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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翌日,包山海锲而不舍,依然带了三名西国客人来拜访百草庄。

大厅里早已燃起两盆香粉,幽淡清香飘散四处。说也奇怪,明明是清淡无比的味道,却能盖过西圆人身上所涂抹的浓烈异香。

元归以主人身分介绍京城来的“香料商人”,让大家彼此认识。

“在下田玉龙,京城人氏,做的是香料营生,是相思的未婚夫。”穆匀珑再次自我介绍,完全不隐晦他和相思的关系。

“包老板。”郁相思坐在他身边,淡淡地跟包山海点个头。

“郁家女娃娃也当起元老爷的座上客了啊?”包山海语气轻蔑,根本不屑理会她,一双三角眼只是盯住突然冒出来的贵公子。

“你在京城开哪家商行?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

“我是新开张的。”

“新开张?”包山海又哼了一声,下足马威。“京城聚芳堂的张老板没教你规矩吗?要买元老爷这里的香料,得先到巴州找我包老板。”

“既然包老板和张老板可以订出贩香的规矩,我也可以。”穆匀珑自有他说话的气势,不必大声和恼怒,就足以压下包山海的嚣张气焰。

“你凭什么?”包山海摆足了派头。“你有门路吗?你若要进名贵的檀香、|­乳­香、没药,还得经过我包老板认识伊西邦国来的贵客。”

“那就请包老板介绍了。”穆匀珑微笑望向对座的西国人。

“你!”包山海没料到这小子竟然顺水推舟。

“呵呵,我来介绍,呃,这位是费、废、吠……”元归本想打圆场,舌头却是打了结,记不起那拗口的名字。

坐在对座的两个西国男子似乎听得懂中原话,始终聚­精­会神凝听他们的对话,红发姑娘则是好奇地睁着大眼,直瞧郁相思的脸蛋。

“田老板你好。”黑发男子站了起来,双手抱揖,行了中原的礼数。

“我的名字是狄雅哥,我负责传译。这位是我们的老板费南多大爷,这是伊莎贝拉大小姐。”

他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轮廓较那对父女来得深刻突出,肤­色­也较为黝黑,他的中原话虽略带腔调,但已经是标准得令人咋舌了。

“几位远道而来,幸会幸会。”穆匀珑抱拳回揖。

费南多两撇八字棕胡,脸上没什么表情,随意朝穆匀珑点个头,显然不当他一回事。

伊莎贝拉笑ⅿⅿ地捧着下巴,将目标转向眼前的俊美男子。

“天穆国男人,好!”

“伊莎贝拉!”费南多低叱她一声,再向狄雅哥咕噜噜说了几句。

“元老爷。”狄雅哥立刻进入正题。“昨天我们费南多大爷说得很清楚,你卖我们六万斤香芷,我们给你六袋银币,如果你嫌少,我们可以再加一袋。”

“请问一袋银币有多少两银子?我们能先瞧瞧吗?”穆匀珑问道。

“这是费大爷和元老爷谈生意,轮不到你Сhā嘴!”包山海怒道。

“对喔,我都忘了问。”元归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今天请“田玉龙”在座,目的就是要让他Сhā嘴提醒。“袋子有大有小,钱币有轻有重,我得了解清楚,这才能做生意。”

当!费南多丢出一枚银币到桌上,只见银光一闪,银币还没躺稳,狄雅哥便拿起来,交到元归手上。

“我只懂香药草,不懂银子的。”元归扳了扳银币,递了出去。“田大爷,你帮我瞧瞧。”

“好。”

“这是我们伊西邦国的银币。”狄雅哥解释道:“一只羊皮袋,放有一百枚银币。”

银币一面浮凸西国文字,另一面则是一个人头。穆匀珑反复瞧看,再以指头触摸,又掂了掂重量,所有的人皆屏气凝神注视着他的动作。

他终于抬起眼,气定神闲地道:“你们的银币无法流通天穆国,除非元老爷有收藏银币的癖好,否则他要换口饭吃的话,也只能熔掉重铸。这银币约有半两重,看似颇有份量,却不是纯银成­色­,而是搀了铜、镍、锡的杂质;若再加上熔铸过程中的火耗,元老爷实际得到的银子,恐怕只有二、三钱,一袋银所得也不过二、三十两而已。”他的语气转为严正,告诉对方道:“鼎鼎有名的百草山香芷竟然以一万斤三十两银子贱卖到西国去,莫不教人看轻了我天穆国的好香草了。”

透过狄雅哥的传译,费南多的脸­色­绷得死紧,两撇胡子十分僵硬。

“那么,请问元老爷打算出多少钱?”狄雅哥问道。

元归瞧了“田大爷”一眼,穆匀珑笑答道:“不是钱的问题。”

“当然不是钱的问题了,我看你什么都不懂!”包山海马上反驳。

“我们这是和伊西邦国互为贸易,我们卖便宜些,他们也能以较便宜的价格卖给我们檀香,这叫互惠!”

“是吗?”穆匀珑抬了眉。“互惠到的恐怕是两边买卖的商人,而不是种香草的农户吧?”

“若非我们从中引介买卖,农户还卖什么?”包山海冷笑。

“费南多大爷从海外来,包老板你寻找买卖商机,商人负担风险,在百姓需求和价格考虑之下,你当然可以赚上应有的可观利润,可是——你若以某些方式影响其它人的生计,甚至是和其它香料商­操­控整个市场,这其中问题可就大了。”

“女娃娃倒是跟你说了不少事啊。”包山海也不怕他来说,哼了一声。“要怎么做买卖,各凭本事。”

“这方面以后自然有官府查办,用不着我多嘴。”穆匀珑也不想跟个小人浪费口舌,而是直接面向对方的主要角­色­,俊脸保持友善的微笑。“费南多大爷,我们说了这么一会儿的话了,请喝茶。”

伊莎贝拉看到穆匀珑举起茶杯的动作,立即伸手去拿几上的茶杯,却被费南多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帕帕!”听得出这声叫喊十分不满。

“伊莎贝拉小姐。”狄雅哥拿起随身携带的皮水壶给她。

“伊莎贝拉。”郁相思微笑呼唤她,朝她举杯,再拿到鼻边闻了闻,现出陶然的表情。“这茶很香的,你看我喝了。”

“呵!”伊莎贝拉挡掉狄雅哥的皮水壶,举杯一饮而尽,随即眉开眼笑,拿手背抹了嘴­唇­上的湿渍,开心地笑道:“香!”

“很香喔,再喝一杯。”郁相思起身,从站在后边服侍的仆役手里拿过茶壶,走到伊莎贝拉座前,准备亲自为她再倒一盏茶。

“不用,谢谢。”狄雅哥立即拿手掌盖住伊莎贝拉的茶杯。

伊莎贝拉跳了起来,挺着大胸部叽哩咕噜说了两句,逼得狄雅哥不得不退后一步,接着她递出茶杯,向郁相思扯出灿烂的笑容道:“喝。”

碰!费南多用力拍下桌子。他说了些什么,没人听得懂,但父亲教训女儿的模样四海皆然,只见费南多脸­色­铁青,伊莎贝拉则嘟起一张小嘴,模样十分委屈。

说了几句,费南多指向门外,很明显地,他正在赶他女儿出去。

伊莎贝拉哼哼衔唧,跺了脚,拉起郁相思的手,转身就走。

“咦?”郁相思倒是不惊慌,才回头跟穆匀珑四目相接,就被高大强壮的伊莎贝拉给拉走了。

穆匀珑依然勾着淡然的微笑,姿势不变,甚至眼睛也不眨一下。

他以向来自恃的定力将自己钉在座位上,紧紧捏住掌心里的银币。

包山海却是紧张地站起,眼珠子猛转,一下子看穆匀珑,一下子看门外,马上认定主要威胁来自于姓田的,于是赶紧唤来随从。

“你们两个,快跟住伊大小姐,别让郁家女娃娃作怪!”

大厅成了男人的战场,穆匀珑放下捏得差点变形的银币,搁在桌上。

“费南多,你为什么不敢喝百草庄的香芷茶?怕有毒吗?”大爷两字省了。

“请田大爷不要误会。”狄雅哥代答道:“费南多大爷喝不惯你们的茶,自己带茶水。”

“哦?你们要买香芷,却不敢喝香芷叶和香芷根所调制出来的茶?”

“你怎么强迫人家喝茶?”包山海怒道。

“我看,费南多连香芷有什么功用都不知道吧?”

“我们当然知道。”狄雅哥道:“香芷可以入药,也可调香。”

“入什么药?调什么香?”穆匀珑继续质问道:“你们来到天穆国,却将这里视为蛮夷瘴疠之地,身上涂了厚厚的香料,以为这样就可以百毒不侵吗?”

“这是我们的习惯。”费南多说话了。

“可惜呀。香为好物,你做买卖的,竟不懂香。”穆匀珑一叹。

“买卖,这边,那边。”费南多比了手势。

“没错,做买卖就是将货物从这边搬到那边。你们伊西邦国的商人航递四海,田某好生佩服,这点我天穆国望尘莫及。不过呢,我还要请伊西邦国的客人明白,天穆国不是迦各罗国。”

“跟迦各罗国又有什么关系?”包山海觉得这小子简直不可理喻。“元老爷,我们是跟你谈生意,你叫他出去!”

“这……没必要吧。”元归听得津津有味。“我也想知道田大爷说迦各罗国的事,那好像是南洋的一个小国,出产的­肉­豆蔻很有名。”

“元老爷。”穆匀珑笑问道:“你可知迦各罗国的­肉­豆蔻买卖,全让伊西邦人给包了?”

费南多神情一凛,跟狄雅哥做个眼­色­。

“该不会也是给他们几袋银子,然后便宜卖了吧?”元归听出了端倪,惊讶地道:“田大爷你去过迦各罗国?”

“不不,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要做生意,当然得四处探听探听了。”穆匀珑当然不说破,这则消息来自于赵鼎善辛辛苦苦乔装搬运苦力,从海州港口打探而来的。

“迦各罗已是我伊西邦国的属地,归伊西邦女皇帝管辖。”狄雅哥也不再隐瞒,以极为正式的口气宣示。

“半年前,大概你们也是以这种贱买方式,向迦各罗国索买­肉­豆蔻,他们不从,你们竟然出兵强占迦各罗,这行径跟强盗有什么两样?”

“这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狄雅哥口气也硬了。

“你的中原话学得真好。”穆匀珑转而直视费南多。“所谓敬酒,那是双方在和好气氛下所喝的酒,一切好谈;可你们打一开始就以以大欺小的姿态出现,软的不成,就来硬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费南多,你这趟就是刻意进来探路,瞧瞧要怎样掠夺我天穆国的物产吧?”

“我是商人,我做买卖。”费南多保持一张紧绷的脸孔。

“若是做买卖,我们当然欢迎了,两国之间货物交流,互补有无,对大家都是好事。可是——”穆匀珑一顿,加强语气道:“做生意不是你想要就要,要不到就用强的。我天穆国地大物博,有朝廷、有皇帝、有军队、有规矩,你踏上这块土地,还得遵循我们的道理。”

“难道你们朝廷不喜欢和外国人做生意?”狄雅哥问道。

“不,朝廷怎会断绝商机呢?相反地,朝廷一定乐意见到这等有益天下经济之事,只要你们本分做生意,朝廷还会保障你们在天穆国境内的行商安全和应有的权益。”

费南多冷眼直瞧穆匀珑,再将狄雅哥唤到身边,两人以西国话低声交谈。

“你噜哩噜嗦一堆屁事!”包山海早就想Сhā话了,怒道:“要是你惹火费南多大爷,他生气了,就断了我们波斯来的|­乳­香和没药。”

“没关系,我们可以从波罗国进货,那儿离波斯近,价钱应该还要便宜些。”穆匀珑不慌不忙地道。

“哈哈!大笑话!”包山海笑得很大声。“海上就这么几艘船来来去去,你有本事去建几艘大船?再等几年吧。”

“我走西南香路。”

“哈哈哈!”又是更大的耻笑声。“什么路?那边只有下雪的大山和结冰的深谷,你不如用飞的还比较快。”

“商队走了这么多日,应该已经过宝塔山,进入波罗国境内了。”

“你说什么塔?”

“看来包老板并不清楚西南边境的地理情势。”穆匀珑勉为其难,也算是解释给其它人听。“过了云顶关,是有大山,有深谷:但每年春天雪融之后,露出泥土地,长出了青草,山路就好走了。从云顶关目测约三十里为宝塔山,过了宝塔山,便是波罗国的国境,再过去就有村庄,若往最热闹的国都走的话,还有五百里路,不过接下来都是平地,很好走了。”

“你在说哪门子的书?”

“你何不亲自去云顶关瞧瞧呢?说起来,能走出这条路,还得感谢相思的父亲郁老爷子的睿智和远见啊。”

“吓!你说谁?”

“不就是包老板的结拜兄长吗?你靠着郁家祖传的香册,好像发了不少财。逢年过节时,请包老板不要忘记为郁老爷子上一炷香。”

包山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头渗出冷汗,好像见了鬼似的,想要说什么话来壮声势,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费南多和狄雅哥交谈结束,再度直视穆匀珑,问道:“你是谁?”

“我?”穆匀珑搬出他万年不变的身分,微笑道:“在下田玉龙,京城人氏,一个新入行的香料商。”

“香料商?”费南多喃喃复述一遍,仍是一再地打量眼前的对手。

“我不是主人,有事的话,还请费南多大爷和元老爷谈吧。”穆匀珑栘转焦点。“元老爷,你不是想送礼物给远来的客人吗?”

“对喔,你们去拿出来!”元归忙呼唤仆役。

仆役捧来一只半尺见方的青檀盒子和两只绘有细致花鸟图案的青瓷盖瓶,皆是沉甸甸的,抱起来颇为费力。

元归当众揭开盒子,现出里头切片的香芷根和十二包细棉布所扎起来的香药袋,介绍道:“这是香芷茶。暑天喝了去燥湿,健胃提神。你们喝了,喜欢再来买,最多五千斤,再多就没了。”

狄雅哥走过去,先是以目检视,再拿起细棉布袋查看。

“哎唷,不是毒药啦。”元归忙道:“袋子里装的是香芷叶和百草庄所产的香草,你们查得出来,也不妨照此方调配;若查不出来的话,也别来问我,这是百草庄的秘方。”

秘方当然不能让番邦人学去了!元归压根儿不想送礼给蛮横的番邦人,他真是不懂“田大爷”,明明有把握讲赢人家,何必准备什么礼呀。

狄雅哥瞧了老半天香芷茶袋,终于放了回去,又去揭开青瓷瓶盖。

“里头放的是香粉。”穆匀珑神情愉快,主动道:“成分跟两位身上的香料大同小异…有黄檀、降真香、茉莉,没药。”

“不一样。”狄雅哥再闻一递。

“是不一样。因为加重了降真香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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