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他们的心中想着什么，可否平静？
又是两个时辰左右，四人终于回到家中院落。老头虽是满头大汗，声音却无疲劳之感，朗朗唱道：“嘿！老太婆我们到家了哟，等下就可休息了哦！”
这一唱，却无回答。心中有着点点惊慌冒起，老头笑着，好似一如往常，转过头，想要看见一如往常的笑颜。但只见老婆婆面如白纸，双眼闭着只剩一点虚缝。
在老头惊慌的注视下，这点虚缝最后也缓缓地，极不情愿地合上。老迈的手一松，背篓落在地上，药草散落而开。
老头嘴唇张大，压下眼中惊恐，放下老婆婆，将其飞抱进房，放在床上。掐着老婆婆人中，老头语气哽咽，呼唤道：“老太婆，老太婆，老太婆……”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在房内回荡，传到外面，飘进剑无冥的耳中。
挺直的身躯变得僵硬，双眼愣愣无神，如锋的唇微微张开。与老婆婆相处不过一日，剑无冥却有种至生下来便相识的感觉。老婆婆素朴的笑，真挚的关爱，暖暖的问候……在脑中徘徊不休。那迈动的步伐慢了下来，像是不愿走进那近在咫尺的房内，去面对心中预料的到来。
是不愿，又或是……不敢！
不敢再面对……离别！
以至于，剑无冥没有注意到急急跑进房中的梦月嫣。
“老太婆，老太婆！求求你，不要丢下老头我一个人啊！不要走啊，不要……”
不知道，这干枯的身躯中哪来的这么多的泪，一滴滴，一颗颗，如雨滴落。
看着老婆婆形如残烛的身躯，梦月嫣双眼一震，强压下双手不知为何微微的颤抖，将手缓缓，缓缓探到老婆婆鼻息间。
是一瞬，似一年！
感受到鼻中呼出的弱弱的，暖暖的气流，提起的心放了下去，然后将手放在老婆婆心口处，感受到那微弱却平稳的跳动，梦月嫣身子一松，擦去额头丝丝香汗，道：“老伯，婆婆没事，只是累了，睡了过去。”
“真的……”
老头带着害怕的疑问还未问完，一只干枯的手缓缓伸到他的脸上，为其轻柔拭去满脸的泪。
“死老头，你还没死，我怎么会死呢？你做饭那么难吃，连洗衣服都洗不干净，我死了可不放心你啊！”或许是滴落在脸上的凉意唤醒了老婆婆，看着老头满脸的湿润，老婆婆无力轻柔道。
平凡的人，平凡的话语，却让那颗杀戮如麻的铁石心肠颤动不休。
紧握住抚摸着脸颊的手，生怕下一刻它又会落下去，老头大喜道：“老太婆你没事啊？”
无力瞪了老头一眼，老婆婆道：“死老头，你还想我有什么事？”
“不想不想！什么都不想，只想你好好陪着我这个死老头从日出到日落！”
“你个死老头，什么时候学会这些酸溜溜的话了？”
看着二老眼中的湿润，不知为何，心中浮起一个疑问：不知自己死时，会否有这样一个他为自己担忧，为自己……流泪！
想着想着，那绝美的身姿竟是痴了！
“呵呵！”老头笑着，忽的想起什么，道：“哎呀！我要去拜拜菩萨，烧烧香，感谢她老人家保佑你没事！”
说着老头走到一个供奉在房间中央的菩萨像前，拿起三根自制的香点燃，虔诚拜了三拜后Сhā在香炉之中，不知嘴里念叨着什么，想来应该是希望保佑老婆婆快快好起来之类的吧。
回过神来，梦月嫣见此皱了皱眉，看不见阴影中的剑无冥有何表情，只是感觉那片黑暗好似更加暗了一分。
“老伯，你们信佛？”半响后，梦月嫣终是问道。
“是啊！这样佛祖才会保佑我们一生平平安安，保佑我的……”眼中莫名泛起一点晶莹，老头有些哽咽，接着道：“娃娃媳妇孙子早点回来！”
眉头皱得更紧一分，梦月嫣道：“老伯，你的娃娃他们去哪儿了？”
阴影中，那一道目光望来。
老头一愣，缓缓道：“他们……他们去给仙人，给仙人打工了！”
好奇怪的回答，梦月嫣皱起的眉头再紧一分。正待再询问之时，老婆婆控制不住的哭泣声传进耳中。
“什么仙人！他们就是恶魔，该千刀万剐的恶魔！”歇斯底里的咆哮在房中激荡。
是什么，让这个慈祥的老人如此诅咒？
“怎么回事？”说话之人，却是阴影中的剑无冥。
这个问题像是牵动了老婆婆痛苦的心扉，双手掩面，卦哭个不停。老头双眼黯淡无光，长叹一声，想起过往，眼有雾气，道：“三年前，从天上飞来几个仙人，来到我们以前住的城镇，说是要我们去帮一个什么统治西域七大家族之一的什么欧阳家打工，建一个什么楼阁。开始许多年轻人想着是为仙人打工兴高采烈地去了不少。我家的娃娃和媳妇想着我们老了，还有个孙子才四岁太小就没有去。开始几天还没发生什么，可是几天后又匆匆来了几个仙人。这次他们二话不说就开始强迫抓走城镇所有人。我们只好逃到这个大山里来躲躲，可是……可是刚建好房子那些恶魔就来了，他们把我家的娃娃们抓走了。那些恶魔见我们两个老家伙太老，做不了什么也就没有抓走我们两个老东西。可怜了我那个才四岁的孙儿啊！四岁的娃娃他们也不放过啊！也被抓走了……”
老泪快要控制不住，老头连忙擦了擦眼，然后语气平缓了不少，道：“可能是前大半辈子我们没有拜佛，得不到佛祖的保佑，所以现在我们天天拜佛，希望佛祖保佑我的娃娃媳妇孙子早点回来！”
听完这一切，梦月嫣眉头皱得已经不能再紧了，那片阴影跟着似乎寒冷了起来。
犹记得，那个暗尘之界……
在心间重重念出“欧阳”二字，剑无冥暗中的双眼冰寒之极，好似空气都冷了下来，再无温度。
原来，这看似美好的凡尘也有着这么许多悲痛。他们的悲痛，源至于他们没有力量，以至于将一切希望都放在求神拜佛。
只是，这又有何用？
苦难时，神何在，佛何在？
一番痛苦，老婆婆心绪平复了下来，无力依偎在老头肩上，看着剑无冥梦月嫣强自一笑，道：“娃娃你们别介意啊，人老了……”
“他们会回来的！”肯定的声音打断了老婆婆的话，在阴影中响起。
老婆婆老头一愣，随即慌忙道：“娃娃你别多想啊，千万别乱来！那些天上的仙人哪是我们能……”
“婆婆老伯的娃娃媳妇孙子，他们会回来的！”淡淡的声音，那般铿锵地再次打断了二老的话，卦在房内响起。
在心中响起，坚定不移的响起！
只因，这是一个，承诺！
看着阴影处的那个挺直身影，梦月嫣如静潭的双眸慢慢回复……深不见底。
“娃娃你有这心我们就很高兴了，可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二老惊慌的劝慰没有传进剑无冥的耳中，不知其脑海想着什么，想得那么入神。澄清了一日的眼，终是在暗中回到了往日的淡漠。
这一日，作为凡人之日，过得那么快，却又那么慢。
这一夜，剑无冥站在满是红色喜庆房间的窗口，看着窗外一动不动。梦月嫣坐在桌旁，看着“嗤嗤”燃烧着的烛火目不转睛，哪怕火烛燃尽，依旧如是！
时间，沉默如深海，却看不见深海深底翻涌着怎样的波澜。
不知二人，想着什么？
时间悄悄，五更已至。
“走吧……”黑暗中，淡淡的声音好似夹杂着一丝不舍地响起。
“恩……”过了一会儿，轻轻的声音回应。
天尚蒙蒙，只有一丝光亮，隐隐看得清周遭朦朦之景。老头老婆婆还未醒，或许是昨日心情几番大起大落，精神劳累不堪，比平日睡得久点也是正常。
驻足看着身前住过两夜一日的简陋房子，剑无冥梦月嫣眼底有着千头万绪，一时间竟是移不动脚步。
仿若默契，二人莫名其妙看了对方一眼。挣扎之色转瞬即消，二人脸色苍白少许◇手剑芒一闪，一颗丹药出现在剑无冥手上。白光一闪，一个白玉瓶出现在梦月嫣手上。
捏碎丹药，剑无冥手一挥，将药粉吹进二老住的房内。梦月嫣一点瓶盖引出一道水流涌进二老房间，将其化雾笼罩二老身上。
药粉和着雾气将二老包裹，缓缓钻进二老体内。二老满头白霜随之渐渐出现丝丝黑色，那满脸褶皱仿似都缓了开来，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不少，老婆婆手上被蛇咬伤处也瞬间好转了。
做完这一举动，剑无冥梦月嫣双眼深处彻底失去光华，浑身气息尽去，与凡人再无异处。
二人对彼此留有一手之事默契地保持沉默，无声无语，在原地呆了片刻—过身，向着前方的黑暗走去。
离身后简陋的屋子，平凡的生活，渐行渐远，直至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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