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雯蓝将放在墙角的古琴搬出来:“韩大哥,给我弹一曲吧。”韩冰问:“你在西洋住了几年还喜欢古典音乐?我听二少爷说,你在家吃几顿中餐,就吵着要吃西餐。”何雯蓝笑了笑:“各有所长,我在英国吃也几顿西餐,就改吃中餐,否则妈怎么会给我请一个中国厨师?那边人做的中餐我吃不惯。”韩冰笑着说:“那何夫人现在不是又要给你请个英国厨师,这边的西餐你就吃得惯?”何雯蓝笑了笑:“我们家要是请个英国厨师,岂不将我妈吓坏了,我妈一看到他们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就害怕,妈说,那边的人吃的饭肯定一点营养都没有,否则脸怎么那个色?”
孙晓晴笑着说:“你又笑话何夫人了,要是让她知道了,你又要挨骂了。也不知道你一天不挨骂,是不是心里难受。”
何雯蓝伸了伸舌头。
孙晓晴说:“韩先生,我是个粗人,只喜欢武学,对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我不懂。我时常听大嫂背《孔雀东南飞》那里有个乐器叫箜篌,‘箜篌’是什么?”
韩冰说:“箜篌是一种特殊的琴,有二十五根弦,可以横着弹也可以竖着弹,是乐器中比较难的一种。我虽然听说过这种琴,但是我却从来也没见过,更不要说弹了。小时候听我妈说,我姑姑倒是会,后来因为和爷爷生气,被我爷爷给摔坏了。
何雯蓝说:“那么好的东西摔坏了,也太可惜了。你爷爷一定是个封建式的大家长。“
韩冰不想过多评价她的祖父,只是笑了笑说: “我姑母曾经做过一首关于箜篌的词,我还记着,‘多少愁,昨夜随泪流,还记旧时抚箜篌,裙如薄云衣如柳,而今叹清秋。’”孙晓晴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姑母真是位博学多才的女子。我嫂子虽然会背那首词,她却也不知道箜篌是什么?”
韩冰接过琴:“让我弹琴不难,可是却太单调了。我弹琴,你们舞剑怎么样?”孙晓晴说:“我对音乐一窍不通,怎么和琴音?”韩冰将琴搬到草亭,将它放到石桌上,她说:“你们只管舞剑,我给你们配琴。”
孙晓晴拿着韩冰的剑说:“好,让我先来。”她一招仙鹤指路,亮开了架式,孙晓晴剑一起,韩冰已看出她使的这套剑法是由唐人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这首诗创出的金铜剑诀,同时创出的还有一首仙人辞汉曲。韩冰琴声应剑而起,她口中吟道:“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风马嘶哓无迹。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魏官牵手指千里,东关酸风射眸子。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已远波声小。”小字一出口,孙晓晴刚好收住剑。
何雯蓝拍手叫好:“晓晴的剑如行云流水,韩大哥的琴音如泉水淙淙,不但剑法好,而且曲配得也好。”韩冰说:“这可不是我配得好,而是先人的功劳。”孙晓晴问:“这一套剑法,还有这段曲子,难道还有一段典故吗?”
韩冰说:“明朝正德年间,流落民间的柔嘉公主与驸马欧阳苍健隐居在一个荒僻的小村庄时,驸马无意间将这首诗溶入剑谱中,而公主却将它谱成曲子。夫妻二人琴剑相和,传为佳话。不过这只不过是个传说,未必是实。”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韩冰长得儒雅风流,而且通古博今,早就将孙晓晴的芳心打动。再加上这段话,孙晓晴还以为他对自己有意,再偷眼看何雯蓝不论家世样貌都比自己强,韩冰要选也不可能选上自己,心已凉了半截。心里说:“他是故意将我和他比做公主、驸马,向我示爱,还是碰巧说说这段典故。”她正痴痴呆呆的时候,何雯蓝推了她一把:“只不过是韩大哥从不见经传的一本书上看到这则故事,就将你感动得痴痴呆呆的。我看你这样子,不读书也就对了。否则的话,整日沉醉其中,早晚得变成书呆子。
孙晓晴说:“我经常练这套剑法,还不知道它的来源,今天听韩大哥吟的诗,我在想,韩大哥小小年纪通晓古今,相比之下我真是差远了。”韩冰笑着说:“我都说过了,我只是借花献佛。”
三人正说笑着,六姨太祝儿带着丫头荷香走进来,祝儿穿着一件红衣服,不过却不是上次的那件,韩冰一看到她,就想起佳红,心里说不出的亲切感。她赶紧站起身:“六姨太。”祝儿笑着说:“一进后花园就听到你们的笑声,在做什么?”何雯蓝说:“韩大哥正在给我们弹琴。六姨,是从我妈那边过来的吗?”
祝儿说:“何夫人正在绣花,听说韩先生会画画,想求他给画个花样子。”何雯蓝说:“妈怎么忽然想起绣花来了,一定是六姨拉她下水。”
祝儿说:“你这死丫头,没大没小的。我怎么拉她下水?我也劝她不让她绣,她说,四丫头的衣服都是洋装,在家里穿着也不方便,原来的衣服不是小,就是旧了。现在身上穿的还是骆梅的。外面买的,她不喜欢,还是自己绣得好。拉夫人下水的是你,你还怨我。”
何雯蓝笑着钻进祝儿的怀里:“好六姨,我不知道,不知者不怪。”她力气用得太大,险些将手无缚鸡之力的祝儿撞倒,吓得祝儿说:“四小姐,你省点劲吧。也不知道是在和我亲热,还是和我摔跤?你是将门之女,我可摔不过你。”
韩冰从屋里取出一卷画,递给荷香,对祝儿说:“这里有几张,都是我平时画的,有牡丹的、玫瑰的、梅花的、还有一张是掬花,都是花草的。如果夫人嫌少,说要什么样,我再画。”何雯蓝从荷香手里抢过画:“我看看。既然是给我绣的,就得先通过我。”她打开画,见这张画的是牡丹,颜色都上上了,上面还有两只五彩蝴蝶穿梭其中,画得栩栩如生。何雯蓝说:“如果不是画在纸上,我还以为是我们家花园里开的呢?也不用再看了,下面的也一定好。如果现在看了,妈绣得不好,她又不好意思了。”
祝儿伸手打一她一巴掌:“夫人可是王府千金,从小就学绣花,只是近年来眼睛不好了,才绣得少些。”何雯蓝说:“我妈的手艺我知道,去年给我绣得一个小帕子,被同学看到了,上面明明是一个红苹果,可是那个同学却问我,Mrs何,你怎么把ρi股画到手巾上?”这句话一出口,把余下四人笑成一团。
众人正闹成一团的时候,何靖华急匆匆走过来,他看到祝儿点了点头:“六姨。”
祝儿刚才被何雯蓝逗得眼泪都笑出来了。可是一见到何靖华,脸立即沉下来,淡淡地点点头:“你回来了。”从何雯蓝手中接过花样,带着荷香走了。
何雯蓝问:“二哥,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何靖华说:“我有事找韩冰,你们没事到前边玩去吧。”何雯蓝一向识大体,见二哥有正事,就和孙晓晴走了。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