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啦!”老爹在我的脑袋上打了一巴掌,“安排我老人家熄灯就寝,明天早上我就离开这座城市。该交代给你的都交代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记住,只有我说的那些万一的情况发生后,你才能进洞去砸那口钟。剩下的无论是九千九百九十九种中的哪一种,你小子都不能轻举妄动!记住啦?”
我站起身,点点头。
“好啦!你睡床,我睡沙发。”
我刚要说话,老爹笑着又在我的脑袋上打了一巴掌:“别跟我老人家罗唆,你小子应当学会服从!”
我铺好沙发床,看着老爹躺下,熄了客厅灯,回到卧室躺在床上。
“怎么没见我那宝贝孙女?”黑暗中,客厅传来老爹的问话。
“她俩轮换,现在是岚,岚去健身房了。”我回答。
“噢。对我孙女好点儿,不然我饶不了你。”
“放心,我会对她好的。”
“你小子做的炸酱面还挺地道。”
“等您回来,我再给您做。”
“下回焯点青豆,再添上豆芽菜!”
“好的,焯点青豆,添上豆芽菜!”
老爹不再讲话。少顷,呼噜声响起。
咦?小东西呢?我坐起身,想找,又怕惊扰了老爹。正犹豫着,写字台下一团小小的黑影爬出,悉悉率率来到床下。是小东西。我把小东西抱上床。它浑身打着哆嗦,依偎在我怀里。它是被老爹吓的。老爹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气质,才能把它吓成这样。
我笑了。为小东西惧怕老爹,也为小东西把我当成了它的保护神。我搂着小东西合上眼皮。客厅里,老爹的呼噜声持续传来,使得寂静的夜更显寂静。老爹的呼噜很有节奏感,像缓缓运转的老式蒸汽机车,轰隆轰隆,虽气势非凡但不咄咄逼人,一声声把我带入梦乡……“喂!太阳晒ρi股啦,”我的脑门挨了一巴掌,“起床!”
“老爹,”我迷迷糊糊坐起,满眼阳光,“您都起来了?”
“老爹?睡傻了吧!”是岚的声音,岚站在床前,“我们回来啦!”
我向岚身后看,只有岚。
“还不快起来迎接贵客!”
“谁呀?贵客。”
“考拉,是我。”是笛的声音,一眨眼岚变成了笛。
我揉揉眼睛——红红的唇、羞涩的笑纹、亭亭玉立又带着柔柔的收敛感——真的是笛。小东西比我先认出笛,它跳着、蹦着、不住地摇尾巴,往笛的身上扑。
“笛,真的是你?”我问了一句很傻的话。
“我和岚一起回来了。”笛微笑着说。
“一起?”我还在懵懂中。
突然,笛的声音又变回岚:“一起就是一块儿。我和笛,我们两个,她是她我是我,我们一块儿回来了。”
“是吗,笛?”我望着岚问。
“是。”笛说。
“岚,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我看着笛。
笛眨了下眼睛,神情一变,又变成了岚。
“我们学会了沟通,学会了谦让,学会了合作干一件事情。”岚目光闪闪地说,“关键是我们学会了彼此尊重。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谁都有表达的权利,谁也不能干涉对方的自由。我们就像两个人驾驶飞机,当我掌握操纵杆时笛就休息,当笛掌握操纵杆时我就隐去,只要配合默契,想往哪儿飞就往哪儿飞。我和笛已经练习一个星期了,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样,这架飞机我们开得还不错吧?”
“技术娴熟,让人叹为观止。”我由衷地赞叹道。
“那层薄膜捅破了。”笛说。
“捅破了好!”我翻身下地,把被子往床头一团,笛微笑着轻轻推开我,小心地把被子叠起,当她想把被子在床头前摆放端正时,忽然直起腰向客厅走去,从步态看,走向客厅的已经是岚了。我笑了——虽说技术娴熟,但技术还是无法战胜脾气。
“树袋熊,你一个人怎么两边睡呀?”岚在客厅大声问。
我快步跑向客厅。
沙发床上老爹盖过的毛毯凌乱地堆着,老爹已经不见了。
老爹走了,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也没跟我打个招呼。
我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看着沙发床发愣。心里总觉得对老人家有所亏欠,就像一出戏缺少圆满的结局。我本来可以更热情一些,招待更周到一些,让老人家睡得更舒服一些。但现在老人家已经走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好在他说他还会回来,还想吃我给他煮的老北京炸酱面。到时候我一定焯点青豆,再添上豆芽菜,让他老人家满意。
我望着老爹留在枕上的凹痕,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酸楚。
“发什么愣嘛,”岚推了我一把,“快点收拾呀。”
我和岚把沙发床恢复成沙发。
“昨晚有人留宿?”岚问。
“一个朋友。聊得太晚没走,可能一早走的。”我没提老爹的事。
“高兴吧?”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