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9-18 12:30:28 字数:6088
一路走走看看,到处草木丰茂、春意盎然,我只觉两只眼睛颇不够用,每到一处都流连不已。这一日他带我来到城郊,立在两扇朴质的大门前,我上下瞄了几眼才道:“江宅?你的朋友?”
他略微笑了笑:“只是有件事想要问个明白而已。”
说罢举手扣动铜环,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人应声,却是个年逾五旬的老者,他谨慎地打量了我们许久才说道:“我家主人不在,二位请明日再来。”
刚要关门,杨严尘一把拦住轻声道:“老人家可否通报三爷一声,就说一位姓杨的友人来访,是从轩州而来,请他务必见上一面。”
那人瞳孔微缩,撇下句:“稍候。”便阖上门离开。
我饶有兴致地问道:“倒有些意思,这江三爷真是你的朋友?”
他亲昵地揽过我的腰:“也算不上是朋友,曾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哦?那又是什么事非要你亲自跑一趟呢?”他笑而不答,此时那老人家敞开大门恭恭敬敬迎我们入内,我诧异地瞥了他一眼,跟在杨严尘后头进了门。
刚一进去门立时便被关上,我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怪异,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那人似瞧出了什么,便道:“家中仆役皆已遣散,只剩老朽一人还在伺候着。”
我猛然一惊: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安静成这样了呢!
他垂着头将我们引至正厅,一个身着玄色镶金衣袍的男子正焦急地立于屋中,一瞧见我们进去,他眼中陡然晶亮,抱拳深深一揖道:“盟主光临寒舍,江某本该倒履相迎,可实在……”
杨严尘微一抬手:“三爷不必客气,在下来此本就突然,更何况还想打听贵府的私事,说起来还是在下的不是呢!”
江三爷面色一黯,似嚅嗫着说不出话来,杨严尘又道:“事情急迫,那在下就开门见山了,或许江家的事在下不该多问,可任谁见了那两宗血案都会骇然变色的吧。三爷是想就这样瞒下去,对谁都没有个交代吗?”
三爷依旧垂着眼,可微微颤抖的双肩赫然昭示着他的悸动,我不由好奇起来:“什么血案?我怎么没听说!”
杨严尘没有说话,只紧紧盯着那人连眼都未眨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却不是对我说的:“此事虽说被你们强压下来,可江湖上消息传得如此之快,你可知道一月之后已有了多种不同的说法?我知道这是你们江家的私人恩怨,可为何不要大家的帮助,也不想让我知晓?”
三爷忽地抬眼似带了几丝哀求,杨严尘嘴边的线条也骤然紧绷:“是……那件事?”
三爷缓缓垂下眼睑,面上浮现痛苦之色,我心里越发好奇了,便瞪着杨严尘,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出来。谁料他竟笑了笑:“如此你便更要将来龙去脉告诉我了,我倒是奇怪你们如此待他,他怎会突然想来报仇了?”
我又转向那个江三爷,只见他重又睁眼,这一次倒有了几分坚毅:“罢了罢了,我只是不想江湖同道为了我江家的私仇与魔域重起瓜葛,但若是盟主你想知道,我又岂有不说之理?”
哦?竟与我魔域有关!我瞄向杨严尘,那江三爷似也朝我瞟了眼,我刚想开口,却听杨严尘道:“他是独身一人前来,还是……”
三爷只得接口:“若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只他一人前来,却不知为何没有找他那好友同来,恐怕是不想让他卷入吧。”
杨严尘脸色一变问道:“只有一人?”
“只有一人!他每隔三月来一次,初一下帖,十五上门,一刀一个,端的是干净利落!我大哥二哥全家都已遭难!”
杨严尘眸光轻闪:“今日已是十五,而且……”
三爷惨笑道:“帖子我早已接到,只等他今日上门了,数日之前我就已遣散了家仆,只有方才的老管家江随不肯离开。”
我听了微微张嘴:他的仇人武功很好么?一刀杀一个,不过这府上看样子也没有几人了啊。我不由问道:“那这府中只有你和夫人,加上孩子?他应该只是与你江家三兄弟有仇,却为何连你的妻子孩子也不放过?”
“这已是陈年旧事了,想当初……咳,姑娘不知,我兄弟三人确是对他不起,故而他来讨回性命也无可厚非,几位嫂嫂都是烈性女子,自然不肯抛下兄长离去,拙荆虽是无才,却也誓与在下同生死,我等死不足惜,只是这一双儿女……”
杨严尘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你兄长家的孩子都没被送走吗?”
他已有些泣不成声:“藏在密室里,但还是被发现了。”
“如此看来他对你家知之甚深。”
江三爷微微点头道:“他是我家的熟人,是以对屋宅的布置都一清二楚,我江家成名已有数十年,哪怕不居于一处,所有房屋的走向排布皆一般无二,因此……”
杨严尘截口道:“因此虽然他只去过你家的老宅,却能轻车熟路地往来于各房各户,并且对暗道密室都了如指掌!”
“确实如此,盟主英明!”他敬慕地瞧着杨严尘,我却开始暗自嘀咕起来:这人还真是胆大,独身一人便敢下帖杀人,更可笑的是,这江家人还傻傻等着人来杀。我没好气道:“江三爷,你们到底干了什么好事,让人家如此记恨,定要杀你全家才甘心?”
他目光一黯,却垂了头沉默不语,杨严尘安慰道:“三爷无需相告,当初见你们对那人百般照顾,我就知有一些缘故,如今看来竟然是生死之契呢。人生世间只要无愧于心就好,你既已选择了这条路,我也不会多言劝解,你那一双儿女我自会想办法保护。”
“多谢盟主!其实,其实大哥二哥将孩子藏于密室并不是怕他们被杀,那人对我家的一切都了然于心,藏在哪里都是无济于事的,只是为了安抚嫂嫂罢了。大哥大嫂去后,我和二哥赶去查看,才发现那封信,才知道大哥根本不想事先知会我们,若不是家中一老仆事后跑来通知我们,恐怕……”
“如此说来,二爷肯定也没有将侄儿藏在密室仍遇害的消息告诉二夫人,故而三月之后仍是全家遭难。现在,三爷你是否也不想对夫人说出实情呢?”
他缓缓点头:“我若说了实情,她必不肯罢休,一定会将孩子送得远远的,可她哪知道我江家的子孙是一定要背负这个罪责的,如果我全家之死能换得仇消怨散,那,那也值啊!”
“可你现在又觉得舍不得了?”我不由有些鄙夷。
他面有愧色:“父母之心,姑娘还年轻,不会懂的。”
我瞧见他眼中似有泪溢出,心中也有一丝酸涩:他们男人的义气我是怎么都理解不了的,以命抵债,这是何苦呢?全家被杀,日后连个收尸的都没有,更不用说断子绝孙啊,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要断子绝孙才能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