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岁的小巴特在地上和小伙伴玩着羊拐和石子,忽然,有一个羊踝骨从他手上跌落到地上,他明明看到是被自己接住的,他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先兆猛击了一下,紧接着,他连连失手,所有的羊踝骨都跌落到地上,他开始躁动不安,把那堆羊踝骨踢给了小伙伴紧准备离开。他的邻居,一位叫帕克夏的柯尔克孜“巴克西”(柯尔克孜语:萨满)赶过来告诉他:你的父亲出事了。说着就拉起他的手向父亲出事的地点跑去。一切仿佛是冥冥中注定的,就在他看到父亲的一刹那,一颗子弹已经射进了父亲的前额,鲜血糊了父亲一脸,父亲缓缓倒了下去……他的时间凝固了,就此定格在那个瞬间。
一具无头僵尸缓缓向巴特走过来,穿着父亲的衣裳,那衣服上没有血迹,一如既往的干净和清新,僵尸在他面前定格,发出了父亲的声音:“孩子,这是一场劫难,我注定逃不过去的劫难,无论是在我的老家东北还是在这遥远的新疆,我小的时候就经常梦到这个场景,但我以为仅仅是梦,没有相信。老人们都说,梦到自己死了,是为自己加寿,照此说法,我已经为自己加了很多年的寿了……孩子,不要怨恨谁,也不要怨恨那颗子弹,也许那颗子弹只是为了结束我罪恶的躯体,我的灵魂是无罪的。你跟随帕克夏奶奶吧,她是我最后一个梦想,相信我……”巴特再看过去,父亲在远处微笑着,手里牵着一根风筝的线,一个红色的风筝正在半空中拼命地挣扎着、飞舞着……那个风筝是他过生日时父亲和他一起扎好的,是一只大大的纸蜻蜓。
他朦胧中又梦见帕克夏奶奶,她的脸不停地变幻着,一会是没有血肉的骷髅;一会是貌美如花的姑娘;一会又是披着豹皮做法的巫婆;一会又是浑身雪白的北极熊……他的梦境终始停留在父亲与帕克夏奶奶之间,他搞不清楚他俩有什么关联。
依稀中,他看到帕克夏奶奶戴着缀满饰物的头箍,腰里系着缀满铃铛的翻毛短裙,用一根兽骨敲响了小手鼓,那兽骨他感到眼熟,那是父亲使用多年的兽骨……还有那只黄头羊,在它的脖子上挂着父亲戴过的挂满铃铛的小布褂。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白得晃眼……巴特醒过来了,这时他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精力和体力。
“孩子,你睡了整整33天,终于醒了。”帕克夏奶奶在胸前做了一个祈祷的动作:“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叫巴特,在此之前的事情,你必须忘记。”
那是个动荡的年代,巴特父亲的死跟那个年代有关,他的罪名就是:“散布迷信活动,装神弄鬼,里通外国,蛊惑人心……”
在料理完父亲的后事,帕克夏奶奶正式收养了他,并带着他离开了那个小镇,来到了另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有一天,奶奶对他说:“你是汉族,但你身上有着当‘巴克西’的资质,我不希望你再步入你父亲的后尘,你不许对任何人提到你是‘巴克西’,你当个医生吧,去救治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有个比你小许多岁的女孩将来会爱上你,你也会爱她,但你绝对不能和她发生任何关系,如果那样,我们的库达依不会饶恕你们,尽管你是汉族。忘记你6岁之前的所有记忆。我希望你成为有使命的人。”
什么都可以忘记,甚至母亲是谁,去了哪里去,是跟谁跑的,这个跟巴特有着重要血缘关系的女人,巴特都可以忘记,唯一无法忘记的是那颗子弹穿入父亲额头的情景。那情景也成了他今生唯一的梦魇,他时常从这梦魇中惊醒,回到现实。
在慢慢成长的过程中,他理解了奶奶的话,医生是不需要任何欲望的,医生的欲望就是遇到死神,然后赶走死神,这是一个真正医生的欲望,也是使命。“使命”是对一个人最好的注解,没有使命感的人也是没有生命力的人。
他20多岁的时候遇到了米诺,那个娇嫩、有着身体缺陷的小姑娘如一块纯净的磁铁深深吸住了他,他曾经为这种感觉恐惧过。每当米诺俯在他的背上,他的内心都会有一场“撕杀”,那场“撕杀”的结果只有疼痛。他曾经想办法治好米诺的每一根神经,可是那所有的神经似乎都不听众他的指挥,他只能放弃。
时间藏在他的掌心,像一个魔法师,用父亲被毙的梦魇粉碎了他的一切,甚至包括一个男人的欲望。为此,所有的女人不再靠近他,只是当需要救命的时候才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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