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在黑暗中,仔细的将心中的繁芜压制下来,聆听着血妃的每一字每一语,不曾遗漏。
“对,就是因为她,冥帝竟想放弃自己唯一生还的机会。”血妃恨恨的咬着牙,“若不是我及时发现,怕是他们早就去了炫朝……”语气中,刚要透着几分得意,便想起了冥恤的斥责,以及为了将他们骗回来,自己所不惜一切伤害的妖妃,脸上的神情,便跟着再度黯淡下去。
“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一个那么平凡的女子,竟能将我十几年的计划全盘颠覆了。”血妃不解的抿着唇,眼神中尽显伤痛,“我要他活,我要他好好的活!”
冥恤平静的靠着身后的大树,始终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纹丝不动。“明明有那个机会,你又为什么放弃了给冥帝除咒呢?”
“除了咒,不就如他们所愿了么?我不能接受他们安然的在一起,我要将冥帝从清音的心中彻底剔除,让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就是因为他的一己私欲,才会在她的眼前被活活的烧死,我要让她心死。我要将冥帝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那里,只能有我陪着他,自然……等到清音承受不住,离开冥帝了,我才会帮他解咒,那时候,他们的世界中就再也不会有彼此了。”血妃将心中压抑的想法一股脑的掏了出来,顿时便觉轻松多了,“现在只有最后一步了,娘,就是来向你告别的。”
“最后一步?”冥恤神色肃穆的将身子拉直,一手猛地攫住了她的手腕,“血咒未除,那孩子……”
“对,”她斩钉截铁的拦下了冥恤接下来的话语,“我这次回去,就是要用那孩子除去帝身上的血咒。”
“他不会同意的。”冥恤笃定而心酸的加重了手上的劲道,“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你是根本就留不住的。就像清音一样……她的人在这,她一心念的,却只有冥帝而已。”
“我不管,你只要留着她的身子就好,一个疯子,我管她有没有心。”血妃不自觉的将声音拔高,她害怕的逃避着,她知道冥恤所说的都是对的,可就是无意识的想要逃避。
“娘这一辈子为了自己,没有好好的顾上你们,清音的毒针我回头就去取出来,这也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了。”血妃吃力的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般,无神的靠在了树干上,“这一回去,冥帝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在等着我,他,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了。”
血妃从来没有想过,她同冥帝会有那样的结果。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
“放手吧。”冥恤不厌其烦的重复着,“放了冥帝,放了那孩子,也放了自己。十一年前的恩怨,妖都告诉我了,冥帝肯将那最难以启齿的往事倾诉于她,那就说明,他已经放下了。而能让他放得下一切的,只有一个人。这么多年了,你也该累了、乏了,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地安定下来不好么?”
他的语气中,有的只是规劝,和最自然的一点亲情流露,若说先前还有恨的话,妖妃的一封信,就彻底的将他原有的想法改变了。冥帝的一切,说白了就是他们的娘亲给剥夺的。
“恤儿,娘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帝他接连几天没有招寝,他这是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就看我会不会出现。一张大网,怕是早就在等着我了,可我……又不得不去。”血妃嘲讽的勾起唇角,“自作孽啊,到头来,被牢牢掌控着的却还是我。”
若是能轻易放手,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是非恩怨了。血妃的一生,在遇上冥帝的那日起,就已经脱离了方向,连带着,将周边所有人的命运,一道改变。
“你可以为了冥帝做一切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他的生命,你始终不能主宰,你若真要以那孩子换得他的性命,也得看看他能不能同意了。”冥恤望着身前的女子,只觉她时而陌生,时而熟悉,就连自己都捉摸不透。
“那孩子,在哪?”
清音探了下头,冥恤的每一句问话,都像是从自己心里掏出来的,那般贴切。她疯狂的开始想念笑儿,想念冥帝。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到自己的儿子,回到冥帝的身边。
“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血妃噤声的脑袋转向了树上头的明月,“一个,他们都能听得见他哭声的地方。”
“恤儿,娘不求别的,只求你同妖不要恨我。”血妃将落在上空的视线收了回来,“你很勇敢,并没有因为先前的一切,而放弃自己的责任,娘,很骄傲。”
她的语气,平淡的朴实,这时的她,只是一名最普通的母亲。
“好了。”收回神,血妃两手轻伸出,穿过了冥恤的腋下,见他并未有推开的意思,这才欣喜的大着胆子靠上前去。脑袋,窝在了他的心口。
“我的儿子,果然是长大了。”她带着欣慰的口气,将头舒心的动了动,“原谅娘,原谅娘的一切……”
他的胸膛足够宽阔,可以挡住一切的暴风骤雨,血妃两手环在冥恤的背后,交握,那种感觉,是自己从来没有过的。望着身前那抹小小的身影,冥恤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反应,他两手扬在身侧,过了许久,才忐忑的慢慢落下,滑至了血妃的肩上。
这本是一个最简单的拥抱,然而在两人的动作中,却显得如此生疏以及小心翼翼。意识到了冥恤的贴近,血妃心头一热,眼眶中,竟是冰凉闪现。
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一切,却不知血浓于水,这样的亲情,对于她来说竟是那般的渴求。
清音就蹲在原地,她望着相拥的二人,内心跟着复杂的抽痛,忘了呼吸。她跟着冥恤同血妃,暂时放下了一切,静静的,让心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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