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不亮站在一块大石上,高声喊,预备,跑!咦?”他揉揉眼睛,再睁开眼睛,龙丘明与姽婳将军已经不见了。
龙丘明回头看了一看,那座“天启门“已经远在身后。
在诸葛不亮喊出“跑“字的一瞬间,龙丘明双脚猛的一蹬地,便如冲天炮一样直直刺向黑暗的空中。一层层气流从他的周身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往下跑去,龙丘明借着这力道,一飞冲天,良久之后,只感觉眼前一片黑暗,身上的温度因为气流的摩擦急速升温,忽听见轰的一声,低头一看,双脚燃起了一束微蓝的火花,使得他更像一个火炮。
龙丘明觉得飞得够高了,一扭腰背,转而往下飞去。
他以比赛为名,其实是想出其不意的闯出天启门,姽婳将军以为他远远的往前跑了,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哪里是要比赛,不往前跑,反而一飞冲天,再转身飞往天启门之外。
龙丘明出了天启门,害怕姽婳将军反应过来,前来追赶,当下一双脚跑得像是风火轮似的,也不管“御风术”的要旨是浑不着力,只管速度够不够快,只听见耳旁大风呼啸而过,突然眼睛刺痛,天地间一片雪亮,他终于出了十二重楼。
往四周一打量,只见百花重重叠叠,风轻云淡,被绵绵青黛围在中间,原来是一个山谷。
龙丘明跑了这大半天,只觉得口干舌燥,一摸腰间,水袋不知道何时掉落了。他分草拂花,往前疾行,这样好的景致,应该走马观花,慢慢欣赏才是,可是龙丘明这会儿只想有口喝的,还真没有闲工夫看这些花花草草。
走不了多久,一片淙淙声传来,龙丘明心里高兴,又加快步子,几乎是一路小跑,爬上一个小土堆,穿过一片竹子林,光顾着往前看,忽然觉得脚下一阵彻骨的凉,忙低头一看,自己已经踏进一条细如丝带的溪流中了。
龙丘明禁不住欢呼一声,当下咕嘟咕嘟喝了一个饱,然后把破烂不堪的袍子脱下来,仔细洗了,无奈附近没有皂角树,他也没有随身携带洗涤剂的习惯,洗得不干净也就算了,挂在一旁的竹枝上。又认真把脸洗了,头发早已经凌乱不堪,这会照着溪水,胡乱梳理一番,重新绑了一个发髻。哼着小曲儿忙活半天,整个人又神清气爽神采奕奕起来。
暖风熏人,湿袍子已经干得差不多了,龙丘明穿上身,继续往前走。
小溪两岸皆是竹林,凤尾森森,阴凉怡人,走了一会,又是一片花海,溪水如玉带,婉约穿过花田。
阳光洒在肩膀上,抬头便望见似有若无的云彩,被风拉扯得藕断丝连,天空似是一块蓝得透明的宝石,在尚未透明之前,散发着神秘的气息,仿佛在诉说着预言,但腔调却有童话一般的明媚。
龙丘明慢慢停下脚步,闭上眼睛,深深吸上一口气,顿时满腹花香冲淡了满腹的牢骚。清风缓缓吹过耳旁,夹带着隐约的歌声。
往前走了十来丈远,分开一大丛鸢尾,眼前一亮,只见不远处的溪畔坐着一个身穿淡黄衣衫的女人,婉转唱着曲儿,双足浸在溪水里戏耍。身旁盈盈飞舞着几只白色的蛱蝶,一棵躯干细长的歪脖柳树垂下丝丝柳枝,微风吹过,柳枝与那女人一样,鲜浓欲滴,青翠可人,却又浓而不烈,曼妙多姿。
女人停止歌声,银铃一般笑道:“龙丘明,饶你奸似鬼,照样喝了老娘的洗脚水,我看你这下往哪跑。”
这女人正是姽婳将军。
龙丘明嘿嘿一笑,“我说呢,怪不得溪水里有股幽香,原来是将军的浣足之水,将军,咱们又重逢了。”说着,分拂柳枝,踏上一块青石,与姽婳将军隔溪而对,阳光照在脸上,明晃晃的,又泼洒在水面上。
姽婳将军这才看清龙丘明的脸庞,不由得一愣,心里哗啦一声,就像是撕开了一个口子,滚滚涌出一股情愫出来,一半是甜蜜的忧伤一半是心冷的绝望。她心里瞬间想起许多过往的画面,一个声音翻来覆去的问自己,果真是他?果真是他?
龙丘明看着姽婳将军一身淡黄衣衫,心里一动,“原来是她。”
姽婳将军凝视龙丘明半响,突然厉声道:“你这个短命鬼,还来干什么?”
龙丘明一愣,心想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虽然正在交战,但也不用拿这种看似严厉实则亲昵的话来骂我啊。
姽婳将军眼圈一红,缩回双足,坐起来,拎着鞋子便往百花深处跑去。
龙丘明只觉得莫名其妙,又愣了一会儿,突然想到,这娘们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顾不得缠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当下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刚跑进竹林,忽然一阵冷风袭来,紧接着一声娇叱,一团衣影扑过来。龙丘明脚下刹不住,只得猛的往后躺倒,身子几乎贴着地面,双脚却不减速的往前移动,衣影嗖的一声从他脸上掠过。
龙丘明瞅准一棵合抱粗的柱子,左脚尖一蹬竹干,借着这一顿的力道,空翻了几个跟斗,落在七八丈开外。
刚一站稳,就听见衣衫烈烈的响起,一团淡黄色的衣影又袭了过来。龙丘明躲无可躲,大声喊:“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
淡黄色的衣影立时往后飘落,停在三四丈之外。
又是姽婳将军。
在溪畔,她刚一看清龙丘明的脸庞,心里登时想起一个故人,百感交集,把持不住情绪,往花丛深处跑去。奔跑了一阵子,渐渐冷静下来,心想这少年肯定不是那个狠心鬼,定是化了妆,好让自己乱了方寸,他则可以趁机逃跑。心念及此,又折转回来,直奔龙丘明。这会儿,她满腔幽怨已化成怒火,跟龙丘明动手时丝毫不再留情,因此一上来便用了杀手,没想到龙丘明这时却喊出一句诗来,这句诗正是当年那个狠心鬼写给她的。
当年,那个狠心鬼也是这般英雄年少,长身玉立,站在风里飘然不凡。
她呆呆站着,望着龙丘明,珠泪滚滚跌落在竹叶上。
其实,龙丘明这时候穿着一身破袍子,被姽婳将军凌厉的几招搞得气喘吁吁,一头都是草叶子,哪里能称得上什么长身玉立,飘然不凡。他左脚斜斜蹬地,使出鹘落式,双臂屈肘,做一个卸磨杀驴的招式,紧握着拳头,弓着身子,斜着眼睛瞧着姽婳将军。这两招是他在街头跟一帮子小混混学来的,遵循“打不过,就逃,逃不了,咬一口再逃”的至理名言,逃跑时,如果被穷追不舍,身边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能抓得到,就一股脑的抓起来,抛出去,挡住追兵的道路,取得逃跑的时间。
所以,龙丘明这时的姿势,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但在姽婳将军泪眼里看起来,俨然是当年那个俊美的少年。
龙丘明被姽婳将军哭得心里发毛,喊道:“喂喂,黄莺儿,我可没打你啊,你别这么哭哭啼啼的,被人看见了,会引起误会的。”
姽婳将军抬起衣袖,猛的一擦眼睛,冷笑道:“黄莺儿,黄莺儿,你还记得我叫黄莺儿,你这个狠心鬼,今天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龙丘明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想,完了完了,惨了惨了。不该听青影儿的,这下我命休矣。
听见背后风声,知道姽婳将军已经追来。龙丘明心里一横,突然止住步子,一个转身,刚一张开手臂,一个温软的身子就扑了进来。龙丘明把姽婳将军紧紧抱住,闭着眼喊道:“拼啦,拼啦,老子豁出去了,做一回老流氓。”
良久,不见有什么动静,龙丘明缓缓睁开眼,只见一对剪水秋瞳正痴痴的看着他,眼波流转,说不出的万千柔情,道不完的哀哀怨怨。
龙丘明呆呆的看着这对眼睛,头脑里一片空白,迷迷糊糊只听见一个温柔哀怨的声音说道:“你还记得这句诗呢,可是怎么就把我忘了呢?”
“我怎么会把你忘了呢,你这么美。”这句话,龙丘明脱口而出。
啪的一声,龙丘明脸上火辣辣的极是疼痛,已经挨了一耳光。
姽婳将军一对杏目睁得圆圆的,怒道:“没忘怎么几百年来也没个信儿,害得老娘以为你已经变成死鬼了。”
龙丘明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却甜得像是灌了蜂蜜,呆呆看着姽婳将军一张精致的脸蛋儿,说不出话来。
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良久。完全没有感觉到湛蓝的天穹已经逐渐变得黑暗,一片极黑的云彩像是墨迹浸染宣纸一般慢慢把太阳遮住。
龙丘明猛的抬起头,在泼墨一般的黑夜来临前的那一刻,他望见阴暗的天穹里矗立着一座虚幻的楼阁,法度森严,气象恢弘。楼阁一闪而逝,黑夜转眼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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