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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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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以后,“布仑肯太太”和“麦多斯先生”才能在一起交换交换意见。

这当中的一段日子够忙的。那个死去的女人经过鉴定,叫凡达·波朗斯卡,是一个波兰的难民。她是在战事爆发以后不久就来到英国的。她的身世,大家都不大清楚,不过,她似乎经常收到来源不明的款子。由此可以想到,她可能是敌方的间谍。

“那么,照例又是此路不通了。”唐密悲观地说。

秋蓬点点头。

“是的。他们两头都封闭了,你说是不是?没有文件,没有痕迹,谁也不知道她和什么人来往。”

“该死,他们实在太有本领了。”

同时,他又加了一句:

“秋蓬,你知道,我觉着情形似乎不大妙。”

秋蓬也有同感。近来的消息实在不能令人安心。

法国军队在退却,是否会挽回大势,似乎是很难断定的,如今,居民正由敦克尔克撤退。巴黎的陷落,显然只是几天的事了。大家发现要抵抗德国庞大的机械化部队,英国的装备和物资都是不足以应付的。因此,一般的情绪都很沮丧。

唐密说:“这是因为我们平常糊涂和迟缓的关系吗?还是背后有什么­阴­谋?”

“我想,其中必有­阴­谋,但是,他们不能证明。”

“是的,我们的敌人太聪明了,他们怎么能证明呢。”

“我们情报部目前正在到处搜寻­阴­谋分子。”

“是的,我们所搜捕的都是外表上可以看出的人物。但是,我以为还没有搜查到幕后的智囊团。我们必须找到这些幕后人物、组织和思虑周详的计划。我们有一种慢腾腾的习惯,大家往往小心眼儿,闹意见,同时,对于敌人计划的目标,发现得太慢,他们的计划就是利用我们这种弱点。”

秋蓬说:“这就是我们到这儿来的目的。不过,还没有获得什么结果。”

“我们并没有什么成绩。”唐密提醒她。

“有的。我们注意到卡尔·德尼摩和凡达·波朗斯卡,都是小卒。”

“你以为他们是一起工作的吗?”

“我想一定是的。”秋蓬思索一下说。“你要记得,我看见他们在一起谈话的。”

“那么,绑架白蒂的事,一定是卡尔·德尼摩在幕后指挥的。”

“我想大概是的。”

“可是,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秋蓬说,“我一直不断在想的,就是这个,可是,总想不通是什么道理。”

“为什么单单绑架这孩子?斯普若夫­妇­究竟是什么人?他们没有钱,所以,不会是为了要赎金。他们夫­妇­都不担任政府的工作。”

“唐密,这个我知道,这简直令人想不通。”

“斯普若太太本人有什么想法?”

“那个女人本身毫无头脑,”秋蓬不屑地说。“她根本不用脑筋,她只说,那正是可恶的德国人会­干­的事。”

“笨蛋!”唐密说。“德国人的本领是很大的。他们要是派一个间谍绑架一个娃娃的话,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

“你知道,我有一种感觉,”秋蓬说。“斯普若太太只要用用脑筋,是能够想出一个原因来的。她那儿一定有什么东西——也许是有什么资料,无意中落到她手中的资料。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要声张,等候指示。”这是斯普若太太卧房地上找到那张字条的话。现在唐密又说了一遍。“该死!这里面是有文章的。”

“当然是有文章的。一定会有文章的。我只能想到这一种解释:也许是斯普若太太,或者是她的先生,受别人之托,保存一件东西。这个人托他们保管,也许是因为他们夫­妇­俩是极普通的人。谁也不会怀疑‘那东西’是在他们那儿。”

“这是一种可能的想法。”

“我知道——但是,这种想法,说起来似乎像一个间谍故事。不晓得怎么样,总觉得不像是真的事。”

“你有没有劝斯普若太太稍稍动动脑筋?”

“我对她说过,但是,她对这个实在并不关心。她所关心的只是把白蒂找回来,同时,因为打死了一个人,害得她歇斯底里发作。”

“女人真是好笑,”唐密思索着说。“就拿这个女人来说罢,她那天出去找孩子的时候,好像是一个复仇女神。只要是把白蒂找回来,就是有一联队人,她也会满不在乎地打死他们。但是,后来,她那一枪击中那个女人的要害以后,她崩溃了,并且对于这件事,突然大发神经了。”

秋蓬说:“验尸官认为她是无罪的。”

“当然啦。啊,要是我,我就不敢那么冒险开枪。”

秋蓬说:“也许她也不敢。她要是多了解一点,也不敢冒险。她能开那么一枪完全是不知道那一枪多难打。”

唐密点点头:

“这情形很像圣经故事,”他说。“大卫和歌利亚(dāvid and goliath)。”(非利士巨人歌利亚曾在阵前向以­色­列人骂阵,以­色­列人都望风而逃。独青年大卫敢挺身而出,掏出一块石子,用机弦甩去,打中非利士巨人的额。见圣经旧约,撒母耳记上,第十七章,第二十三节至五十四节。——译者注)

“哦!”秋蓬说。

“太太,什么呀?”

“我也不太知道。你提到那个故事的时候,我忽然灵机一动,但是,现在又忘记了。”

“多谢帮忙!”唐密说。

“不要刻薄。这一类的事有时候是会有的。”

“你所指是冒险开弓的绅士吗?对不对?”

“不是的。是——哦,等一等,我想,我刚才想到的,是与所罗门王有关系的。”

“是杉树、庙宇、妻妾成群吗?”

“不要说了,”秋蓬掩住耳朵说。“愈说愈离谱了。”

“犹太人吗?”唐密怀着希望说。“是以­色­列族人?”

但是,秋蓬摇摇头。过了一两分钟,唐密说:“是已故的凡达·波朗斯卡吗?”

“是的。我初次看到她的时候,我模模糊糊感觉到,好像在那儿看见过似的。”

“你以为你在别的地方见过她吗?”

“不,我确实记得是没见过她的。”

“普林纳太太和雪拉完全是不同的典型。”

“啊,对了。不是她们。你知道,唐密,我方才正在想,关于这两个人的事。”

“有什么目的吗?”

“我也没把握。是关于那封信的事——就是白蒂让人拐走时,在斯普若太太房里地上发现的。”

“怎么样?”

“她说是包着一个石子由窗口扔进来的。这完全是乱说。我认为那是有人放在地上,准备让斯普若太太发现的。我想是普林纳太太放在那儿的。”

“普林纳太太,卡尔,凡达·波朗斯卡——是三个人合力­干­的。”

“是的。普林纳太太正在紧要关头走进来,一口咬定不要打电话报告警察局。你注意到这件事吗?她当时立刻控制了整个局面。”

“原来,她仍然是你所挑中的m呀?”

“是的。你不也这么想吗?”

“大概是的。”唐密慢慢说。

“怎么,唐密,你还有另外的想法吗?”

“也许是一种不中用的想法。”

“告诉我。”

“不,还是不说好。我没有根据,一点儿也没有。但是,要是我的猜想不错,我们所对付的不是m,而是n。”

他暗暗这样想:

“布列其雷。我以为他是没问题的。怎么不是?他是一种实在的人——简直可以说是太实在了。其实,要打电话通知警察的就是他。是的,但是,他大概也知道孩子的母亲是不赞成的。他足有力量可以劝她接受相反的意见——”

由这里,他又回想到那个至今尚未解答的,令人懊丧的问题:

“为什么要绑架白蒂?”

逍遥宾馆的门外有一辆汽车,上面有警察局的字样。

秋蓬一心一意在想心事,并不怎么注意这个。她转过门口的汽车道,走进前门,径直上楼,到她自己的房里。

走到门口,她看见一个个子高大的人,由窗口转过身来,不觉大吃一惊,停住脚步。

“哎呀!”秋蓬说。“是雪拉吗?”

那女孩子一直走到她面前。秋蓬现在看得更清楚了,一张悲剧型的,雪白的面孔上,她那双眼睛显得更亮了。

雪拉说:“你可回来了,我在等着你呢。”

“有什么问题了?”

那女孩子的声音很镇静,毫不露感情。她说:

“他们把卡尔逮捕了。”

“警察吗?”

“是的。”

“哎呀!”秋蓬感觉到自己对于这种情势难以应付。雪拉的声音虽然很镇定,可是这背后的玄虚,秋蓬是决不会看错的。

不管他们俩是否同谋,反正这个女孩子对卡尔·德尼摩是一往情深的,秋蓬感觉到她的心如刀绞,对这不幸的年轻女子感到同情。

雪拉说:“我怎么办呢?”

这简单的,可怜的问题害得秋蓬连忙退避,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她无可奈何地说:

“啊,亲爱的。”

雪拉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像竖琴发出的哀调:

“他们把他带走了,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她又大声说:

“我怎么办呢?我怎么办呢?”她跪在床畔,痛哭起来。

秋蓬抚摩着她的褐发。不久,她用软弱的声音说:

“也许——也许不是真的。他们也许只是要管训他。其实,你知道,他究竟是外国人,而且是我们的敌人呀。”

“他们不是这么说的。他们现在正在搜索他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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