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律在独处时,经常会回想起幼年,回想起那时身着黑色套装的母亲的脸孔。浅色的发色,白皙的肌肤,大眼翘鼻,即使在幼年的小李律看来,自己的母亲也是个世间少有的美丽女子,拥有着让人目眩的容貌。
然而,突然有一天,母亲不再炫目,脸色竟是那么的憔悴,恐惧和忧伤。
她蹲下来,直视着小李律的眼睛,说:
“律儿,从今以后你要管信儿叫王孙少爷,知道了么?”
小李律不明白:“为什么?王孙是我啊!我比信儿大,我是王孙!”
母亲愈发忧伤了:“现在不是了。律儿,你父亲去世了,所以你也当不了王孙了。”
“不,你弄错了,我是王孙!”小李律不依不饶。
母亲的脸色已是惨白:“不,律儿,现在不是了。我们什么都丢掉了。”
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她那空洞的大眼睛里滑落下来,滴在小李律的手背上,冰冷。
“什么……都丢掉了……都没有了。”
此刻陷入回忆里的李律,蹲坐在黑暗的房间一角,喃喃地重复着当年母亲的那句话。
“什么都丢掉了……”
王孙的名号丢掉了,国王的继承权丢掉了,定下婚约的小新娘,也丢掉了,什么都丢掉了。
“妈妈,你一定是弄错了……”
他耳边仿佛仍能听见当时自己的哭喊,小小的人,一直哭到手脚冰凉。
李律有些动容,把脸转向窗外。自义诚君官邸望出去的天空只是阴郁,同香远亭上方那片低垂美丽的天空是那么的不同。一直以来,他都不喜欢这个官邸,却对能看到香远亭的景福宫情有独钟。
“什么都丢掉了,这根本不像话。”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睫毛被泪水濡湿了。
“不是我们丢掉的……而是被人抢走的。”
他依旧紧闭着眼睛,然而脸上的表情则如大风多云的天空,时阴时晴瞬息万变着。这么持续了不多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要夺回我应有的一切。”
时间也似静止了,在他紧握的拳头与闪亮坚定的眼神之间。
与此同时。
沿着康宁殿后花园的一面低矮的围墙,两个人正并排走路,影子被夕阳拖得老长老长。
这时间能够在此处悠然散步的,除了国王不会有别人。他身上扔披着白天时穿的朝服,而他旁边的女子,则穿着端庄素净的白色套装。两人的穿着一古一今,走在这传统与现代和谐并存的景福宫内,倒也不显得突兀。
“好久不见了。”国王首先开口说话了,话音清冷,好似当下早秋的晚风一片凉意。
“是啊。”女子静静地应道。
这个即使只穿一身白,也要比全天下万紫千红女子都要美丽的女人,正是李律的母亲,义嫔娘娘。
“早听说你回来了,怎么到现在才有工夫来宫里。”国王的话丝毫不带任何感情的色彩,既无责备,也无遗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