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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冯邢瑛舔去­唇­上她的血,­阴­霾莫测的眼看看夜晚来访的迄苏阿尔达、看看低首无法见其表情的司马蒹葭,神­色­黑郁怒目而去;金丝犬呼嗤呼嗤英勇紧迫他的脚后银,一路吠出去。送客。

“他怎会在这里?”

迄苏阿尔达纳闷,望着远去的背影问。咦?没回答?他返身,惊然张目——“你的­唇­怎么了?”

司马蒹葭迅速用手掩住口,脸­色­泛着不寻常的红潮。迄苏阿尔达大步跨近,绕着直迥避的她打转。

迄苏阿尔达怀疑地举起手指一指,问:“该不会跟他有关?”

只是意外。司马蒹葭告诉自己,顺便伸手拍掉迄苏阿尔达胡乱比划的手指说:“我不小心跌倒磕伤的。”斜睨的眼神警告迄苏阿尔达别再追问。

迄苏阿尔达识趣地摸摸鼻头,改问:“冯爷怎会在这里?”

“他住在这儿,”

放着自己的大宅子不住,住这里?迄苏阿尔达意外地挑眉,追着司马蒹葭问:“为什么?”

司马蒹葭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你去问奚裕生,是奚裕生留他住在这儿的。”

嘎?与司马蒹葭无关,他就没兴趣问了;迄苏阿尔达耸耸肩,算了,他重提他刚进来时说的话——“你是不是该感谢我?我帮你把马送回来了。”

司马蒹葭赏他一个白眼。

“当初是谁把它偷走的?”

“我可是留下一匹骆驼代替。”

她可不领情-』“记得把你的骆驼领回去。”

“送你就送你了。”迄苏阿尔达一副嫌麻烦的样子。

“不。”

“拜托你留下吧。”

“不。”

“拜托你——咦?你煮什么?”

“琼花羹。”

“我也要吃一碗!”

“不。”

“这么小器。”

“喏,前面多的是琼花,要吃多少你自已摘。”

“我摘了,你帮我煮。”

“不要。”

“你什么都说不,心情不好哦?”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司马蒹葭小声的回答:“……嗯,好象是。”

“咦?谁惹你了?”

“……我不知道。”

“哪有人不知道”

“别烦我。”她闷闷地说。

“好,我不问了。喂!!”

门闩落锁的喀擦一响——“唉……”长叹口气,“你也跟我一样被锁在门外?她八成气昏头了。”

狗儿是不会答腔的。

又过了一会儿,听见迄苏阿尔达朝屋里喊:“喂!我要吃了你的琼花羹了喔”

没人理。好吧,他也就不需客气了,卷起衣袖动手——奚府的另一头,今晚刚安置妥当的贵客,突然向主人告辞。

案桌上,劲健修长的手指快速拨弄着特长的算盘;帐册一本一本迭起,冯家总管跟特地自京城送来本月帐册的二总管面面相觑,气氛透着诡异的紧绷,两人提着心等主子开口。

丝绸涨了两成、多了五家商行分店、总营收增加三成、库房增加二十万两存银,都是些看了会让人开心的消息,但他纠拧的眉头还是没舒展开来。

放下最后一本帐册,冯邢瑛抬眼,­阴­沉沉看着他们片刻,开口:“很好。”

两位总管愕然,像中了定身咒二动也没动。

“怎么,还有事?”他不豫问。

“没有!”两人猛然出声回答。

吱!他看什么都碍眼似地驱退他们——踅回桌前,拿起算盘又放下,没有兴致计算数字,元宝银两突然失去了吸引力。

烦躁踱到窗前,雨打芭蕉,唗、唗、唗……下了一天的雨,烦!

眼角瞄到八角柜上的锦盒,脸­色­一沉,眉头倒竖。该死的金宝!叫他把东西扔了还不扔!

烦闷转为怒火,他急匆匆拉开门,提高声音:“金宝——你在这里做什么?”

冯家总管正要敲门,门却开了,他一只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爷,宫……宫里的信差来……来了。”

又来了!冯邢琰抚着头问:“这回又要什么了?”

“呃,容王妃想要扬州半臂锦、百炼铜镜,德王妃——”

冯邢琰没耐­性­听下去。

“全交给你办,你亲自挑选一等货,派人送上京,别忘了附上帐单,加上工资、车马运费。”

“是。”这些都容易办,“还有一封密函——”冯家总管看主子脸­色­,立刻闭嘴,打开密函替主子朗诵密因内文:“亲亲吾弟——”

刚一开始就被喝止。

一听这做作的称呼,就知道是排行第四的楚王。

“那些无关紧要的字句都不必念了,直接讲重点。”

冯总管快速浏览写得密密麻麻的四大张纸,归纳重点十三字:“父王情况转危,勿让悬念变遗憾。”

一会儿稳定,一会儿转危,那些人在搞什么鬼!冯邢琰重击桌面,握紧的拳头垂在身侧。

“吩咐金宝、银宝,我要出门!”

这可是因情况转危,他不得不才去见她!

他到时,看到她撑了一把伞,蹲在花丛边,一铲一铲地挖洞“要什么条件,你才肯答应完成一个老人的愿望?”

她抬头,看到他,苍白如素绢的脸出现一抹颜­色­,低下头不愿睬他。

“我不想逼你。”他上前,为他撑伞挡雨的随身昆仑奴也上前。

她恼他:“那就走。”

“除非你答应。”

“不。”她音量不大,语气却坚决,放下铲子,撑伞跑进屋里。

他大步跟在后,碰的跨进门,隐忍火气的严峻声音透着威胁:“你要我毁了奚家的一切,才肯答应?”

她闻言,快速旋身瞪他——“你不可以那样做!”

他冷嗤一声,无需费吹灰之力即可达成。

她看着他自信笃定的态度,心里产生犹疑,埋怨不解地瞪视着他,“为什么找上我?”

“因为你是司马业的女儿,迄苏力克推崇你。”

原来他是从阿尔达父亲迄苏力克那儿找到她的。

“我要的东西据说藏在隋炀帝陵墓里。”冯邢琰误以为司马蒹葭软化了,“隋炀帝葬得仓卒,又为预防盗挖陵墓,整个吴公台下­肉­眼能辨的就有大大小小二十几个疑冢,无法一一开挖。”

主要原因却是怕引起世人注意。要是让人知道当今皇上为了夺宝盗挖前朝帝王墓,王室颜面何存?

“时间紧迫以及为避免消息走漏,我需要一位顶尖可靠的盗墓能手。”

她知道隋炀帝陵在哪里,去年她曾进去玩过,里头没什么好玩的东西。

“你找别人吧。”

冯邢琰期待她的首肯,不料被泼了一盆冷水。

“很好,我会让奚家父子知道是谁害他们无家可归的。”他­阴­恻恻地咬牙。

“你——你不讲理!”司马蒹葭气恼地跺脚,原本她还打算把位置画出来让他找别人去盗。

“我就是非找你不可!”他不容她再三拒绝,傲强的­性­子全被她激出来了。

可恶的人!她握紧小拳头,强调道:“我答应过我爹,不盗墓!”

“我马上叫淮南节度史长孙弦,派官兵查封奚家名下所有的商号。”

“等等!冯爷——”奚裕生跌跌撞撞冲进来。“我来劝她!”

冯邢琰身体一僵,他是她的夫婿——奚裕生偷听一会儿了,他原本是要来跟司马蒹葭耍耍威风的,他爹终于答应让他纳妾了。

幸好让他听到了,要不然他们奚家就要毁在她手上了。

略带酒意的奚裕生在冯邢琰面前逞大丈夫的威风:“我爹待你不薄,事事都依你,连你三天两头往坟墓堆里跑都不管,你——你就不肯为他做件事!”

“你要我去盗墓?”她不解地质问:“你不是看不起盗墓的行径?”

奚裕生脸上一阵难堪,嚷嚷道:“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偷盗肮脏的事!”

司马蒹葭背过身,不想看见他们。

奚裕生觉得颜面无光,他撩起衣袖,狠狠地说:“你真不肯?好!你这个自私的女人!”

她完全不顾奚家,奚家也不必容她!奚裕生气冲冲走向摆满陶俑的柜子,随手抓起一个,往地上一摔,冯邢琰察觉他的意图,却来不及阻止。

哐锵!司马蒹葭飞身转头,惊惶脸庞血­色­全无——她看到奚裕生高举的手拿着的是父母送给她的第一个陶俑,还来不及开口,就眼睁睁看着它破碎!

“答不答应?否则我砸了你这些肮脏的玩意儿”

“住手!”

看到她屈服,奚裕生得意地笑。

司马蒹葭抿咬颤抖的­唇­,噙泪的眼眸控诉地看着奚裕生、冯邢琰,吸鼻气愤道:“我恨死你们了!”

她猝然转身奔了出去“怎么不拦住她!”冯邢琰怒骂杵着不动的金、银宝,跃身追出去——不知不觉间,下了一天的稀疏雨点已转成磅礴大雨,天地间灰蒙蒙,连成水幕一片。

她讨厌雨天!

大哥的葬礼、小弟的葬礼都下着雨——一朵一朵的黑伞像乌云罩住她的天空。

妈妈的眼睛一直湿湿的,大人忙着安慰她。

爸爸看着遥远的地方,头发湿湿的。

他们没注意到她——她的伞太小,雨太大。

她的鞋子湿了,裙摆湿了,心湿了,眼睛也湿了……

她拉上窗帘,拉高棉被蒙住头,淅沥沥的雨声仍然渗透进来。

她携住耳朵,不让湿湿的雨渗进她的心、她的眼——两个礼拜了,他们什么时候会想起她?

眼睛还是湿了……

讨厌的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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