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慧用纸巾擦了擦泪水,低声把昨天在医院和今天在一叶飘香茶楼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许由庚听着,脸色也渐渐变了,他问道:“他让你去当服务员,就是想弄明白那家茶楼里的秘密?”
昨天开会的时候,孟金生就预感到情况不妙,只想等赵进泉的报告上来之后,再想办法处理,没想到今天上午就出事了。
那家拆迁公司居然不顾一切地进行强拆,与居民发生了大规模的冲突。所幸他和县里的几个领导及时赶到,并下令维持秩序的警察不得还手,才没有使事态进一步恶化。饶是如此,事情影响之恶劣,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孟金生一到那里,就立刻被愤怒的居民包围起来,不管他怎么向居民解释,没有一个人听他的。人群中不断有人朝他投掷瓦片和碎砖头,最后还是在十几个警察的保护下,他这才脱离了险境。回到车上后,他第一时间就命人将那家拆迁公司的老板抓起来,并调查是谁要拆迁公司去强拆的。
调查的结果是,拆迁公司今天一早得到县里的电话,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要求拆迁公司不计一切后果强行拆迁。电话是从县政府拆迁办公室打出去的,可拆迁办公室的几个人说,那时候他们都还没有上班呢。
他一再强调,等处理好问题之后,再做被拆迁户的下一步工作。什么人敢那么大胆,居然下那样的命令?
凡是有办公室钥匙的人,即使没到上班时间,都能进去打那个电话。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排查,有两个拆迁办公室的人无法证明有人打那通电话的时候,他们在什么地方。那两个人很快被公安和纪检组成的临时调查组控制了起来,面对调查组的询问,他们除了说不知道外,就再也没有别的话了。
还没等调查组对那两个人进一步询问,孟金生就接到电话,医院那边出事了。
负责看护罗家贵的那两个人见一夜无事,便松懈了许多。今天凌晨,两人商量着轮流休息一会儿。大约7点多钟,那个负责看守的人实在忍不住,眯了不到10分钟,睁眼一看,躺在病床上的罗家贵居然不见了。那个人吓呆了,正要去找,这时过来一个护士,对他说道:“罗主任去检查身体了,一个小时后回来。”
一听是去检查身体,那人便不再起疑,仍在那里老老实实地守着。一个半小时以后,那个人想想不对劲,便去医生那里询问。医生告诉他说,罗主任根本没有检查身体,不过,有人看到罗主任一大早走出医院,被一辆黑色的小车接走了。
那人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向孟金生汇报,私下里打电话给派出所,要他们出动警力寻找。一直找到午后,有人在河西的一个垃圾处理站内发现了一具尸体,经辨认,是从医院里失踪的罗家贵。
那两个人心知再也瞒不下去,忙打电话向孟金生汇报。
接完电话之后,孟金生压抑住内心的怒火,坐下来抽了一支烟,打电话叫调查组先把拆迁办公室的那两个人放了,但要密切注意他们的行踪。不消说,罗家贵从医院离开后,去拆迁办公室打了那通电话,接着被人杀了。
一个小县城,接连发生那么多起命案,究竟是什么人在作祟?
孟金生忍不住想起了胡志雄,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胡志雄出狱开始的。他很想和那位亲手抓捕的黑老大谈一谈,探一下对方的虚实。要知道,他以县委书记的身份去和一个黑老大单独见面,一旦被人知道,又会掀出什么波澜来。
没想到,他的秘书回来对他说,胡志雄不想和他见面,还要秘书带给他几句话。他听完后,顿时觉得内心深处有根弦被轻轻拨了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隐隐地,他似乎对胡志雄有了另一种看法。
之前他只知道胡志雄是一个会利用法律漏洞和手段的黑老大,县里好几次想对其进行抓捕,都因证据不足而无可奈何。那一次抓捕成功,也是在某些人的配合下,才当场抓了现行,判了12年。
受那件事的影响,后来的一些黑老大,也都注意和某些腐败官员拉好关系,为人处世更加圆滑,行事也更加隐秘。县里的几次打黑除恶行动,抓的都是小鱼小虾,进去不过一两年就放出来了。
县里的治安就那样,大事没有,小事不断。有些官员不愿意多事,只要不捅到上面去就行。而且在拆迁等方面,当政府不好直接出面时,有些官员还请黑社会势力协助。随着形势的变化,很多问题都成了一种潜规则,大家彼此心知肚明,没人会那么傻,去干损人不利己的事。
孟金生早已感觉到,所有的事情,都有一双黑手在幕后操控着,那个人到底是谁?他的脑海中闪过几个人的影子。从利益方面考虑,那几个人都有可能。可凡事都要证据,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谁都无法确定。
那个躲在幕后的人,不惜一切代价杀死那么多人,不就是想隐藏得更深么?
他的第二支烟吸完,正要起身,办公室的门开了,从外面进来三个人,为首的一个人问道:“你是高云县的孟金生书记?”
这是他的办公室,外人进来的时候,最起码要先敲门,在没有得到他许可的情况下,是不会有人冒然闯进来的。
他似乎认得其中一个人,好像是市纪委那边的。在这样的时候,这些人找上门来,准不是什么好事。
当下,孟金生的心一凛,站起身坦然说道:“我就是,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为首那个人说:“我们是市纪检的,我们接到举报,怀疑你去年与高云县工业园的一桩违规用地有关,请接受我们的调查!”
孟金生顿时懵了。去年县工业园的那桩违规用地,涉及县土地局和其他几个部门,市里派了人下来调查,该撤职的撤职,该处分的处分,都已经了结了的,怎么现在又翻案了?更何况,那宗案子和他并无多大的关系,他身为县委书记,还在市里被点名批评了呢!
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两晃,险些坐在椅子上。他扶着桌子,平静地说道:“好,我接受你们的调查!”
胡志雄见那人从身后拿出一把开山刀,忙一把推开身边的许由庚和张永建,快步迎向那个人。
那个人朝胡志雄举起开山刀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以往只要他拿出凶器,面对的那些人不是转身逃跑,就是跪下来求饶。他突然想到,今天要“做”掉的人,是本县赫赫有名的黑老大,是从刀丛中摸爬滚打过来的,见了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害怕呢?
胡志雄飞身上前,左手托住对方那只持刀的手,一扭,便把刀给夺了下来,随即飞起一腿,准确地踢在对方的腹部。
那人闷哼一声,身体像沙袋一样飞了出去,从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化作一团血雾,在阳光的映射下,呈现出触目惊心的红色。
胡志雄并没有停,在踢飞一人之后,身体一转,已经到了另一个人的面前。那个人的刀刚从身上拿出,只觉得眼前一晃,接着脖子上一阵冰凉。锋利的刀锋映出了他那双惊恐的眼睛,他吓得脸色惨白,手中的刀已不自觉地滑落在地。
这几下兔起鹘落,许由庚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听到胡志雄说道:“你回去对你们老大说,叫他派有本事的人来。告诉他,能杀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
那个人把头点得像鸡啄米似的,紧张地转身跑开。可还没等跑多远,只听得一声枪响,那个人一头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几个荷枪实弹的武警护着公安局副局长朱玉华从另一边走了过来。他们看到胡志雄手中的开山刀时,忙齐刷刷地将枪口对准了他。
胡志雄扔掉开山刀,冷冷地望着朱玉华说道:“听说你现在是公安局副局长了,可惜我没时间去拜访你!”
那个被胡志雄踢出老远的人,已经被几个警察抓住,很快押上了停在路口的一辆警车。
朱玉华走上前笑道:“早就听说雄哥的身手不错,今天总算见识到了!”
胡志雄说道:“朱局长,想杀人灭口的话,得找一个好地方,这么多人看着呢!”
朱玉华笑道:“对付那些持刀危及大家生命的暴徒,我们都会予以击毙!”
胡志雄说道:“可是他刚才只是想逃走,手上并没有刀。”
朱玉华往前走了几步,低声说道:“可是我们都看到刚才那两个人想杀你。”他接着大声道:“这两个人想杀你,不可能没有原因的吧,雄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