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积德说道:“雄哥,我知道你当年的财力不比我现在差,但也许你在里面待久了,不知道现在的社会形势……”
县招商局局长张先华约了旅游局局长郑泰民等人,在一家特色餐馆里吃了野猪肉,几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
郑泰民想去找地方按摩一下,可张先华想去唱歌,便提议去紫罗兰夜总会,说那里的环境不错,小姐也很漂亮。
其他人听张先华那么说,也都提议去夜总会。
张先华拿出手机,当着大家的面打了一个电话,定了包厢。又打了一个电话,叫司机打的士过来帮忙开车。
郑泰民是自己开车来的,说现在不允许酒后开车,万一被交警碰到,凭他的身份,虽然没有什么大事,就怕影响不好。
张先华说没事,现在这时候,交警都已经下班了。要是还担心的话,他来开车。
司机来了之后,那几个人分别上了车,朝紫罗兰夜总会而去。张先华开了郑泰民的车,慢慢在后面跟着。
郑泰民把头靠在椅背上,过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张局长,听说孟书记被双规了,沈县长去市里还没有回来,现在县里是于副书记主持工作。你说这是怎么了?”
张先华笑道:“管他怎么了,我们只做好分内的事就行,其他的就不用去管了。郑局长,你也别想太多。”
郑泰民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想不行呀,你看看,现在县里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连拆迁办公室的罗主任都被人杀了。我听说他出事的那天早上,有人从拆迁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要拆迁公司不顾一切地把房子给拆了,这不明摆着火上加油吗!”
张先华笑道:“你还想不明白吗!是有人唯恐县里不乱。郑局长,反正我们心里明白就行!”
郑泰民说道:“我听说孟书记是因为去年县工业园的那桩违规用地被人捅上去后才被双规的。其实那宗案子不关他什么事,都已经了结了的。现在上面有人拿那宗案子出来,明摆着就是整他。他一倒,就是沈县长说了算……你说县里乱成这样子,上面能不知道吗?”
张先华笑道:“郑局长,我看你今晚的酒真的是喝多了。我知道你和孟书记的感情,你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可你要搞清楚,你们旅游局吃的是沈县长的饭。打造旅游强县这一块的工作,都是沈县长主持的。”
郑泰民打了一个酒嗝,说道:“我也知道沈县长是个有能力有魄力的人,要不然,全县的工作能抓得那么好!我也是借这点酒劲跟你说些酒话,在别人面前,我可不敢乱说的。”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前段时间不是说香港那边有个大老板要过来投资吗?怎么现在没有消息了?我正琢磨着等你们招商局的那个项目上马后,求老弟给引见一下,要那个大老板来投资一个旅游项目呢!”
张先华的眼中掠过一抹阴郁的神色,说道:“那个大老板来考察之后,本来说是要和县里合作的,可不知道怎么,被别的地方抢了去。如今每个地方的政府部门,眼睛都盯着那些大老板,用尽一切办法拉他们去投资。而那些做老板的呢,一个个算盘打得很精,哪里实惠就往哪里钻。我们高云县穷乡僻壤的,除了旅游有点特色外,交通又不方便,产品的生产成本和运输成本都比别的地方高。我们招商局的工作也很难做呀!”
郑泰民连声道:“那是,那是!要不然怎么有人说全县的精英都在你们招商局呢。”
开了一段路,张先华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忙把车子停在路边,打开车门下去接听。
郑泰民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软中华,抽出一支点上火,美美地吸了两口。借着旁边店铺里的灯光,他见张先华在接完电话后,神色变得有些慌张,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等张先华上车后,他打趣地说道:“张老弟你也真是的,接个电话也要避开我,是怕我知道你和哪个女人有一腿,告诉弟妹吧!”
张先华淡淡地说道:“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我在外面有什么女人,能够瞒得过你老哥的法眼!等下我给嫂子打电话,就说我们打麻将,然后要林老板给你找个新来的小姐,怎么样?”
郑泰民笑道:“酒色如双斧砍枯木,今天晚上就别来那个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你嫂子对这事管得紧,要是太晚回家,得验证国家公粮呢!”
张先华打了郑泰民一下,说道:“嫂子也四十五六了吧?女人到了这年纪,有的都开始绝经了,怎么嫂子对那事还要得紧?”
郑泰民把吸剩的烟蒂丢出窗外,笑道:“女人嘛,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也是最后的疯狂。听说老弟也是风流人物,别只顾在外面播种,荒了家里的那块自留地呀!”
张先华说道:“所以说做男人很累,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男人,当点小干部,很不容易的,既要在外面应酬,又不能冷落了家里。”
没过多久,车子开到紫罗兰夜总会的门口,林秋生带着两个漂亮的领班,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张先华和郑泰民走下车,林秋生忙堆着笑容迎上前:“张局长、郑局长,我已经安排好了包厢。”他接着低声道:“昨天我这里刚来了几个漂亮的妹子,等下……”
张先华摆了摆手,说道:“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了,你帮我招呼一下。”他接着对郑泰民说道:“郑局长,我有事先走,改天再好好陪陪你们!”
郑泰民笑道:“张老弟,你就是事多,你人走了,这单我可不买!”
不待张先华说话,林秋生连忙道:“郑局长,今天晚上的活动,由我负责,你就放心吧!”
郑泰民下了车,由林秋生扶着走了进去。张先华启动车子,朝另一条路开去。
胡丽丽和男友小伟只在乡下姑姑家吃了午饭,赶回县城后,见红旗茶场的几栋职工宿舍都不见了,废墟上围了很多人,还有不少警察,场面显得很乱。
两人都惊呆了,站在路口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回家去看看。
她的家已经不见了,所有的家具都被埋在废墟下面,有几个背着破袋子,手里拿着铁钩的人,正在她家的废墟上寻找着什么。
她大叫着跑上去,在废墟上发疯地刨着碎砖头上的浮土。小伟上前抱住她,低声说道:“你看这里这么多人,家里的那点东西……”
一些捡破烂的和无业游民,就盯着县里的拆迁工作,哪里有拆迁,哪里就是他们发财的地方。前年城西那边拆迁,有一个捡破烂的从废墟下面捡到一个古董花瓶,转手就卖了十几万。像这种主人家来不及搬走东西就被政府强行拆迁的房子,更是那些人发财的好地方。这里虽然是县里的贫民区,可还有一些家境不错的人。之前已经有人从废墟里刨出了现金,还有金戒指、玉手镯什么的。
胡丽丽哭道:“我妈……我妈留给我的……小盒子……”
一听她这么喊,旁边立刻围过来不少人,纷纷在废墟上扒拉起来。
小伟朝那些人叫道:“你们找什么,找什么!这是我家,是我家的东西!”
没有人听他的,那些人扒拉得更加疯狂。
胡丽丽一边哭着,一边用力刨,没几下手指就刨出了血。小伟心痛道:“丽丽,你休息一会儿,我来挖!”
他找来一根棍子,和丽丽一起往下挖。挖了两三尺深,看到一个被压扁了的红木柜,胡丽丽哭道:“我妈……留给我的小盒子……就在……就在里面……”
旁边的人全涌了过来,将他们两人挤到一旁。有人用铁棍撬开红木柜,从里面扯出了几件旧衣服,还有一床旧棉胎。
一个长方形的老式梳妆盒从旧棉胎中滚落在地,胡丽丽想爬上前去捡起来,却被人抢先一步拿走了。像这样的梳妆盒,里面往往藏着主人家最贵重的东西。
胡丽丽歇斯底里地哭喊道:“还给我,还给我……那是我妈留给我的……”
小伟想上去抢那盒子,却被两个男人推倒在地,还被踢了两脚。
有几个人冲过来,对抢到盒子的那个男人大打出手。那个男人在地上蜷成一团,将梳妆盒紧紧地抱在怀里,任由其他人拳打脚踢,只要熬过这一阵,盒子里的东西就是他的了。
其中一个人的脚踢中了那盒子,盒子一下子四分五裂,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地。除了几张颜色发黄的照片外,就是一把已经断了齿的木梳。
那个挨了打的男人将木梳捡起来看了看,随手扔到一旁,又捡起那些盒子碎片看了看,口中骂道:“妈的,要是紫檀木的盒子,老子被人打几下,还值!就几张破照片和一把破梳子,害老子被人白白打一顿!”
胡丽丽爬过去,捡起那几张照片和那把木梳,紧紧捂在怀中,哭道:“是我妈留给我的,是我妈留给我的……”
小伟的喉咙也是发哽,忍着泪水,扶着胡丽丽挤出了人群。他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胡志雄,却听旁边的人群中有人议论。
“听说雄哥差点被人砍死,还是朱局长及时开枪救了他,后来把他和另一个男的一起带走了……”
另一个人说:“是呀!这胡老大原来那么疯狂,得罪过不少人。在牢里坐了几年,现在一出来,虽然有人还叫他一声雄哥,可比不得以前了,听说想要他命的人还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