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
父亲抬起头,道:“我也不知道。”可脸上露出的茫然却让我的心跳都漏掉了一拍。
我又询问起那个绿檀木盒子是不是他邮寄给我的,父亲摇头,一脸茫然地告诉我不知道,这让我更加不确定,又开始询问一些别的情况,比如十二年前,父亲到底受到了什么诅咒,这个我得到了比较肯定的答案,父亲的回答是:“应该是经常梦到一扇黄金城门,而且梦中可以把它画下来。”和我身上的怪事一模一样,可是,他却加了个应该,说明就连父亲自己也不确定。我接着问,父亲是怎么到这秦岭地下的,回答是:应该是发生了地震,我自己跳下来的。又是应该。我越来越感觉到事情的严重,加重了语气问道:“你不能肯定?”
“应该能。”父亲顿了顿,又道,“不过我无比肯定的是,你是我儿子。”
我脑袋轰的一声,已经无心再询问后面的事情了,看来,父亲失忆了。
或者说,不是失忆,而是记忆变得模糊,有些该记得的东西他记不起来了,或者说只有模糊的概念,这是一种选择性遗忘,而且程度很深,他脑子里原本拥有的被他自主地忘记了,就算被别人提起来,也只能有一个模糊的记忆。不过,看来遗忘的时间不长,最起码不会超过三个月,要不然应该已经彻底记不起来了。
父亲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变成这样?
我检查了一下父亲的脑部,并没有发现任何外伤,而且身上也没有,干净得好像刚从浴室里走出来一样,就连衣服都没有一点脏的痕迹,干净到这种程度,太不寻常了。
“你遇到我之前是在哪?”我试着从后开始一点点挖掘他的记忆,可父亲对于这之前的事情却已经彻底记不得了,只是说莫名其妙地在这里遇到我,而我正躺在地上,所以拍醒了我。
这之前的记忆彻底遗忘了,那很可能就是在遇到我之前出了什么事,可是能出什么事呢?他身上干净得这么邪乎。
“儿子,你妈过得好吗?”父亲问道,我正考虑怎么告诉他母亲改嫁的消息,却突然听他顿了顿又说道:“那个人对她好吗?”
我浑身一悚,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父亲突然又沉思了起来,好久才开口说着,“我知道你这十二年一直在想着我,知道你受到了我当年的诅咒,知道那盒绿檀木盒子里的东西,知道我的老朋友青衫道长想要谋杀你,我知道你的一切,可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自己也不知道。”
父亲低沉的声音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我只好住口,可这一切却在我心里绾了个很大的结,我一直在思考父亲的异状,可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说得通的结论。
所有的理由都太牵强,他不是失忆,绝对不是,他什么都知道。
他很巧妙地回答了我所有知道或者猜测到的问题,却隐瞒了所有我不知道或者不确定的问题,就连我和他探讨的时候,想到的都一样,我承认我继承了父亲严谨的科学态度,很多事情都能想到一起去,可所有的事情都想到一起,实在太难以说通了,就好像,我和父亲是一体的。
这不由得让我想到了道士所说的进化,既然我和道士都拥有敏锐的第六感,那父亲也应该会有,那所谓的诅咒应该就是因为某种被烙上第六感的原因而表像出来的,这种进化似乎可以走出去很远,他什么都知道,难道……看穿了我的心思?
很可能,太有可能了。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就在我想这些的时候父亲的心境很不平稳,好像是害怕,又像是担忧,甚至能想象到他脸色数变,只是并没有对我有任何不良情绪,我能感受到的只有一种可以称之为温暖的力量,在父子之间割不开的感情里,他对我的爱一如我对他的爱。我狠狠地摇头不去想,一个大男人想这些有些不自在,我能知道的,父亲不告诉我一定有他的理由,总之不是对我坏的理由就够了。
我和父亲收拾了一下,打算继续上路,在我问道这标记是他怎么留下来的时候,却又看见了他那一脸的茫然,索性什么都不问了,看着这片巨大的城墙,我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探进去的欲望,可却不得其门而入。
这片广阔的地下空间不知道还有多远,我和父亲不约而同地循着他原本留下记号的方向走去了,彼此默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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