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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不归的复仇者 > 34

34

度38分,马尼拉以东约三百公里,帕劳群岛以北八百公里处。

①公元1920年。

岛周围四公里都是珊瑚环礁。在战争初期,居民有四百人左右,基本上是卡那卡族。岛上居民人数若再增多,便没有足够的粮食供给。因为这是在环礁上形成的小岛,海拔仅数米高,岛上虽然长有茂密的热带植物,可却无法找到能供养四百人以上的土地。而且在粮食物中也包括鱼类。

在这个小岛上,自昭和十八年九月以来,开始增派陆军。

最初登岛的,是南洋第五支队第七派遣队野战高­射­炮队的二千七百多名官兵。尔后,海军设营队防空警备队等陆续抵达,总人数超过了五千名。这是根据大本营政府联络会议制定的《今后执行之战争指导大纲》中《绝对国防圈》的设想而增加的。

在此之前,库拉西岛仅有陆军的“热带传染病研究所”。再早,研究所是归南洋厅管辖,昭和十六年十二月,在太平洋战等爆发的同时,被陆军接收,变成瘴气以及其它热带­性­传染病的研究所。与此同时,岛上的原住四百余名居民,被强迫迁往南洋厅所在的科罗尔岛。

虽说叫热带传染病研究所,可实际规模不大,仅二十人左右的编制。研究所在岛的北部的潮湿­性­热带丛林中。被湿地包围着,没有渡船不能渡过。大蜥蜴、鳄鱼。巨蟒在那儿栖息,是一座环境绝好的研究所。

一个仅能容四百人的小岛,转瞬之间变为五千余人的战斗部队驻扎地,其混乱程度可以想象。

各种粮食都见底了。

而且,战局还在不断地恶化。

昭和十九年六月十五日,盟军在塞班岛开始登陆,七月七日全歼其守军。“绝对国防圈”破产了。在同年八月,马利亚纳群岛由于关岛败北而陷入美军手中。美军反攻,袭击西加罗林群岛、帕劳、佩罗利岛、昂奥尔岛。九月,盟军对这些岛屿的登陆作战开始。

从盟军在塞班岛登陆开始,库拉西岛就如同文字自身的含义那样,成为饥饿之岛。

食粮没有了,由于战局恶化而运输船不能抵达。最先被剿灭的是蜥蜴、鳄鱼、蛇、蝲蛄、鼠等。在野兽被猎获已尽之后,主食就是薯类。司令部指示要多生产薯和内瓜。在岛上真正的战斗并没有,仅仅是空袭,而对空炮火自暴自弃地沉默。总之,一个海拔不足五米的小岛,在受到一次猛烈的轰炸之后,全岛陷入了一种任凭风吹雨打的状态。

什么椰子、椰子的­干­核以及木瓜之类的,一切野生树木都被烧光了,土地用来栽培唯一的食品来源——薯类和南瓜。司令部指挥的是怎样的战斗呢?是在为生存而进行斗争。每天的粮食配给从五百克逐渐降低到最后的五十克。

饥饿的人群不断出现。仅有的一点粮食,就是被兵士们称为“孔索利”的大型苍蝇群。因为这种苍蝇很象敌机中的孔索利特多B24,是一种象银蝇而略带蓝­色­的苍蝇,由于看不见食物而聚集起来。一个兵士仅五十克苍蝇为食品,士兵们只好贪婪地到海滩去捉海星吃。但是,谁吃了海星就会患严重痢疾,并且便秘,伴随腹痛,身体衰弱,很快就会垮下去。死神接踵而至地出现。

起初,士兵们给它取的名字叫““膝盖颤抖症”,症状是膝盖晃晃荡荡不能举步,从步行困难到肿肠肌绞痛,胫部知觉麻木,膝腱反­射­消失,站立困难,凹陷­性­水肿,心脏衰竭,呈肌­肉­萎缩,在历经了这些发展阶段后,全身各处的皮肤都现出青白­色­。到此,就可以感觉到死亡将至了。

在昭和二十年一年中,已有半数以上的兵士饿死。

库拉西岛有飞机场,并且有二六一航空队的十几架“零战”飞机。可就在战局恶化的昭和十九年四月,“零战”飞机撤走了,机场被炸毁。炸毁的跑道用来种植薯类和南瓜,而耕地又实在有限。

也进行人工交配南瓜,然而偷吃南瓜花的兵士太多了。

连吃炸药的士兵都出现了。

供战斗所用的食品还有,那是有命令严禁吃掉的。敌人若是登陆,吃了这些食品,以增强体质好进行最后的突击。

罐头腐烂了,一腐烂就膨胀起来,如果这样吃下去,会出现呕吐,下痢,腹痛,蕁麻疹等等症状,无论怎样也无法抢救。于是人们把罐头盖打开敞着,让“孔索利”来产卵,极短时间内就会涌现出光溜溜的蛆,然后再把它吃掉。吃蛆不仅不会中毒,而且还有营养。腐烂的罐头成了蛆的培殖场。

蛆的培殖甚至用及人体。虽然有命令,饿死者的尸体一律要扔到海里。可是人们仍将尸体放在那里,以待生姐。

整个小岛笼罩着死亡的­阴­霾。

其它连队栽种的芋头被偷盗了,由于发现了要受到私刑,因而往往生吃。营养失调,胃液减少,引起严重的痢疾,这也夺去了许多人的生命。

偷盗者被发现就要当场处决。每天夜里,在田地里都要响起枪声。

军队渐渐地沉默了,­阴­郁支配了一切。其间,也会偶然出现即如什么东西撕裂了似的狂笑声。毫无疑问,这是­精­神错乱者。几乎所有的­精­神错乱者都冲向海里。嘴里唠唠叨叨地念着什么“潜水艇送来的粮食,浮上来啦!”“运输船来啦!”之类的语言,而终于消失在环礁之中。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着。

最后,仅仅因为抢吃食品而搏斗至死的人也出现了。

令人感到啼笑皆非的是,盟军并没有在库拉西岛登陆。尼米兹舰队司令的机动部队、斯普鲁昂斯舰队司令的第五机动部队、米切尔中将的快速机动部队、哈鲁斯舰队司令的第三机动部队、加上水兵师团共二十多万人,在作为日本绝对国防圈的马绍尔群岛,东加罗林群岛、马利亚纳群岛、西加罗林群岛,由于所谓的蛙跳作战失败,而转向了小笠原、冲绳等地。

库拉西岛仅仅遭到了忽三忽四的轰炸,被弃置不理而残存着。

昭和二十年九月十九日。

美军的驱逐舰和炮舰驶进了库拉西湾,日本的特设医院船已入港了。

被收容的人员有八百余名,近四千五百名士兵死于饥饿。

26

“我根据当年库拉西岛的惨状,如实地描述了在岛上发生的一切。”

尾形递过来自己沏的茶。

“是的,这本书我已拜读过了,可不知是否还有什么没有写到的地方?”

原田义之感到不解,是不是还删减了什么呢?

“例如,有什么呢?”

尾形转了转椅子,作出一副随和的神情,使人感到对方的要求可以得到满足。

“例如,军官和士兵们的相互倾轧之类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吗?”

原田说明了自己前来拜访的原委——父亲是从库拉西岛归来的生还者,可却对库拉西岛之事只字不谈,仅晚年说过一句,“库拉西岛栖有恶魔”。因而,读了尾形的著作,特前来拜访。

“那个,也是有的。可是,作为我的方针,是不描述憎恶。若是描述了憎恶,那即便是事实,显而易见,也是要伤害他人名誉的。我写这本书的宗旨是:超越恩仇,我要与我自身的战争诀别。”

“难道不能请教了吗?我来并没有别的意图,仅仅是想知道父亲所说的恶魔是指什么?”

原田将在大学医院工作的名片递过去。这样,尾形才不会缄默,才不会生疑。

“好吧,坦率地说,军官中没有一个饿死。据说是为了保证营养,配给了足够的维他命之类的药品。在衰弱待死的士兵中,咒骂军官的人也不少,其中还有泄露出,说要杀了军官之后再死……”

在这一席话里,感觉到尾形指的是反抗。与铅字上的东西不同,岁月的流逝已将憎恶变成了单纯的回忆。

“就只有这些了。真正的憎恶嘛,那只有在司令部抛弃军队,逃离海岛的时刻,才清楚地表露出来。”

“司令部,是全体吗……”

“是的。在战败前六个月的时候,飞行艇在夜半时分来接人。接走了司令官以及高级将领,名义上是去商议作战计划。仅仅这些。在留下的人中有几名中尉。”

“……”

“怨嗟声出现了。有人说,要是能活着回去,找到他们非宰了不可。眼睁睁地瞧着战友们相继死去,下面或许还要轮到自己,而那些营养充足的高级军官们,却乘坐着飞行艇溜了,怨恨也是理所当然的。”

“尾形先生又是如何呢?”

“哦,那种情况下嘛,当时我也同样。”

“是没有在战败前就被俘虏的士兵吗?”

这又是一个问题。倘若父亲等四人未被派往库拉西岛,那就与事件不合了。但是,用伪名就无法进行调查,国家机关是不会将俘虏记在文献档案中的。

“没有被俘虏的.为什么呢?因为从战争开始后,有谁看见过所谓的敌人吗?”

尾形苦笑了。

“是吗?……”

可以明白这种回答。原田感到失望了。父亲在科罗拉多州作过俘虏,是编造的了。这,为什么父亲……

“在那儿是否有过名叫岛中的军医大佐和名叫中冈的军医大佐呢?”

“岛中和中冈?……”

尾形偏着头思索了一会儿。

“不,没有那两个军医。倒是有个叫广里的军医大尉和叫竹泽的军医中尉。广里是医长,其余都是护士。”

“确实是这样吗?”

“是的,因为还有记忆,再加上写书时进一步调查核实过。不会错的。”

尾形浮出了微笑。

“可是……”

原田突然无话了,兵籍簿里一清二楚地记载岛中和中冈被派遣到库拉西,归国是在昭和十九年一月。

“父亲说,那两位军医大佐,曾在那儿待过……”

“奇怪呀!那样的事……”

说到这里,尾形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疑惑的神­色­消失了。

“那个,也许是‘热带传染病研究所’的军医吧?”

“在研究所——研究所也有军医……”

原田边说边觉得自己太傻了。

“你们与研究所没有交往吗?”

终于改变了这种局势。原田感到茅塞顿开,因而喜形于­色­。“热带传染病研究所”的存在,在书中也曾读到过,但却没把岛中、中冈与研究所联系起来考虑。“饥饿岛”的印象太强烈了,原田总是先入为主地认为,事件的某种重要因素潜藏在一幅有四千五百人饿死的、令人辛酸的地狱图中。

“那地方,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尾形轻描淡写地说。

“另一个世界,您能谈谈吗?……”

“我们是­鸡­犬相闻,互不相往,历来都是这样。研究所隔着一片潮湿地带,到那儿因为有屏障,所以不能进去。从前,那里是赤痢,痢疾、鼠疫等危险病研究所,所以禁止任何人进去。到那里,如同下地狱一般。那里,从任何地方也得不到粮食补给。不,更为恶劣的是,简直连一点儿耕地也没有,情况也许比我们更惨。司令官下了一道残酷的命令,对方的士兵严禁到这边来。最后为了预防传染病扩散,全部毁灭了那个地方,并且用药品彻底消毒……”

“真是活地狱,惨不忍睹啊!那么,所里有多少人员呢?”

“由于揩挥系统不同,连司令部也不知道。反正都是些魔鬼。不过,我想有二十来人吧,因为那儿的建筑物不大。……”

“那么,是一块儿撤退的吧?”

“不。”尾形一边换茶,一边摇头,“听说研究所全部毁灭了。”

“是饿死的吗?”

“大概不是吧?战败后,特设医院的船来了,也到研究所去转了转。据说无一幸存者,并且研究设施全部破坏了,也许怕细菌扩散,是烧毁的。”

“那么,连司令部也不知道就烧毁了吗?”

“是的。”尾形很自然地回答,“四千五百人饿死,简直是当代地狱。而关于研究所的事,简直就无人去想了。”

“那特设医院的船,在靠进研究所时,见到尸体了吗?”

“那你……”

尾形摆了摆手。

“尸体,被活着的人扔进了海里。不过。到了最后就被用来培殖蛆……”

“问题在于,连尸体也没有,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就已全部消失了……”

“是那样。比我们还早。就已死绝了吧?因为就连栽培薯类和南瓜的耕地也没有。相反。在五千几百人的军队中,有农业专家,渔业专家。就连偷盗专家都有。几乎什么事都能­干­。即便这样,还是饿死了四千五百人。由于有许多渔业专家,在最初的日子里,靠捕鱼维持还不至于挨饿。不久,就用炸药大量炸鱼,这样鱼也就不再靠拢来了。稍后,用炸毁岩礁的办法又可以暂时捕鱼。真是忽­性­循环。不久,炸药没有了,捕鱼的力气也没有了。那么可以想见,二十个人,便会在一瞬间就死绝的。”

尾形强调说。

“是吗?……”

“我们的命运可能还算好的,即使是作为同一历史龟影拷贝中的一个画面,在战史中也还有记载,出版物也还可以证明。然而,因为研究所的人们,没有历史的见证人,就被湮灭在画面与画面的连接处了。与这种相类似的事情,一定还有很多吧。”

尾形的声音低落了。

“确实是……”原田点点头。“可是,尾形先生,那个研究所是部队所属的吧。难道不知道它是属于哪个军种、哪个部队吗?我想,那个被全部毁灭的部队的家属也一定收到了战死的公报了吧。”

“这是惯例。”

尾形平静地说。

“这是惯例?”

“在南方战线,哪个系统的部队都很少,即便是在一个岛上,有陆军也有海军。倘若往某岛运送军队,而船在途中被击沉,这些士兵便争先恐后地游向附近的岛屿。飞机也会意外着陆,就连歼敌机也是如此。在库拉西岛,就有三架飞机。这些人到战败时,名义上当然都是战死的。不过,真正的结局是饿死了。当时,完全是混合部队,而且部队聂本上都是从关东军抽来的,同一部队被拆散派往这个那个战场,简直就不着边际。因此,研究所的人员怎么能正确记录呢?实际上,写《饥饿岛》这本书时我进行调查,在这个问题上就摸不着方向——就是说,缺乏正确的记录。研究所的人员,大概是从各个部队抽调汇集的,因此那些人员就成了在某地战死的吧。可能是在中国大陆,也可能是在某岛上……”

“是这样?……”

原田感到浑身无力。

第06部分

27

午后,离开了资料室。

原田义之走在街上,又瞧见了那憔悴而深眍的双眼。街上的行人纷经杂沓,有男人、女人,也有老人、孩子,无论是谁都洋溢着满足的神­色­,至少不存在挨饿的人们。

原田在心里描绘着的,是这些人的背后,库拉西岛的饥饿地狱。被描绘的那三十多年前南方一小小环礁构成的地狱图,今人感到是骗局。

原田坚信,袭击原田一家的悲剧根源,就是从那里延伸出来的。

“是热带传染病研究所吗?”

原田嘟哝着,走开了。

有一面墙耸立在眼前,这就是战后之墙。要推翻它!

明白了库拉西岛的存在,又明白了岛中教授和中冈­干­事长在库拉西当过大佐,也明白了父亲以及三个伙伴曾被遣往库拉西岛,推理的脉络纷繁。再往后,要是能探知道在库拉西岛上有什么,那谜就迎刃而解了。

倘若仅仅根据尾形所说,那是不存在什么谜的。军官和士兵间相互轧辗,遂起杀意。可是,饥饿岛的杀意,在经过三十余年后的今日,却爆发出来——令人不可思议。姑且认为爆发了,那也只能是士兵报复军官,不能认为父亲和三个伙伴反被军官杀害。这种道理是讲不通的。

可是,最令人生疑的两人,没有曾被派往库拉西岛的形迹,然而在兵籍簿里却又有记载——他们是昭和十九年二月从库拉西岛撤退。曾被派往该岛是确凿无疑的。

热带传染病研究所——

余下的问题就在这里。作为军医大佐被遣往传染病研究所,这是一般常识。但是,研究所的历史却隐匿在冥冥黑暗之中。在同一小岛上,却与守备部队毫无交往,甚至在什么时候彼全部毁灭也无人知瞌。而且,在厚生省的记录,防卫厅的战史记载中都没有。是何地的什么人在那里服役呢?简直无从得知。

——怎么办好呢?

麻烦就在这儿。曾作为报社记者的尾形没有调查清楚的事情,原田当然也不可能调查清楚。仅听说是从各地抽出来而汇集到一起的工作人员。

望见的目标又失去了,原田感到焦躁不安。

这是可以想象的。

岛中和中冈是军医。热带传染病研究所极有可能是研究秘密武器——细菌。细菌武器是国际条约规定禁止的,所以不能公开,就只能借研究热带传染病之名,极其秘密地进行研究。

因为极其秘密,配属人员便可能没有记录,就象尾形说的那样,把所有被毁灭了的人员都说成是在战场上阵亡了。要严守秘密,就必须禁止与守备部队交往。

研究人员会被消灭了

可只有岛中和中冈回国了。

假设如今的事件就是从研究所那里发端的,那除了岛中和中冈之外,在全部被消灭的研究人员当中,一定包括了父亲等四名士兵。但是不知他们由于发生了什么事件而幸免一死。

——俘虏了?

突然,原田收住了脚步,尾形没有当过战时俘虏,而是从库拉西岛直接回米的,与盟军的接触仅仅是空袭。这自然不会成为俘虏。

父亲等四人到过科罗拉多州的收容所,成为战时俘虏。驻扎在库拉西岛的残存部队,是在战败那年的九月,由日本政府的特设医院的船接回国的,仅仅是解除了武装,作为复员兵而不是作为俘虏。八百人在别府着陆,直接送往医院。这些都在尾形的书中明确记载着。

父亲他们在库拉西的研究所,并且成为战时俘虏——从这里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逃亡吗?

倘若是逃亡,成为俘虏,这是完全可以想象的。从昭和一十九年至昭和二十年,内南洋群岛已处于盟军的控制之下。四人若是逃出库拉西岛,大概是乘坐橡皮船之类的。在西加罗林群岛周围有众多的岛屿和环礁。

想从本岛逃往其它的什么地方而被盟军俘虏的可能­性­极大。

“是这样的吗?……”

原田继续走着。

父亲等四个士兵,为什么要逃亡呢?又没有被饿死?而且,是迫不得已地从研究所逃出,在此之前是否存在有排挤四人的纷争呢?

归国的岛中和中冈,在三十余年后的今天,偶然地发现了四个逃亡士兵。两人如今虽然已成为日本医学界巨头和左右日本政局的­干­事长,却仍然冒着可能丧失其地位的风险,铤而走险,杀了四人。必须要用地位、人生进行赌博的过去,就是在那热带传染病研究所。

——那里,有什么呢?

不可能仅仅是因为内部纷争吧?关于这点,可以从四人殊死逃亡中大体可知,也可以从四人作了美军的俘虏,至现在中央情报局还在继续寻找什么这一事中得到证实。

——是细菌武器吗?

想象力在这里又搁浅了。

要是细菌武器,而且四人掌握了这一秘密,那三十余年后这血腥杀人案件的出现,是可以想象的。

原田进入了车站。

这堵墙依然挡在面前,想象终归是想象,连只鳞半爪的证据也没有。姑且认为上述的推理都是事实,也不可能翻越这堵墙。倘若找不到研究所的残生者,那就毫无办法将想象变为事实。活着的人只有岛中和中冈,但谁也无法从他们口中掏出证词。

知道实情的四人,已不在人间了。

原田乘坐上地铁。

返回新宿的,不到四点。

出了车站,原田向旅馆走去。

突然,注意到了谁的视线。原田转头一看,在后面的人群中,就有上午见到的那个男子。任凭那男子身体如何变化,却不能变相,在他的周围浮泛着孤寂感。

全身的肌­肉­都缩紧了,那男子如同高效粘液一样贴在皮肤上,让人难受。他宛如毒蛇那样潜藏着,纹丝不动地等待着原田从资料室出来。

——是杀气?

是这样的,那男子毫不隐讳自己的存在,当原田注意到他时,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站在自己的背后了。这就是作为行凶者的异样行为。可以看出,在这异样中,包含着自信和冷酷的杀意。

“好,要是这样……”

原田嘴里嘟哝着。

一定要决一雌雄!

原田见到的是繁茂的推理枝叶,繁茂得遮掩了枝­干­,核心的枝­干­则不能见到。而且也无法能再见到,已紧紧地封闭了。如果说现在能做什么,那就是袭击这个行凶者。倘若他招供了指使者,那就有证据了。

有了证据——仍然同以前一样,要复仇。杀人凶手自不待言,还有主谋,要用自己的手杀死他们。

——­干­、­干­!

他强烈意识到要采用非常手段。不用非常手段,是不能对付对手的。最好是作出一副调查搁浅的模样,这样反而可省去麻烦。倘若能得到他的自白,便可一举成功。

原田走向旅馆。

峰岸五郎在旅馆的走廊上。原田默默地进了房间,峰岸也往来了。

“到新宿暑去,所以顺便来看看。”

峰岸惦念着原田的事。

“那个女人,就是芝村叶子的事,知道了吗?”

原田问。

“那个女人以前叫川田宏,是根来组内一个成员的妻子。那个川田宏今年二月六日去向不明,二月二十日重新在东京出现。芝村是本姓①。上京之后,随即就住在那里。”

①本姓就是女子在结婚前所使用的姓。在日本,女子结婚后都要改随夫姓。

“这是怎么回事?”

“恐怕,芝村叶子是作为人身供品献上来的,丈夫被杀了吧。这是可以想象的。中冈是施虐­淫­者,普通的女子不能满足。即便是用钱买的,要是过份虐待,就会逃跑。根来组看中了叶子,于是便除掉了她的丈夫。这个供品,是作为组织献上的,叶于若是背叛了,则要被杀,若有同伙也要被杀。可能威胁过她,不仅是本人,连亲属也要被杀。”

“那么,代价呢?”

“从中冈作运输大臣时起,根来组就飞黄腾达了。”

“果真如此。”

“在知道中冈­干­事长的存在以前,我还以为是岛中教授雇佣的行凶者,好容易才知道,似乎是根来组的。”

“中冈命令的吗?”

“不是命令吧.根来组和中冈的利益是紧密相连的。中冈只要稍许透露说自己濒临危险,根来组就会立刻来消除中冈的敌人。凶手一定是根来组雇来的。”

“凶手?……”

原田想起了那个身影孤愁的跟踪者。

“你想到了什么?”

峰岸已觉察到原田在沉思,好象有什久已事,呈现出一种懈怠感。

“碰见了一堵巨墙……”

原田陈述了从尾形那里听到的事情。

“是热带传染病研究所?”

“线索就在那里消失了。倘若真是研究细菌武器的,那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也无法查明事件的真相了。军方的意图,就是连一切与此有关人员的档案都不建立,可能考虑到战败而消除证据,也许已经把研究所的所有人员都灭绝了……”

原田缄口了。

“作为饿死人员处理而全部杀害了?”

峰岸发出沉重的声音。

“父亲等四人,可能事先觉察到这点,因而逃亡了……”

“有可能。不过,倘若仅是如此,那你父亲等人就不应该到了战后,还在用幽灵户籍隐匿。相反应该去找岛中和中冈,告发他们。”

“这种事?”

关于这点,原田还不大明白。

姑且就认为是研究细菌武器,包括你父亲在内的四名逃亡者,可能也犯了同样的罪。研究所里可能试制出了什么奇异的细菌武器,暗中也对美军使用了。中央情报局觉察到了这一秘密,便开始着手进行调查战争罪犯一类的事情——虽然推测显得有点荒唐……”

“要是这样,那为何岛中和中冈又不惧怕中央情报局呢?”

“是呀……”

峰岸沉默了。

“无论向什么方向推测,这一事件都搁浅了。在热带传染病研究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总不可能超乎想象之外吧?”

原田的视线落在了桌上。

在这短暂的时间内,两人都沉默了。

“唉。”峰岸从床上移到椅子上。“正在想什么?”

“其它事情。怎么啦?”

“隐藏可不好哇。”

“……”

“不行。看你这神­色­,好象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而下定了决心似的。”

“出现了一个行凶者。”

决不能躲藏起来,要接受这个挑战。成败在此一举。如果,自己的运气不佳而被杀死,那今后的事情就全权拜托峰岸了。

“确实是吗?”

“是的。”

“那么,你如何打算的?”

“给那家伙设个圈套,而且抓住他后要拷打他。别无它法了。”

“那个家伙,危险呀!”

“危险,这当然知道。”

“什么时候­干­?”

“今大晚上。那家伙已把我盯上了。若能哄他上钩,今晚就结束他。”

“不好吧。”

“叫我作罢才不好吧。”

原田目光迟钝地望着峰岸。

“不是作罢,而应该计划一下。”

“不,待一会儿再考虑。”

“这么办。到了晚上,也就是说在七点钟,你乘出租汽车回自己家里去。”

“回家?”

“是的,你若回家,那家伙一定会来袭击。在你回家之前,我先去。一定。”

“你?”

“我若不去,你可能要被杀死。这不是一个寻常的对手。”

“那怎么行,你不是警察吗?”

“又不是去作什么别的案。”

“可……”

“别说了,就这么­干­。六点以前,我到你家去。钥匙给我。”

峰岸站起来,伸出手。

“先说好。”

峰岸一介入,拷打之类的事情就­干­不成了。

“那么,就劳驾你了。从现在起,还有好几个小时,你让跟踪者钓着你。怎么行动,你决定吧。”

峰岸的手还未收回。

“你打的什么算盘了对你来说,不是坏事。”

“不友好的行动。”

原田把钥匙放在峰岸手上。

“总比死了好。”

峰岸走了。

——警察的本­性­。

峰岸不止一次地救了自己,这是不能忘却的。可是,如今的峰岸一反常态,虎视眈眈地盯住事件。正面不能突破,就迂回收集能击中要害,恰到好处的情报。原田把在此之前峰岸的行动,看成是对自己的好意,是对已故妹妹的怜悯。然而,以前的看法不一定正确,峰岸的目的是为自己,给我提供情报,是为了加倍索取。

峰岸最终打算怎样处理这一事件,不太清楚。他会不会认为,要想掌握这一牵涉到超级人物的事件真象,对自己来说是太棘手了。

“季美……”

原田轻声嘟依着。他感到身上寒冷异常,如同北风刺骨。父亲和季美是这样,自己也是这样,都是些多么弱小而可怜的生物啊!

28

六点三十分,原田义之出了旅馆。

他向自己的家走去。这时的新宿,仍然熙熙攘攘。

那男子是否在跟踪不清楚,大概还在吧。那男子是个老练的家伙,在白天无论如何不会袭击,一定会等待夜里。

步行回家是危险的,这原田也知道。可是并没有叫出租汽车,他很快地向四谷方向走去,提防着车辆。有可能那男子在车内边开边袭击。再说,从车上跳下一群根来组的,不容分说地将自己绑架走,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原田继续走着。

那男子可能仍在跟踪吧。也许,已换成另一个人了。无论怎么说,只要原田一行动,那男子也会出动,这是可以肯定的。

原田在祈祷,但愿那家伙现在不要采取最后的行动,若是夜里来袭击,峰岸正在那里等待。这样一来,他便无路可逃了。

那男子可能不会来袭击。原田返回自己的住宅,在那里设下圈套,这是一般常识。况且他若是一连串谋杀的凶手,那原田家就是凶杀现场。再次进入杀害父亲、妹妹的现场去杀人,大概不会吧。

不过,那人也许并不介意。原田感到他身上有一种孤寂感。他以杀人为职业,情感在他身上已经不存在了,他身上的任何地方,都充满冷漠。可以说,这家伙已将整个人生都赔在这上面了。

结局将会怎样,原由自己也不清楚。

不能让那男子袭击得手。要是在其它什么场所,两人还可以较量一番。了明事件真象的通道,现已被封闭着,在这家伙的身上,存在着最后一线希望。成败在此一举。若决斗胜利,就要从这男子身上得到口供。

原田不愿让峰岸来打搅。

回到了家。已是久别来归了。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去。门没锁。家里一片漆黑,冷飕飕的,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也许这正是死亡的气息。

峰岸在会客室,是父亲和妹妹被杀的房间。

“一个人吗?”

原田感到莫明其妙。他认为峰岸会带着部下,也许已经潜伏在什么地方了吧。

“有我足够了。”

峰岸轻声回答。

原田取出威士忌。

“想来点吗儿?”

原田掺水配成两份,边喝边问。

“不要说话。我在这屋不能动,你可以任意行动。约莫两小时后就关灯睡觉,别再想着来不来的事情。”

峰岸一饮而尽,靠在抄发上,抱着胳膊,闭上眼睛。

“好吧,任意行动。”

原田独自饮酒。

喝了几杯之后,原田出了房间,打开积压的信件,并写了需要回复的书信。然后,又整理了书斋,把不要的东西,装进废物桶里。

住房正在出售,不知何时就会有人来买,稍事整理是有必要的。

大约过了两小时左右,自己的东西整理完毕。而父亲和妹妹,再就是亡母的遗物还没有动。不知该怎样处理。虽然明知没有什么用了,可要扔掉却又下不了决心,尤其是妹妹的西服之类的东西更是如此。

还是达观一些,他返回会客室。峰岸仍旧同一姿势闭着眼睛。原田默默地回到书斋。峰岸的想法不清楚,单人前来,两个多小时,抱着胳膊,纹丝不动,表情严肃,简直不象警官。峰岸抓住那男子究竟要怎样处理?

原田熄了灯。

十点钟不到。

取出枕头,原田躺下了。枕下放着学生时代常用的木刀,没有其它目的,那男子若进来了,就用它搏斗。家里亮着灯,决不会遭到攻击,但灯灭了,那对手就会用无声手枪进行了。然而,即使用木刀,也要等待。

况且,还有峰岸。

室内鸦雀无声。街上,除了车音外再也无它声了。庭院里,鲷虫嘶叫,已是深秋了,仅能听见它的聒噪。一听这声音,便可知道这鲷虫是对于死亡临近的焦躁。

时间在无声地流逝。

近十一点了。原田已解除了紧张。那男子不会来了吧。原田知道一直被跟踪着的,所以留了一个破绽。对手不是一个乘虚而入的人,若要袭击,那一定是会使你感到意外的袭击。

这样一考虑,便准备睡了。这时原田听见微弱的声音。是不是有声响?那声响又象是夜气在摇曳似的。

原田悄悄地握着木刀。声响没了。似乎是有什么潜入了黑暗之中。全身的肌­肉­都抓紧了。

——是那男子!

原田慢慢爬起来,潜入门后的­阴­晴处。压迫感在黑暗中解除了。这象是那男子身上发出的杀气。那男子也不知道潜藏在哪儿,一动不动。

握木刀的手出汗了。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玄关的门锁着的,一声不响地就开了。又悄悄地熔化在黑暗之中,这是不寻常的技术。倘若不是神经高度集中,是不会察觉的。

——峰岸察觉了吗?

原田调整了呼吸。那男子的位置不知道,不能随意乱动,一动就可能要挨枪弹。自信心在手持枪支的人身上是有的。哪怕对手是两人、三人也好,无论何处都可以­射­击。可以断定他一定会来的。

那男子如同冥暗中的幽灵。

谁都站着不动。几分钟过去了。

——是耳听虚了吗?

感觉渐渐地淡薄了。黑暗象是挟着异物似的一晃,又再度恢复到先前的状态。

不能动!黑暗中虽无异常感觉,可那男子也许就在其中。三十分钟也好,一小时也好,一动不动,这可能是弄清对手所在的一种战术,倘若等不耐烦而一开门,那不如在何处就会飞来枪弹。

峰岸也是如此吗?他当然也应该感到了先前的动静,可也不能动。动了,就是死亡。现在,形成三人互相窥视的局面,无论哪方一动,就是死亡.那男子也许有动物般的嗅觉,已闻到在会客室和书斋中部潜藏有人了吧?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依然处于三人相互窥视的局面。

原田感到中那男子的计策了,自己设下的圈套,可能会自食其果。倘若那男子确实潜入了,情况就是这样。那男子如果觉察到这点,立刻就占优势了。关于这点,也许那男子从最初就觉察到了,所以才毫不踌躇地进入这一圈套。

又是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

原田的身体已僵硬了。

毅然决然地出去吧——原田屡次这样想。要和这隐藏的男子在黑暗中较量毅力,那就要在这种状态中去迎接黎明。但是,原田没有动。不,是不能动。在这里,愚蠢地一动,那等待的无疑就是死亡。

砰!可怕的声响划破了寂静的夜晚。

声音是从会客室传来的。那声音如同什么家具倒下了。仅仅一声又重新沉默了。原田出来了。没有听见枪声,是峰岸被击中了吗?被击中后倒在桌上……

原田晕眩了。

29

从会客室­射­来了光亮。

亮光中出来一个男子。原田义之以突刺的姿势冲了进去。

“住手!混蛋,是我。”

峰岸叫喊。

原田在峰岸说话之前就停了,因为已经注意到是峰岸。倘若再迟片刻,峰岸的脑部或腹部就会被戳穿。这次,原田是孤法一掷,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那家伙,怎样了?”

“在那儿。”

峰岸捋着下巴。

男子倒在会客室,如同断了气似的。胳膊反在背后,双腕被手铐铐着。

“真利索呀……”

“这个,是职业嘛。”

峰岸倒了杯水,喝了。

“知道他潜入了吗?”

“知道。这家伙,在门前站了约三十分钟,然后才慢慢开门。仅开门就用了五分钟。可怕的家伙,一身寒气。”

“那,挨打了?”

“是手枪。”

“真危险呐。”

“是的。”峰岸点点头。“谁成了他的目标,百分之百的没救了。这家伙,真是死神。我在等待的时候,就觉得死到临头了。”

说着,峰岸用脚踢着那男子的胸,而且将杯子里的水倒在他的脸上。

男子醒了,慢慢地抬起身子,用深凹的眼睛看着原田和峰岸。

“杀吧。”

男子声音混浊。

“交给你了。”

峰岸坐在沙发上。

“别开腔。我要审问这家伙。”

“知道。”

峰岸拿来威士忌。

“喂,什么名字?”

原田把木刀放在他的面前。

“杀吧。”

男子紧闭双目。灯光映在削瘦而高耸的颧骨上,一幅险恶的容貌,宛如死神一般。

原田把木刀捅进了男子的右肩。

男子痛苦万状地呻吟起来。

“名字?”

“宗方叶。”

“是职业杀人犯吗?”

“是这么叫的。”

宗方的额头上冒出了痛苦的汗珠。

“杀害我父亲和侮辱杀害我妹妹的,是你吗?”

“是。”

男子脸­色­苍白地点点头,双目紧闭。打算逃跑吗?原由对于男子的表情感到困惑不解。

“在行凶现场,来了个女人,是野麦凉子。你­射­击,子弹击中了什么部位?”

“右腕。”

“野麦凉子就那样被美国人的车带走了。那个美国人,是你的同谋吗?”

“不是,我没与任何人同谋。”

右肩凹下去了。被木刀一击。锁骨折断了。然而,宗方连眉头也没皱,闭着眼睛约眼窝深深地凹下。

“北条正夫,关根广一也是你杀的!”

“是的。”

“受谁的指使?”

“这个,不能说。”

“不说?不给你点儿颜­色­,你不知道厉害。”

“杀吧。”

声音嘶哑了。

“是吗?……”

宗方已感到死到临头了。这是一个不轻易开口的男子。

“腿伸出来。”

宗方伸出了双腿。原田用木刀向右腿胫部一闪,响起了可怕的声音。宗方的身体向后一仰,倒了下去。

“可能没有用,”峰岸Сhā话说。“就算是吐了,也是受根来组的指使吧。这男子可能不知道岛中和中冈。”

“可能是。但……”

原田把宗方提起来,使他苏醒。唯一的希望就是宗方的目供。必须从这男子身上得到点儿什么……

“不行……不说,左腿也要撇了。”

“杀、杀、了、吧,”宗方呻吟着,咬紧牙关。“杀、杀、吧”

“不。”

原田用木刀敲打着他的脚趾甲,响起了钝闷的声音,骨头如同敲碎了似的.宗方又昏过去了。

原田擦了擦汗,挥动着木刀不禁怒火中烧。这个男子杀了北条,杀了关根,又枪击了正想逃亡的父亲,并在他眼前残酷地棱辱了妹妹,再杀死了她,还向野麦凉了开了枪,再者就是把原田本人也作为目标,再次闯进了原田家。

这男子决不能饶恕!

锁骨碎了,手腕碎了,腿也碎了,即便是不折磨死也不能康复了。

原田又提起了宗方。他也知道是自己把宗方弄成这副模样的。在这个形象中,他看见了妹妹全­祼­的尸体。

原田已经变态,忘记了峰岸正在看着自己。

“杀、杀……”

宗方嘟哝着。

“不!受谁的指使?”

原田疯狂也挥动着木刀。

“没,用、用——杀、吧。”

声音渐渐消失了。

“不说吗?”

原田用木刀在宗方的耳朵上一闪。

——杀了他!

原田这样打算。

宗方的身体倒下了,耳朵裂开了,血喷出来了。血,覆满了宗方的脸,滴到绒毯上,渗湿了一大片。

原田疯狂地挥动着木刀,连自己也不能抑制的凶暴残忍支配了一切。

“还是停止吧。”

是峰岸的声音。这声音使原田苏醒过来,突然想起烽岸是搜查员。

“宗方死了。”

峰岸话语冷静。

“死了……”

“是的。”

“……”

原田踢了宗方一脚,使他仰面朝天。宗方确实已停止呼吸了,不仅是耳朵撕裂了,好象连头盖骨也碎了。

扔下木刀,原田坐下来,手好象感到还在握着木刀似的。

双手抱着威士忌酒瓶痛饮。

“逮捕我吗?”

喉头在燃烧,胃也在燃烧,全身都异样地热,一种粗暴的东西沸腾起来了。倘若峰岸要说逮捕的话,那就与他拼了。

“不。”

“为什么!为什么——”

“冷静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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