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他的两个矿工成家,周川只好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气恼,每一次都是用威严和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目光躲避着红秀。
为了秃子刘二和麻脸张太的婚事,为了稳住两个年轻姑娘的心,从而最终达到自己的目的,周川心里虽然恼怒至极,但在言语和行动上却不敢得罪红秀。有时他故意装糊涂,故意装得不懂感情,阴沉着面孔别有用心地谈论他家中的妻子,谈论自己一双淘气可爱的儿女。
红秀那颗畏畏缩缩、不敢草率和盲目张狂的心灵,在胸膛里憋闷得快要迸发出来了。她并没有因为周川夸赞自己的妻子,而丝毫减退对他的爱慕和追求。周川那冷漠的和拒她千里之外的凛然正气,越发深深地触动了她的芳心。一种莫大的爱,在痛苦的沉默中像火一样悄悄地燃烧,一旦爆发,可能成为最可怕的熊熊烈火,将平静的世界彻底焚毁。
当红秀从迷惑的情愫中暂时挣脱而神智清醒的时候,当她渐渐平静下来细细思索、认真咀嚼的时候,她竟咒骂自己过于轻浮,责怪自己作践感情。她怀疑自己对周川的感情,那里面是不是有点高攀和虚假的成分?他们刚刚见面不久,彼此还不了解对方的为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什么样的魔力使自己对他如此着迷呢?
这位泼辣直爽而感情丰富的四川姑娘,在心情沉静下来之后,始终没有发现自己对周川的感情有丝毫的不忠和虚伪。她似乎洞察秋毫,一眼下去就看透了周川深渊般的心底:别人说他是个二杆子,证明他为人义气,做事有惊人的魄力,内心里潜藏着许许多多男子汉所缺乏的凛然正气。这样的男人并不是普通的女人所能看透的,跟这样的男人一道生活,女人不仅有享受不尽的荣耀,还有一种靠山般的安全感,因为世界上任何武力任何权力都不会打败他的。
他那高大魁悟的身躯,那冷酷无情的阴沉面孔,连同那个病鸡样的怪脖子和那双凶恶的眼睛,都足以使好多温柔漂亮的女人敬畏于他,甘愿屈身于他。
红秀作为一个遇事富有主见、富有鲜明性格的女人。叫她挑选男人,她就挑选周川这样刚强的男子汉,让他永远伴随着她度过自己甜蜜而幸福的一生。如果天公作美,让她红秀嫁给比她大十多岁的周川,除了莫大的爱之外,她还情愿一辈子跟他当牛做马。
红秀心灵深处暗暗燃烧着一簇簇嫉妒的火苗,莫名其妙而毫无来由地仇恨着莲花——那个她还没见过一次面的女人。要爱,她红秀就要大胆勇敢、坦诚明白,决不会顾及什么传统礼教和道德的束缚。既然天不作美,为了爱情她红秀情愿遭人白眼,情愿当那种被人咒骂的第三者乃至第四者……
总之,红秀愿意为周川的幸福欢乐而激动,为周川的烦恼忧愁而伤感。她愿意让周川把自己完整的躯体彻底撕碎,而不愿意把她的童贞献给除他以外的任何男人。
红秀的生活刚刚在煤矿安定下来,一个月光如水的平静夜晚,周川为他领来一个她做梦也未想到的如此丑陋如此窝囊的男人。
周川用近乎安排工作的口吻要红秀嫁给麻脸张太,当场还把张太人品厚道、心底善良、眼下是主采煤队长干部身份等等大大地炫耀了一番。红秀被一盆凉水浇得傻呆呆的,周川后来的话她一句也没听到耳朵里去,只感到浑身上下以及心灵针扎般的疼痛,无法抑制的泪水,热辣辣地刺激着她的眼帘。她用陌生的目光狠狠盯视着周川那张冷酷无情的脸,痛苦和绝望像巨大的利爪,把她的五脏撕得粉碎。莫名其妙的愤怒和憎恨,在红秀心里像潮水般地涌起。她突然变得像个疯子一样,冲过去把一脸欢喜的张太使劲推出门去,咣地把门关了个结实。即使平日里温和而胆小的女人,在一种恶劣环境的驱使下,也会变得虎豹那么凶猛,更何况是性格鲜明、做事泼辣的红秀呢。
红秀用拳头失态地捶打着周川的身子,不顾形象地大哭大闹:我就是嫁人,也不嫁给那个丑八怪窝囊废……你是个矿长,你派人把俺招来,就这样欺负外地人?你纯粹是个骗子,大骗子!我要走,我要回家,我要你派人把我送回去!快派人把我送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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