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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戏园子大门被人推开,十几个军官簇拥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军阀头子走进来,这人满身戎装,披着大红斗篷,他虽然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很斯文,但眼中却精光四射,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由戏园老板引着来到二楼包厢,他在走过胡云山的包厢时,向里面瞟了一眼,昂着头过去了。他们刚坐下,戏园老板带着伙计,端上许多瓜果梨桃,放到他面前,满脸堆笑地围前围后招呼着。自从这一群人进来,台下的观众几乎全部扭过头来看他们,直到众军官安下心来看戏的时候,众人才将注意力重新移到台上。
军阀头子招呼过一个军官,向胡云山他们所在的包厢指了指,不一会儿那军官端着两盆瓜果过来:“诸位可是何府的家眷?我们大帅想请何府一位少爷借步说话?不知肯不肯赏光?”
何靖华赶紧站起身:“有事吗?”那军官问:“公子是……?”何靖华说:“家父何笑伦,我是他的次子何靖华。这里除了我朋友,就是妹妹。长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手机电子书网 ]
军官笑着说:“二少爷请过来,大帅有话要问。”何靖华向众人点点头,随着军官向大帅的包厢走来,何靖华心里惴惴不安。俗语说:“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虽然不知道这位大帅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素昧平生,被他们招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何靖华一进入大帅的包厢,大帅冲他点点头:“请过来!”虽然他口里客气,但是终究坐着未动。他向另外一个军官使了个眼色,那位军官赶紧过来领着何靖华坐到大帅身边的座位上,何靖华再三不肯,大帅说:“远来是客,你坐吧,不要客气。”何靖华向大帅施了礼后,坐下来,大帅拉住他的手:“早就听说何府的两位少爷一表人材,今个一见名不虚传,你叫什么名字?是何府的哪位少爷?那边那位高大英俊的少爷是你哥哥还是兄弟?听说和你要好的一位朋友,相貌在上海滩上有名,很想见,不知他今儿个来没来?”
何靖华赶紧站起身:“靖华在敝府屈居第二。我大哥今儿个没来,至于大帅所说的朋友,就是穿白衣服的那位,他叫胡云山。”
大帅微笑着说:“你坐下,不要站起来说话,我还得抬头看你,不方便。你也不用太拘束了,别看我这一身行头怪吓人的,其实我和你们年纪差不多,而且我也是个文人。” 何靖华只得坐下,大帅又说:“今天你们的包厢可是抢尽了风头,少爷小姐个个俊秀,刺得我的眼睛都疼,可是在众人中我觉得穿淡蓝色衣服的比胡少爷更好一些,他是谁?”何靖华说:“他是敝府的私塾先生名叫韩冰。”
大帅感叹说:“真是仪表堂堂!我走南闯北十数年,你与胡少爷容貌相近的还遇到一两个,可像他那么出色的,还从未遇见过,上海滩真是藏龙卧虎之地。那几位女眷都是你妹妹吗?”
何靖华说:“只有穿白衣服的那个不是,她是胡少爷的表姐。”
大帅说:“她与那位韩先生倒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我这一生最好做媒,如果促成这宗婚事,一定很有意思。”
何靖华笑笑说:“大帅做主,他们当然不敢不应,可是胡小姐家里出了点事,现在不宜谈婚论嫁,还请大帅过一段时间再提。如果他们彼此有意,这个媒迟早是大帅的。”
大帅笑着说:“我这是乱点鸳鸯谱。我又不知道他们到底各自有没有心上人。如果他们碍于我的面子答应下来,委曲求全,那就不是我的本意。我在御园摆了一桌酒席,很想请各位到场说说话。另外把小金玉请去堂会,不知二少爷肯不肯答应?”
何靖华赶紧站起身:“请大帅恕我们不敢愧领这份殊荣,大帅初任,本来应该我们尽地主之谊,而且在场的都是有资历的富贾豪绅,我怕我们几个年纪太轻,做错什么事,让大帅丢脸。”
大帅笑着说:“我不请他们,只你们几个人,和他们在一起都是官场上的话,自从弃笔从戎这几年,从来没遇到可心的人能够促膝谈心。今儿个能够遇到你们就是缘分,我这个人一向民主,不敢说命令,还请你不要推拖。至于你要回请我,过两天再安排。” 何靖华笑着说:“那我们就不敢再客气了。”
大帅命来时那个军官将何靖华送回去。何靖华笑着说:“才几步路不用送了。”说完向大帅施了礼,回到自己包厢。众人个个无心看戏,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态,虽然见何靖华安然无恙地回来,但是心里也都惴惴不安,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直到何靖华把大帅的邀请和众人一说,他们才松了一口气。何恬说:“当然去了,我结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也是前呼后拥的,却没一个及得上他有风度。如果我们和军界的有来往,爹在商界的地位,即使商会会长也要让他几分。”
胡云山对何靖华说:“既然你都答应了,我们还有什么话说?可是他们平时作威作福惯了,我们这里又有几个没心没肺的主,我怕我们万一说错什么话,触了他们的肺管子,惹来无妄之灾。”
何雯蓝说:“二哥,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没心没肺的主,好像是我呀。”何恬说:“你倒有自知之明,那到时候你少说两句就是我们大伙的福了。”
胡云山笑着说:“我们这些人平时在一起开玩笑开惯了,哪个说话又经过大脑?没想到倒让四妹多心了。其实去那儿赴宴最高兴的就应该是我,本来今天我请客,这下有人代我请了,我不是可以省下几块银元。”他见韩冰低着头沉思,就捏了捏她的手:“你怎么了?”
韩冰心里说:“看来他真有断袖之僻,总喜欢摸摸索索的。”她抽出手低声说:“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他一来就问我们是否是何府的人,他到底是因为想结识我们,还是想结识何府的人?”
何靖华说:“可是他的人很随和,一见面就把我们几个都夸了一遍,还说云山的相貌在上海滩上有名,很想结识他,还说走南闯北十余年,没见到一个及得上你好看的。还说你和佳红……”他本想往下说,看着佳红一脸冷笑,就停了下来。
胡佳红没说话,只是冷哼一声。胡云山笑着看韩冰:“不会是想给你们做媒吧。”韩冰臊得脸通红。其实不是因为胡云山的话,而是因为胡云山的那张俊脸几乎要贴到自己脸上了。要是平时她还不敢脸红,如今借着这个话题,正好。
何雯蓝说:“我以为他们当兵的,都该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大声说话,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没想到也有斯文的。”
韩冰笑着说:“你说的哪是当兵的,倒像是小说里描写的山大王。”借着和雯蓝说话的时候,她把脸向后挪了挪,抬起眼睛,正迎上何恬恶毒的目光,眼睛里好像长了一把利剑。她暗暗伸了伸舌头,心里说:“要是胡云山再有什么不雅的举动,何恬一定会冲过来把我吃了。”
何雯蓝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他三十不到的年纪,竟有今天的成就,实在了不起。”何靖华说:“听说他还请小金玉作堂会。四妹,你不是想结识小金玉吗,这倒是一个机会。”
何雯蓝说:“即使是鸿门宴我也去定了。如果爹知道我们跟军阀头子混在一起,不吓坏才怪。“
何恬冷冷地说:“你最好小声点。如果这些话,让那位大帅听到,你不想掉脑袋都难。“
何雯蓝笑着说:“不会那么凶吧。”
戏散场时,大帅在军官的簇拥下先走了。只留下先前那个军官。军官说:“大帅给我们留了三辆车,我先送你们上车,然后再去后台找小金玉和琴师。二少爷,你们坐两辆车够不够?”
何靖华说:“够了够了,如果没有司机我们可以代替。”
军官笑了笑:“你们是客,怎好劳驾。”他将他们带到车前,安排他们坐上车,然后敬个军礼,转身走了。他那个身姿,让何雯蓝着实羡慕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