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文科生的说法,平行宇宙理论就是如果有一些东西怎么找也找不到,过了一段时间它们又自己出现,那是因为它们滑落到了其他的平行宇宙又穿越了回来。蒲刃现在觉得这一派胡言也多少有点道理。
别异想天开了,我又不是神探。他暗自对在天有灵的冯渊雷坦言,目前的状况是既没有思路,也没有方向,而你几乎没有给我留下任何线索,或许等待灵光一现是唯一的办法。
而且这段时间蒲刃的确很忙,他要上课,还要给学生看论文,同时飞往新加坡开学术会议。加上手机铃声一响,只要是老人院打来的,他就一个激灵准备百米冲刺。这样忙忙碌碌的,时间流水一般,大半个月就过去了。
一天下午,蒲刃有点累了,他提前回到家中,想靠一会儿养养神。阿蓉正在打扫卫生,见他回来也没有吭气,以前不是这样,总会笑嘻嘻地打招呼,还忙不迭地给他拿拖鞋。毕竟他还是个不错的米饭班主,但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阿蓉的情绪明显低落。
蒲刃没有在意,月有阴阳圆缺,活着的人都值得同情。
他嘱咐阿蓉给他下一碗面条,阿蓉头都没抬地嗯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在她切黄瓜的时候,蒲刃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
他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了?阿蓉说没怎么。蒲刃有些不耐烦,叫你说你就说嘛。他也没法养神了,单手撑在腰间。阿蓉指了指阳台,没好气道,你看你们城里的树都可以打吊瓶,当初我们家老大3岁时发烧得肺炎,没钱打吊瓶就这么死了。
又说,我还给医生跪下了,也不给打,还是,她说不下去了,只好低下头去接着切黄瓜。
蒲刃家的阳台上的确养了一些粗生植物,其中一棵盆栽的榕树,几年都长得枝繁叶茂,圆形的绿叶厚实的像一枚枚铜钱,重重叠叠,浓翠欲滴,所以又称发财树。但最近这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好好的榕树突然就病了,枝干抽搐,遍地枯叶,一付无精打采的样子。
以至于蒲刃心想,冯渊雷真是阴魂不散,每时每刻都生出一些怪事来提醒我替他报仇雪恨。他其实也不是不当回事,真有点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意思。
只是有一种等待是必不可少的。
于是他找来小区的花工,花工是最有经验的,他看了看榕树说道,活不成了,换棵凤尾葵吧。蒲刃急道,怎么说活不成就活不成了?原先一直好好的。花工笑道,谁不是好好的,就死了,死了也正常啊,再说家里养榕树也没有什么好,容树不容人嘛。
蒲刃心想,这棵树陪伴我多年,虽不算亲密爱人,也如同糟糠老妻。这种感情岂是能跟常人说得清的?所以他直截了当道,我就是要救它,你就说救的办法吧。花工回道,救它可比买新的贵,而且也不包活,也许救来救去还是个死。蒲刃烦道,我没问你多少钱,你就说怎么救,花钱是我的事。
于是花工一通剪枝,修理,浇药水,打营养针。打营养针就是植物吊瓶,结果勾起阿蓉埋藏心底的伤心事。
不知是什么时候,阿蓉已经离开。由于无法安慰阿蓉,蒲刃只得站在阳台发呆,默默注视病中的榕树,只见营养水点点滴滴进入榕树体内,似乎也是仅为自己心安。
直到天色渐晚,他才回到餐桌前,只见一碗泡好的方便面孤零零地放在桌上,另有一碟黄瓜,如此而已。方便面耶,简直就跟植入广告一样不真实,这还需要阿蓉做吗?她做的炸酱面本是一流,黄瓜丝,掐头去尾的豆芽丝,金黄|色的鸡蛋皮丝,配上肉丁黄酱,拌起来真是既朴素又美味。现在算什么?根本是减肥餐啊。摆明是阿蓉痛恨所有的城里人,但只能报复在他头上。
蒲刃一时火起,加上身心疲惫,回家不仅没有休息,还吃了一肚子的闲气,真恨不得立刻炒掉阿蓉,难道他还要看她的脸色不成?不过转念一想,罢,罢,跟草根阶层有什么好计较的,本质就是水火不容。估计在阿蓉和花工的眼里,他也就是一副欠扁的样子,活该受罚。
泡面的味道当然不怎么样,但是蒲刃正襟危坐,故意吃得津津有味而不是气势汹汹。也就在这一时刻,灵感不讲自来,他突然意识到,原来隐藏在深处的陈年旧事,对待常人也有足够的杀伤力。
蒲刃当即放下筷子,电话都没打一个,就直接去了学校的员工宿舍区,径自找到法学院的宫教授家。宫教授一家人正在热热闹闹的吃晚餐,餐桌上看着挺丰盛,围着老老小小一大圈人,总之跟蒲刃家的一个人对着一碗泡面形成鲜明的对照。见到蒲刃,宫教授一点都不吃惊,只是温和地笑道,真是稀客呀,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宫西漓教授的个子不高,满头白发剃成板寸,戴一付硕大的黑框眼镜如同潜水镜,两颗灵活的黑眼球在镜片后面闪闪发光。这个腰杆笔直,精力充沛的小老头不仅研究犯罪心理学,还是一位行为分析学家。
宫师母叫蒲刃喝一碗排骨汤,宫教授先就摆手道,他是一个在所有事情上都与众不同的人,你叫他喝汤?这太滑稽了。
此番话把蒲刃说得一脸尴尬又进退两难,宫教授这时候已经站起,一边擦嘴一边说道,我已经吃完了,到我的书房去吧。两个人在书房坐定,蒲刃说他突然有一些行为分析方面的问题需要请教。宫教授道,这不是天文物理,还是要具体一点。蒲刃想了想道,这么说吧,假如两个看上去毫不相干的人之间发生了命案,通常会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