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果然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张护士长看到简真，轻呼一声，“你昨天熬夜？怎么眼袋这么重？”

说完连忙翻皮包，掏出小小化妆盒帮她补妆。

简真没法，任她处理了。

是呀，在那样­精­致的地方休息一宿，怎么统统不管用？

有人抬出大袋白花来，分发到人手，简真听得钟主任和别科大老寒暄。

“苟富贵，莫相忘。”

“哪里哪里，你的重点实验室要多开放给我学生才真。”

“晚上有空没？去老地方喝两杯？”

“你说了算，哈哈。”

简真叹息一声。

在场的人也并非个个在乎死者。

正要安排上车出发时，出了点乱子。

死者的丈夫走过来，往人群中扫视一圈，“主任够意思，听说停掉手术来送最后一程？”

钟主任咳嗽一声，“小朱帮过我不少忙。”

“你的得意门生没来？”死者丈夫目光灼灼，看来不是纯寒暄。

简真悄悄捏住拳头，同时感觉到对面有人示意。她知道那是钟婷婷，还是忍不住佩服，真是个料事如神的人。

简真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童话，一个人跟恶魔签契约，用自己灵魂来换荣华富贵。

她昨天享受过了。

现在是要她付出代价的时候。

简真说不出话来，她听见钟主任正­色­道：“我让小祝帮我跟南方某学院接洽，谈个合作项目——现在的国家自然基金项目越来越难申请，僧多粥少，与其拼个你死我活，不如大家同分一杯羹。”

咦，祝涛明明是自己请了年假，不知去哪里避风头。

人群有些窃窃私语。

此刻大家脑海中的画面，也许都是那只车祸现场手机中的通话记录吧。

丧妻男子不偏不倚挑这时机站出来，是要把这顶绿帽子戴实呢，还是确为爱妻的遭遇不忿？

“不行，今天他不出来说清楚，我说什么也不让你们参加遗体告别。”

钟主任皱起眉头，“小江，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尽快让她入土为安的好。”

“入土为安？我老婆开着车好好的，接了通催命电话就出事，你要我怎么想通？”

看来他是立意釜底抽薪、背水一战了。钟主任之前大概还想着人多场面大，他不至于乱来吧？

显然这打算已经泡了汤。

几乎所有人都被江某的气势压住。

钟婷婷站出来，“我们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也不能对别人胡乱抹黑。”

江某看她一眼，冷笑起来，“祝涛是你男朋友？我奉劝你最好小心，那小子邪门，被他招惹的都没好下场，包括以前的——”

“不要说了，这是单位集体活动，我们讣告也贴了，人都通知了，有什么意见可以私下说。”

“就在这里说清楚。”江某坚持道。

钟婷婷忽然走到简真旁边，“好吧，你既然非要执着那个电话，那就说给你听——”

她拉了拉简真的衣服。

**

简真明白自己已经被推上了舞台，所有的聚光灯打在头上，她看不清一切。

她忽然觉得胸口窒闷，什么东西拼命涌上来，止也止不住，于是她挣脱周围的人，冲到垃圾箱边狂呕。

早上没有吃饭，肚里空空，呕出来的怕只有胃酸。

她双腿发软，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也不顾那垃圾箱肮脏，眼看一只手就要撑上去。

还好有人及时拉住她，又递过来一方手帕。

这个时代，还随身携带手帕的人实在太少了。

简真好似抓住救命稻草，将那手帕拿来撑脸。

“真真怎么了？”钟婷婷随后跟了上来，但在看到拉住简真的那人时不禁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