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变》
第二卷 《天边》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南去之路
十八年了,第一次,我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而原来我知道的不是我能见到的,而见到的不是我能知道的
而谁又能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
你能想见这样的故事么?或者说你如何能设想这样的一件件事情‘八年,你“没有”自己的父母,没见过,也不知道却有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姐姐和自己生活在一起,后来忽然说她不是你姐姐,是你原配的妻子;于是你便要和她结婚,后来现她不是,而另有其人,你便又娶了另一个人等你长大了,能自食其力了,却有人“收养”你了,权且不论是别人要求这家“收养”你,还是他们主动“收养”你,因为这后面的一切已经出想象力所能涉及的最远你把他们当作自己亲身父母,但是心中明白他们不是,而你最终现他们却就是你的真正父母,而自己并不是原来的自己,连带自己的原本以为的原配妻子本不是自己真正的原配妻子♀一串十八年的颠来倒去肆意往复,又是怎样的感觉?身处其中,我很难理清头绪,但xiong中的一种难以言尽的感觉却在那一刻毫无遏制地宣泄
可是,此情此景,堂内多数时却是无声的,只因为这个故事还不是能对所有人道清的,即便哭,也是无声的啜泣
谁又能料想事情会是这样的?
“父亲,母亲在上,受赦儿十八年之一拜”我自己的泪水也早已无法抑制地流了出来在父母的怀中沉声哭了好长一会儿,忽然挣脱出来,倒退几步,五体投地地拜下,再拜,直到父母把我搀起
我叫申公赦,十八年来我第一次有了自己原本的名字母亲怀我的时候,正是天下到处捕杀党人的时候,大伯和父亲心里明白这是不应该的,但却没有办法
大伯的心肠很软,经出一只眼闭一只眼能放就放,朝廷里本身就对像大伯这样的郡侯有些提防,如是这般稍久,便有人碎言碎语传上去,那些宦官就常说大伯的坏话,幸得今上和申氏有姻亲关系,听说是我的一个姑nainai给先帝纳了妃子,但是很早就亡故了,但以前对皇上很好,皇上念及旧情,这才没出什么事情父亲自从“烟囱冒烟”那个教训生后,有点心思,所以表面上,父亲却依然装作对党人不留情的样子,现党人就抓,其实他捕的大多给自己偷放了,却就地杀几个牢里的死囚报上去充数对此,天xìng一样率直的大伯倒信以为真,于是那天才对左道长才说了那些话
其实收到旨意要求“巡视缉捕逃窜党人”的父亲本来就打算随便抓个无辜的人,然后现不对再放了,随便上报便了了却没想正好搂住了那个“邋遢1angdang”的左道长,不得不承认以后干“坏”事得把衣服穿得正经些,然后还搜出那封要命的信来,当下兄弟俩一看,二人一样心思,表面上也一致互相表示:“按旨当处死,报送到洛阳去”
于是,那晚一个偷偷放人;而另一个,就是我的父亲,则更早地偷偷把刚出生没几天的我和江玮——真正的范滂之子对调□而,还让自己的贴身死士——江叔把范滂的儿子,亦即江玮送到荆州去,因为那里党锢之1uan没有这么严重而且还让江叔——原来是一个叫江1ang的年轻校尉在那里定居下来,把子yù还虚报长了一岁〃为此,还要求江叔过几年才能让江玮见人,这样就没有人会觉察出不对了,毕竟一岁和两岁看着差很多,可四岁和五岁就没多少人能看出来了
可是,这苦了母亲,母亲初始自然一口回绝,后来便只是抱着我哭,不让父亲碰我那时我才降生几日,本是母亲最快乐的日子,可是父亲情急之下已经没有任何其他选择了,还劝母亲,说大伯可能会偷放了左慈,其实自己并没有把握
母亲也是通晓大义之人,终究是自己哭着,还是把我递给了父亲,而父亲的泪那夜也快流干了
父亲也没想到大伯当夜还真就放了人,若是这样,也就不用他这番费力了大伯知道我被替换,也急得大骂父亲,毕竟当时我是家里的唯一男孩但他们更没有想到,几日后听说现左慈等人踪迹,后又说有党人就地伏诛,数人皆毙,原本大伯和父亲真就以为我也陨难了,甚而都不敢和母亲说后来大伯去了,父亲顺位继位,母亲常催父亲去找我,而父亲只道一直在寻找,其实心中早也死了,却没想到十八年后我又“出现”了
那件小夹袄就是当时母亲替我的临时赶工做的,她怕别人搜出,但又要我们以后能相认,便特意替我缝了一块布头塞了进去当时她正替我缝制衣服,最后那一个时辰正是母亲所最痛苦的,不仅手上因为赶工和心神通伤而被一次次戳出伤口,而且心都要碎了,是母亲的血和着泪硬把我的新衣服做好的那两个字是父亲想的,因为和谢相类,即便被搜出,赶上那封信也有说辞而二字与我的姓名音相若,到时也可作为凭证
我们全家三日在一起哭哭笑笑,谈着往来过去,忽然我想起一件事情:“不对艾我怎会有一个和我同岁的亲姐姐?”
“不是啊”父亲吸了吸鼻子,抹了一下脸:“你琪姐就是他大伯的女儿,否则你怎能有一个只比你大二十五天的亲姐姐我和你大伯同时娶你母亲和你大伯母,也差不多同时有孕,于是,你琪姐姐先出来二十五天,然后便是你后来你大伯去了,大伯母心伤过度,很早也走了便只剩下你姐,那是她鞋不懂,我便将她过继过来,视同己出□至以前她还小的时候总和她说,以后整个郡国都是你的其实,我死了,没有你,便国除了”
父亲对母亲很好,自从没了我,母亲害了场大铂后来就不能生育了,但是父亲自始至终没有纳过妾,就是我的那个小妹妹,还是从姨妈家过继过来的听父亲说,没我,大伯又死了,他的心也冷了,赶上这个世道,他真的觉得一切都没什么盼头了
忽然外面的过道上响起了脚步声,我先听到了我立刻让父母停下话语,朝后注意,直到琪姐一身睡袍地进来
“噢,智弟也在?”姐姐有些惊讶,但是倦意是更主要的:“瑾儿已经睡了,我向父亲母亲问安,便也睡了,明日还有些事情”
“好的,琪儿,早些去休息”我的双亲自然能明白其中厉害,甚而原本流泪的脸庞忽然挂上了安逸慈爱的笑容
“二弟也早些休息,我先去了”琪姐有些瞌睡了,又作了一揖,便退后直到离开
琪姐这趟倒是让我们恢复了常态,能静下心来讨论问题但母亲显然受不了刚刚呣子相认,转眼却我又要离开的事实,忽然就说要跟我去南边照顾我,还要父亲赶紧诏告天下
“你糊涂,有了儿子就忘了要紧处而且诏是要皇上下的,哪是我说下就下的再说如果他是我的儿子,子睿平了jiao州便不好在那里驻守,只能回来替我监国,准备等老头子翘了接老头子位,你会误了子畎程的但你们呣子,哎……等子睿在那里的事情平复了,便把你接去唉,老太婆想儿子,老头子能拦么?反正我们是一家,还要别人承认么?”父亲的口气佯作生气,可眼角里全是愉悦和快乐,像年轻了好多岁
母亲也笑了,眼眶里中依然含着泪,却故作狠地拍着父亲的背,全家都笑了
忽然有人来访,这来得不是别人,正是与我身世相关的一个极重要的人:江玮
我自然大奇:“他怎么来了,不是刚走了没多少日子么?”
“噢,快立冬了,皇后想女儿了,就让皇上把秦侯和秦侯妃都招来了,要办个宴会”父亲乐呵呵地说:“这不是女儿嫁出去了?何皇后现在tǐng念这门子的,皇上也不管,我们自然更不管人之抽么,你看我们一家不也刚刚……呃,哈哈,哎,你还在这下面干嘛,快去请啊艾可能来不及换衣服了,老婆子,快帮我理一下衣褶”
“没想到还能碰上老二”我更是开心,很是开心地往主席下手换个位置就坐,母亲还过来帮我擦了擦脸,整了整衣裾我笑着看着父母,也不时瞄瞄将有故人来的堂门口,同时骄傲地坐在那里,甚而有些趾高气昂,这里才是的我的位置,这里就是我的位置父亲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权衡了一番,终究决定不去迎接
人没到,声音先到,还有几十步远,只听回廊中有声音传来:“都这么晚了,夫君,怕望叔都睡了,我们明早再来了,好么?”
“唉,长公主夫人殿下,我们都到这里了,走吧!我在皇城楼上就看见这里灯火亮着那便是望叔还没有休息,我得赶紧去拜见一下”声音虽鞋但夜里寂静,还能听清
话未完毕,二人已经到了廊下,父亲站起拱手:“公主恕罪,臣望衣衫不整不便远迎”
“望叔勿见怪,深夜造访,茹随婿叨扰了”按说茹妹子还是很有礼貌的,也很贤惠的样子,远不及当时义父说得那般刁蛮,需要治理;或者也可能已经经过子yù治理过了
“江玮拜见恩公大人!”子yù非常恭敬地拜下行礼,但刚行完礼便觉正在一同回礼的我了,所以有些惊讶地说了一句:“老三!”
“刚才听子睿口中称老二,现在你又称子睿老三,这是怎么回事?”父亲肯定奇怪,剑指一竖便指着我了
这一通解释便费了些口舌,倒是母亲很是通情达理,只说要登和破六韩烈牙也到家来坐坐有了我,母亲似乎什么都看得开了
“这回来,便是皇后来信邀我们过来过立冬,有些场面事要做,还有便是和……”他看看我:“反正是兄弟,连我夫人也全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了,恩公,我父亲范滂如何得洗雪冤屈?”
看来,长公主可能很早便知道这个事情,她也频频点头,看向父亲,还cha了嘴:“我说我去帮说说,子yù还不让,说是这等事不好经宫闱”
“是不好经宫闱,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孟博兄如何就偏不得昭雪”父亲皱着眉头:“听说孟博兄有什么事情犯着皇上的霉头,有些谶纬之说让朝廷一直避讳提他但这次子睿在朝廷之上狠驳了一番谶纬之说,应该会有些松动了吧?”
我知道那个谶纬,但是我觉得暂时不说为好,既然父亲都说到这里了,也免得说了子yù不开心不过既然子yù向我坦承了,我朝父亲看看得到默许后,我便也把我的事情告诉了他还洋洋得意告诉当时还有些目瞪口呆的他一件事情但事实证明了,当时的我有些头脑热,想错些事情,所以,吃了很大的亏不过开始,我以为我是捞便宜的所以说,通常你认为可以捞便宜的时候,大多是要吃大亏的我便是这样一个例子
“所以说,我就是那个和你jiao换的人,也就是我父亲的亲生儿子,我也才现”我最后笑着说,看着他瞪大的眼睛:“还有,既然你要小一岁,所以,我要比你大我该是老二,你该是老三”
他嘴依然大大地长着,但等我的话一完,他立刻就想明白了,也笑了,只说了一句:“但你忘了,既然你是代表原来的我,那么你的生日就是原来我用的,而我的就是原来的小郡侯也就是你的生日只是为了保密,却凭空加了一年,也就是说我们的生日得互换一下,你还是比我鞋也就是说,我是建宁二年的腊月初四,你是腊月十六,我还是比你大,而且……”子yù忽然朝右后看了看公主,侧脸便能看出是一种极为恶心的启式的表情,长公主想了想也忽然明白过来了:“艾如果这样,那不是我还要比你大两天,我是建宁二年的腊月十四生人”
“好了,小三,姐夫,二哥,你挑一个吧”子yù一幅胜利者的涅,或称为一幅小人得志的涅
幸得父亲出来打圆澈“既然子睿即吾儿,你又是结义兄长,以后便不要老是恩公,恩公的,便也叫父亲,如果更亲点,直接叫老爹更好”
“你在那里怎么样?”子yù将公主送入宫中皇后那里——这也是皇后要求的,看来天下的母亲都是这样——不知道以后银铃会怎样——便出来和我“厮hún”,而我第一句话便问了这个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将一封非常重要的信给他,原本我以为那是给我的,他看着,便整个人都沉默了,所以我的第一句话和包括整个晚上的话都没有擎到这封信的内容,但是他后来自己提了,倒把我说得沉默起来了
“还好”他点点头,随便看看我给他安排的下榻之地,一边点头,不知道在说哪个还好
“江叔怎么样了?”
“嗯,老爹整个人都变年轻了许多”他笑着:“老爷子每日吆五喝六地找人打猎,cao练军马♀许多年憋苦了我老爹了,他本也是个风1iu倜傥长于骑射精于武艺的郡国校尉,最初到了襄阳,他本以为自己都已经废掉了,现在忽然熬出了头,你看我老爹开心的,连风湿都好了不少“不久还专门过来看你老爹,回去更开心,我娘都有些治不赚不断说老爹像个……老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