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卧室里传来拉窗帘的声音。我进去看时,笛已经叠好了被子,正坐在床上和小东西玩耍。
“我好多了。”笛对我略带羞涩地莞尔一笑。
我在床沿坐下,端详着她。气色的确好多了,我甚至从她脸上看出了淡淡的红晕。还是那张脸,还是那样的眉眼鼻子和嘴唇,还是那样的长发,但它们和岚在时比起来,却变成了另一种味道。我突然感觉到了我的心跳,大概我的脸也红了。
“我又看见岚了。”笛说。
“她还好吧?”我问。
“我也不知道。”笛的目光从我的脸上扫过,立刻又垂下了眼帘,“她说她听了我讲的故事,她都哭了。她说她的身世和我差不多,知道孑然一身的滋味,父亲死了,母亲不知在哪里,现在连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她说不管怎样她都要坚强地活下去,决不就这么算了。她劝我不要老是沉浸在过去的阴影里。她说现在两个人一起活,从此谁也不会感到孤单。她让我转告你,说她挺好的,叫你别担心。可我觉得她不好,有些焦急。也是的,她有那么多事情等着去办,我又帮不了她。我真想把她换出来,可我又不知道怎样做才能办到。”
“不要急嘛,”我对笛说,同时也是说给岚听,“大脑神经的连接是需要时间的。
以前只是岚知道你而你不知道岚,现在你不但知道了岚,而且你们已经能够交流。
我想,既然你和岚过去互换过多次,随着大脑神经联系的通畅,你们会做到自由交换的。”
“只是这样有点委屈岚了。”
“你和岚都是好人,好人是可以互相理解的。”
晚餐打电话要的外卖:焦溜丸子、清炒荷兰豆、青椒土豆丝、宫爆鸡丁和米饭。
和笛相比,我的吃相简直像一头猪。她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平放在桌面,小心地夹起一个荷兰豆慢慢地放进微微开启的嘴里,无声无息地咀嚼,仿佛那个荷兰豆在她的嘴里化成了空气,我根本就没看见她是怎么咽下去的。我劝她多吃点,她微微抿嘴一笑。她只吃荷兰豆和土豆丝,那两个荤菜动也没动。不过,不知是饿了,还是养成了良好的习惯,她吃光了她那份米饭。
我边吃边想岚,想岚第一次来我家吃手擀面的情景。岚吃面条的样子着实可爱,不但“唏咂”有声,嘴和下巴还往下淌着酱汁儿。再看眼前的笛,文静优雅,就连眼的眨动、鼻的呼吸和嘴的微微抿起,无不给人以淑女的感觉。我无意厚此薄彼,实际上,我也说不出这两个女孩哪一个更可爱。
笛终于吃净了最后一粒米。我起身收拾餐盒,等我把餐盒扔进厨房的垃圾桶返回,笛已经用抹布把餐桌擦净。这一点笛比岚强,我和岚共同生活了这么久,擦桌子这样的事情岚一次也没干过。我忽地想起冰箱里还有盒装果汁,便取出放在餐桌上。笛从茶具盘里拿起两个玻璃杯向厨房走。
“我去洗一洗。”笛说。
我坐在餐桌旁等。厨房传来水龙头放水的声音。四下里也没看见小东西,想必跟着笛到厨房去了。时间已经过去了5分钟。这么长的时间,笛怎么还没洗完那两只玻璃杯呢?我跑去厨房,见笛仍站在水槽边。
“笛,”我叫她,“行啦,够干净的啦!”
“我停不下来!”笛带着哭声回答,她的双手仍拿着杯子冲洗。
“没关系,”我接过杯子来说,“这叫强迫症,我是专门对付强迫症的专家。”
“我不信,”笛把双手贴在脸上焐着,“你哄我呢。”
我把杯子认真地冲洗了一遍,然后拿给她看:“怎么样,干净了吗?”她点点头。
我把杯子交到她手中,“好的,你再洗洗看,看你能不能停下来。”
“既然已经干净了,干吗还洗呢?”她望着那两只杯子疑惑地问。
“你看,你不是停下来了吗?”我笑着说。
“你坏!”笛笑了,用胳膊肘拐我,“你是个大坏蛋!”
喝过果汁,笛想到阳台坐一会儿。我和她坐在塑料靠背椅上,小东西卧在她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