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光灯闪烁,吴成勇的神情严肃而激动,他说道:“长沙会战即将开始,战区司令长官决意与日寇血战到底,绝无残杀国人,破坏联合统一战线的可能,非但没有破坏,而且还竭力保护共产党人,保护统一战线。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近期来,长沙城内日本秘密暗杀小组活动猖獗,窃取情报暗杀要人,上峰生怕日本秘密暗杀小组制造事端,杀害共产党人嫁祸于我党头上,特命我189团保护八路军通讯处,怕的就是出事,可越是怕鬼,鬼越来害人。昨天晚上,我一连的战士肩负保护八路军通讯处的重任,遭遇到日本秘密暗杀小组的突袭,双方发生了交火,为了保护共产党人,我一连死了五个战士!他们个个都是英雄,他们怎么会是破坏统一战线的人?!”
记者中,方莉娜混迹其间,观察着吴成勇,她举起相机,对着吴成勇,按下了快门。
吴成勇的演讲很快登上了报纸头版头条,报纸头条上登载着吴成勇振臂一呼的图片,下标题写:“联合抗日,保卫长沙!”
周静波看着桌上的报纸,开始回想起整件事的经过,从陈翰云给她的纸条,湘绣店的暴露,她被人跟踪,直到后来绣姑的牺牲,通讯处残垣断壁,彻底被毁,还有王书记对她的叮咛:如果与组织失去联系,她身上的使命并没有结束,她需要一个人继续战斗下去,直到抗日战争胜利那一天……想着这一切,周静波的手不自觉紧紧地抓住了报纸,吴成勇的头像在她的手心里皱成了一团。
关禁闭结束,陈翰云已经被放了出来,孙小虎在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参谋长,找到王江了!”
陈翰云一愣,站起身来,目光深邃。
夜已深,酒馆早就打烊了,只有一个醉汉,趴在桌上赖着不走,店伙计过来,说道:“王先生,不早了……”
王江瞪了他一眼:“早?找死啊,滚一边去。”
小伙计灰溜溜地回来,掌柜的对小伙计说:“唉,天天醉生梦死,你把他抬出去,扔臭水沟里。”
小伙计正要过去抬王江,陈翰云和卫兵走了进来。
陈翰云放下酒钱,从小伙计手里接过了王江,王江手里拿着酒壶,醉醺醺中,把酒全都洒在了陈翰云身上。
王江的住处破烂至极,简直就是一个贫民窟,他酒还未醒,歪歪扭扭地坐在椅子上,差点滑倒在地上。
卫兵拿了一盆冷水,浇在王江的脸上,王江这才微微地醒了,模模糊糊地看见对面,坐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他就像一条狗一样,猛然扑在地上,跪在陈翰云跟前,说:“团长,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
陈翰云冷笑:“看清楚了我是谁?”
王江慢慢地抬起头,这才认出坐在他面前的人。
陈翰云接着说:“你说的团长,是不是就是吴成勇?”
王江愣住,慌忙摇了摇头。
陈翰云把椅子挪过来,放到王江身边:“坐下说。”
王江和陈翰云面对面地坐着。
陈翰云问:“你是叫王江吧?”
王江点了点头。
陈翰云又问:“原来189团三营二连的连长?”
王江疑惑了,抬头问:“你是谁?”
陈翰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想当年你也是好汉一条,怎么变成个酒鬼了。”
王江酒醒了大半,追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翰云不答他,自顾自地接着说:“日本鬼子杀到咱家门口了,你还喝,喝到亡国灭种,做阶下囚啊!”王江听了浑身一哆嗦,眼神里露出一丝愤怒,瞪着眼说:“给我一把枪,我还能打鬼子,你是个当官的,能给我弄把枪吗?手榴弹也行,我跟鬼子同归于尽。”
陈翰云大笑,拍手道:“好,我没看错你,骨子里头仍旧是条好汉。”
王江嘴里嚷嚷着只管要枪,陈翰云说道:“枪我可以给你,想杀鬼子我也可以帮你,但我要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王江看着他点了点头。
陈翰云想问的是南京保卫战时候的事。南京保卫战,189团负责增援南京,部队溃败,损失惨重,然而吴成勇却带着189团全身而退,没有损失一兵一卒。
听了陈翰云的话,王江惨笑:“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有人会问起这事儿,我就知道,瞒得过活人瞒不过老天,哈哈……”
陈翰云就知道这事里面有蹊跷,他忙让王江把话说清楚,王江顿了顿,说道:“南京保卫战……唐生智的十五万大军,被五万日军打得落花流水,尸横遍野,他吴成勇是神仙?金刚不坏之身?不怕日本人的坦克大炮?呸!它是根本就没打算打。当时189团接到了营救师部的增援命令,吴成勇拖拖拉拉,又是说要筹集弹药,又是借口军需不足,一直等到部队大溃败,他才带人赶去营救。营救不积极,吴成勇的撤退命令倒是下得比谁都积极,而且,退得异常顺利,鬼子好像知道我们要从哪儿撤退,给我们让开了一条道一样。”
陈翰云思索着说:“也许是日本人根本就不知道你们的撤退路线?”
王江却不假思索地说:“骗鬼啊,和我们一起撤退的75团,丢盔弃甲,人打掉了一大半,我们怎么就能顺利脱身?189团的人都是鬼魂?鬼子就看不见我们?”不仅南京保卫战是这样,武汉会战时同样如此,因此他怀疑189团混进了日本间谍。不过,遗憾的是,他还来不及调查,就被吴成勇找借口开除了军籍,被踢出了189团。
陈翰云看着王江,知道他没有说谎,片刻后,他问道:“你是在武汉被开除的,怎么又跟到了长沙?”
王江抱着头,用力撕扯自己的头发:“我是个军人,打从当兵那天起,我的魂就留在了189团,部队到哪儿我就到哪儿,就算是不能打仗,我也不能离开189团。”
陈翰云默默地看着王江,王江的话让他陷入了重重疑云,他站起身来,说道:“我们说过的话,你不要和任何人说起,你是条汉子,我会帮你完成心愿。”
陈翰云回到团部,整个团部安静至极,他感到奇怪,匆忙走向自己的住处。
屋内漆黑一片,陈翰云推门进来,正要打开电灯,屋内的灯亮了,吴成勇脸色难看站立在对面不远处,看着门口的陈翰云。
两人都没有说话,相互看着对方。
过了一会,吴成勇先开了口:“你去哪儿了?”
陈翰云不假思索:“东大门,检查城防。”
吴成勇逼近陈翰云:“骗鬼呢,我刚从东大门阵地上回来,你根本就没去。”说着,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微微皱眉,陈翰云将计就计,说道:“是,我是去喝花酒了。”
吴成勇恼了:“前面在打仗,你身为189团团参谋长,不和同胞战士守城,跑去喝花酒,你该死!”说着叫来人要关陈翰云禁闭。
陈翰云冷着脸,若有所指地说道:“团长,人在做,天在看,您多保重。”
卫兵押着陈翰云走了出去,吴成勇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思索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长沙城外,战争的炮火已经绵延到了汨罗江一带……战火猛烈,硝烟弥漫,长沙城内也是一派混乱的局面,到处都是慌忙逃命、躲藏的百姓,守城的士兵忙碌着准备工事,战斗。
战争的爆发已经让原本平静的校园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校园内到处都是乱哄哄的场面,学校准备搬迁,很多人拿着行囊东奔西跑。
校舍门口一字排开书桌,是****征兵的招募点,乔依依在桌子后,忙碌接待前来报名参加救护队的学生,旁边,杏儿正在散发传单。
陈翰云从另一边过来,看着踊跃报名的年轻学生,苦笑:“如果不是战争,他们都应该学有所成,为积弱的国家做出更大的贡献,唉……”
杏儿听了说:“为国请命,抗日救国,就是最大的贡献。”
陈翰云对杏儿笑,说:“杏儿说得对,国破家何在,存亡之际,舍小家为国家,当是热血青年的不得已,却也必须做的抉择。”
校园里乱成了一片,学校正在准备撤退,卡车,汽车,马车上都装满了各种设备器材,学生们东跑西跑。周静波正在帮着教务处的人捆扎东西,板车上是他们的教学设备,周静波一边忙,一边和身边的女同学说着话。
女同学说:“从武汉退到长沙,又从长沙退到重庆,重庆没了,我看政府往哪儿退,难不成还退到天上去……这一路好退,憋屈个人啊。”
周静波看了看四周没人听到他们说话,转头劝她:“你别乱说话,让别人听见了,影响不好。”
女同学却提高了声调:“听见就听见,一直吃败仗还不让人说道了。”说着生气地把绳子摔到一边:“我不走了。”
周静波看着同学,女同学拉起她的手,说:“静波,我们留在长沙,上前线救人,我们本来就是学医的,国难当头,救死扶伤,正是发挥我们能力的时候,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扛枪打仗!”
周静波看着女同学,笑了,认真地点了点头:“对,留在长沙打鬼子,战斗到最后一刻。”
周静波和同学从人群中过来,到救护队的招募点报名:“我们俩报名,我叫周静波,她叫……”
负责登记报名的人抬起头,正是乔依依,周静波又惊又喜:“依依,真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
乔依依愣住,问:“静波,你不是随学校迁去重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