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为时已晚,夏志刚和陈翰云二人已经吸入了瘴气,顿觉口干舌燥,头晕目眩,双双跌坐在地上。
周静波来不及悲伤,飞身去找草药。剩下陈翰云和夏志刚两个人靠在树上,生命垂危地喘息着。
陈翰云声音断断续续,费力地说:“志刚……还记得……黄埔吗……你总是要留一发子弹……”
“你……也是……最后一发……留给自己……”
“你……还记得……”
“记得……”
陈翰云无奈地笑着:“想不到……我们两个大男人……要一个女孩子救命……”
夏志刚也苦笑着:“是啊……”
周静波在灌木丛中拼命寻找着,荆棘划破了她的衣服、双手、脸颊。但周静波已经忘记了疼痛,仍旧拼命地挖着。
瘴气林里,夏志刚二人靠在了一起,陈翰云想起这件事的前后经过,知道周静波对夏志刚的感情不一般。夏志刚却辩解说:“别乱想……我们只是……师生关系……”
“骗我……我看得出来……她喜欢你……”
夏志刚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陈翰云再次追问:“老实讲……你喜欢不喜欢……周小姐……”看到夏志刚的表情,他笑了:“我明白了……又是一个单相思……”
“你……说什么……”
陈翰云来不及再说,渐渐陷入昏迷。
“翰云……别睡……不能睡……”说着他也昏迷过去。
佐佐木指挥着日军追进瘴气林:“搜!不要让一个支那人跑掉!”
战士们和骡马队队员们趴在草丛中,紧张万分地盯着日军。****战士甲咬着草根,疑惑地说:“老罗头,不是有瘴气吗?鬼子咋没事呀?”老罗头紧张得手发抖:“我也不知道呀,按说该倒了呀?”
说话间,鬼子已经搜了过来,和队员们几乎近在咫尺。大家屏住呼吸,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就在这时,扑通一声,一个日军栽倒在地,正好倒在老罗头眼前,圆睁着二目。老罗头吓得魂飞魄散,嗷的一声跳了起来。骡马队暴露了,日军立即包围上去,开枪射击,双方展开枪战。老罗头背后中弹,扑通倒下。
佐佐木抽了抽鼻子,似乎闻到了什么,突然惊觉,大喊:“有毒气!撤!快撤!”
话音未落,日军已经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栽倒在地。
佐佐木感觉口干舌燥,头晕目眩,拼命大喊:“憋住气!撤退!”
日军顿时乱作了一团,丢下十几个同伴,仓皇撤退。
战士甲准备追击,被战士乙拦住:“别追啦,我们也快撤!”
骡马队跟着战士们迅速向密林深处撤去,孙小虎跑到罗老头跟前要搀起他。
老罗头挣扎着说:“别动我,我不行啦。周小姐呢?我……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大家……”急促的呼吸之后,他渐渐平静下来。
周静波终于找到了草药,赶回夏志刚二人身边,她拼命往夏志刚和陈翰云嘴里塞草根,但二人却一动不动。
周静波急了,手忙脚乱地一会儿给夏志刚做人工呼吸,一会儿又给陈翰云做心脏按压,但二人依旧没有一点点反应,她一ρi股坐在地上,绝望了。
这时,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倾泻而下。
周静波看着电闪雷鸣,泪水混着雨水从脸上滑下,她被雨水浇醒,自语:“周静波!你是医生,不可以放弃!”说完拼命捶打着夏志刚的胸口:“醒醒!你醒醒!醒醒呀!”
就在周静波绝望之时,突然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打了,再打肋骨条要断了。”
夏志刚奇迹般醒了过来,周静波呆呆看着他发愣,直到夏志刚提醒她,她才回过神来,奔向陈翰云,拼命做心脏按压。
一口雨水喷了出来,陈翰云也缓缓醒了过来。
周静波松了一口气,一ρi股跌坐在地,泪水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脱离险境后的骡马队在山路上蹒跚而行,周静波和夏志刚、陈翰云三人坐在马车上。陈翰云再一次向周静波致谢,周静波心事重重,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夏志刚诧异,问她:“你怎么啦?”
周静波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我一直在想,老罗头临死的时候说的话。”
“他说了什么?”
陈翰云回答说:“他死前不断地说,对不起周小姐,对不起大家。”
陈翰云话音刚落,夏志刚随即说:“我也觉得纳闷,这条线路很安全,鬼子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他们的目标是那些药啊。”
陈翰云也陷入了沉思:“难道有人泄密?”这话让周静波吃惊的同时也提醒了她,她说:“知道这次运输线路的人,就是战训团和骡马队的人,难道有内奸?”
夏志刚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没有立刻表态,提议回到长沙再展开详细调查。这时,陈翰云把话锋一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应该先说点高兴的事,这倒提醒了周静波,她还真有个问题憋在肚子里很久了,随即问道:“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一会儿势如水火,一会儿又称兄道弟?”
夏志刚和陈翰云同时脱口而出:“你问他!”话音一落,二人笑了,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夏志刚解释说:“我们是黄埔同窗,当年一个战壕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战友。”
周静波恍然:“哦,怪不得呢。”
陈翰云接着补充说:“是啊,那个时候一个锅里吃饭,一个炕头上睡觉。”说到这里,陈翰云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周静波,“对了周小姐……”不等他说下去,周静波打断了他:“以后叫我名字,别小姐长小姐短的,别扭死了。”这话说到了陈翰云的心坎里,他兴奋了起来:
“太好了,志刚,今天我可要狠狠揭发你一回了,静波,你看你这位夏老师,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其实背后坏着呢,有一回他带我们去偷老乡的鸡打牙祭,结果被人家发现了,你猜怎么着,他跑得比兔子都快,他跑了,我们被人家追到军校,狼狈死了。”
夏志刚不甘示弱,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教官讲过运动战,你偏迷信阵地战,盯着人家一家不放,结果好了吧。”
周静波忍不住大笑起来:“真是没想到呀,一个是堂堂战训团主任,一个是中校参谋长,居然也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呀。”人听了嘿嘿讪笑。
周静波还不过瘾,又忙着打听后来的事。夏志刚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后来?分道扬镳了喽。”
周静波偏了偏头,疑惑道:“为什么呀?”
陈翰云解释说:“道不同不相与谋!他那个时候信奉共产主义,那正是我深恶痛绝的,我只信奉三民主义……对了志刚,有件事一直想问你,你现在是不是还在给共产党做事?”
夏志刚正色道:“我在为国家做事,战训团的任务是负责训导自卫队、发动民众抗日救国!如果你非要说我是共产党,那我是好了,这也没什么不对的。”
陈翰云语塞:“我不是那意思。”
周静波怕二人尴尬,忙解围说:“好啦好啦,怎么又争上了。”
一路上,三人便在这种闲话家常中度过了。回到长沙,各为其主,人自然是分道扬镳,各自忙碌。
夏志刚赶去向徐主任汇报,简单介绍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徐主任在房间里踱着步,思索着。夏志刚情绪激动地接着说:“徐主任,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到底是谁出卖了我们,这个人必须查出来。”
徐主任停住脚步:“是啊,根据你刚才说的情况,那个老罗头最可疑。”
“可是他已经死了,而且他是骡马队的领头,他没有道理出卖自己的骡马队。我在想,为什么我们买药,189团也这么巧要买药,而且还都同时找到了王老板,这会不会是国民党的阴谋?”
徐主任提醒夏志刚,不能妄下结论,要拿出证据。
夏志刚争论说:“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徐主任,国民党政府口口声声联合抗日,可是他们并不是真心的和我们合作,而是随时随地都提防着我们,如果我们一直忍让下去,他们更会得寸进尺。我觉得这次的事件牵涉国共双方,应该公开,给当局施加一些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