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屋里的魔味让人舍不得离去。你不知道吗?我慢慢朝卧室走去,那味道还是若隐若现。
味道的根源在此。不知他从哪里拿出一块根雕,送到我鼻前让我闻。那味道似乎是浓了一些,过会又没了。
我接过那块造型简单而别致的根雕,像一个美丽的女人。握着这根雕,我感觉自己在为一种古老不死的生命力感动。我不会根雕,但我明白根雕是用枯木的根雕刻出来的,艺术家的思维和雕刻刀再次赋予了它们“不死的生命”。
“你喜欢根雕?”我问。
“喜欢那枯木的味道。它叫“圣女”。”振一说
“让枯木复活,这事业太伟大了。”我看着手里的那“圣女”,有些爱不释手。
我向来是把艺术家看成是天生的,我从来不懂得也不可能去追问一个艺术家的老师或者师傅是谁。在我看来,那种追问不仅是对艺术家的不敬,也是对艺术的一种怀疑。我可能怀疑一切,但我绝不允许自己去怀疑艺术。一个人也没有理由去怀疑一件高贵的事物。眼前的这个男人在我眼里瞬间充满了艺术……我的思维开始飘移。
“要不要来点饮料?想喝什么?不过我这只有白开水,如果你想喝别的,我可以去买。”振一可能看到了我恍惚的表情,轻声问了一句。
“有酒吗?我是说红酒。”我回收了所有被根雕吸引的思绪,说。
“酒?你想喝酒?我……”振一有点吃惊地望着我。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不是酒鬼,我只是觉得你这么浪漫的屋子要是没有一点酒的味道,是一种遗憾。”我依然没有放下手里的根雕,我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图谋不轨,莫不是潜意识里想占有那具根雕?我承认自己被那种“复活的生命”强烈吸引了。
“不是,你让我感到再度震惊,我第一次听到一个女孩如此直率地向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要酒。”振一在撒谎。十分钟后,当他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的时候,他就承认他撒谎了。但这不是谎言的谎言反而使我们之间变得更加亲密起来。
他告诉我,我的一切举动和谈吐都是他预料之中的,他对我的一切要求都不感到奇怪。在他打错电话之后,他就知道他和电话那头的那个女孩之间有股神秘的东西,也许是气息也是味道,把他们连系在一起,他不知道相见的日期,但他知道会相见,那天他就买了一瓶高级红酒,他从不喝酒,那是他第一次买酒。他好想和另一个一起品酒,那个人最好是米诺,如果不见到米诺,那瓶酒永远都不会开封。他无法解释这种奇怪的感觉。他看了,那瓶红酒的生产日期竟是他打电话给米诺的那一天。许多的日子如同尘土般飞扬而去,有那么一段日子如雪花飘飞的冬天,落下,化了;总有那么一个日子却始终如一的深嵌心头。世间有各种奇遇。声音的奇遇却像一个梦中神话。
在灯光善意的挑逗下,有股温暖和柔润的信息借助温和的酒精在我体内缓缓升腾。
“振一,你让我感动,你把一块枯死的胡杨树的根复活了。”我说着把那根雕还给了振一。
“你懂根雕?”
“我不懂,我只是感觉万物有灵,这根雕,确切讲,这棵枯树很幸运。”
振一牵着我的手,说:“这里还有。”
我被他牵进了一个房间,里面有好多根雕,我注视着那些性欲冲动、造型不同的根雕,几乎全是女人,那些女人都是孤独的,有的伏在温软床上,厥起肥硕的臀部,两股间形成优美而充满渴望的弧度,被身体压住的Ru房仿佛要从窒息中逃窜出来;有的刚出浴,披着浴巾背朝我们,股沟若隐若现,挑逗着我们的视觉,有的全祼地仰卧着,一手托住Ru房,一手半掩着私部,肆无忌惮地注视着我们;还有男人,一个个充满激|情望着注视他们的男人和女人们,Ъo起的棒棒,又粗又大,有的直挺挺,有的带点弯曲,往上翘……
有一个特别大的根雕让我感到震惊,那简直就是天然的杰作:一对男女相互紧紧拥抱在一起,双方的手臂都环抱着对方的腰间,女人的一只手伸展开朝向天空,似乎在接着什么,他们在相互凝视相互缠绕又相互想要推开……
“这叫‘圣浴’。”振一好象知道我在注望什么,他像一个解说员,告诉了我作品的名称。
我忽然感到羞涩,感到兴奋感到激动,猛然抬起头,发现振一正盯着我看。他看得很坦然。别看了,你看得好认真,你不会是生殖崇拜吧。
崇拜?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生植器,值不值得我崇拜。我无所谓地说,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那种羞涩和难堪。我怎么会对一堆艺术品难堪?这足以说明我没有脱俗,我太恶俗了。我在心里嘀咕着责怪自己。
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地喝完酒杯里剩下的那些红酒。
几缕月光从玻璃窗的缝隙里挤了进来,照在所能照耀到的地方,显得有点煽情。
振一送我到一个他所认为安全的地方,叫了一辆“的士”,我不敢独自乘坐出租车。我刚把这种畏惧流露出来,他就敏感地捕捉到了。
“我还是送你回家吧。”他说着,也上了车。我们并排坐在后面,我在寻找刚才来时的路线,我已经无法分辨出刚才的路线了。
“女人是天生的路盲,我也不例外。刚才来时的路线在我的记忆中已经面目全非。”我说。
“路盲?”振一轻轻重复了一遍。
“是呀。怎么了?我发现你对盲人很敏感。”我口无遮拦地说道。
“其实,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一个是完美的,或者说是完整的。我们所有的人都在拼命掩饰自己的缺陷,只是有的缺点被无情的放大,无从掩饰而已。这也是你幽闭自己的原因。”振一盯住我,似乎是毫不留情地说出了我的症结。我的内心忽然生出些许感动,极少有人愿意对我说“真话”。
到了那幽闭的,被我称之为“蜗居”的家。
“你一直在幽闭自己?”振一又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