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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大会

,小七你有兴趣参加么?若是有兴趣,我们不妨一道。”南宫水月指尖夹着一张请帖。

无双打开一看,请帖上写得清清楚楚,邀请的是见可孟七,他倒是有自信能让自己走这一遭,可惜她虽也算醉心武学,却是对武林大会没什么兴趣。正要将请帖还给他,却闻他不急不缓地说道:“武林大会三年一次,听说云州的那位世子已经连续参加了两次,想必今次也不会错过,而圣教自成一派,自有了参加的资格后年年都到,想必今年也不会缺席。”

无双收回捏着请帖的那只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是这样,他把她想要的东西送到她面前,一边给她设下陷阱,一边还要问她要不要,而她明知前面有陷阱,却还是往下跳,只因她想要那些东西。

见她收好请帖,南宫水月笑意加深,可­唇­角却带了一丝无奈,小七啊小七,什么时候我不用利益相诱你也能遂我的意?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无双此时已经恢复了内力,想一掌杀了面前这人,却想着武林大会或许还要用到他,便生生忍住了。

南宫水月岂会不知她心中所想,不但不怕,却还故意提醒道:“小七,我们有缘,你若不杀了我,我们总会碰见的。”

“楼主也信这等虚幻的东西?”无双嘲讽。

“由不得我不信啊。我今个儿生平第一次抽花牌,抽中的正是小七你,听说今年的观音娘娘特别灵,想必会保佑我们这段良缘。”南宫水月嬉皮笑脸道。

无双冷哼:“孽缘!”

“孽缘也是缘,反正你斩不断!”见无双变脸,南宫水月的心情格外好。

无双不理他,折了树枝,将一头秀发草草绾了个髻,想整理整理身上,却发现无论怎么整理都没法让裙子恢复如初,索­性­作罢。

南宫水月又躺到地上去了,也不管自己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悠闲地说道:“小七,其实你是舍不得杀我的罢?我知道你有隋刃,那玩意儿真是毒,那年害我受了不少罪,你只要抽出那玩意儿在我身上多割几下,我就命丧黄泉了。你没有用隋刃,可见你舍不得杀我。”

无双不理会这个自说自话的人,高手过招,哪里有一丝缝隙可循?她倒是想拔出隋刃一剑解决了这个祸害,可她找不到机会拔呀。这祸害衣裳也不系紧了,衣襟越开越大,瓷白的肌肤晃得人眼花。

南宫水月见无双蹙眉瞅着自个儿的胸膛,还恬不知耻地说:“小七,有没有觉得我肌肤雪白、体格­精­壮、十分诱人?其实手感更好,你不妨摸摸。”

无双懒得理他,只道:“出发前你来燕王府一趟。”说罢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早已赶到此地藏到暗处的夜宿琢磨着刚被拒绝的主上需要独处一会儿,便没现身。不消一会儿,他就听主上唤他,连忙现身到主上跟前。只见南宫水月一副撩人姿态,微微苦恼道:“夜宿,本座是不是花容败了,姿­色­不如从前了?”

夜宿一时忘了主上今个儿没做易容,那张脸看不得,一看之下连忙后退几步,低头道:“主上依旧花容月貌,世上无人能及!”

“你这是在糊弄本座,楼里就有一个及得上的!”南宫水月凉凉地说道。

夜宿不由又后退了一步,他怎么就忘了楼里还有个年华不老的药师?趁着主上没动怒,他连忙补救道:“药师大人医术高超,想必深谙美颜保养之道。”为了自己,只好抹黑药师了。

“这倒是。”南宫水月想了想,又换了个姿态,道:“还是我引诱的功力退步了?”

夜宿又退一步,老实道:“主上惑人功力深厚,即便不用摄魂术也勾人心魄得很!”

南宫水月有些委屈:“我都露了真容了,小七怎么就不被我诱惑呢?”

夜宿把头再压低几分,坚决不再多看自家主上一眼,道:“或许是燕王定力非凡!”

南宫水月接受了他的解释,颔首道:“你说得对,她是个怪物,不能用对付寻常人的方法对付她!”说罢,他­干­脆地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拢了拢衣襟,扬长而去。

夜宿见南宫水月走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总算逃过了此劫。”

主上啊主上,你还说燕王是个怪物,你自己就是个怪物,行事乖张,喜怒无常,动起怒来非死即伤。二十八星宿都怕你,所以只有属下这个苦命的在你身边做事。

无双回府的时候,田园几人正在吃夜宵,夜宵是莺歌几人逛街带回来的,江夫子也有份,于是聚在一处吃得热闹。见无双这副模样,大家都吓了一跳,明明是端庄整齐的出去的,怎么就一身狼狈的回来了?

江夫子满脑子的不正经,当即大呼:“哎哟我的殿下,你跟谁学会玩这个了,府里也有花园,何必跑到外头呢?”

莺歌白了他一眼,道:“夫子胡说什么呢!”

江夫子指着无双道:“你瞧她头上歪歪斜斜地Сhā了根树枝,说明之前发髻都散了。你瞧她的衣裳,明显是被撕破的。她身上还有草屑泥渣,明显在地上滚过。你再看她的右手,腕上还套着桐花,明摆着是男人送的。你说她还能­干­什么好事去了?”

江夫子说得煞有其事,众人的眼神顿时有了怀疑,待无双进房更衣,莺歌连忙问柳月:“公主到底跟谁走了,怎么没让你跟着?”

“那人相貌我没瞧清楚,好像以前没见过,殿下一见他就动手,想必是知道他的身份的。”柳月想了想,又道:“对了,我听他唤公主‘小七’,大约是公主在瑶山认识的南宫公子。”

“南宫水月?那不是花楼楼主?他还缠着殿下不放么?”江夫子惊叫。

田园皱眉,“那个花楼不是派人刺杀过公主么?”

“听说南宫水月已经向殿下发过誓了,以后花楼再不会接刺杀殿下的任务。”江夫子倒不担心这个,他担心的是南宫水月又利用无双对云起的惦念之情。无双生辰那日的事他已经从莺歌那儿知晓了,虽说明白无双的用心,但始终觉得南宫水月居心叵测。

此时,无双换了衣裳出来,钩子方才趁着为无双更衣的工夫仔细打量了一遍,并未发现伤处,于是朝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这才放了心。一旦放了心,他们看无双的眼神就有些飘忽。

江夫子直接问道:“那花楼楼主找殿下所为何事?”

无双有些惊讶地看着众人极有求知欲的神情,坦白道:“为了武林大会的事。”

武林大会是江湖上的事,跟燕王殿下根本不沾边儿。江夫子知道事情不简单,便问武林大会在何处举行,知道是戎州后便明了无双的心思。

“殿下想亲自去查探云州?”

“那倒未必,听说那位世子和圣教都会出席武林大会。”

江夫子点点头,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很多,江湖上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可谓人员复杂,燕王可以混杂其中,暗中观察,比起到人家的地盘上查探来,安全多了。

众人见燕王是为了国家大事,猜想燕王与那南宫水月并无涟漪,便都收起了飘忽的眼神。

多管闲事

无双本以为南宫水月至少要到六月中旬才动身,谁知他没过几日就带了人来燕王府。莺歌和钩子瞧见他带着的那个丫鬟,这才明白女儿节那日送宫灯和桐花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花楼楼主,那日送东西来的就是他今次带着的丫鬟阿卓。

南宫水月走得轻易,无双却是不能。要先跟皇帝报备一声,还要处理好手中公务,最后安排好府中事务,少不得要花上四五日。南宫水月是个厚脸皮的,当即赖在了燕王府,专等燕王忙完。

燕王府上下都还记着当年花楼刺杀燕王的仇,对南宫水月自然没有好脸­色­。待无双终于忙完了要动身,莺歌特意安排柳月跟着。一是无双身边要有人伺候;二是莺歌觉着那个楼主烟视媚行的,在燕王府尚且如此,待出了府离了京怕是要光明正大地勾引无双,而柳月现在的相貌不输他,无双若是要人侍寝,在同等相貌下必然选柳月这个知根知底的。

五月中旬,燕王私下出京。南宫水月终于如愿,与无双单独相处,至于阿卓柳月以及暗中跟着的龙卫,全被他忽略不计。

京城到戎州只需一个月,而今离武林大会召开还有两个半月,因此无双一行不必急着赶路,就当游山玩水了,而这正是南宫水月的本意,因此他们走了十多日,却还在宁州境内。

这一日,他们途经一个小县,还未进城就听吹吹打打,奏的却是哀乐。因出丧队伍庞大,路人纷纷驻足围观,有些碍了队伍的路,那穿了丧服的家丁便出来清道。无双几人也避让一旁,只听有路人说这办丧事的是县里首富严家,今日要下葬的是严家的当家主母,才双十的年纪,前个儿要临盆来着,却是难产,昨个儿一尸两命,严家老爷觉得不吉利,今个儿一早就让人钉棺下葬。

“昨日才断了气,今日就急着下葬,那位严老爷也凉薄得很。”南宫水月摇扇道。天气渐热,卖折扇的摊子多了,他随手挑了一把,闲时扇上几扇,充作风流雅士。

无双无意地扫了一眼那棺材,顿时变了脸。南宫水月顺着无双的视线看去,只见那棺材下面不停地往外滴的不知是什么水,因为滴得不多,落了地湿了泥也没被人发现。此时,无双与南宫水月又听到一声微响,二人对视一眼,明白自己没听错。

南宫水月奇道:“里头还有气在。”

只是别人却没有他二人的好耳力,就连离棺材最近的抬棺人也没听到。

南宫水月本想问无双要不要管这个闲事,谁料他还未问出口,无双就已经拦了出丧队伍。

只听一阵惊呼,路人无不好奇地指着拦路人,不明白她要做些什么。那严家人也不知如何是好,还从来没听说过拦出丧队伍的,便是绿林也没这个规矩。下葬的时辰耽误不得,管家模样的人连忙上前,见无双佩了剑,便当她是江湖人,遂抱拳问道:“敢问这位侠士,为何拦我们严家的出丧队伍?”

无双指着那棺材道:“里头的人还有气。”

“不可能!”出声的是严家老爷,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亲眼看到我夫人断了气,你这狂人休要胡言乱语!”

无双睨了严家老爷一眼,这严家老爷面白无须,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虽冷着一张面,却看不到一丁点儿的泪痕,的确是个凉薄的。虽然想直接开了棺,但总归要先征得严家同意,于是无双说道:“开了棺便知分晓。”

见她说得煞有其事,不仅路人疑惑,就连严家人也有些动摇,若棺中装的的确是活人,他们把活人葬了可是要遭报应的。管家朝严老爷一拜,请示道:“老爷,这位侠士想来不会骗人,要不咱们就开棺瞧瞧罢?”

严老爷坚决不同意,怒道:“这人来历不明,说不定是我严家生意场上的对手派来捣乱的,故意误我夫人的入土吉时。时辰快到了,甭理这人!”说罢,他就命人继续走。

南宫水月这下可以肯定那严老爷有问题,若是寻常人遇见这种事,无论如何也要先查看一下,不管怎么说都是人活着好,可这严老爷坚决不肯开棺,想来他夫人的死有猫腻。南宫水月微微叹了口气,上前助无双一把,因为无双已经直接动手开人家夫人的棺了。

棺材已经上了钉,无双索­性­拔了剑,怕伤着里面的人,不敢劈正面,只得一一挑了棺钉,再一脚踢飞棺材盖子。在场众人都是寻常百姓,哪里见过这等架势,都睁大了眼睛瞧着,因此把一切瞧得分明。一只手伸出了棺材,抓住了立在棺上的无双的衣角,棺中女子艰难地说了几个字:“求……你……救……我……儿……”

无双只消一眼便知这女子只剩一口气吊着,已是救不活了,但见她□衣裙全湿,无双猜是羊水破了,连忙撕开了她的衣裙,小心剖开那女子的腹部,取出婴孩儿。待割断了脐带,抠出婴孩儿口中粘液,一声响亮的啼哭惊醒了不少被无双惊世骇俗之举吓呆的人。

阿卓与柳月早已从包袱里取了­干­净衣裳,一人接过婴孩儿,用衣裳把小小婴孩儿裹了起来,一人将衣裳盖在严夫人身上,遮去了一片狼藉。

那严老爷先前见棺中之人没死已是脸­色­大变,后见无双剖腹取子又吓得目瞪口呆,这会儿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看了那婴孩几眼,上前朝无双拱手道:“严某不察,险些置小儿于死地,多谢侠士救小儿一命!”

管家连忙上前,想要接过自家小少爷。

无双却不让管家碰那婴孩儿,询问道:“你家夫人的娘家在何地,可还有什么人?”

管家虽不明所以,却还是老实回道:“夫人的娘家姓王,就住在本县,家中父母兄长俱在。不过大舅爷出远门未归,两位老人家得了噩耗后都卧病在床。”

无双点点头,对围观众人道:“可否劳烦众位去请这位夫人的娘家人到县衙?”

众人一听要去县衙,便知有大事发生,当即都有些好奇,遂有不少人自告奋勇要去请严夫人的娘家人。

无双颔首,然后才转头对严老爷道:“谢倒是不必了,咱们还有帐要到县衙算!”

严老爷大惊,随即强笑道:“侠士怕是对严某有所误会,只是严某当下没有闲暇,不如等严某安葬了夫人后再跟侠士把误会解除。”

无双并不搭理他,只对那抬棺的几人道:“把活人钉在棺材里,你们这是在害命,还不快些把夫人抬到县衙,求夫人的娘家人开恩!”

那几人先前亲眼瞧见夫人开口说话,已是怕得不行,听到无双这番话,心中更惧,连忙抬了棺材往县衙去,听也不听严家老爷和管家的呼喊。

见众人都走了,管家忙问严老爷怎么办,严老爷沉了脸,冷声道:“先去县衙看看。”

严老爷赶到县衙的时候,他岳父岳母已经到了,就连出门在外的大舅子也回来了,一身的风尘,可见是刚刚赶回来。严老爷连忙上前拜会,他岳父母虽然已经听路人讲了个七七八八,却不明为何要来这县衙,便询问严老爷。

严老爷冷笑一声,指着无双道:“是这狂人拦着小婿,不让小婿安葬惠娘。”

严夫人的兄长王允已从路人口中得知是无双救了自己的外甥,心存感激,便有礼地问道:“敢问侠士把我们叫到县衙来所为何事?”

无双指着棺材中的严夫人,道:“你且细看,令妹是被人害死的!”

王允心中疑惑,便走到棺前仔细查看,却发现严夫人的脖颈上有指印。无双见他发现了秘密,便告诉他方才严老爷先是不愿开棺检查后又急着要将严夫人下葬。

王允本就是聪明人,被无双一番指点岂有不明白的,顿时惊怒,将这事与父母说了。二老听后均是又惊又怒,愤恨地看着严老爷。王允正要开骂,却见县令到了,连忙跪下。

那县令见无双依旧站着,便问道:“堂下何人,为何不跪本官?”

无双取出一个燕王府的金牌扔进县令怀里,道:“在下是燕王府的门客孟七,中过举人,可以不跪。”

那县令自然没见过燕王,更没见过那张金牌,但见无双说得煞有其事,估摸着假不了,便问她所为何事。

无双指着跪地的王家人,说:“在下只是路过此地恰巧遇见此事,有冤要申的是王家人。”

王家人告的是严老爷谋害发妻,那县令倒不是个糊涂的,命仵作验尸。死因倒是没什么好验的,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严夫人还有口气在,严夫人最后是力竭而死。仵作要验的是严夫人颈上的指印,那分明是掐痕,有人企图掐死严夫人。只可惜那指印无法证明是严老爷的,因此严老爷拒不承认谋害发妻。

王家人便又说严夫人一向身体康健,必是被严老爷害成如此虚弱,那王允十分机敏,说严老爷谎称严夫人前日临盆昨日难产而死,可严夫人明明是今日才破的羊水,说明严夫人先前根本就没到临盆的时候。而且严老爷先前不肯开棺,急匆匆地要把发妻葬了,实在令人起疑。种种迹象表明严老爷确有嫌疑,但是没有确凿证据,县令也不能判他的罪。

无双便提议先将嫌疑犯收押,待查明后再审。县令本还有些忌惮严家,但他更忌惮燕王府,燕王的门客这般说了,他只有照做,毕竟律法上有明文规定。

且说严夫人的娘家王家在本地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知道自家闺女被人害死,自然卯起力来追查,不过几日竟查出了前后缘由。

再次升堂时,王家抓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妇­人来,严老爷见了那­妇­人面­色­大变,王家又提出几个人证,将一切缘由娓娓道来。

这严家老爷和王家小姐的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当时,严老爷的父母还健在,严老爷还是少爷,两家都是本地数一数二的人家,门当户对,严少爷与王小姐更是男才女貌,遂两家父母就做了主定下这门婚事。严少爷与王小姐是少年夫妻,理应恩爱才是,可严少爷偏偏早有了心上人,他不敢违逆父母之命,又轻易不敢得罪势大的王家,便偷偷将那心爱的女子安置在外头,平日与正室夫人相敬如宾。

没过两年,严少爷的父母相继过世,严少爷掌管了严家,成了严老爷,严夫人又有了身孕,本是大喜事,可严老爷那外室也有了身孕,他就想把心爱的女子接回家来。他既忌惮王家,又不想委屈心爱的女子,便生了谋害夫人的心思。可严夫人一向身体康健,若是不明不白地死了,王家定会追查彻底,他想来想去,决定用难产的名头害死严夫人。

本想等到严夫人临盆之日再动手的,可眼看着外室也快生了,严老爷再也按捺不住掐死了严夫人。老天有眼,严夫人当时虽是断了气,之后却又缓了一口回来,可还没等她全缓过来棺盖就封了,她在棺中呼吸不通,羊水又破了,之前还去了半条命,失了气力,虽挣扎求助却没人听见。恰巧无双发现棺中动静,开了棺,可严夫人已然力竭,求无双救她腹中孩子,然后便有了后来之事。

众人一阵唏嘘。严老爷对那外室固然是情深意重,可对严夫人委实心狠了些,严夫人腹中怀的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真相大白,严老爷也承认自己谋害发妻,县令堂木一拍,说严夫人腹中还有婴孩儿,严老爷等同谋害妻子两条人命,罪大恶极,应判斩首之刑,待禀明刑部后处斩。严夫人的儿子由王家抚养,严家大半家产归于此子,暂由王家代为保管,而那外室对此事全然不知,她腹中的也是严家骨­肉­,遂得了小半家产,日后也好抚养孩子长大。

这件案子到此也算是了结了。

圣教再现

案子顺利解决,那县令自是多谢无双,要宴请他们几人。无双明白县令的心思,王家小姐含冤昭雪,王家感恩,自然送了县令一份厚礼,县令收了,又怕无双在燕王跟前告他一状,遂打算安抚于她。

其实无双并无惩治县令的意思,就是寻常人家请人帮忙,事后也要送上谢礼,这是礼节,且断案过程中王家并未送礼县令也能秉公执法,可见是公正的。此县极小,县令委实清苦了些,收些谢礼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无双不是不知变通之人,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只要官员不搜刮民财、徇私枉法,这种寻常礼节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白县令心中的忐忑,她就应了这宴。

虽然县令尽了力,但小小县城实在拿不出京城的那份气魄,晚宴上的吃食只是一般的乡土菜。席间,柳月与阿卓只站在自家主子身旁伺候,没用过一口菜,县令见他二人的规矩如此大,便猜无双与南宫水月在燕王府中身份不低,便越发恭敬。只是他在这小县做了多年的县令,不免对京城之事有些好奇,便不时询问无双二人,这些自然是南宫水月回答的。县令见南宫水月并不烦他啰嗦,兴致便高了起来,将县里发生的小事讲与二人听。无双从话语间听出这县令倒是个父母官,对他颇为满意。

自古以来,朝廷官员的俸禄就不高,只够一家人生活,但在朝为官岂会没有人情往来,那点俸禄都不够送一次礼。好在官员地位崇高,总有乡绅富户供养,日子便也过得去了,像此县这等小县,富绅不多,县令也就清贫些。若有官员不满足于小财,少不得要徇私枉法、搜刮民财,这种人便留不得了。历朝历代都议过涨俸禄的事,可这对朝廷是个不小的负担,且贪官不会因为俸禄多就不贪,所以此事也只是议议罢了。

县令宴请过后,王家又来宴请。王家少爷王允是个品格端正的,他不仅请了无双几人,还请了县令、严氏族长、王氏族长以及本地有些名望的乡绅,只为替他外甥做个公证。他将王家代管的严家家产一一说明,立下契约,待外甥及冠之后便将这些家产归还,分文不取。

其实严家的那些家产里少不了田地和商铺,这些可都是有出息的,只是王家要抚养严家子二十年,田地商铺也需严家打理,这些出息就算给王家的辛苦费和抚养费,王允能当众立下契约保证绝不霸占严家家产分毫,已是难得了。

几日后,无双几人启程离开。

路上,南宫水月终是表达了他的惊讶之情:“那案子只不过是寻常情爱纠葛,算不得稀奇,我还以为小七是不会管闲事的人,谁料你动得比谁都快。”

“寻常闲事自然不必管,但涉及百姓­性­命,岂能不管?他们都是我大燕子民,我有责任给他们一个安居乐业的环境,更有责任给他们一个盛世!”无双沉声道。

这话听起来令人沸腾,其实只是一个极难实现的理想,若从寻常人口中说出不过是喊了一句口号,可从此时神情坚毅双目炯炯的无双口中说出,却让南宫水月觉得她是认真的,认真的扛下这个责任。

这是信仰!有信仰的人真是令人羡慕啊!南宫水月的双眸柔和了几分。

“其实小七又何必把这重担扛在自己身上?上有天子,下有文武百官,何须你如此辛苦?”南宫水月没有说出口的是,你还是一个公主,又不是皇子,安享荣华岂不更好?

无双似是有些意外,“皇族所享的尊贵荣华皆取之于民,既然享受了皇族的权利,就要承担皇族的义务,这是最公平不过的。”

南宫水月见无双说得理所当然,不似作假,心中自有一番震触。其实这是最简单不过的等价交换,天下给你权利和容华,你必然要还天下国泰民安。若皇族都能这么想,世间便不会有昏君逆贼,更不会有天下大乱朝代替更,可惜世人皆看到皇族的权利,却看不到皇族的义务。

那小县本就在宁州边界处,无双几人路上并未遇到其他事,所以没两日就进了云州境内。此次去戎州必须掩人耳目,否则不但达不到目的,还会有­性­命之虞,因此京城中的“燕王”在府中养病,而剑客孟七自出了京就易容敛了原先的面貌,南宫水月与柳月惟恐引人注意也是如此,一行四人只有阿卓还是原来面貌。云州可是那人的地盘,是以无双几人更加谨慎,脸上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面貌了。

现在已是六月天了,热得厉害,虽说南方夏季炎热,但北方的天更是热得毒辣。南宫水月惟恐花容月貌被晒伤了,途径一处茶寮就再也不肯走了,非要等日头过去才走。既坐了人家的茶寮,总要叫壶茶,茶虽叫来了,却没人用。这等劣茶无双与南宫水月是喝不惯的,所以柳月和阿卓借了茶寮的简陋厨房煮了茶。

“阿卓姐姐,出门在外也没带茶具,我去把桌上茶杯拿来烫烫。”柳月与阿卓在南宫家的时候就见过,也算相识,阿卓长柳月几岁,柳月不好直接叫她“阿卓”,便唤了“姐姐”,阿卓欣然受了。

阿卓拦住他,道:“别去了,我带着呢。”她解开那偌大的包袱,果然从里面取出一套玲珑茶具,一边熟练地刷洗,一边对柳月道:“我家主上从来不用外面的茶具。”

阿卓虽与柳月并不熟识,但总觉得亲切,见他好奇,便接着说道:“主上说,品茶就跟品美人一般,美人着了华丽­精­致的衣裳才叫美人,若脱光了便都是一个模样。”

柳月闻言笑道:“南宫公子说话真是有趣。”

阿卓闻言一怔,面上笑意顿时失了几分,“主上说话是很有趣的,不过他杀人的时候也是一脸有趣的神­色­。”见柳月微愣,便问道:“你家主子怎么样?世人都传她残忍嗜杀,我瞧她却不像是这种人,平日里挺随和的。”

柳月露齿一笑,“外面的人都是胡说的,主子她对我们是极好的,不过对坏人手段大约是很厉害的,我没怎么见过主子的手段,府中的绿蒲以前常跟主子去地牢审犯人,跟我讲过一些,唔,主子……大约是有些残忍的。”

阿卓知他单纯,一心向着无双,也不与他唱反调,只是想起主上近来的异常,好心提醒柳月道:“我家主上对你家主子大约动了真心思,现在尚好,若他日后越陷越深,认定了你家主子,恐怕是容不下你的,你小心为上。”

柳月却丝毫不放在心上,“你家主上想进府恐怕不易,府里上下都记恨他当初刺杀主子,宫里的那位更是深恶痛绝,绝不会同意的!”

阿卓虽然想说主上行事乖张,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但又觉柳月说得有理,便不再多说。二人端了泡好的茶出去。

那茶一端出来,茶寮老板动了动鼻子,不由叹道:“极品好茶!”当下明白这四人怕是出身富贵,再看那茶具,更是咋舌。

南宫水月端起茶杯,却是蹙了眉,道:“太烫了!”催动寒气片刻,那茶就不再冒热气。将茶杯放到无双跟前,他笑道:“这茶凉着喝才清洌,可惜没有山泉水,否则能一路凉到心里去。”他就是算到七八月暑气逼人才带了这茶。

无双喝了一口,果真如此,便又喝了一口。南宫水月见她喜欢,心中高兴,端了另一杯,却忘了催凉,差点烫掉了舌头。

无双一小杯喝完,柳月想添,却被她阻了。

柳月不解:“公子,既然喜欢,为何不多用一些?这天毒辣,喝茶祛祛暑气才好。”

无双淡声道:“此茶­性­寒,一杯足矣。”

说话间,南宫水月也是一杯喝完,却不再喝,对阿卓道:“剩下的赏你们了,别贪杯!”

阿卓不敢用主子的茶具,便寻了茶寮里的茶杯,倒上浅浅的两杯,与柳月躲到一旁喝着,不去打扰两位主子。阿卓和柳月都记着无双的话,一杯喝完便不再喝,那茶壶里还剩有小半,看得茶寮老板心痒难耐。

无双与南宫水月静坐不语,其间有不少人进这茶寮喝上一大碗劣茶,从他们话语间听出大多都是赶去山城的,不知那山城是有什么盛事,令这么多人不顾酷暑赶去。

待日头不再那么毒,茶寮里也只剩他们一桌了,无双理了理袍子,看向南宫水月,动身之意明显。南宫水月见没法再赖下去,便对阿卓道:“好生收好茶具……”心里却想着还能赖上一盏茶的时间。

茶寮老板眼看那壶好茶就要被倒了,不等南宫水月把话说完就上前搭话道:“几位可是也要去青州山城的?”

南宫水月见他搭话,巴不得再赖些时候,便问道:“山城可是有什么盛事,我瞧方才那些人都是去山城的?”

茶寮老板见南宫水月不知,本不想多说,但想着那壶茶,便又开了口:“再过半月就是圣母娘娘的蟠桃宴,在山城举办。”

“何为圣母娘娘的蟠桃宴?”南宫水月又问。

茶寮老板见他连这个都不知道,便知这几人绝不是同道中人,当即闭了口,不肯再说。

南宫水月笑了笑,对阿卓道:“老板说了这么多,口渴了,你给老板倒杯茶。”

茶寮老板听了,顿时笑得眯了眼,自觉地取出自己平日用的茶杯。阿卓一看却是吓了一跳,那茶杯都快比得上自己手中的玲珑茶壶大了,果然把剩下的茶全倒出来也只不过装了茶杯大半。阿卓本想提醒他这茶不能多喝,但见那老板眼巴巴看着茶壶似是想再多倒些的模样,便没开口,把茶壶盖打开给他看过,便去小厨房清洗茶具。

茶寮老板见茶壶空了,死了心,端着茶杯悠悠地喝上一口,顿觉一阵清凉融入五脏六腑,说不清的舒坦。待回过神来,见南宫水月只笑着看他,并不催他,顿觉此人甚好,便将好事与他分享:“圣母娘娘的蟠桃宴上会派发蟠桃,这蟠桃可不是普通的蟠桃,里面藏的是能治百病的仙药。”

“仙药?每个人都有?”

“蟠桃是每个人都有的,但不是每个蟠桃里都有仙药,得靠运气!”老板说着有些得意,“去年我婆娘得的蟠桃里就有仙药,我那体弱多病一直卧床的小儿吃了之后便能下床,先前吃了多年的好药也不见成效,谁料一颗仙药就管用,我不信都不行。这不,十多日前我婆娘带着小儿赶去青州,想占个好位置,逮着机会请圣母娘娘给小儿看看,听说圣母娘娘一施法就能赶走病神。”

老板说得活灵活现,南宫水月都觉得稀奇,连忙问道:“老板可知那圣母娘娘是何来历?”

老板眼一眯,捋了捋稀疏的山羊胡,故作神秘道:“旁人或许不知,我这茶寮路过的人多,我倒是知道些名堂。那圣母娘娘是圣教的圣女,圣教你们肯定听说过,朝廷可是派了不少大官整治来着。”他说着叹了口气,“也不知朝廷是怎么想的,这圣教不但不害人,还救人,怎么就不能信了?”

“大约图谋不轨罢。”南宫水月笑道。

老板顿时瞪了眼,道:“圣母娘娘派药可是分文不取的,怎么就图谋不轨了?”

南宫水月连忙安抚他几句,又道:“我家中有个妹妹,也是自小体弱多病,常年卧床不起,如今眼看着就要及笄,却是无人愿娶的病秧子,若那仙药真的管用,我不妨也去求上一颗,圆了我妹妹出嫁的心愿。”

老板闻言缓了脸­色­,善意提醒道:“那公子可要快些去了,圣母娘娘就派一天的蟠桃,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多谢老板坦言相告。”南宫水月说罢,几人就起身告辞。

绕道青州

出了茶寮,无双似有所思,南宫水月知她心思,却不点破,只笑问:“小七可是在想那圣母娘娘的蟠桃宴?”

无双沉声道:“山城,是在十弦郡。”

十弦郡苦寒,是充军流放之地,当年户部尚书司继元的孙子司扬正是被发配十弦郡。那圣教在这等流放之地活动,不知有何企图。

南宫水月见她面沉如水,苦思的模样实在令人心折,便主动道:“反正时日尚早,不如咱们绕道青州,去瞧瞧那蟠桃盛宴?”

无双终于看他,缓了面­色­,似是欢喜他的提议,微微颔首。

若是江夫子在,怕也是拍手赞同,道一句:“不知司扬那傻小子如何了?”

几人赶往山城的一路上都有遇到赶去参加蟠桃宴的百姓,其中不乏富商大户。待到了十弦郡内,到处都是人,连住的地方都险些找不着,而山城更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饶是无双几人速度极快,却还是没能找着客栈落脚。这里的客栈似是已经习以为常,有不少空着的上房都是几个月前就被富商定了的。想租个清静院子或是借宿更是不可能,谁家没几个外地亲戚,家里都挤得满满的。

柳月和阿卓有些心急,他们的两个主子都算得上是身娇­肉­贵的,总不能露宿野外罢?南宫水月心思动得快,想到了青楼。谁料青楼的生意也是特别好,城里最好的青楼还大白天的就满了房,无双几人直至天黑才寻着一个次等的青楼空了一间房,便先付了定金定下,然后出去又找了一圈,却是再也没寻着。

四人回到那回春楼,均是饥肠辘辘,连忙让鸨娘送上酒菜,嘱咐不要让别人打扰。鸨娘见惯了世面,猜想这两位公子哥儿要么是为了蟠桃宴而来但没寻着住处,要么是有分桃的癖好寻个掩人耳目的场所,无论是哪样都稳赚不赔,于是收下银子喜滋滋地走了。

无双与南宫水月将就住在一间房里已经够挤了,柳月和阿卓只能睡在门外走廊里,可这回春楼鱼龙混杂,柳月与阿卓又年轻貌美,更无自保能力,说不准就被谁当做楼里卖身的拖走了占便宜,是以两位主子开恩让他们睡在房里。好在天气热了,打个地铺也能睡得舒坦。

这间房是典型的青楼上房,分内外间,内间是卧室,摆了床榻和屏风,屏风后头有浴桶,外间则摆了桌椅,算是小厅。

吃过了晚饭,就是洗漱歇息。两位主子都是一身的风尘,沐浴是少不了的,可无双好洁,南宫水月也是如此,只好唤来鸨娘,给了银子,让她置办。鸨娘见多了稀奇古怪的客人,对他们的要求并不惊奇,当下打发了龟奴去办,没一会儿,新浴桶就到了房中。南宫水月自然不介意与无双共用一个浴桶,可无双介意,可惜房中地方小,只摆得下一个浴桶,无双再为难也没办法。

柳月与阿卓把那浴桶刷了几遍,倒满温汤,无双先沐浴。南宫水月想亲自伺候,可无双用剑指着,所以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柳月去屏风后面伺候,偷偷瞄上几眼,羡慕嫉妒得不行。待到南宫水月沐浴,无双俨然正人君子,看都不朝他看一眼,靠在榻上闭目养神,任南宫水月把水撩得再荡漾也不能震动她分毫。

因先前一番折腾,待几人睡下已近子时。刚熄了烛火,隔壁传来男子的闷哼和女子的呻吟。所以说这回春楼是次一等的青楼,房间都不太隔音,自己这边安静下来,隔壁的魔音就入了耳。

柳月和阿卓的耳力一般,又睡在外间,本就不太听得见,而且他们折腾了一日早就累了,是以刚躺下不久就睡熟了。无双和南宫水月睡在里间,与隔壁房间的里间只隔了一堵墙,耳力又好得惊人,听得是清清楚楚。无双定力惊人,南宫水月却是存了心思,可他手刚往无双那边挪半寸,折铁宝剑就横到了二人中间。

南宫水月讪笑:“小七,何必如此?长夜漫漫,不如我们重温旧梦?”

无双不语,黑暗中南宫水月看到无双朝外间看去,当即说道:“这个简单,点了睡|­茓­,保证他们一夜到天明。”

南宫水月刚要把手伸过去,无双的剑就动了动。只听她沉声喝道:“休得胡闹!”

南宫水月哪里肯听她的,还要再接再厉,谁知无双的剑立即抵到了他的要害处。即便隔着衣服,南宫水月也能感觉到宝剑的凉意,当下不敢再放肆。

“你觉得如何?”无双忽然问道。

南宫水月知她说的是蟠桃宴,想玩笑几句,却忌惮无双的剑,便稍作正­色­道:“想来武林大会也不会这么隆重,还有不少外族人慕名而来。”

其实青州境内见到外族人并不稀奇,青州虽然苦寒,却临着伏日国、月国、罗金国,其中伏日国与月国臣服于东易国,罗金国却是一直臣服于大燕,罗金国和大燕向来是通商的,至于伏日国和月国,虽未通商,但也没有明文规定断绝一切往来,所以来此以物易物的外族商人并不少见。

“望江楼曾经出了个东易人。”无双若有所指。

南宫水月不禁苦笑,那档子事明明是那些早成了黄土的长老们做的,现在倒是他来承担责任了。本就没什么好蛮的,他据实以告:“那叫展眉的舞娘的确是东易人,大约是东易国四皇子的人,望江楼会参与此事全是因为那几个长老愚昧无知,自作主张去勾结东易国四皇子,并非我下的指令。”

东易国与大燕之间隔隔着伏日国、月国、罗金国、赵国,罗金国、赵国臣服大燕,东易国若想攻打大燕,必须从伏日国、月国取道,而这两国皆临着青州,圣教借蟠桃宴勾结外族也不是不可能的。

南宫水月一直没听到无双开口,便想追问追问,刚一动,要害处的剑就压低了几分,只听无双低声道:“睡了。”

南宫水月哭笑不得,兄弟被剑压着,谁还能睡得着啊?

翌日,阿卓和柳月一夜好眠,­精­神很好,无双本就少眠,稍作歇息再调息三周天便抵过一夜沉睡,而南宫水月眼下青黑,欲求不满这四个字很明显地表现在脸上。若不是怕引人注意,他早就跑到隔壁两间屋子里把男人的兄弟割掉,一边隔壁方歇,另一边隔壁开战,如此往复,几乎一夜未停,真真好体力。

离蟠桃宴还有好几日,山城就已经这么多人,以后只会人越来越多,所以四人已经放弃寻找投宿的地方。因为客人多,山城的青楼白日也迎客,无双几人不用出门便可寻欢作乐。青楼是个好地方,尤其是这种次等青楼,没有大青楼那么多的规矩,伶人们说话没有禁忌,只要给银子,山城这几年出生了几只狗都能当笑话说给你听。于是,无双得知这蟠桃宴已经举办了三次了,每年一次,今次是第四次了。

第一年参加的大多是山城本地百姓以及外地来的圣教教众,百姓们得了好处,便四处宣扬。第二年的时候,本地百姓的不少亲戚朋友来凑热闹,有些家中有顽疾病人的富商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参加,后来都说仙药相当灵验,于是广而告之。到第三年,堪称盛事,就连外族人也来求仙药。今年自然比往年更甚,从无双一行寻不着地方投宿可见一斑。蟠桃宴一年比一年隆重,那仙药的灵验就像瘟疫一般在民间广为传颂,可朝廷却没得到丝毫的风声,莫非这十弦郡的郡守是圣教之人?

“听说今年郡守大人也会来山城呢,去年他也来的。”嘴­唇­娇艳得快滴出血来的舞姬说道。

南宫水月把玩着酒杯,似笑非笑道:“想来郡守家中也有人被仙药治好喽?”

舞姬爱死了他这副玩世不恭的姿态,恨不得化身为蛇,缠上他的身。另一个豆子眼姑娘连忙抢着答道:“是郡守大人的独子。那位少爷成亲十载,纳了好几个姬妾,却始终无子,连个闺女都没有,请了不少大夫诊治,都说问题在少爷身上,但喝了不少药都不见效果。后来圣母娘娘赐了一颗仙药,不出三月,几房妻妾都有了身孕,如今算是儿女成群了。”

南宫水月手中的折扇挑了豆子眼姑娘的下巴,“姑娘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莫不是也曾入了那位少爷的眼?”

豆子眼姑娘咯咯直笑,甩了甩香味刺鼻的手绢,道:“人家是郡守家的少爷,怎么看得上奴家呀,是奴家一个姐妹被那少爷纳作小妾,少爷吃了仙药后,她生了个小子,就抬脸做了姨­奶­­奶­,去年还跟着郡守少爷一起来咱们山城了,穿金戴银的,炫耀着呢。”

先前那舞姬本就嫉恨她Сhā嘴,闻言连忙嘲讽道:“都是郡城的青楼出来的,人家做了姨­奶­­奶­,你却因为年纪大了被卖到咱们这里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哟!”

豆子眼姑娘自然不服,二人你来我往地吵了起来,完全忘了客人还在。

“那郡守家的少爷是什么时候得的仙药?”一直没出声的无双突然问道。

豆子眼姑娘一愣,随即答道:“大约是第一次蟠桃宴之前罢,就是因为仙药治好了少爷,郡守才同意圣母娘娘开蟠桃宴派仙药的。”

相比南宫水月那边的热闹,无双这边冷清得有些过分。不过南宫水月并非群美环伺,围着他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姑娘,穿着打扮也俗艳,就连阿卓都嫌弃他,留在了无双身边。

他们来山城迟了,就连姑娘都被人抢先挑了,南宫水月觉得失了面子,便让鸨娘把剩下的花娘都叫过来,再老再丑都没关系,一定要在量上取胜,鸨娘见有银子赚,哪管这公子的口味重不重,高高兴兴地去拉了一大群子来。上了年纪的姑娘都识相,见无双一副冷面冷心的样子就知道不好相处,又见她身边两个好身段的小美人,顿时决定不招惹她,转而投向南宫水月的怀抱。

既上了年纪,想必在山城待了许多年,对近几年发生的事有所耳闻,且这些次等的花娘平日里只接些下等客,消息灵通,又口无遮拦的,最好问话。南宫水月自是看不上她们的姿­色­,却还是日日要她们陪着,给足了银钱,那些姑娘是有眼­色­的,见南宫水月群美环伺却老瞄着无双,便当他是个断了袖子的,跟小情儿闹了别扭,故意气人家呢,想着收了银子,就要替人家办事,因此越发殷勤伺候,盼无双多看南宫水月几眼。

见南宫水月封了自己的嗅感,无双心中格外舒坦,便缓了面­色­,道:“南宫公子家中有个妹妹自幼体弱多病,看了许多大夫也不见效,此次我们来此便是为了求仙药的。可听说并非每个蟠桃里都有仙药,若是运气不好,我们怕是白来一趟,不知各位姐姐可有妙招?”

几日来,还第一次见这位孟公子和颜悦­色­地开口,一开口就甜死人,“姐姐们”立即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这几日来见公子出手这般大方,可见家中富裕,不如出些银子去买穷人家手里的仙药。”一个姑娘说道。

无双点点头,却蹙了眉道:“既冒着这么热的天大老远地赶过来,恐怕都是家中有人生病来求仙药的,怕是出了银子也难买。”

“公子不妨把妹妹带过来,蟠桃宴那日圣母娘娘会开恩亲自给十个人看诊,不过今年是来不及了,明年早早来,早些排队。”嘴­唇­艳红的姑娘出了个主意。

这次是南宫水月为难了,“妹妹已经定了亲事,年底就要出阁,婆家那边还瞒着妹妹体弱的事,若妹妹嫁过去被婆家发现体弱难以生子,恐怕会过得很艰难。”

“我有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豆子眼姑娘得意洋洋地说道。

众女皆是不信地瞪着她。

蟠桃盛宴

豆子眼姑娘瞪圆了那双豆子眼,低声说道:“圣母娘娘虽然是一视同仁的,但手下派发蟠桃的人总有几个不正经的东西,听说只要出得起银子,就能被派发到装了仙药的蟠桃!”

“胡言乱语,我怎么就没听说过?”有人不信。

豆子眼姑娘得意道:“去年我陪了个富商,他私下告诉我的。给了银子之后,就会有人告诉你站到哪个位置,派发的人心里都是有数的,固定位置上的人发的都是有仙药的蟠桃,其他人就随意发,看他们自己的运气。”

“去年那个富商呀,是不是那个眼睛不太好使被你拐了的那个?”有姑娘想起来了。

“后来人家吃了仙药治好了眼睛就把你踢出了房间!”另一个姑娘嘲笑道。

豆子眼姑娘面上一讪,随即讨好地对南宫水月说:“公子,这个法子好,我亲眼看到那个瞎子好了眼的。”

南宫水月点点头,挑了她的下巴,抛了个媚眼,算是奖励。

得到了想知道的,无双不想再应酬,便起身走了。豆子眼姑娘本来还晕乎晕乎的,见无双离开,连忙对南宫水月道:“公子,你的小情儿走了,肯定是生气了,你还不快追!”

南宫水月闻言一愣,随即大笑:“可不是么,总算甩脸子了,我这就去哄她!”

豆子眼姑娘连忙嘱咐:“既是哄人的,你就让让他,让他压一回也无妨。”

走到门口的南宫水月差点摔了一跤,待关了门,还听到那豆子眼跟姐妹笑道:“南宫公子看起来很不情愿呢,男人啊,就是要面子,其实关了门,怎么折腾都行,外人也不知道,你们说是不是?”

有人称是,有人却道:“或许南宫公子才是被压的那个呢?”

“可恶的老女人!”南宫水月低声咒骂,快步离开包厢。

南宫水月回房的时候见到一道影子一闪而过,知道无双吩咐了龙卫办事,也不多问,笑道:“蟠桃不要银子,可那必定装了仙药的蟠桃恐怕不便宜,再加上虔诚信徒往祈福箱里添香油钱,恐怕短短一日所得不菲啊。”

无双却沉默不语,南宫水月不解追问,却见无双托了下巴,满怀期待地说:“真想会会那个圣母娘娘,听花娘们说,她是个绝­色­。”

南宫水月脑袋里的那根筋终于断了,燕王你能不能不要摆出一副纨绔的姿态一脸暧昧地表示要去勾搭姑娘?但是他稍有动作无双就防备地看着他,他满腔的怨愤都化作一阵轻烟,在心里打了个转儿,遛走了大半,剩下的小半化作一句悲愤的话脱口而出:“小七,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柳月有些惊奇,但他进燕王府时间不长,他见到燕王时燕王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所以看不出燕王变没变。

南宫水月继续哀怨道:“若是以前,你自恃尊贵,必然不会以身犯险,更不会为了达到目的而放□段。”

化名孟七独身下楚州,亲自与南宫水月周旋,如今又为查探消息身入险地,更想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去会会那不知是深是浅的圣母娘娘,南宫水月所了解的以前的燕王无双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若是以前,本王不会被你引入圈套助你清理门户,不会放□段与你纠缠,不会不明缘由受你引诱去参加武林大会,更不会留你­性­命任你在面前逍遥快活!本王这样不好么?”无双顿时杀气逼人,让南宫水月想到了当年害他受了不少苦的那一剑。

南宫水月讪笑,然后学着燕王的气势说道:“本王倒是想会会那圣母娘娘,瞧瞧到底是何等人物!”说罢他一脸讨好道:“小七你这么说才有燕王的气势,刚才那样就像个好­色­的纨绔子弟!”

无双微微颔首,道:“生怕别人不知道本王是燕王。”

南宫水月顿时噎住,的确,若是摆出燕王的气势,有心人一瞧便能猜出她是谁,那么先前辛辛苦苦隐藏身份就变成了徒劳。

近日来他放下花楼楼主的身份,逐渐露出无赖的本­性­,大有没有最无赖只有更无赖的架势,是以他此时就更无赖地对无双道:“小七,你调戏我罢。”

无双直接无视了他,吩咐柳月传膳。

龙卫花费了一日才查出十多个花重金买蟠桃的富户,无双选了最势弱的一个,让龙卫处理一下。龙卫把那富户主仆几人点了重|­茓­捆上绳子塞到床底下,阿卓做了简单的易容术“伺候”在那富户房里,到了蟠桃宴那日,阿卓直接去从富户嘴里问出来的位置等蟠桃。而无双三人则扮作来求仙药的寻常人混迹在一大帮虔诚的信徒之中。

蟠桃宴果然堪称一大盛事,就连京城里女儿节那日的景象也比不上其十分之一。无双几人夹在狂热的信徒之中,动弹不得,只得跟着他们一起走。先是守在圣母娘娘每年从天而降的地方,那些信徒闭着眼睛口中嘀嘀咕咕也不知念的是什么,等了约一个时辰,圣母娘娘终于下凡来了,众人连忙跪地叩拜。

无双那双膝盖只跪过先帝先后以及当今天子,岂能跪这不知真假的圣母娘娘?南宫水月明白这一点,本想着拉她一把,可一见周围的情况便乐了。那么多人挤在一块,连丝缝隙都难找,有些人动作快,抢着跪下去了,有些人慢了一步,想跪也没地方跪,又被那些跪了的人挤得东倒西歪,一时间人群就跟狂风过后的麦田一般,再加上摔倒的惊呼声和被踩到的痛呼声以及孩子的哭闹声,端的是热闹非凡。

无双三人自然是不用跪了,就跟着身边的人一起东倒西歪,顺便仔细瞧瞧那圣母娘娘。圣母娘娘乘了一顶无人抬的软轿,轿子四周是用轻纱蒙上的,可以将轿中的圣母娘娘身形看得清清楚楚,可惜那圣母娘娘是蒙了面的,看不清真容。这软轿从天而降倒不是那圣母娘娘的武功有多厉害,而是轿子上做了手脚,四根­肉­眼难见的金蚕丝牵着轿子的四角,由暗处之人控制着缓缓落下,瞧着的确像仙人从天而降。

圣母娘娘想是见多了这等滑稽景象,也不惊慌,开了尊口让信徒平身。信徒们连忙起身让开一条道,簇拥着圣母娘娘游街,最后到达祭坛。到了祭坛,众人却不停下,绕着祭坛走了三圈,而祭坛周围摆置了几十个硕大的祈福箱,那些信徒们都争先恐后地往祈福箱里扔银子,无双三人也跟着扔。虽然看不清祈福箱里面是何等景象,但三圈过后无双根据回声判断里面就要满了。

待圣母娘娘上了祭坛,众人便停下脚步,又传唱起不知名的怪曲儿。无双趁机打量祭坛四周,发现祭坛的其中一面设置了看台,里面坐了十几个人,那些人衣着讲究,大约是本地有些名望和地位的人,无双猜测郡守便在其中。

果不其然,那圣母娘娘出了软轿,亲自去看台朝其中一人行礼,那人不敢受礼,对圣母娘娘很是敬重。无双观那人五十上下,身旁还坐着家眷,猜测那人便是十弦郡的郡守。圣母娘娘有些势利眼,只朝郡守行了礼,看台上其他乡绅贵族都没能入她的眼。

南宫水月看着周围虔诚的信徒们,敛下双目,掩去眼中的嘲讽。若是真仙人,岂会把凡间一个小小郡守放在眼里?大凡有一丝理智的人都能想到这一点,可这些信徒中不乏读书人以及富商贵族,大约都是惧怕生老病死的,就好像谁都知道世上没有长生不老,可炼制长生不老仙丹的人不减反增。

此时,圣母娘娘转过身来,无双将她的身姿看得清清楚楚,可面貌却没看清,圣母娘娘蒙着的面纱遮了大半容颜,只能从眉目间看出其三分清秀。待圣母娘娘回到圣座上,那据说为圣母娘娘的护法的男子大喝一声,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然后是郡守发言,先狠狠地恭维了圣母娘娘一通,用尽了褒奖之词,然后是对百姓们的慰问,之后劝百姓们不要担心,吃了仙药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愈,最后是预祝此次蟠桃宴成功举办。

之后,那嗓门极大的护法又道:“圣母娘娘普度众生,亲自诊治十人。”然后便有专人将那据传是最早到山城排队的十人带上了祭坛。

那圣母娘娘似是真的神灵一般,那十人中有七人是被抬着上去然后活蹦乱跳地下来了,还有三人据说是病太重,但经圣母娘娘妙手之后,昏迷不醒的醒了,中风不能说话的说话了,都恢复了大半感恩戴德地下来了。所有人都连连称奇,恨不能跑上祭坛看个清楚。

南宫水月是江湖中人,对医道略知一二,不过只是皮毛,因此看不出那圣母娘娘的名堂,猜想其中必有假。他转头看无双,见无双看得很是专注,眉头紧蹙,心中惊疑,却压下话来,打算回去之后再细问。

待那十人治好之后,圣母娘娘便开始派发蟠桃了,先从看台上发起,那郡守及家眷得了蟠桃后都笑得很满意,看台上的其他人也是如此。看台上发完了就轮到祭坛下面的百姓了,只是因为人太多,阿卓站的那个位置无双没看到,不知到底如何了。

蟠桃派发完了,圣母娘娘的使命也结束了,众人恭送圣母娘娘归天,于是又是游街到圣母娘娘下凡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圣母娘娘的软轿飞走了。无双打量了一下四周,不再多留,与其他人一起离开此地。

三人回去时,阿卓已经卸了易容等在回春楼里。四人打开蟠桃,阿卓的那个的确有仙药,而其他三人只有柳月手中的那个里面有仙药。无双取了两颗仙药,仔细闻了闻,又各取一点尝食,随后问道:“那富户为何要求仙药?”

隐藏在暗处的龙一忽然现身道:“那富户的母亲有很严重的咳症。”

无双微微颔首,冷笑道:“倒是有些真功夫。”她指着阿卓得到的那颗药,道:“这颗药配得极妙,用了几味很珍贵的药材,都是治咳症的。”她又指着柳月得到的药道:“这也是真药,有固本培元之效,是寻常的补药。”

南宫水月闻言惊奇,“这么说来,这些药都是货真价实的,那在祭坛上被治好的十人呢?”

“那活蹦乱跳的七人里有五人是假的,根本没有病,剩下二人只是些小病,不过是拖得久了些,略施针灸,使其吐出沉疴,必然浑身舒畅,­精­神大好,不过只是瞧着­精­神些,回去还要静养半年,并非看上去那般痊愈了。至于那病重的三人,你有没有瞧见那几人的穿戴?”无双说着,忽然问道。

南宫水月自是瞧见了,便笑道:“一等一的好料子,有一位身上的可是贡品,那三人的身份恐怕都不简单。”

“那三人是真的病重,那圣母娘娘也是真的治病了,只是那三人患的病绝非一次治疗就能恢复大半的,更不会立即恢复知觉。”无双冷了双眸。

“听说这十个位子是早早就要排队的,怕是圣母娘娘定下人选之后就已经开始医治,只不过用了障眼法,让病人看起来并无差别,只待今日在祭坛上如神迹一般恢复大半,神话圣母娘娘。”南宫水月忽然笑道,“不过他们并不亏本,得了的银子足够抵偿这些药的耗费,还得了那么多虔诚的信徒。若有朝一日,朝廷再度围剿圣教,怕是民怨难平啊!”

无双把一颗药递给龙一,道:“还给那富户,做得­干­净些。”

龙一颔首,交待龙二去办。

“那三处阁楼查清楚了么?”无双忽然问道。

龙一明白她问的是自己,连忙回道:“一处是山城最大的青楼羡仙楼,一处是数一数二的酒楼鸳鸯楼,还有一处是清风客栈。属下惟恐里面有高人,打草惊蛇,是以均未进去查探。”

无双点点头,让他退下。

圣母娘娘

到了第二日,不少人都启程回乡,山城顿时少了一半的人,空荡了许多。无双几人自是不用再挤在那间次等青楼里,都搬去了清风客栈。可是清风客栈里住的多是富户,富户们不着急回去,自然没有退房,如此一来还是只剩下一间上房。无双明显有些不悦,掌柜的见状连忙低声道:“客官若不是急,便坐下喝杯茶,不消一刻便会有上房空出来。”

掌柜刚说完,一行人从楼上下来,为首的是个身材高挑的姑娘,她身后几个男子抬着一个硕大的箱子。那姑娘看也不看掌柜一眼,直接带着人走了。

柳月奇道:“掌柜的,她不给宿钱么?”

掌柜笑道:“订房的时候就给足了银钱,每年都如此。”说罢,招呼无双道:“还请公子稍等片刻,房间是空出来了,但还得打扫打扫。”

无双点头,装作好奇问道:“房间可是刚才那行人空出来的?方才听掌柜的口音,他们是每年都来么?”

掌柜想了想,道:“来了好几年了,每年这个时候都来,早早就订了房,包下整个四楼,蟠桃宴一过就走,瞧他们带的那个大箱子,大约是押镖的。”

“这客栈有四层楼?”南宫水月问道。寻常人家只建一层,富硕人家会建二层小楼,大些的酒楼和青楼会建三层,四层是极少的,客人攀爬不便,小二端菜也不方便。

掌柜有些得意地说道:“不是小老儿自夸,咱们清风客栈在山城独一家,整个山城就羡仙楼和鸳鸯楼跟咱们清风客栈差不多高,别的都矮上一截。客官住在四楼可遍览我山城美景,包客官满意。”

无双满意地点点头,要了四间上房,都要四楼的,掌柜欣喜地应下。

羡仙楼与一般的青楼不同,即便不在蟠桃宴时白日也开门做生意,与一般的酒楼无二,只不过多了酒娘子,多了寻常酒楼没有的滋味。无双几人到山城也好几日了,却是一次没来过,蟠桃宴前羡仙楼简直是客满为患,蟠桃宴结束后才冷清一些,无双一行今日才能找到位子,光明正大地坐下吃个饭。

羡仙楼的酒很出名,倒不似一般青楼的绵绵软口,透着一股子北方的烈。酒出名,酒娘子更出名,这些酒娘子可不是花娘,是专伺候酒这一项的。酒坛子上了桌,美艳的酒娘子便带着一身子的酒香坐到你身旁,­嫩­白的小手斟上一杯酒,那手比酒还能醉人。

无双来得不凑巧,酒还没上来,就有人起了争执。男人嘛,大多如此,酒气一上头,便动了­色­心,抓着那酒娘子不放,可羡仙楼是做青楼出身的,别的不多,打手最多,于是闹得动上了手,砸了无双几人的桌子。无双左右一看,不一会儿功夫桌子竟都坐满了,她似是不太甘心,便朝只坐了一人的邻桌走去。

南宫水月在桌子被砸前就跳到了一旁,见无双如此便有些惊讶,但还是跟着过去,还没走到跟前,就听无双调戏起人来了:“美人,介意拼个桌么?”

南宫水月几乎以为自己看花眼了,这一副平易近人的风流公子做派的是燕王么?

邻桌坐着的是位公子打扮的人,看起来并不容易亲近,但却未拒绝无双,微微颔了首。无双大大方方地坐下,南宫水月心中存疑,打发柳月和阿卓出去溜达,自己陪着无双坐下,细看那公子,原来是昨日在清风客栈出现过的疑似押镖的高挑姑娘。

无双的酒菜已经喂了地,掌柜连连打招呼说会重新上菜,菜没上,酒没到,无双与南宫水月便只能看着眼前这不知是公子还是姑娘的人喝酒吃菜,那酒香逼得人馋虫都出来了。不等南宫水月感慨,无双就深深嗅了一口,嘻皮笑脸道:“与美人和酒共处,人生一大快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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