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就在现在,我独自一人。
或许……
上帝,我从未产生过类似的想法。我比萨根懦弱?比古德懦弱?
过去我见过他们。卡尔在多伦多大学教过课。斯蒂文每次出新书时,我们都会邀请他到博物馆,几个星期后他会再次来到博物馆为布尔吉斯页岩展讲话。我一直惊讶于卡尔高挑的身材。斯蒂文则是动画片《辛普森一家》中那个又小又圆的家伙的原型,跟那个卡通人物真是惟妙惟肖。
从外表上看,他们都没有我壮——没有我以前强壮。
但是现在,现在我可能比他们衰弱得多。
该死,我不想死。
有个笑话说老古生物学者死不了。但是实际上他们都摆脱不了死亡。
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起居室内的地毯上没什么障碍物。里奇已经越来越懂得整理他的玩具了。
应该是随便在哪儿做都可以的吧。
我朝起居室的窗户外看去。爱丽舍是一条漂亮的老街,位于一个我小时候被称为威路代尔的地方。两旁竖立着成年的大树。一个过路人得费一番劲才能看到屋里。
尽管如此……
我走过去拉上褐色的窗帘。屋子里暗了下来。我打开墙上控制地灯的开关,朝录像机上的蓝色时间显示屏看了一眼:在苏珊和里奇到家之前我仍然有充分的时间。
我真想这么做吗?
我在多伦多大学中教的那门课中没有创世主这一说法。安大略皇家博物馆是世界上最折衷化的博物馆,但是,除了在天花板中宣称的“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工作”,那儿并没有单独奉献给上帝的展室。
博物馆的创建者会说当然不会有这样的展室,因为创世主是无处不在的。
无处不在。
甚至就在这儿。
我呼了一口气,呼出了对这个念头的最后一丝拒绝。
我在壁炉旁的地毯上跪了下去。我家庭的合家欢无言地看着我做这一切。
我跪了下去。
然后我开始祈祷。
“上帝。”我说。
这句话在砖头壁炉里回荡着。
我重复着。“上帝?”这次我在提问,我期待着回复。
当然没有人回答。我将要死于癌症,可上帝凭什么要关心我呢?在任何时刻全世界都有成百万的人在和这个敌人斗争,其中一些人比我更年轻。患上白血病的孩子当然应该首先获得他的垂青。
尽管如此,我又试了一次,第三次说出这个我平时咒骂时才会出口的词。“上帝?”
没有神迹显现,事实上它永远都不会出现。难道这就是信仰包含的一切?
“上帝,如果霍勒斯是对的,如果弗林纳人和吕特人是对的,你的确设计了宇宙,一个地方接着一个地方,一个基本常力接着一个基本常力,那么为什么你就不能避免它呢?癌症能给人带来什么好处?”
上帝的工作是神秘的。兰斯贝利夫人总这么说。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其理由。
我感到我的胃缩成了一团。癌症不是为了其他什么而存在的,只是为了把人撕成碎片。如果真的是上帝创造了生命,那么他就是个蹩脚匠人,制造出有瑕疵的、会自我毁灭的产品。
“上帝,我希望——我希望你能做得更好些。”
我能说的也就是这么多了。苏珊说过祈祷不是为了索取,我也不能要求他的宽恕,要求他免除我的死亡,要求他能让我看到我儿子从大学毕业,要求他能让我和妻子在这儿一起变老。
就在这时,前门开了。我显然迷失在了自己的思绪中,要不然我能听见苏珊用钥匙开锁的声音。
我感到自己的脸变得通红。“找到了!”我对自己大声说,假装捡起一个看不见的失物。我站了起来,冲着我漂亮的妻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但其实我什么也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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