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的山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灰暗的山林她无数巨大的兽急速地从眼前一掠而过。望着底下似乎永远看不到底的深涧,苏越低低一叹,苦笑一声:“何苦?”
“闭嘴!”他低叱一声,紧紧他握住她的手,害怕一放手她就消失不见。
苏越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只觉得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体温急骤下降,胸口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肺里的空气飞快地流失,耳朵里嗡嗡一片,痛得好象要爆炸一样。
眼看已掉到崖底,在电光火石的刹那之间,宇文澈握住她的手突然用力一托,苏越被那股力量托得向上升了两寸多, 她却象颗陨石急速的掉入了一片葱茏之中。
“宇文!”苏越擦过枝桠,跌落灌木丛中,巨大的冲击力使她瞬间失去了知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宇文澈终于清醒过来。
他茫然他张开眼晴,看到的是一片灰暗的山林,隐隐听到淙淙的流水声,身下是厚厚的散发着腐烂味道的潮湿的落叶。
怎么回事?他不是跟苏越一起回王府吗?怎么睡在了荒山野岭之中?
他以手支额,拧眉苦思——黑衣人出现,他们追踪,苏越中计被打落山崖,他救苏越,两人一起坠入断肠崖……
是的,他和苏越现在应该是在断肠崖的底下。
他低下头,迅速地检查一遍周身的骨骼……毕竟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不死已是奇迹。
等等!这已不是这几个月他早已习惯了的纤细的身体!
呈现在他眼前的,明明是男人的长手长脚,修长的大掌上有因握剑留下的薄薄的硬茧……
老天,他,他又跑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里去了吗?
这个念头一出,骇得他惊跳了起来。
不对,这个身体他实在是太熟悉,还有,这件衣服,明明就是苏越落崖前穿的那一件!他急切的撩开衣服,颤抖着手,扶上胸前那块熟悉的红色胎记,激动得差点落下泪来。
他,回来了?跌落山崖没有要去他的性命,却令他因祸得福,重新变回了宇文澈了?
“哈哈哈哈!我宇文澈终于回来了!”意识到这一点,他欢喜得纵身一跃而起三丈多高,如龙翔天际,几欲冲天而起!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其声清越,如虎啸龙吟,声音在狭窄得山谷激荡,回音萦绕,引起山鸣谷应,声威骇人。
兴奋狂喜地长啸了好一阵,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他回来了,那么苏越呢?苏越哪去了?
他明明记得,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他用尽全身景后一丝力气托了她一把。
现在他能活过来,她更应该完好无缺。
他不会允许她有事,绝不!
“苏越?苏越!”抬头借着昏暗的光线目测了一下他们掉落的方位,他开始沿着密密的灌木丛仔细的寻找。
终于,在一片杉木林下,他终于找到依然昏迷中的苏越。
她掉下来,被杉木托住,撞断了好几根树枝,最后掉到了树底下,那些不知沉积了几千年的落叶救了她一命。
他摒住呼吸,蹲下去,小心地检查了一遍她的身体,终于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至少没有筋折骨断。
可是,新的困惑又产生了——她还是苏越吗?
“苏越,”深吸一口气,他开始焦灼地轻拍她的脸颊:“你醒醒,没事吧?”
挣扎了好几次,苏越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晴,眼前是一片黑乎乎的暗影,头顶上晃动着一个隐约的轮廓。
“醒了?”她尚没反应过来,他已忍不住把她温柔地搂进了杯里,一双漆黑的眼晴紧张她俯瞰着她:“认识我吗?”
“宇文澈?”听着那把熟悉的声音,弄看到那双熟悉的眼晴,苏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废话!这几个月来,她天天顶着这具身体走来走去,能不认识他吗?
他脑子撞坏了?怎么突然问她这么幼稚的问题?
可是,等等!她怎么可能看到“宇文澈”?从她的眼晴里看到的不应该是“苏越”吗?难道……
是她,没错!她是苏越!
“苏越,”宇文澈咧开唇,露出雪白的牙齿,朝她璨然一笑:“欢迎回来!”
“我们,终于换回来了?”苏越贬了贬眼,尤自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识地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是的,这是她,没错,苏越!在经历了五个月的男人生活之后,终于回归她女人的身份!
“苏越,”宇文澈下低头望着她,那双漆黑的眼晴,在暗夜里亮得犹如一颗璀璨的星星,醇厚的男中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似乎还心有余悸:“谢谢你回来。你不知道,刚才我有多害怕,醒过来的不是你。”
“糟糕!”实在是不习惯这样温言软语的宇文澈,苏越微微红了颊,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问:“我们掉下来也不知多久?如果错过了时间,苏秦他们不知道该有多着急?”
“你……”宇文澈气结,瞪着她,鼓着颊不说话了。
她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冷静得教他生气!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还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她没有喜极而泣,更没有对他软语撒娇,满脑子里想着的就是别人?
“快去找找,”苏越笑了笑,轻轻地推开他:“看看有没有路爬上去?”
应该没有在崖底下呆几天吧?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现在不止晋王府,整个隘州都要乱套了。
“恩,马上就要天亮了,我们得赶快回行宫。”宇文澈抬头看了看天色,快快的站起来,四处查看地形,很快消失在一片苍灰的树影里。
苏越双手撑着地,试着想自己站起来,却惊讶的发现双腿根本移动不了,硬梆梆的失去了知觉。
怎么会这样?她大惊,冷汗涔涔而下。
忽然忆起坠崖时的最后一刻,宇文澈托了她一把,不由得苦笑,这大概就是英雌救美的后遗症了吧?
不过,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毕竟,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掉了下来,还能保存性命,已是侥天之幸了。
奢望毫发无伤,岂非太贪心?
更何况,她总算因祸得福,找回自己的女儿身,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走吧,左边山势软援,凭我们的功力要爬上去,应该不难。”宇文澈很快地回到苏越的身边,发现她仍然坐在他上,讶然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宇文,我的腿好象受了仿,动不了了。”苏越冷静下来,伸出手在双腿间四处按捏了几下,竭力把语气放得轻松:“骨头没有断,大约是经络受损,气血阻滞所致。”
“我看看。”宇文澈一急,蹲下来,伸掌就要往她大腿上按去。
“不必了,我自己检查过了。”苏越抬手,挡住他的手。
“干什么?”他不悦地肃着容,冷然嘲讽:“怕我非礼你?你身上有什么地方我没看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被他看破心思,苏越脸上一热,心虚他垂下了头。
那怎么一样?那时她的身体是他的,他想怎么样,她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也不可能干涉。
“那就没什么好害羞的!”他断然地拨开她的手,大掌毫不迟疑地覆上她的双腿,凝神摒气,细细地摸索。
他单足跪在地上,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脸侧,神情专注,衬着灰黑的山林,勾勒出他优美的剪影,竟是说不出的俊逸出尘。
苏越抵唇不语,心跳微微乱了节奏。
原来,这个霸道蛮横的男人,也有这么柔情如水的一面?
“不要怕,应该掉下来的冲击力太大,造成气血阻滞。你静下心来,放松精神,我试着帮你打通一下足太阴脾经和足阳明胃经。”怜他得出结论,盘腿在她身后坐了下来,不容她拒绝,温热的大章已抵在了她的后心。
“等一下。”苏越急忙叫停。
“怎么,你不相信我?”宇文澈怫然不悦。
“不是,”苏越摇了摇头,冷静地看着他:“先回去,我的伤什么时候都可以治,但不是现在。晋王府里还有多少大事等着你回去做?还有,苏秦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我们若是不能及时赶回去,隘州全乱套了!”
“苏越,你是不是女人?耽误了治疗真的不能走了怎么办?”宇文澈火气蹭地一下冒上来,“不就是娶亲吗?迟一天早一天有什么关系?”
“宇文,”苏越轻轻握住他的手,低低的道:“我不想让苏秦担心。”
断肠崖山势陡峭,寻常人根本就别想赤手攀登上去。更何况,他还要带着她这个累赘。如果再耗费内力在替她推血过宫,她真的不敢想象,我们有没有可能爬上这个绝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