在殿前备好的蒲团上,合什行礼默祝、乞求、许愿……
佛,是什么?
佛,是泥塑木雕。
佛,在庙宇里高坐。
佛,冷眼看世人,佛,笑看众生。
佛,在佛经里,在行善里,在我们的心里。
佛,是苦难后的救赎,是我们最后的心灵依托。
佛,在一草一木上,在一粒沙中,在一滴水里,是天性的自在。
世人皆有佛性,那是善,是美,是真,是诚,是所有人性的美好,是人心之所向……
“合掌皈依仰慈悲,举头见佛生欢喜。施主许久不见来敝寺了!”
玉儿转头一看,却是潭拓寺的现任主持林德彰律师,很高兴地笑道:“大和尚莫非自家的庙里香火不盛,来抢广济寺的信徒不成?”
林德彰律师合什笑道:“佛性平等,两年过去,施主仍未沾尘俗,见心明性,实为可喜。”
玉儿乐道:“大和尚的嘴还是这般会说,佛祖都能被你哄下宝座来。”
“阿弥陀佛,和尚只说真话。佛祖真若驾临,也必是为和尚诚心所感。”
玉儿笑道:“和尚每次说真话,听话之人都得破财。”
林德彰律师道:“施主若要为兴造我寺布施,和尚自是铭感。”
“你这刁和尚,来我寺里也没忘了化缘。”一个白眉白须的和尚穿着主持的服饰从林德彰律师身后的转角走出来。
林德彰律师对玉儿道:“这是广济寺主持,是和尚的师兄,当初同与和尚在广济寺道光师傅座下圆具。”
又对广济寺主持道:“师兄想求的那几卷经文,既出自这位施主之手。”
玉儿合什一礼,广济寺住持回礼道:“施主既来,贫僧求施主几份手书经文。”
玉儿回头瞪了林德彰律师一眼:“你个臭和尚,净给我找事儿。”
林德彰律师笑道:“施主心性出尘,不会介意的。”
玉儿白了厚脸皮的林德彰律师一眼,再这样下去,她抄的佛经岂不要四处流传?她可不想沦为复印机。
玉儿眨了眨眼,笑道:“和尚,这经,从你明年潭拓寺的例里出!”
林德彰律师苦着脸道:“和尚亏了!”回头对广济寺主持道:“师兄,你须得再助和尚一臂之力,方才说的好料,你再给和尚加一成,若不然,这经文却是没有的。”
广济寺主持合什道:“师弟是僧,不是商。佛经是经,不是物,师弟执着了。”
林德彰律师道:“僧侍佛,故佛在和尚心里。佛经与物在和尚眼里,一样,都一样。”
玉儿喷笑出声,这个大和尚,是少有的妙人。
同来的雪梅与萨娜目瞪口呆听着两个高僧开始你来我往,讨价还价,一时有些头晕目眩。
这是高僧?
雪梅看看一边看热闹看得很欢乐的表妹,为了表妹抄的几卷佛经,两位大德这般计较?
广济寺住持的脸皮到底抵不过林德彰律师,最后败下阵来。
林德彰律师笑ⅿⅿ对玉儿合什道:“施主有暇便来敝寺游玩吧,和尚让寺里的僧人又新开发了几种斋菜,保证施主喜欢。”
玉儿笑道:“大和尚明明是自己贪吃。”
林德彰律师道:“和尚尚未成佛,成佛后便不会再苦于口腹之欲。”
玉儿捂嘴笑,成佛了,是吃不了东西了,这和尚,最是爱诡辩,也爱吃得紧。
一寺的主持自是忙的,林德彰律师闲话几句后便告辞走了,玉儿一行自在广济寺游逛。
广济寺主持叹道:“贫僧这个师弟,为潭拓寺兴造确实辛劳。”
玉儿笑道:“大师被他骗了,他不以为辛劳,喜欢着呢。”
广济寺主持失笑:“贫僧亦心知,不过木料本也是信众布施,用于建佛殿所用,如今,予他也一样。”
玉儿合什道:“大师豁达!”
广济寺主持道:“世外之人,自当少些执著。”
玉儿点头,这是个老实宽厚的和尚。
广济寺主持陪着众人呆了一会儿后自忙去了,留了小沙弥给众人使唤,过年了,寺里的事儿也多。
在寺庙里遇到四阿哥,是很正常的事吧!
只是,遇到四阿哥带着小妾,却不是件快乐的事儿。
四阿哥看看玉儿的脸色,有些尴尬,他当然知道这个任性的女人那脸色是为哪般,目光闪了闪,转身与雅尔哈齐说话。
玉儿冲着四阿哥的背影皱了皱鼻子,所以说,花心的男人最讨厌。
武氏见自家的爷就这样把自己丢在了一边,无法,只能自力更生,给玉儿行礼。
玉儿岂会真的受了她的礼,“你是四堂兄的人,我还得叫一声小四嫂子呢,快别多礼。”
武氏道:“不敢,今儿遇上夫人,着实有缘。”
玉儿翘翘嘴角:“你若早点儿来,便有缘见着潭拓寺的高僧。”
武氏道:“潭拓寺的?可是潭拓寺主持?”
玉儿点头:“这么说,你们见过了?”
武氏笑道:“方才,我们爷还与两位住持一起讲经呢。”
玉儿呵呵笑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武氏说话。
这个武氏,怪道四阿哥单独带她出来,确实温柔解意又娇媚可人,可是,她便是再好,玉儿也对她无感。
“你们自逛吧,我方才应了主持抄经呢。”
雅尔哈齐回头看一眼媳妇,又看看武氏,转头对着四阿哥一笑。
四阿哥清咳一声,“你也唯有经文可以一看了。”
玉儿回了四阿哥大大一个白眼,转身走了。
四阿哥看看雅尔哈齐,有些狼狈地道:“你把她惯得越发没有规矩了。”
雅尔哈齐笑道:“是因为我吗?”
四阿哥转头,“任性!”
雅尔哈齐笑而不语,媳妇儿偏心四堂嫂子也情有可原吧。
四阿哥自己心虚,便开始碎碎念,“没嫁你前,她还知道收敛,嫁你后,却越发随性,不都是因为你在背后为她撑腰?五十万,一个省一年的收入,她也敢拿来玩儿……”
雅尔哈齐吡牙:“你不是也赢了不少?”再不Сhā话,四堂兄就止不住。
四阿哥清咳一声,明智地转移话题:“你们怎么也来广济寺?她不是最喜欢去潭拓寺?”
雅尔哈齐示意远处的几个女人:“她舅表外甥女养了两个月,没见好,她说那孩子心理有病了,带她来求佛。嘁,爷第一次知道,这人心理也会有病。见过心疾,肺疾,你见过明明没有心疾,却被称有病的吗?”
四阿哥想了想:“惊惧过度吧!”
雅尔哈齐嗤笑道:“我就知道,如果是玉儿遇到这样的事儿,她肯定让那男人吃不了兜着走。她这舅表外甥女,缺了点儿硬气,按说她外家也是出身军伍,她却软弱得很。”
四阿哥摇头:“女人,温驯点儿好!”
雅尔哈齐吡牙,“温驯?”
四阿哥哼道:“至少懂规矩!”
“玉儿也有规矩,玉儿那样就好!”
“在你眼里,她有什么地方不好?”
“嘿嘿!”
“宠吧,宠吧,有你悔的时候。”
“嘿嘿,宠着嫡妻总比宠着小妾的好。”
“我可没宠小妾。”
“没有?四嫂子今儿没空?”
“咳!”
“你这小妾其实长得不怎么样!”
“雅尔哈齐!”
“做什么?”
“那是你四哥我的女人!”
“给我,我也不要!”
四阿哥黑着脸狠狠瞪着一幅痞子相的雅尔哈齐,雅尔哈齐则把自己又白又整齐的牙露给四阿哥看。
唉呀,果然,媳妇儿说得没错,看冰山脸瓦解很有成就感啊!
“弘晖最近长进不少。”
四阿哥脸色缓了缓,雅尔哈齐得意地笑,四阿哥瞪了他一眼。
“四嫂子把弘盼弘时照顾得很好吧,听说,以前弘盼时不时生病,自打四堂嫂子接手,那孩子就没怎么病过?”
四阿哥的脸色又好了许多。
“四堂嫂子真是个好女人!”
四阿哥瞪了雅尔哈齐一眼:“爷自己知道,还用你说?”
“女人就是到了八十,她也喜欢丈夫宠爱。”
四阿哥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你家那个女人去哪儿抄经?”
“方丈室吧!主持要经文,自然得把自己的地盘儿让给她。”
四阿哥瞪了雅尔哈齐一眼:“住持大师是个宽厚人,你们也别太过了。”
雅尔哈齐道:“要是不宽厚,也不会被潭拓寺的住持敲诈走许多东西。”
“怎么说的?”
雅尔哈齐边走边和四阿哥说方才的事儿:“……那个潭拓寺的住持倒是个妙人,诙谐有趣得紧。”
四阿哥点头:“是个心中有佛的。”
雅尔哈齐道:“咱们这是往哪儿走?”
“你不去看看她是抄经还是偷懒?”
看着方丈室内的情形,四阿哥结舌,这是抄家吧!
“额娘,没有武功秘笈!”
“额娘,儿子也没找着。”
广济寺的住持站在一边苦笑,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蒲团里居然会藏传世秘笈。
玉儿坐在一边边抄经文边道:“你们问问住持大师。”
“大师,把秘笈交出来!”
“弟弟,你不应该这样说,你应该说:住持大师,你的秘笈与我有缘。然后住持大师就会拿出来了,你那语气不好,不尊重,像个恶霸似的。”
“住持大师,你的秘笈与我有缘,你快拿出来吧。”弘英说完,回头问他哥哥:“二哥,你怎么知道恶霸是怎么说话的?”
“额娘讲故事的时候,那恶霸就像你方才那样说话。你忘了?”
“没忘,我就是觉着这样说话爽利。”
259撩拔
雅尔哈齐看不下去了,清咳一声:“弘芝,弘英,你们又淘气了?”
弘芝弘英一缩脖子,躲到住持身后,一左一右各伸出一个脑袋看着他们的阿玛。
“阿玛,没淘气。”
“阿玛,我们在帮大师打扫多年积垢。”弘芝很是义正辞严,当然,如果忽略他躲着他阿玛的行为以及不敢与他阿玛对视的目光。
“嗯嗯,积垢。”弘英赶紧点头:“大师这蒲团用的时间太长了,阿玛,你帮大师换一个吧。”
住持对着进来的两位合什一礼,雅尔哈齐与四阿哥回礼。
广济寺住持道:“两位小阿哥性情天真无伪,甚好。”
雅尔哈齐笑道:“大师,您都被他们祸害了,还护着他们呢?这俩小子,就快翻天了!”
住持笑道:“老衲第一次知道原来蒲团内还有乾坤的,两位阿哥虽小,却于芥子纳须弥之意甚为明了。我广济寺是川字形布局,象征河流百川,便有芥子纳须弥的含义。”
又低头对双胞胎道:“方才阿哥说寺院里的格局与佛像。寺院就是大千世界,川字形建筑里突出了主次的关系,但这只是佛、菩萨在成就上的差异,两位小阿哥说中路的佛重要,实质这如同水墨画里白当黑的意味一样,虚实的空间体现了佛经里‘空与无’的意义,当然,寺中重要的殿堂确实都排列在中路上。”
弘芝摇头:“住持中间的话听不懂,不过,后面不还是说中路的佛最重要吗?”
弘英道:“住持自己没住在中路上。”
弘芝道:“住持很低调。”
住持大师苦笑,“老衲未成佛,即便成佛也只敢住在后面的舍利塔里,中间的殿堂却是没有贫僧的位置的。”
弘芝道:“大师这是妄自菲薄。”
弘英摇头:“妄自菲薄不好,不好。”说完又想起来:“秘笈。”
住持头痛地看着两个孩子,转移话题不成功啊,方才这两个小阿哥不是还一幅对寺内建筑很感兴趣的模样吗?
玉儿蘸蘸墨,边写边道:“弘芝,弘英,你们忘了,佛祖曾经说过:经不可轻传!”
弘芝听了额娘的话,想了想:“明白了,住持是信佛祖的,所以,秘笈也不可轻传。”
弘英失望道:“唉,看来,只能跟唐僧似的多来几次了!”
住持听了这话,有些大惊失色,多来几次?这两位小阿哥多来几次后自己的僧舍还能有个囫囵?方才两位小阿哥问寺院的建筑与最重要的佛像,莫非下次还准备要去佛像的台下找秘笈?
住持已经开始考虑在蒲团内藏点儿什么东西以备下次两位小阿哥来时可以让他们满意而归了。
对于双胞胎的探险行为,雅尔哈齐知道媳妇儿素来是持放任态度的,因此,训了几句也就罢了,倒是四阿哥对于两兄弟的行为极为讶异,拉了两人问前因后果,两兄弟一人一句,把从额娘那儿听来的各种故事说了一遍。
弘芝小学究一样摇头晃脑总结道:“根据我们三兄弟的统计,寺院里藏东西最好的地方就是蒲团,佛像身上,佛像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