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猎云记 > 第十八章 诡谲空间

第十八章 诡谲空间

藏经阁无人看守,龙丘明掏出铁片,正愁找不到锁眼,却听见一阵轧轧声响,一面墙壁缓缓下落,Сhā进地里,瞬间便已消失­干­净。

龙丘明举步迈了进去,后脚跟刚离开地面,轰隆一声,那面墙壁倏然弹出,把进口死死封闭,与此同时,砰砰两声轻响,头顶亮起两团冷焰。

冷焰发出的光并不冷,反而给人带来一种冬日暖阳般的爱拂,灯光之下,是一排排望不到尽头的书架,卷帙浩繁,汗牛充栋。地面由白­色­石头铺就,纤尘不染,光可鉴人。

龙丘明一时不知道从哪本开始看起,随手抽一本,不是《玄修真知录》,便是《洞玄明心集》,放眼望过去,不是《空山吐纳十八式》便是《平阳雪山三十破》。这些世人梦寐以求的经典秘笈,对他来说,暂时失去了诱惑力,此次来藏经阁,他首要的任务是探明龙丘家族的来龙去脉。不知为何,对于父亲的那一套说辞,一直以来,他总是有种隐隐约约的不相信。

根据导引标志,他来到存放“地方志”的书架前,伸出手指,逐一在书脊上划过,找寻半天,抽出厚厚的一本《天下名门家族史》看了起来。

甫一打开书皮,无数绿­色­的字符从书页上剥落,漂浮在空中,一排排一行行从龙丘明眼前闪过,犹如亿万组军列方阵,字符繁多杂乱,不知所谓,句不成句,章不成章,令人费解。

龙丘明搞不懂出了什么状况,挠了挠头,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随意翻开,又是无数字符从书页间剥落下来,往空中漂浮。这时空中已经全是乱麻麻的字符,时隐时现,犹如上天神箓。

龙丘明仰头看了一会儿,心里突然一动,默默念道:“龙丘,龙丘家族,龙丘明。”

字符似是收到了某种命令,迅速排列组合起来,亿万个字符一会儿扭曲万状,像是一个布袋,一会儿互相往来穿梭,便如无数道轨迹混乱的流星雨。片刻之后,所有的字符开始逐渐消隐,几行短短的由字符组成的句子飘到前面,绿光大盛,刺人眼睛nAd1(

龙丘明看得很清楚,这几段话是:龙丘一族,人传乃神启者,为天之传语人,后逐渐没落,不知所踪,或曰,因协助无天教反天,致遭天谴,合族魂飞魄散,不复存于三界。

看着这几段蹩脚的句子逐渐在空中消隐,龙丘明脸上的神情慢慢凝重起来,由这些不知真假的句子可知,龙丘家族是什么神启者,为上天传话,这多么像那些自诩是神之子的宗教领袖啊。

后来呢,龙丘家族突然像蒸发了一般不见了,有些所谓的消息灵通人士就说,龙丘家族是因为帮助无天教跟天作对,所以受了天谴,整族人都魂飞魄散,不复存在。

“神启者?”

龙丘明摊开手掌,自言自语,“卖鱼少年,神启者,无天教,他妈的,这什么跟什么啊,乱七八糟。”

如果龙丘家族已经受了天谴,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那他龙丘明又是从哪里跑来的?也许,他是龙丘家族唯一幸存的后人?

但,什么是神启者?什么是无天教?什么是天之传语人?

龙丘明心情沉重的走出藏经阁,昏头搭脑的,一头撞上了一棵大树,大叫一声,忽然清醒过来,转身便要再进藏经阁,借几本修行秘笈出来。

一个极淡的人影儿在他跟前一闪,倏忽远去,抛下一句话,“进都进过了,还不赶紧给我去救人?”

龙丘明摊手一瞧,手心里的铁片果然不见了。

“小气鬼!”

龙丘明朝天佑之消失的方向骂了一声,挎着竹篮子,恨恨的走出了书院,往鹅蹼村的方向赶去。

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突然有人喊道:“龙丘,新鲜的猪大肠,不来一根?”

龙丘明唬了一跳,忙抬头,原来是屠户张大瓢,光着膀子,站在­肉­案前,挥着一把砍刀,在咚咚剁着骨头,震得­肉­案上的几扇子­肉­几乎要跳起来nAd2(

张大瓢剁­肉­的刀法是上京一绝,在他给你闲侃扯淡的功夫里,只听咚咚一阵响,一大块­肉­排已经剁好了,块块大小均匀,绝不粘连。

这时,张大瓢笑呵呵的望着龙丘明,手上的活计却一点都不含糊,运刀如飞,­肉­案上的堆积的­肉­山在迅速变小。龙丘明常常担忧,像他这样剁­肉­,不知道哪天就把十根手指头剁下来了。

一旁的铁匠乔老头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小板凳上抽烟袋,面前地上摆放着一盆满是铁锈的水,一块磨刀石,几把卷了刀口的菜刀。

龙丘明走到­肉­案前,踮脚看了看堆积在­肉­山后面的猪大肠,闻了闻,摇头道:“瓢子哥,你今天的猪大肠不好。”

张大瓢嘿了一声笑道:“光说点子没用的话,我今天这几根大肠可是顶呱呱新鲜的,爆炒了绝对够味儿,再就点小酒儿,啧啧,幸福好生活啊。”

乔老头在一旁长叹一口气,看着那两把破菜刀,拉长了声音道:“未必哟,还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屎肠子。”

张大瓢咚的一声,把砍刀砍在­肉­案上,直着头斜着膀子就要去揪乔老头,龙丘明连忙拉住他,说道:“都是兄弟,别动不动就打架。”

张大瓢重重的哼了一声,咬着腮帮子道:“老乔,要不是看在你给我磨的好刀的份上,我瓢子今天非把你当生猪宰了不可。”

乔老头斜着眼,冷冷瞧着张大瓢,抽了一口浓烟,撇着嘴道:“自己就是头正儿八经的生猪,倒说别人是生猪,妈的,乔老头可是喜欢女人的,你这头公猪再狂妄,小心我磨快了刀,阉了你。”

张大瓢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一拉龙丘明,把正在里屋忙活的伙计叫出来看摊子,走到乔老头身旁时,朝他的秃脑壳上甩了一巴掌,笑骂道:“你个糟货,老子怎么会看上你?喝一盅去,来不来?”

乔老头摸了摸脑袋,咕哝道:“怎么不来,你这头公猪的酒­肉­不吃白不吃nAd3(”

三人走进张大瓢的后院,张大瓢推开堂屋的门,招呼龙丘明和乔老头坐下,他转身去厨房整治酒食,不一会儿,一股爆炒猪大肠的香味儿飘了过来,勾引得龙丘明直吞口水,不多久,张大瓢端着一大盘猪大肠过来了,从桌子底下搬出一坛竹叶青,给三人满上,碰碗,各自喝了。

龙丘明放下海碗,道:“瓢子哥,你和乔老哥有什么暧昧之情?快点交待出来,好让我下酒。”

乔老头呸了一声。

张大瓢又给自己满上黄酒,一饮而尽,哈哈笑道:“话说昨天我见你抱着一个黑衣男人的大腿,从我的摊子前飞过去,我以为你们互相看对眼了,忙着回去开攻。我就吓唬老乔,说我也好这口,就把这个老家伙吓坏了,我说呢,这两天总是­阴­阳怪气的给我作对,今天才知道,原来是害怕我把他办了,哈哈。”

乔老头抿了一口酒,眯着眼睛夹了一截猪肠,放在眼前仔细的瞅了瞅,小心翼翼放进嘴里,慢慢嚼起来,上了年纪,牙口不好了,连喉结都在微微颤动。嚼了好大一会儿,艰难的吞下,朝地上唾了一口唾沫道:“我呸,我老乔清清白白一辈子了,向来是女人被我嫖,哪有男人敢嫖我。你要是真好这口,我老头子是拼了命,坚决不从的。”

张大瓢笑道:“去你娘的,老子的口味可没这么重,哎我说明少,哪天的黑衣人是谁啊,不会是真扛到家那个了吧。”

“去你娘的!”龙丘明把一口酒­肉­咽下去道:“我说这年头怎么都兴这个了,断袖子的毛病我可没有。况且……”说着,脸上顿时一片单纯道:“张叔叔,乔伯伯,我还是个孩子呢。”

“吃菜,吃菜。”张大瓢和乔老头忙低头喝酒夹菜,对龙丘明刚刚的一席话表示没有听见。

龙丘明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笑道:“那天我抱的是个叫龙太子的小妖,它掳走了书院的一个小妞儿,皇帝老儿都震怒了,这不,今天书院倾巢出动,就是为了把那两个小妖灭了,挽回些颜面。”

“龙太子?!”张大瓢和乔老头都差点被黄酒呛了,一脸惊愕的看着龙丘明。

龙丘明一愣了,道:“你们认识?”

张大瓢与乔老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当然不认识,当然不认识。”

龙丘明看了看两人,心里暗暗觉得奇怪。

张大瓢脸­色­郑重道:“这龙太子既然掳走了书院的人,连皇上都惊动了,乘风使大概不会不管,但魔山那边可就难办了。”

乔老头厉声道:“大瓢,你灌了些猫尿,多嘴什么!不怕被拔舌吗?”

张大瓢一怔,脸­色­立刻煞白,连扇自己四下耳光,边扇边大声道:“张大瓢喝醉了,张大瓢这张破嘴该灌几桶猪粪,张大瓢下次不敢了,这张破嘴暂且寄着。”

乔老头给三人满上酒,低声道:“喝酒,喝酒。”

龙丘明心里疑窦暗生,这乘风使,他似乎在很久之前听天佑之说过,好像是专管巡视的,至于巡视什么,他就记不清了。魔山又是什么?为什么张大瓢与乔老头这么害怕?龙丘明与这两人认识已经有两年了,平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算得上好兄弟,这时,龙丘明突然觉得,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两人似的。

喝了两碗酒,龙丘明装醉趴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屋子内不再有动静,抬头一看,张大瓢与乔老头不知道何时也都喝醉了,一个四肢摊开,靠墙坐着,一个头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龙丘明看了看,顿时觉得不对劲,乔老头也就罢了,张大瓢喝醉了打起鼾来,那还不震天响,怎么可能这么悄无声息的。

龙丘明站起来,走到张大瓢跟前,在他鼻端一探,已经没有了呼吸。又摸了摸乔老头,也死了。

龙丘明心里吃惊不小,把袍子的前襟掖进腰带里,沿着墙壁,迅速查看了一圈。地上因为不勤打扫,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尘土,上面印着三个人的脚印,这就表明,这房间里并无第四个人进来。

至于房顶,非常简陋,是用草泥搭建的,要想从这里钻进来,必会留下一个透明窟窿。龙丘明仰着脖子,仔细看着屋顶。

忽然看见屋角闪过一片黑­色­。龙丘明一把推开窗子,跳到屋外,看见一个黑衣人飞快的沿着屋脊跑远了。

龙丘明看准黑衣人逃逸的方向,撒腿就追。

一个买豆腐的老伯正仰着脖子准备大喊一声打豆腐咧!突然感觉一条人影从自己头顶跃过去了。连忙回头一看,拐角处一片衣角闪了一闪就不见了。揭开盖豆腐的白纱布,只见一块豆腐上印了一个淡淡的脚印。

黑衣人专往背街偏巷跑,上京的老房子一般都只有一层,一幢幢连在一起,能绵延数公里不绝。屋顶上铺的都是鱼鳞小瓦,大都是上了釉的,到了夏天,一场大雨后,乌光闪闪的,非常漂亮。

龙丘明一边追黑衣人,一边大喊:龟儿子哎,别把人家的屋瓦踩碎了!

追了大概有五六里,来到一条巷道里,黑衣人突然止住脚步。

这家伙也当真厉害,说停下就立即停下,决不会多跑半步,身形如骏马一般立在地上,然后一个利索的倒栽葱,站在了龙丘明的面前。脸上蒙着一块黑布,身形瘦小,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剽悍­阴­戾之气。

龙丘明握紧拳头,做好防备,上下瞅了黑衣人几眼,冷冷道:“哥们儿,我两个兄弟是你杀的吗?”

“不错。”

“原因?”

“在人界,提到魔山二字的,都得前面加上九个字,不加的,死。”

“哪九个字?”

“德厚流光万古流芳盖世无双。”

龙丘明噗嗤笑出了声,指着黑衣人,突然大声道:“你该死!你该死!乘风使!赶紧把这个不尊重德厚流光万古流芳盖世无双的魔山的小子杀了!”

他先前见张大瓢与乔老头说起乘风使时,都是面露惧­色­,便推想到乘风使应是一个极厉害的角­色­,于是这时就喊了出来,吓吓这个黑衣人。

果不其然,黑衣人身子剧烈的一震,慌忙抬头往天上看去。

龙丘明知道机不可失,身形一闪,已经欺到黑衣人跟前,右手在腿侧一摸,早把匕首握在手心,寒光一闪,抵在了那人咽喉处,左手同时出击,扣住了他的命门。

欺身向前,拔刀制敌,扣敌命门,三个环节一鼓作气势如虎,动作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窒滞。

“你为何不在德厚流光万古流芳盖世无双的魔山前面加上德厚流光万古流芳盖世无双九个字?既然不加,就得死。”龙丘明森然一笑,手上加劲,剑尖直刺到黑衣人的­肉­里。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黑衣人低声哀求,“我罪该万死,付乞大人恕罪,恕罪!”

“既然如此。”龙丘明嘻嘻一笑,“给你直条明路,若是乖乖的,便饶你不死,鬼二,呼兰儿为何不跟你一起?却让你一人来冒险送命。”

黑衣人愤然道:“他个龟孙,哪次不是这样……”慌忙掩口,忙道:“谁是鬼二?我不认识呼兰儿。”

龙丘明哈哈一笑,他从这黑衣人奔跑的姿势已经看出,这厮双脚异于常人,似是生着脚蹼,说话口音又极像是昨日他的江底遇到的水鬼鬼二,于是便设了圈套,这鬼二愚钝弱智,果然乖乖的钻了进去,说起呼兰儿便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这不是明摆着承认自己是鬼二吗?

鬼二与呼兰儿是龙太子的人。

龙丘明既然已经知道答案,眼里寒意突起,手腕使上七分力,在鬼二的脖颈上划了一道,只听见两声骨骼的断裂声,然后又听见一声奇异的哨音,鬼二的头颅已经被龙丘明的提在手上。无头身躯被一脚踢得飞了出去,远远落在一堆生活垃圾上,扑哧扑哧往外喷着绿­色­的血。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个信条在龙丘明心里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龙丘明把鬼二的头颅用破土包着,提在手上,浓腥的绿血渗透破布,滴滴答答坠在地上,坠了一路。

不疾不徐的走出这条偏僻无人的巷道,左边是一条通衢大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右边又是一条巷道,落叶堆积枯枝满地。

他走进巷道里,绿血渗透破布,啪嗒啪嗒滴落在枯叶子上,一只黑猫眯着眼睛,蹲坐在巷道尽头,巷道尽头是一堵生满绿苔的墙壁,绿苔上面是缠成一团的葡萄藤,这个季节里,原本应是绿意盎然的葡萄藤竟如垂死之人­干­涸的血管,纵横交错,腐朽不堪。枯叶在龙丘明的鞋底粉身碎骨,发出清脆的临终遗言。

在距离黑猫尚有百米之远时,龙丘明停下脚步,不用抬头,他已知道,此时天空乌云翻滚,雷声隐隐,一场大雨即将来临。空气里逐渐变得潮湿起来,好像这条巷道原本是在海底,而此时海水突然枯竭,以至巷道猝不及防的­祼­露在空气里,唯有浓重的湿意表明它曾经属于海底。

龙丘明拔出匕首,贴在手心,柄朝外,尖向内。

老僧海枯传授给他的佛家世间法里,除了惊龙鞭与凤鸣岐山,还有一门绝技,名叫十方莲花刃。

空气里的湿意越来越重,浓雾渐起,虽未下雨,却开始啪嗒嗒落着水珠子,吸进肺里的氧气也逐渐有了水底的潮湿,龙丘明朝空气中伸出一根手指,啪嗒一声轻响,一滴眼泪般的水珠挂在他的指尖。

此时浓雾遮天,眼前三尺远的地方已经看不清楚。龙丘明的衣裳变得湿漉漉的紧贴在身上,旁边一棵枯树的躯­干­上犹如万道溪流一般往下淌着水,似乎是突然之间,枯树开始发芽,早已腐朽­干­枯的枝条上缓慢却又迅速的鼓起一个个小包,然后随着一声声嘭的轻响,一片片漆黑的新叶发了芽。

龙丘明微微一怔,他没想到那人有如此的法力。

几乎是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大雨泼洒而下,劈头盖脸的把他打得晕头转向,大雨无休无止,直往他口鼻里灌,灌了不知多久,仍没有停歇的意思,目的很直接,手段很残忍,就是要活活的把他溺死。

此时此刻,大雨如铁桶似的裹挟着他转圈子,无论他如何挣扎奔突,仍旧摆脱不了这片雨幕。龙丘明虽然水­性­极佳,但毕竟是陆地上的生物,在水柱猛烈地冲击下,他逐渐感到眼前发黑,胸闷欲炸,脚下虽然在竭力的奔跑,但始终跑不出这片铁幕似的雨幕。

这十七年来,几乎有多半的时间,他是在水底呆着的,不捉鱼的时候,便欣赏水中的风景,在他的眼里,水不是一片片,而是一滴滴,无数滴水组成了大江大河。水里满是杂质,但它又是最清洁的。

不知是水宠爱着他,还是他独特的体质迎合了水,在老僧海枯为他洗髓换血使他获得恐怖的自愈能力之前,一直是水在无微不至的保护着他,无数个夜晚,他练功练出了一身的伤,唯有水底才是他的去处,缓缓流动的水冲刷着伤口,独特的波动与弧面极其温柔的抚摸着伤口,直至愈合。

所以,他知道,只要有水,他便能吉人天相绝处逢生。

而在今晚这个大雨滂沱的绝境里,他抱着同样的信心。

他猛然停下脚步,直直的站定,屏气凝神片刻后,抬起指尖的那滴水珠,缓缓转动身子,透过水珠往雨幕外面凝视。他望见了那只黑猫,黑猫头顶的葡萄枯藤与青苔,青苔下面的斑驳墙壁,墙壁里的一个诡异的人形。

瞳仁骤然缩紧,目光如箭,死死盯住了那个人形。龙丘明缓缓抬起倒持着匕首的右手,手腕一抖,肌­肉­不动,只有筋动。匕首发出尖锐的呼啸声,脱手飞去,便在这时,他左手指尖的水珠悄然滑落。

匕首­精­准无误的刺破水珠,在无数瓣破碎的水花中疾速向前,刺破铁桶一般的雨幕,因速度极快,粘力随之变强,匕首ρi股上带出一股白龙似的水柱,气势磅礴的刺向那墙里的人形。

上天、下地、东、西、南、北、生门、死位、过去、未来,十方皆是刀影。

十方莲花刃!

人形欲躲,但早已来不及了,嗤嗤嗤,一片轻响,像是一道道剑气削断一瓣瓣雪花。墙壁轰然坍圮,葡萄枯藤、黑猫、青苔、满地的黄叶枯枝、充塞天地间的滂沱大雨,瞬间化成一片片幻影,呈爆炸状往四周散去,倏然烟消云散,天朗气清。

在龙丘明看来,眼前依旧是一条巷道,但道路整洁、树­阴­满地,比之前的衰败模样看着舒服多了,最重要的是,它不是条死胡同,向前走上二三百步,便是一条热闹的大街,方才一位挑着豆腐涤的老伯刚刚从巷口走过。

龙丘明大踏步走到墙壁的拐角处,把一个奇形怪状趴伏在地上的生物拎了起来,不出所料,自然是第二个水鬼呼兰儿。

呼兰儿尚未死绝,蓝­色­的眼皮微微颤动着,滚下两滴清泪。

龙丘明叹了一口气,问道:“龙太子的修为有你这般高?”

呼兰儿轻轻摇头。

“那你甘居其下,又是为何?”龙丘明微微好奇。

“大树底下好乘凉。龙丘明,不要问我关于乘风使跟魔山的事,我快死了,给我些尊严。”

龙丘明点点头,“不问便是。”

呼兰儿剧烈的喘息了一会儿,然后艰难的开口道:“少主说你毫无修行基础,但你为何如此厉害?”

龙丘明想了一下,说道:“可能我运气比较好吧。”

呼兰儿点点头,低声道:“来吧,让我死得体面些。”

龙丘明嗯了一声,手指一弹,匕首闪过,把呼兰儿的头颅割了下来,嗤的一声从他身上撕下一块布来,把头颅包了,也挂在腰间。

“看来是非救那个小妞儿不可了,唉,如此劳累不如长醉。”

自言自语一番。龙丘明跃上屋顶,展开夜行八百纵气术,身形如一道淡烟,往鹅蹼村方向掠去。

——————

江底某处洞­茓­里。

龙太子已幻化成人形,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像模像样的穿着白衣裳,坐在小几前,捏起一料葡萄,笑眯眯的递给坐在对面的蓝玉烟。

蓝玉烟扭过脸,皱眉道:“你那神功到底还得多久才练好?”

龙太子嘻嘻笑道:“练得慢些,咱们不就相处得长些?”

蓝玉烟柳眉倒竖,“你个没出息的,败在龙丘明那混小子手下,很光彩是吗,枉你自诩是灵界的二号人物,说一不二,这要是传开了,说你被一个人界毫无修行基础的少年打败了,我看你这张脸往哪搁!”

龙太子把那料葡萄放在­唇­上一舔,看着蓝玉烟暧昧一笑,蓝玉烟顿时脸颊飞红,别过脸去。

“烟妹妹,你我在这洞里快活似神仙,理别人作甚。”

龙太子把葡萄扔进嘴里嚼了,站起来,走到蓝玉烟身旁,贴着她坐下,握住她放在几上的素手,认真说道:“烟妹妹,你也别修行了,虽然活不过百年,但在这数十年里,咱们快快活活的,岂不是比那些千年不死的人痛快多了?”

蓝玉烟转过脸,冷冷瞧着他,淡淡笑道:“那龙丘明怎么办?你说要杀他,以他的­性­子,能放过你?”

龙太子腼腆一笑,“这个不用发愁,我已经派出鬼二和呼兰儿,今天势必把那小子结果了,然后咱们平平安安的做夫妻,如何?”

蓝玉烟矍然而惊,失声道:“他死了?”

“这个倒还不知道,不过稍等一会儿,就会有送信儿的人了。”龙太子又捏起一粒葡萄,送到蓝玉烟嘴边,“怎么样,烟妹妹,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来,吃粒葡萄。”

“*葡萄,吃吃吃,就知道吃。”蓝玉烟一把端起几上托盘里的葡萄,往石壁上砸去。

呯嘭……

叽里哐啷……

龙太子望着一地的狼藉,连连摇头,喃喃道:“唉,可惜了的。”

蓝玉烟厌恶地瞥着他,正要再次发怒,忽听外面有人喊道:“少主,少主,呼兰儿和鬼二回来了。”

龙太子啊的一声站起来,过了片刻,问道:“空着手回来的?”

“这个,也算是吧。”门外那报信的小妖吞吞吐吐的说道。

龙太子怒道:“不是给他们说,不提龙丘明的头就得提他们自己的头回来吗?”

门外报信的小妖道:“呃,他们,呃,他们的确是只有头回来了。”

龙太子一怔,蓝玉烟一惊。

两人眼前一花,只见龙丘明施施然走了进来,一脸笑眯眯,腰上挂着两个畸形西瓜似的脑袋,正是鬼二和呼兰儿。

龙太子又惊又怒,伸手指着龙丘明,身子颤抖着说道:“你,你怎么这么狠?你他妈的太狠了,太狠了。”

龙丘明既不理龙太子,也不看蓝玉烟,自打他走进山洞起,就一脸茫然之­色­,只见这洞­茓­甚是整洁有序,空间呈椭圆形,望不到深处,洞壁与地面开凿得非常平整。洞­茓­深处,极悠远的地方,隐约有叮咚的滴水声。

如此熟悉,好像在梦里到过一般。

龙太子与蓝玉烟对视一眼,反手从背后取出一支袖箭,趁龙丘明迷茫之际,嗖地甩出,直往他心口处­射­去。

咻地一声轻响。

袖箭穿过龙丘明的身体,余劲未衰,Сhā进石壁里,消失无踪。

龙太子哈哈一笑,看着龙丘明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了几步,扑到在地,得意洋洋的向蓝玉烟道:“没想到这般容易就杀死了这小子。”说到此处,笑容渐消,叹气道:“其实吧,这小子还挺好玩,就这么死了,也真是可惜。”

蓝玉烟一张俏脸变得惨白,喃喃道:“你怎知道他已经死了?”

龙太子恍然道:“对!我得检查一下,可别没死透。”说着蹲下身子,把趴伏在地上的龙丘明翻个身,撕开他胸前的衣裳,露出一个酒杯大小的透亮的窟窿,窟窿处­肉­皮翻涌,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龙太子愕然,抬头不解的看了看蓝玉烟,又低下头,认真检查龙丘明胸前的窟窿,确实一滴血都没有。

龙太子猛地站起来,缓缓往后退了几步,指着龙丘明的尸体道:“这,这,这小子早就死了?!”

蓝玉烟望着龙丘明的胸口,眼睛突然一亮,转过身去,冷冷道:“我怎么知道,大敌既然已除,你还担心个什么劲儿。”

龙太子想了一想,笑道:“也对,管他是什么怪物,反正这会儿已经死了,有什么可怕的,唉,可惜那一串上好的葡萄,你要没扔,咱们这会儿就可以大快朵颐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