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伢子卡着腰问马熊，“你有什么本事，凭什么当县官？”

一个孩子说：“他是咱们头儿！”

“他凭什么当头啊？是凭他长得腰粗头大，像个大狗熊，还是凭他蒜头鼻子斜拉眼，外加一个大猪嘴？”

“他爹是保长啊！”另一个孩子说。

“我靠，他爹是他爹，他是他！他爹去县衙送礼，怎么没见他去呢？他爹请大保那么多人喝酒，怎么没带着他呢？”

有孩子答：“他虽没有去开会，可县丞给他买过风筝！”

“谁知道是他爹买的还是县丞买的？上面打印了吗？”石伢子辩道。

“他虽然那天没跟他爹上席，可他爹给他带回了许多火腿、烧­鸡­，还有好几坛酒，我们都见了！”有孩子补充说。

“我们也见了！”众孩子齐声吆喝，为马熊争面子。

“他爹是大人头儿，马熊就该是我们的头儿！”

“对对对，我们拥护！”

……

众孩子一片乱叫。

老子多粗儿多粗，老子多长儿多长，皇帝的儿子是太子，高官的儿子是衙内，富翁的儿子是富豪，这是古今难变的规则。

莫说是专制的封建社会，就是自由民主的后世，官员的儿子和平民的儿子也是不一样的。你平民的儿子上不起大学，既是孩子特别聪明，全家勒紧裤带，当牛做马供养出来，你除了打工还是难进衙门门槛；个别侥幸得入，你不厚着脸皮，黑着良心投机钻营、拍马行贿，你也一样连个股长也难混上，只能一辈子提茶倒水当办事员。有权的官员子弟就不用说了，掏钱买个文凭，参加工作不到二年，才二十多岁，便是局级、厅级领导——这是有目共睹的。

“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拼爹”已成网络热词。求职升官，买房求偶，哪一样不靠爹的条件？不拼权势财富？自己没有好爹，老婆得有个好爹，要么就必须认个­干­爹，不然，那你就一辈子当奴隶吧！

我要有个当大官的大舅，就我能写这烂作品的水平，早混了个全国什么文坛领袖，那出版社、影视公司还不争着签约，拼着吃­奶­力气猛炒忽悠？还会没人理睬吗？

马保长是保长，马熊当然是保里衙内，起码也相当保里三四把手，这情况石伢子清楚；马保长每次公款请客，都要挑回家许多东西，马熊经常炫耀，石伢子也看见过。这是实事，石伢子辩不过，心中一急，张口说道：“跟着他爹多吃多占就是他爹呀？他爹跟他妈那个，他怎么不那个呢？”

石伢子脏话出口，马熊便火了。他把手一挥，让大家唱起他爹教他的，他教大家的顺口溜：

“豁子嘴，独眼龙，生个孩子鼻涕虫。鞋子上面破个洞，穿的裤子露着腚。石头上面打个眼，当成宝贝玉石块；锡砣当做银元宝，娶个媳­妇­没ρi眼——”

石伢子也鼓着肚皮、伸着脖子跺着脚和众人对骂：“马保长，是狗熊，养个孩子鼻涕虫！吃狗食喝狗尿，整天当狗汪汪叫！李狗剩，罗圈腿；张二栓，斜眼睛；王小娃，疤拉头；赵小孬，塌鼻子，全都是你爹做时没点灯！没点灯，没做成，成了一群马屁­精­。拍马屁，舔腚沟，赏你们一根大驴球！”

马熊虽说人多，但人多声音不齐，骂的话很难听清，又翻来覆去就那几句；石伢子声音大，吐字清，词又是随口乱编，骂不一会儿便占了上风。

马熊见对骂难赢，把手一挥，便带人冲了上来。

石伢子人小力单，哪是众人对手？马熊指挥手下你一推，我一搡，你一拳，我一脚，不一会儿便把他打了个鼻青脸肿。

石伢子挨了打，悄悄擦净脸上的血，向娘和­奶­­奶­谎说跌跤摔伤，一个人暗暗把仇恨记在心中，生起了孬门儿。

村头有一个大池塘，塘边有一棵大楝树，有一根大树杈伸进塘中。他以石匠爹用锯为名，到村里木匠家借了把小锯，夜间悄悄爬到树上，将伸进塘中的那根大树杈上的小树枝都踞得将断未断，第二天找到马熊，说道：“昨天开仗，你仗着是头儿，让大家都上，以多欺少，我不服！”

“不服怎么着？再打吗？”

“我要和你竞争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