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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怎么样?”一踏出询政厅,迎面而来便是上官惩我的询问。

醴骁嘲弄地纹起笑,神­色­显得有些冷漠。“自然是屈膝了,这不是你希望我做的事吗?”

上官惩我沉默了一下。“那幸峨侯是怎么说的?”

“素来宽大的幸峨侯会怎么说?”

他语尾间带有嘲讽,但上官惩我决定不予理会,现在最要紧的是没亭。

由影的想法昭然若揭,虽然醴骁饱具个人­色­彩与潜在危险­性­,却没有理由因为还没发生的事,就把罪名加诸到醴骁的身上。对于一位领兵治壤的重臣来说,这样的情己心无疑是种不可原谅的污辱。

“那么就是没事了?啊!真是太好了。”上官惩我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在月­色­的映照下,重叠在他脸上的­阴­影也显得不再郁塞。“我虽然自认胆量够大,但也禁不起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吓啊!拜托你下回千万别再­干­这种事了。”

左恶将军醴骁并没有回话,倒是脚步愈走愈快地离开官厅的大道,仿佛自己身处的地方是多么让人难以忍受一样。

上官惩我疾迫上去,出了官厅,两人走了好一阵子之后,醴骁突然在市街上的酒楼前停了下来。

一旁的上官惩我也没多问,跟着进了酒楼,两人要了间素雅的包厢,各自闷不吭声地喝起酒来。

酒过数巡,整个包厢已满淡淡酒香之后,上官惩我终于开口。“事情是解决了,那那个凶王的王女呢?幸峨侯没说什么吗?你也还没打算把她交给地官?”

醴骁并没有说话,映着酒波的眼眸静静的像是沉息了光彩,良久,当杯里的酒被一饮而尽后,那对眸子才突然闪动起来。“确实是有些不一样。”

“咦?”上官惩我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糊涂了。

“那名介王的王女,在她心高气傲的底下,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的东西。”

微皱着眉头的上官惩我望了挚友一眼,黑眸之中带有一点不解的影采。

“眼神!在那对眸子里,似乎有些奇妙的鲜动。嗤!那种倔强激烈的­性­子也算特别,很少王族之人像她那样,如果早几年出了这介宫,说不定会培养出一个了不起的女春官。”

“从来你挑中的女人都不是太平凡的女­性­。”

“只是这回却不平凡得过头了,是不?你想说的是这个吧?上官。”醴骁带着些许嘲弄之­色­轻笑起来。

上官惩我却回以一个认真的表情。“确实是如此。如果她不是王族,我会很乐见你们两人在一起。”

“在一起?哼!哪有什么在不在一起的?充其量不过就是加害者与被害者之间的关系罢了。”

“醴骁,我从来无意­干­涉你的私事,不过既然你这么说,又为什么不肯把她交给地官处治?你还是打算将她留在府中吗?”

“你说呢?”

“你强夺了她,她不恨你?”迟疑了一下,上官惩我还是开口问道。

留着这样的一个女人在自己宅子里,他实在不明白醴骁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而在经过由影的这件事以后,他更不明白了。

“怎么会不恨,她恨我大概恨得可以凌迟我几千遍吧!”

“那你还留她在府里!”

“这个嘛……”醴骁的表情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人生里总要有些强烈一点的东西,才能引起人愿意活下去的意志,如果没有爱,恨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醴骁,这种话我不想说那么多遍,但你没有必要把自己的人生变得那么极端,既然已经出生了,为什么不快乐一点地活下去呢?如果幸峨侯并没有追究那个女子的意思,而你又对那个女子……”

“真是一点都没错!这些话还真是不要说太多遍才好哪!”醒骁打断了好友的话。

“反正我也知道我说的话你没几次听得进去,虽然都是废话,但我是真心希望看你幸福,”上官惩我意味深远地望着醴骁的脸庞。

也许只有一点点,但好友确实有些改变了。既然会觉得那个凶王的王女有点不同,会肯让她留在府中,甚至惹得司寇找上麻烦也不交出那女子,或许那是那种名叫“感情”的东西开始发酵了。即使还很微小,即使好友根本不想察觉到,但——

“嗤,幸福?这世上有这种东西?”

“否定掉它的人是你,你认为有没有呢?”

“上官,我的人生从出生的那一瞬间开始就是由一连串的不幸堆积起来,在已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后,你还要我去相信什么幸福不幸福的鬼话?”上官惩我正­色­的神情仍然未能抹去醴骁眸中的嘲讽之意o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哼!大概是到死的那时候吧!”

不算争辩的言语消失在酒波之中,沉默突然再次造临。

相交多年的这两人一边怀抱着不同的心事!一边各自在心里决定,尽可能不要以针锋相对作为难得把酒言欢后的句点。

★★★

与上官惩我酒尽分别后,醴骁立即驾驰骑兽返回齐都,在骑兽到达齐都的宅府时已是夜半时分。带着酒气归来的他无意识地将自己摔进书房的椅子里,眼前仍是——片黑压压的沉重。

还是一样浓重的孤独感!冷冰冰的广大房间里,流动着一股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这气味跟随了他二十九年多,没有一日不在夜深人静时造访,他想起幼时曾经一度恐惧过黑夜的自己,不觉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今夜是有些醉了。

会醉的原因,只有醴骁自己最明了。

可能是来自对司寇的不满随着酒­精­的蒸发逐渐发酵在整个身体内,也可能是一点连自己都要忍不住自嘲的怯懦又猛然出现,才会教他无可自拔地想要借着酒液的温热麻痹自己的知觉,免得被这深重的寂静扼杀在无声之中。

“既然已经出生了,为什么不快乐一点地活下去呢?”

好友的话至今还环绕在耳边,挥不去的是那种被看穿的狼狈与羞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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