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飞机,横划过初秋微凉的晴蓝天空,留下一道冉冉白烟。
拎着行李在台北街头彷徨的金发男子,循着街道的门牌号码沿路走下去,好不容易找到了他所要找的地址时,立即欣喜若狂地冲上前去,毫不考虑地按下那一户的门铃。
铃铃铃~~古老的电铃声在老宅院内响起。
「谁啊?」啪哒啪哒的拖鞋趿地声,由内院一路来到大门前。
但门咿呀地开启时,金发男子高兴地放下行李,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下,两个箭步上前就给前来应门的人儿一个熊抱式的热情拥抱,还附加一句洋文:『我想死你了,宝贝RIN;
「唔哇哇!」
莫名其妙地在开门之际,被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给抱住,凌家的一家之主凌恩,气急败坏地举起脚,往对方的脚胫上一踹。
『噢!RIN,你为什——』男子哀嚎地放开他,定睛一看。『咦?你不是RIN!你是谁呀?』
凌恩瞇起眼,熟练地用英文回道:『你问我是谁?我还想请问你是谁呢?先生!你是不是按错门铃了?』
『不可能的,我的地址是这边没有错!RIN,你是不是在里头?是我,克劳顿,我来台湾找你了;也不管会不会吵到邻居,金棕发、深蓝眼的高大洋人,擅自闯到院子里喊着。『RIN?RIN?你快出来啊;
他那种目中无人的行径,惹恼了性子刚烈的龄恩,他从后面揪住洋人的后衣襟,怒吼一声后,使出吃奶的力气,以一记柔道的招数「过肩摔」,让这名不速之客跌了个扎扎实实的狗吃屎。
『哇啊;被摔得七荤八素,金棕发的男子仰躺在地上说:『这是什么奇怪的功夫?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付我?我是RIN的朋友,我来找RIN的;
『闭嘴!你这家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听不懂人话吗?这边没有你要找的人;凌恩气得差点脑充血。『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们姓凌,这里住的只有我的儿子凌日和我凌恩,没有RIN这号人物,是你找错地方了;
『凌日?凌恩?』像鹦鹉学话般,他眨眨蓝眼,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后,大叫:『对,没有错的!我差点忘记了,RIN就是凌夜!我、我是来找凌夜的,我们都叫他RIN!他回来台湾了,不是吗?』
『什么?原来你是凌夜的朋友吗?』凌恩伸出一手给他。『那你早说嘛!抱歉、抱歉!来,我拉你起来。』
申吟着从地上爬起,虽然笔挺西装沾满尘土,颇为狼狈,可这名男子还是秉持着英国绅士的风度,先是颔首接受凌恩的歉意,接着受出友谊之手说:『该道歉的是我,我兴奋过头了,也没看仔细就做了莽撞的举止。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克劳顿•霍普,是凌夜在英国的朋友,特地来找他的。请多指教。』
凌恩与他像征性地握了握手,还是很不解。『我是凌夜的父亲,也请你多多指教。对你动粗真是抱歉啊!可是……你说你从英国来找凌夜,但阿夜明明在上、上个月就回英国去了呀!身为他的朋友,你怎会不知道呢?』
『不、不……』
摇着头,克劳顿说出一件让凌恩意想不到的事。『在那边的,并不是凌夜,而是你的另一个儿子凌日。真正的凌夜还在台湾;
这老外还真爱说笑!凌恩双手Сhā在腰间,哈哈地仰头大笑说:『离万圣节还久,你不可以戏弄我这个老人家,臭小子!凌日怎么会跑去英国呢?他现在好好地在学校上课啊!你真奇怪,居然大老远地跑来跟我开玩笑。啊!你是不是哪家的临时演员,被凌日找来一起对我恶作剧的?』
『我是不是开玩笑,等RIN出来和我见面后,真相就可以大白了。』对凌恩不相信他说词的反应,他也不发脾气。克劳顿恭敬、客气地说:『不管是凌日或凌夜都行,我能和你的儿子说说话吗?父亲。』
『喂喂,小子,父亲不能随便乱喊!我和你才第一次见面,况且你的年纪看来也不是小到能当我儿子的岁数……你这么急着要见凌日吗?可是很不凑巧,现在是他上课的时间,他此刻不在家中。』
照道理,平常的他会二话不说地打开家里的大门,邀请凌日的朋友进屋内坐,并泡杯茶招呼一下的。可是这个高大的蓝眼老外,说的话颠三倒四,态度又很怪异,因此凌恩难得地把他拒于门外,说:『你等晚上他放学后再来吧;
跟着把门关上后,凌恩一边走回屋内,一边还觉得荒谬可笑地说:「那个奇怪的洋人在说什么呀?我可是阿日、阿夜的老爸,就算再怎么忙得没时间照顾孩子,我可也是看着阿日长大的,哪可能会分不出谁是谁呢?在我身边的,当然是阿日呀!」
今年暑假,阿夜难得回台湾来,当时他还在纳闷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过阿夜绝口不提在英国的生活问题,只说他很想念他们,所以回来看看,凌恩也就不疑有他……「会不会阿夜跑回台湾来,是和刚刚那个形迹可疑的洋人有关?」
幸好现在阿夜已经回英国了。如果那个脑袋秀逗的洋人,不死心地又上门来找人,再继续说些五四三的鬼话,还想纠缠不休,打扰他宝贝儿子们的话……他可是会准备好球棒等着的!
※※※
第一次的性经验,是在自己撞见母亲与布兰叔叔在湖畔亲吻的那一幕后的隔天晚上。
一方面是因为深受刺激。自己所爱慕的叔叔,原来已经与母亲心意相通,根本没有自己能介入的余地。二方面是因为感到绝望。为了想让自己死心,不再给自己任何痴心妄想的空间。所以,他刻意前去参加那场狂欢派对——就读寄宿学校有个好处,就是各式各样的派对消息流通得极为快速,随便一打听都有好几常
明知那场派对的主办人是以举办「疯狂」、「百无禁忌」、「乱七八糟」的派对闻名,也晓得那儿挤满着想寻求一夜之欢的各种禽兽,多得是不在乎性别、年龄亦无拘的男男女女,在看对眼,天雷勾动地火后,便找个阴暗的角落办起事来的淫乱派对,可在那时候的凌夜眼中,它却正好符合他所想要的。
爱,他并不需要。
他要的是能熄灭自己心头那把禁忌业火的rou体发泄。能一口气杀死那撮邪恶地想破坏母亲的幸福,把男人抢过来的恶念。最好一并再给予这样的自己,一个好好的惩罚,留先能引以为戒的……烙痕。
对象是谁都没有关系,只要有能力玷污他、撕裂他、毁灭他的……
那名达成他心愿的男子的长相,凌夜早已忘得一乾二净了。那天晚上,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记忆的部分。唯一残留在他脑海的,是做完了之后,自己忍不住一个人躲在被窝中哭泣。
不是后悔。也许有那么一点想哀悼自己丧失没多久的单纯,顺便也告别童年吧?
有人常说经验过一次之后,整个人会脱胎换骨。凌夜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不过他的性格本来就是不爱逗留于过去的人,跨出那一步之后,他确实是改变了自己对情感、情yu或是肌肤相亲的定义。
这种事,重要的是让自己舒服、让对方也舒服,一起追求快乐、喜悦、欢愉,体会生命的脉动,借着对方的体温、热度,感受自己还活着,自己是存在于世上,而非虚幻的、脚踏不到实地的游魂。
因此,凌夜不喜欢拘泥于什么特别形式,比方说一定要进入体内才能得到最终的快感,或是非得固定在床上充当「男性」或「女性」的角色。这些,全看他当时的心情,或是对方的要求而定。
可是这里面有一点是他绝不会打破的原则——
他不固定伴侣。
……理由,就像他跟陈子美所说的。那些麻烦的纠纷、无聊的争执,独占欲、吃醋、嫉妒这种种会让人「不愉快」的情感,最后会破坏了他「舒服」的感觉。既然他不在这些人身上寻求什么爱情,当然也不希望别人用「爱」来束缚他。
「我是不是听错了,老师?」
掏掏耳朵,在令人震惊的一刻后,凌夜换上淡淡的微笑说:「我一定是有了幻听,这不可能是真的吧!」
「为什么不可能!?」尚楠小声但激动地回道。
他们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所有的学生都早早进教室上课去了,被尚楠拉住的凌夜,大概是最后一个还在外头晃荡的学生。
「就是不可能。不为什么。」
拱高眉头,凌夜俊秀端正的脸还算平静,但心里可是巨浪滔天。
这个……笨蛋蠢老师!不懂什么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是不是?还以为上次跟他讲完了那番「不可告人的秘密」后,他会聪明点,离自己这类「危险人物」远一点儿的,毕竟,他可是个连继父都可以发情的禽兽。
这几天见他躲自己像在躲债主似的,凌夜还自我解嘲地想:这下,起码耳根子清静多了,不算白费功夫。
但,江尚楠是哪根神经不对劲啦?怎么忽然又跑来说要做他的「奴隶」?啧,他知道什么是「奴隶」吗?假如自己真的有SM方面的癖好,江尚楠可就得过着「猪狗不如」的痛苦日子了!
「你这样就是不遵守约定!是你自己说——」
一抿嘴,看样子三言两语是打发不了江尚楠了。「老师,我们到保健室里面说吧!站在这边讲,万一训导老师经过的话,我们两个都会有麻烦的。」不等他回答,凌夜率先往回走。
幸运的是,陈子美刚好要出去办件公事,正在锁保健室的门。「你怎么又跑回来了,凌同学?啊,还有江老师也在?」
「拜托你帮个忙,陈老师,把保健室借给我用一下。」尚楠上前扣住了凌夜的手臂,向着短发俏丽的女老师说:「我想和凌同学谈一些事,不想被人打扰。」
二话不说地把钥匙递给他,陈子美挥挥手说:「不要在里头打架喔,江老师。我大概三点半回来,可以吗?」
「感恩不荆」
一到保健室内,忍不住快捉狂的凌夜,识途老马地从医药柜中找到陈子美暗藏的于与打火机,大刺刺地就在尚楠面前点上,优雅地夹在两指间,深深地抽了一口,然后吐出这般躁、虑。
可恶!自己的手指还有些微的颤抖呢!凌夜猛K掉半根于后,一ρi股坐在诊疗床上说:「当初我提到奴隶两字时,还吓得『花容失色』的江老师,请问您是被雷劈到了,所以脑子失常、性情大变吗?说要当我的奴隶,你是在打什么算盘?有什么目的?」
「我……」眼神飘忽不定地游走着,尚楠看左、看右,就是不看他。「我身为你的老师,不能看你老是在那种声色场所徘徊。要是我当你的奴隶,你就愿意限定一个性伴侣的话……我觉得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这已经远超过「蠢」字能形容的了。
直到于烫到指头时,凌夜才知道自己愣住了。回过神,连嬉皮笑脸的力气都没有,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你还真是个奋战不懈的优良『老师』呢!全天下的老师如果像你这样,那这儿也不叫学校而叫妓院了。我希望你是在跟我打马虎眼,说着玩的,因为你要是认真的话,我会觉得江老师并不适合当个老师。」
黝黑的肤色,也遮不住那一路从脖子红上脸颊的无地自容。
再冷静地瞥他一眼,凌夜开口说:「江老师,你果然说了『口是心非』的话。你真正想我的奴隶的理由,是什么?这一次,你最好别拿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上当的理由来欺骗我。」
做了两、三次深呼吸后,尚楠吶吶地说:「我、我是觉得应该可以从你身上学到一点技巧……所以……我们各取所需嘛!」
瞇细了眼。「你要跟我学什么技巧?怎么让男人爽吗?」
尚楠脖子一缩。「当然……不是。这、这要怎么说呢……我的女朋友老是抱怨我对她不够体贴,我也反省了一下,可是还是不太能明白女人想要的体贴是什么……你经验那么丰富,应该有什么可供我学习的地方吧……」
这会儿,他们的立场活像是颠倒过来似的。明明是学生的凌夜,反而比较有老师的威严。他一个抬眉,尚楠就立正站好。
能这么没出息,也算是一种特殊技巧吧?凌夜不由得在心中叹息,嘴巴说道:「你若有时间做这么无聊的学习,我劝老师还不如快去向女友赔不是,或许还更能挽回她的心。」
「道歉也不被接受,才教人伤脑筋啊!」看他神情缓和下来,尚楠立刻跨前一步地说:「你这样一个伴侣换过一个,不会疲惫吗?我保证不会干涉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做,只要你一通电话,我随召随到。凌夜,不要再去夜店打野食了,我是真的很为你担心,那种地方什么流氓、瘪三都可能出现,你怎么知道哪天不会出现一个危害到你生命安全的家伙呢?你就接纳我的提议,先试试看可不可以嘛!」
凌夜心知肚明,尚楠还有「理由」没讲出来。刚刚是因为自己「逼」得紧了,他才临时编造了这些借口,一听也知道逻辑有问题,回答得很勉强。
可是他已经不想再追究了,管江尚楠今天主动提出「做奴隶」的条件,背后还有什么天大的原因,凌夜只有一个方法可以叫他知难而退——
「你说,要我试试看,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