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轶记得,就是在那从上往下的第二格台阶上,他手边堆放着一大列一次性饭盒盛放的臭豆腐,就着浓浓的臭气,他平生第一次对人说出自己的梦想。
是的,就是因为现在太多人羞于谈论自己的梦想,顾虑到会被诋毁会被嗤之以鼻往往选择缄口不言。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将它,和盘托出给最信任的那个人听。
那次学生会聚餐,一群人闹得太欢,导致结束后满桌的菜都没人动几下筷子,刚出了饭店的门,就间或听到几个人喊饿。
作为干部,锦官和陆正轶自然要善后,菜已经凉了,打包回去也找不到加热的地方,于是陆正轶干脆叫了几部出租车,将众人分配好塞进去,让他们回去再解决温饱。等他和锦官再拦车的时候,却发现车已经不好打了。
被迫无奈,叫了辆电动三轮车来凑合一下,当时是晚秋的时节,夜间风大,锦官的被吹得满头乱发还不忘记笑出来,“哈,陆正轶,我是超风她妹妹。”
刚说完,车突然停了,骑车的大叔很抱歉地跳下来,“对不起啊,车没电了,只能麻烦你们下来走了……真不好意思。”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灯火,脸上陪着笑,“c大也快到了……真的对不住了。”
陆正轶先从车上跳下来,笑道,“那是不是车费得给我们打个折?”
对方面露难色,锦官见状,赶紧掏出钱包,按照原先谈好的价钱付了车费,“没关系的,还有那么点远,我们走一走就可以到的……叔叔,谢谢你。”
往回走的时候,她一脸忿忿,“陆正轶,大晚上的人家赚钱不容易,你怎么还想着要打折啊!”
“啊?”他愣住,“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吧?我是在和他开玩笑啦,你没看他那么抱歉嘛,我们得搞个气氛让人家不要那么歉意好不?”
她想了一下,“也是……”说着,脚底下竟然一崴,险些摔倒。
陆正轶反应迅速,一把扶住了她,“哎,泡芙,不能穿有跟的鞋就别穿,干嘛和自己过不去?”
锦官是名副其实的高跟鞋杀手,穿有丁点跟的鞋都会被扭到,“不是我买的哎,老妈买的鞋……”她也很无奈地说,还没说完,就被一阵臭豆腐的味道分散了注意力,“哈!陆正轶,我们有夜宵了!”她指了指学校对面街上,正有一个还未收摊的油炸臭豆腐的铺子,点着灯,一片明亮,伴着油锅磁磁的声响,在暗夜里显得非常动人。
于是,陆正轶包下摊子上所有剩下的臭豆腐,等老板一锅一锅炸好打包,和锦官两个人,拎着二十盒臭豆腐回了学校。
他们先去学生会值班室给今晚一起聚会的干事们一个个打电话,问他们要不要吃夜宵,一圈下来,只有三个人过来领了五盒去,其他的要么已经吃了要么正在吃要么已经洗洗睡了,反正不约而同辜负了正副主席的一番美意。
守着剩下的十五盒,陆正轶心一横,“泡芙,你不是一直主张浪费是可耻的行为么?所有……”
锦官坐在椅子上,弱弱地问,“所以……?”
“所以我们一起来解决了吧?”陆正轶指了指那十五个白花花的盒子。
正说着,刚才来领过夜宵的一位同志打来电话,“陆主席,你的夜宵真的很不错呢……”
陆正轶丝毫没有谦虚的美德,“额……我也那么觉得。”
对方继续说,“我们宿舍舍友说了,从来没有吃过那么臭的……臭豆腐啊啊啊啊!”
陆正轶果断挂了电话,转脸对锦官说,“看来,我们还不能在这里解决它们。”万一熏得一屋子味道,明天怎么交代?
于是两个人看看时间还有,便抱着这一对饭盒来到已经闭馆的图书馆门前,坐在高高的台阶上,天空有黯淡寂寥的星星,月亮被乌云掩去大半轮廓,是一个有些清寂的秋夜。
他不记得当初自己是怎么对锦官说起梦想这回事的了,只记得自己当时说的认真,那时他在学生会这个小社会里已经干得风生水起,应付起很多事情也已经游刃有余,懂得适时的收敛锋芒,也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样的表情说什么样的话,所以当他那样认真地说起那句话的时候,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说,“泡芙,我为什么会选择学法律?学经济继承家业不是很好吗?你说,人为什么要有梦想呢?而我的梦想,不过就是,执法律之利剑,持正义之天下。”
她就坐在他旁边的台阶上,穿的很多,朦胧里只看见一个圆圆的剪影,在呼哧呼哧地大口咬臭豆腐。
他过了一会,才听到锦官说,“嗳,多好,陆正轶,你看,你的名字里都有‘正义’这两个字。”
她又说,“有梦想多么好……千万不可以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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