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此一来,整个长安都震动了。居然有人行刺大司马,当朝的国丈?一时间,国公府门前访客络绎不绝,车水马龙,好一派热闹景象。
杨坚受伤,杨勇昏迷。
府中可以话事的就只有独孤。可是一介女流,不管她家世何等显赫,在这种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抛头露面。于是,接待访客的人选就落在了杨林身上。
同时,陪伴他出来迎接客人的,还有杨坚的次子,杨广。
杨广的年纪比杨林小一岁,一派风流倜傥的名士气派。
相比之下,杨林就显得有些……反正每次有客人来访,大都是杨广在说话,杨林则默默的坐在一旁,神色淡漠而平静。他体型巨大,虽然一句话都不说,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威压。
一些心怀不轨的人见杨林在杨府坐镇,就算有心闹出事端,也不得不仔细的周详考虑。
毕竟,杨林在不久前和李渊的决斗,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又是一个月圆夜。
杨林坐在杨府花园内,静静的看着盛开的鲜花。
已经到了初夏,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花园里的鲜花,也都竞相绽放。
杨猛在一旁伺候杨林喝茶,忍不住问道:“少爷,咱们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怎么了?”
杨猛说:“我想回家。”
杨林奇道:“家?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不,我是说城外的老宅子。”
“为什么?”
杨猛看四周无人,轻声道:“在这里憋气……少爷,你不知道,府中的那些人一个个都看不起我和爹。如果不是你在,那些人恐怕就破口大骂了。还有,你吩咐让爹主持府中的事情,可根本就没有人听。还有人骂我爹是你的狗……少爷,我真的不想在这里待下去,我们回家吧。”
独孤!杨林心里立刻闪过了一个人影。
杨坚命人把府内大权交给他,胆敢违抗他命令的,背后一定有人撑腰。而这个撑腰的人,只怕除了独孤之外,再没有别人。一想到独孤,杨林心中就有一种浓浓的杀机涌动。
他深呼吸一口气,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不听命令,你就打,打到他们听命。有人骂你爹,你就往死里打,打到他们向你磕头认错。
“出了事情,我给你担着……猛子,有些事情我们可以忍,有些事情不能忍。”
杨猛连连点头,“少爷,我明白了。”
杨林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他正要往外走,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杨猛说:“少爷,怎么了?”
没等杨猛话音落下,杨林左手突然伸出,一道犹如婴儿手臂粗细的火蛇在他掌心吐出。火焰刀带着熊熊炽焰,轰隆一声,巨大的刀气劈在院墙之上。
三个全身着火的人凄厉的惨叫着,从倒塌的院墙后冲出。
杨猛一怔,大声叫喊道:“刺客,有刺客!”
话音未落,杨府突然热闹起来。人影晃动,无数个身穿夜行衣的黑衣人从暗影中冲出,见人便杀,逢人便砍。
杨林怒道:“猛子,还不去帮忙!”
杨猛如梦方醒,大叫一声冲了出去。而杨林则转身朝着杨坚住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他连连遭遇黑衣人的袭击。不过,杨林对这些黑衣人并不在意。他身形如同鬼魅,快得难以捉摸。每一个扑上来的刺客,甚至没有看清楚杨林是如何出手,不是被锋利的劲气劈成两半,就是在咽喉处多出了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多日来,杨林修炼黑金八法,已经逐渐将八法融于他家传绝学之中。
只见他举手投足,莫不是骇人杀招,衣带轻飘,也成了杀人的利器。
从花园到杨坚的住处,短短一条林荫小道上,眨眼间横七竖八的倒着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而杨林已不见了踪影,彷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杨坚住在一幢偏僻的房舍中。
当杨林赶到的时候,杨坚的几个儿子都已经聚集在卧室之内。而杨坚,也听到了府内的喧哗吵闹。在独孤的搀扶下,他从床上下来,见杨林从外面走进来,连忙上前问道:“小林子,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有刺客!”
独孤一皱眉说:“不会又是你吧。”
杨林知道,独孤对他打伤杨坚父子非常不满,当下只能无奈的摇头。
这女人什么都好,就是心胸狭窄。有时候钻了牛角尖,怎么都钻不出来。
杨坚瞪了独孤一眼,对杨林说:“会是谁派来的刺客?”
杨林说:“应该和宇文家有关系。”
“哦,此话怎讲?”
“你“遇刺”的真相,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之外,宇文家也知道。因为他们并没有派出刺客。虽然坊间流传说是南陈派来的刺客,可你我都清楚,南陈如今偏安一隅,根本不敢出来招惹麻烦。这一点,宇文家的人一定也非常清楚。”
“那现在怎么办?”
杨林沉吟道:“还能怎么办?如果真的是皇上派来的人,那说明他已动了杀心。不过,郑译既然说他熬不过这两天,那咱们就联合八大柱国家族出面坚持一下。
“只要皇上一死,哥也就能转危为安。不过现在,先杀退刺客再说。嫂子带哥哥和侄儿们去密室躲藏,这里由我处理。”
“那一切就交给你了!”
杨坚非常果决,立刻让杨广开启卧室中的密室,带着几个儿子躲了进去。
当独孤和杨林擦身而过的时候,杨林听到独孤用轻弱到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小林子,嫂子谢谢你了!”
密室的门关闭了,杨林却是心里一阵轻松。
不管怎么说,独孤那一句,是否代表着一种和解的迹象?不可否认,杨林对独孤还是非常仇恨的,可正如他自己所说,他们是一家人啊。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个人的仇恨,有时候在家族的利益面前,是微不足道的。这一点,杨林非常清楚。
他走出卧室,在台阶上坐下。
一个黑影彷佛凭空出现,站立在杨林的前方。
那人,并不似那些刺客穿着夜行衣。一件淡黄|色的僧袍,脑袋光秃秃的,不生一根毛发。一串婴儿拳头大小的佛珠挂在胸口,双手胸前合十。
杨林笑道:“怎么和尚也当了刺客?”
僧人说:“和尚也要吃饭。”
“要吃饭?来吃啊!”
“未见施舍之人。”
杨林笑了,说:“难道宇文家愿意施舍吗?我记得先皇是最厌恶你们这些秃驴的。”
“先皇厌恶,但有人喜欢!”
“谁?”
僧人说:“少国公何必问这么多?或是让一条路给贫僧乞食,或是和贫僧一比高低。何去何从,少国公早作决断。”
杨林站起来,掸去衣上灰尘。“大和尚何处出家?”
“少国公一试便知!”
僧人枯槁的脸不见丝毫情绪波动,干枯的两手一手正竖居上,一手平托在下:“少国公,今日得罪,事关我佛门兴衰,还请少国公原谅。”
一波波劲浪狂涌而出,迫得杨林衣衫猎猎作响。
杨林心知,这僧人比之李渊,何止高出十倍?他听闻僧人的话语笑道:“大和尚,你为你佛门,我为我家族。你为佛门灭我家族,他日我也可以为家族灭你佛门。
“你们佛门中说因果循环。往昔我杨家权势熏天种下了因,今日若灭就是结的果。可是,若你今日灭不得我杨家,是你种下的因。若他日佛门因此而亡,就是得出的果,你可要想清楚。”
僧人一声佛号,无神的双眸爆射寒光。
杨林抢先出手,黑金八法融汇于惊神刀法之中,以手做刀,直劈出去。
这一掌没有任何花巧,直取僧人的胸口。恍惚间,那掌缘处竟似透出一抹火红的光芒,灼热气息奔腾旋流,刀势更似撼岳摇山一般,惊人无比。
换做其它对手,不待掌刀触体,早就被那充满杀气的刀劲重创而亡。僧人全身纹风不动,衣襟也没有被劲风扬起。
枯瘦的右手从竖上变为平伸,身体更前后左右的摇晃,同时掌形变化,拇指外弯,其它手指并拢一起,直到手掌推进极致,拇指却刚好按在了杨林攻来的掌缘上。
“一指头禅?你是嵩山少林弟子?”
杨林口中惊呼,心里更是暗自惊骇。他这一刀属于惊神刀法中最为迅猛的一招。而僧人和他的速度恰恰相反,每个动作慢条斯理,让人看得清清楚楚。以慢克快?或者说,他缓慢的举止,只不过是一种错觉?
掌缘彷佛砍在了一堵精铁打造的钢墙之上。
不过,获得强体物质强化身体之后,杨林不论在肉体上,还是内功上,都有了长足的进步。这些时日的练功研究,杨林逐渐明白了方正所说的能量是什么。
真气也是一种能量,或者说,是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
所以,杨林如今的三阳真气已经融合了强体物质的性能。
灼热的气劲令僧人脸色一变,杨林更顺势再次上前,变掌为拳,轰击出去。僧人先挡住杨林一掌,已有些承受不住。被拳风一袭,一口鲜血喷出。
不过他并未气馁,顺势向后一退,右手由左向右,左手由下而上,在虚空中双手并拢,犹如一朵盛开的兰花,姿势十分好看。又是少林绝学,波罗叶指。
杨林哼了一声,拳带劲气狂飙,拳锋凶狠无比的轰在了兰花的花心上。
气劲相交,却没有半点声音。
杨林蹬蹬蹬退出十几步才站稳了身形。而僧人,却依然站立原地。
一阵风吹过,僧袍化作灰烬。僧人七窍中喷出鲜血,但犹自傲然站立。
这一拳,直接轰断了僧人的心脉。无俦的大光明火,把他的内脏一同焚烧。
杨林深吸一口气,真气逆行,口中喷出一股淡淡的火红色气雾。
眼中的神光一下子黯淡了许多。刚才的一拳,也耗尽了杨林的真气。这僧人……不简单。不过就算是不简单,还不是被他一拳给轰杀了吗?
这时候,杨府中的喊杀声已经弱了下来。
杨猛拎着一把大斧,全身是血的出现在杨林面前。
“少爷,刺客都已被杀死了……咦,这里怎么有个光头秃驴在呢?”
话音未落,杨府家丁已经集结起来。
杨林转身走进卧室,开启密室的门,把杨坚一家人接出。当杨坚看到那僧人的尸体时,脸色顿时大变:“这不是僧璀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杨林问:“哥哥认识他?”
“当然,僧璀大师是嵩山少林寺禅宗二祖慧可门下,一身佛门功夫已经练得炉火纯青,是当世少有的高手。在佛门之中,素来颇有威信。”
杨坚突然看着杨林,眼中露出震惊之色。“小林子,是你……”
杨林点点头,“他要杀你,我自然杀他。当年我在爹面前发过誓,要保护你周全。”
独孤在后面低下了头,杨勇兄弟五人却流露出敬重之色。
杨坚苦笑道:“没想到,没想到……这僧璀成为佛门四绝,却死在你手上。小林子,我真不知道,你这身功夫是从何而来!不过,你可要注意了,这僧璀有一个师弟名叫僧璨,据说是佛门四绝中的第一人。
“他们师兄弟的关系很好,若他知道僧璀死在你手上,只怕不会善罢罢休。”
杨林傲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要杀我为他师弟报仇,我也不会束手待毙。惹怒了我,我就杀上嵩山,到时鱼死网破,看谁怕谁。”
浓浓的杀意,让闻者不由得心中一寒。
只有杨猛毫无觉察,大声说道:“少爷,你若是去嵩山,我给你当马前卒!”
“好,那就一言为定。”
杨坚看这主仆丝毫不见恐惧,不由得暗自苦笑。同时,他又羡慕杨林,能有这样一个好仆人。看杨猛这样子,绝对是一个忠诚如他父亲一般的猛将。可惜,如此猛将,却不能效忠于他。
杨坚心里对独孤产生了一丝怪罪,不过他也清楚,独孤是为他好,而他呢,也不可能像杨林那样,和一个家仆勾肩搭背的称兄道弟。有时候,没有爵位,也是种福气。
杨林带着杨猛准备离去。
突然有家人来报,说是郑译派人前来送信。
杨坚连忙命人把郑译的信使招来,打开信件,就着火光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大变。
杨林连忙问:“哥,可是出了什么事?”
杨坚把信件烧了,送走信使,在独孤等人的簇拥下回到了卧室。
“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话啊!”
杨坚看着众人,突然放声大笑,他越笑越痛快,甚至笑出了眼泪。“知道吗?宇文赟,死了!”
独孤惊道:“什么,皇帝死了?”
杨林顿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皇帝死了,那哥哥岂不是也就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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