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垂绮吸了吸鼻子,泪又滑下来,“师傅,我是真怨他,是真恨他,然而也是真爱他……他活着,我满心怨悒,然而他死了,我却也生不如死。但凡他能活着,我甚至不悔曾经吃过的苦!……师傅,但凡你能救他,我求您千万救他!师傅!”
杜迁瞅了她一眼,长叹一口气,“怎么就是像极了你的爹娘!简直一副德行!……不过是寻常烈毒,药性猛烈伤身是免不了,但在宣针的眼里,还不算什么致命之毒。你放心吧。”
“师傅!真的?他,他真的……”骆垂绮震惊莫名,那眼神,似是由死到生,迸出晶亮的光泽。
“傻孩子!好好照顾他几日吧,也着实有些凶险。采的是挖肉灌药,再强健的身体,也需好好将养。”
药性猛烈,再加上失血过多,孙永航恁是昏迷了近半个月,杜迁不甚放心骆垂绮一个人待在异地,也便陪着住下,自然神医宣针也被留下,到了二月二十三,宣针在诊了脉后,终于嘘出了口气,“嗯,总算是跨过鬼门关了。”
骆垂绮一怔,望着孙永航惨白的脸颊,那鬓间翻出几丝白发,幽幽地问:“他已经无险了?”
“嗯,最迟明日一定就能醒过来了。”
孙永航的烧还未退,那像是一场迷梦的情境中,他总感到骆垂绮的手就搁在他的颊上,轻轻润过燥意。他想抓着那手,却始终都够不到,手臂上似是压了千钧重力。他感觉到骆垂绮在边上哭,然而目之所视,却俱是一片血红的雾,骆垂绮的身影在那重重血雾背后,看不见,但他却无比确信,她在。
她在哭什么呢?她为什么哭?自己总是惹她哭的,难道这一次依然是自己么?如果自己死了,她会不会好受点?
但凡你杵在那儿,她是会轻展笑颜,还是会愁眉深锁?是啊,他何尝带给她过快乐?
耳边似传来云雀的鸣叫,他感到眼皮蓦然轻了,微微使力,已然睁开了眼,红雾迅速散去,出现了暗色的窗板,灰白的帐,一名小兵正给他的药吹着凉,口中兀自喃喃:“怎么偏偏好起来了就要走了呢?真是的,还是不是夫妻啊!”
孙永航听了微怔,继而闪过一抹惊喜,骆垂绮在,骆垂绮真的在!他挣扎着想坐起身,但勉强撑了头,却已用尽了力气。
小兵吓了一跳,手中的药碗也差点拿不稳,“大,大将军,您,您醒了?”
“告诉我,她在哪儿?”孙永航尽力吐出这几词来,头上的汗亦跟着涌了。
然小兵却根本未曾听清这微弱的话,只惊喜于大将军的苏醒,开怀地笑道:“啊!真是老天有眼!大将军,您可醒啦!我们都担心死啦……”
“告诉我,她在哪儿!”孙永航闭着眼努力喊了出来,好歹这回小兵是听清了,连忙道:“大将军是问夫人么?哦,她刚在半个时辰前回天都了。”
半个时辰?那还来得及!孙永航不知哪儿生出一股力,竟奋力挣着起了身,也不披件外衫便跌跌撞撞地往外冲。小兵吓得呆掉了,待想起来追去,却只遥遥望见孙永航的身影奋力爬上马背,趴在马背上直往南边追去。
历名驾着马车,回程倒不急,于是走得也小心,赶了一阵,忽听见后头有快马声。历名将车往边上赶,以作避让,同时亦回过身去看,这一看便是惊得手中的马绳也掉了。“航,航少爷……”
坐在车内的骆垂绮一震,待要掀帘子去看,却见马车上已跌进一个人来,孙永航,竟外衫也不披一件,就这么祼着伤口绷带追来了。
先是惊,继而是怒,惹得骆垂绮恨恨地瞪着他:“你,你这么做算什么!”
然而才说得一句,整个人已被孙永航搂到怀里,骆垂绮待要挣扎,却发觉身后的人闷钝地咳了声,呛在肩头几口血。骆垂绮一呆,急忙又想回过身看他,然而手心所触,一片温热黏腻,她心中一惊,抽回手看,竟全都血。
“永航……你!”
孙永航喘着气单手捂着她的嘴,只是紧紧抱着她,半丝不肯放手,“垂绮,你听我说……”
“孙永航!你放手!历名!快回苍壁!”骆垂绮又急又气,回身就想说孙永航,却又教他阻住。
浑身的热度使得他未曾全然清醒,只当骆垂绮又要远远离开他,他只能抓住最后的机会。“垂绮,你听我说……垂绮,我过得很苦……我知道你也很苦,为什么……咳咳,为什么我们总是那么苦?垂绮,我自始至终都未尝想过要牺牲你……我宁可拿着我的命去换你,你要明白我!你应该明白我的……垂绮,那段日子,有段日子,我迷惘过,我对不起你,也无法面对你,更不敢面对你,我甚至自暴自弃过……然而,咳咳咳,我舍不下你,你是我的心啊,我舍不下……即便预料到一切后果,我依然决定这么走下来了,我想,我想我现在能够保护你了……可是,为什么,我们无法回到过去了呢?为什么我们的心一样,你却无法再因为我快乐了呢?”
骆垂绮渐渐不再挣扎,那似混沌似清醒的话,如同软绵绵的蚕丝,他吐着,捆绑的是两个人,两颗心。
“垂绮,永勋说,但凡我站在你面前,你是会轻展笑颜,还是会愁眉深锁?我不想承认,咳咳咳,真的,真的不想承认……我们都放下不好么?把以前的种种都放下,好不好?垂绮,好不好?能不能重新来过?垂绮……”他忽然扳转了骆垂绮泪眼婆娑的脸,捧着,痴痴迷迷地道,“垂绮,你为何不能笑一笑?真的不能放下么……”他问着,问得如此绝望,眼泪亦跟着滑了下来,与她的汇成一流,滴在各自的手背上,“垂绮,我想要你快乐的,我真的那么想的!可是,如果你要离开……”他哽着声,“垂绮,我守在这里,我会永远守在这里,不求你原谅我了……只希望你能开心地回望我一眼,我守在这里……”他说着,忽然呛出一大口血,浑身都抽搐了下,手脚僵直。
骆垂绮盯着那处血水不断外涌的伤口,只能手忙脚乱地以手紧紧捂住,哭着大喊:“历名!快回苍壁!快回苍壁!他出血了!出血了……”
历名把马车驾得飞快,骆垂绮反手抱着他,一手紧紧捂住他的伤口,一手轻轻抚着他脸颊,“永航,永航……我会回望你的!会的!你别,你别……”
那泪如同伤口的血水,未曾停歇片刻。
历名听得心胆俱裂,拚命给马加鞭子,一边加鞭子,一边拿袖子擦着眼泪,终于在就快转入城里的时候,前面驰来了两骑。历名遥遥望见,不由惊喜得笑着大哭:“神医!神医大人!”
宣针紧拢着眉,一下跃上马车,只一手停下了马,便甩开帘子进去,一望见里头孙永航血染春衫,浑身抽搐的模样,不由咒道:“这混小子!这么乱来!”
骆垂绮一见是他,泪不由掉得更汹了,“神医!神医!求你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
杜迁赶忙过去拉住骆垂绮,让宣针马上处理伤口。这么忙了大半个时辰,宣针才坐倒在车板上,抹了把满头的大汗。
“神医……”
“怎么样?”
宣针瞅了眼骆垂绮,撇撇嘴,“这两夫妻真是的……都一般模样!见着对方有危险了,都要生要死的!尤其这个孙永航,碰上了你,”他往骆垂绮这儿一指,“简直就成了个地道的疯子!”连命都不要了!真险!“好啦!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啦!但再出一次状况,我可保不准。”
马车载着孙骆二人,终于仍是回到了苍壁。孙永航又开始了昏迷,但此次是因为脱力,总不至于大险。
杜迁也瞅了这个时机找来了骆垂绮,“垂绮,为师惯来看人不错,这孙永航,的确将你镂在心上,那么你呢?”
骆垂绮目光低垂,也不闪避,直白道:“我也是将他镂在了心上,‘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他的命我的命,早已拴在一起。”
杜迁点了点头,继而拍了拍她的肩,“那又何苦折腾彼此?”见骆垂绮黯然,他又道,“为师不是在劝你原谅或不原谅谁,为师劝的是,你要珍惜你所想要的,问问自己的心,你要的是什么,然后权衡利弊,能否得到,如能得到,何苦放弃?如能得到,为何不惜?人生,永只这么一回,不要相信什么前世来生,你与他,也不过这一世。恨他,要抓紧时机;爱他,亦要抓紧时机。”
骆垂绮一怔,思及那鬓间的几缕白发,是呵,人生,永只这么一回,不知前世,不算来生!她与孙永航,也就只纠葛这么一生啊。
将养了近两个月,孙永航总算是康复了,也因为拿下苍壁与尚党,亚兹历单于终于向碧落求降,孙永航于边关留了五万兵马,也便班师了。回朝自然封赏加爵,经由这一回,孙永航在述职时避开了“青虎符”,女皇见他不提,心中愤恨,却也无奈,且身子已趋衰败,只靠着巫策天的圣药拖着,三年之时,女皇很清楚只剩下了一年不到了。
孙永航依旧手握着天下兵马大权,且由他一手带出来的大将个个骁勇,不但镇守要塞,且深受军心、民心拥戴。最令女皇头疼的还是麟王,据闻麟王似乎与突利暗中有所往来,因而守着瀛州的孙家是更动弹不得。
种种愤懑郁积,女皇病势愈重,朝会也暂时停了下来,端王本还想对孙永航挑些毛病,然一见女皇都屈他之威,也不由软了。
回到天都,一切问题的实在也便都摆回到两人面前,待正事一落,孙永航便去了趟秋芙院。
冷清中带着残败的院落,与他离开之时已然迥异。孙永航看着,叹了口气,扬声一唤:“柔姬。”
趴在窗前的柔姬似是恍惚了一下,抬眼一望,庭院中赫然立着孙永航。她起身,却只是怔怔地站着,什么话也说不出。
倒是春阳,一听着声,立时奔了出来,见是孙永航,忍不住泪就涌了出来,哑着声道:“姑爷,您可来了!”
孙永航敛了眉,“柔姬,我有话与你说。”
柔姬心一凉,继而哼笑出声,“终于要来了么?”她满目是泪,然而却带着冷笑,她走到孙永航面前,“自备了那份信始,我就等着了,等了近三年,终于算是等着了!”
孙永航避开她的泪眼,“我在都近郊的昌和县制有一处别业,也备了丫鬟下人,你……过去,于你只好不坏……”
“不必跟我说这些!哪怕那儿不好,如今的我,还能说个‘不’字么?”
孙永航吸了口气,猛地正视她,目光肃然,竟无愧也无恨,看得柔姬更添一重悲怆,“柔姬,人,都需为自己想要得到的付出酬偿。我是,你也是。”
那满目蓄着的泪终于滚滚而下,原来,自始至终,不但骆垂绮的眼中无她,就是孙永航,这个为之育了一子的男人眼中,亦没有她。她,真的只是做了回看客么?落幕之后,连喝一声倒彩亦无人理会!
孙永航回头对春阳道:“好好照顾你的主子!荻儿仍住在府里,每十日,我会派人送他去别业!”语罢,他转身即走。
成刚与溶月的婚事总算要办了。这件大忙事,骆垂绮自然是嫁妹妹的心思,赶着给她绣褥子,孙永航眼见他们一对成了,也由心底里开心,自然也分外着力。菁儿一听了溶姨竟要与项叔叔成亲了,开心之余还吵着要和荻儿一起当花童。
这日,骆垂绮拿着两人的名帖正要去东昶寺给问个吉时,因历名忙着采办各式婚庆之礼,便只是另叫了个下人备两车子载着骆垂绮过去。谁知这车却大路上忽然动不了,那老仆急得什么似的,骆垂绮见离得不远了,便给了他一些钱,叫他去修了再来等她,便步行去东昶寺。
据说讨吉时要抢在第一个方为最好,因此这日骆垂绮去得特别早。青鸳拎着竹篮子,伴着她慢慢走着。虽是早,街上却早有卖菜的人家摆出了自家的菜,亦有僧人下山买菜的。
骆垂绮刚走过山阶,就听见一名僧人正向一位农妇买蒜。
“你这大和尚怎么不戒荤?”
“大蒜有益于人,虽属荤腥,亦不妨多吃些。”
“大和尚道理还真多!你既是出家人,哪还管有不有益呢!”
“呵呵,长保有用身,普度红尘人。方外之人理应无所介怀,既于世间有益,又何必拘泥?只要长远之功抵得过便是好事了……”
“哈!大和尚老讲道理,我个卖菜的妇人,不懂!”
“呵呵,有心人自然听去!佛,讲求有缘人!呵呵呵……”
浅浅几句话,然于骆垂绮却不啻于醍醐灌顶,直觉前额时有些许东西要喷涌而出,令人恍惚。青鸳却浑然未觉骆垂绮的神色,只当她走不动了,不由道:“少夫人,可要快些了呢!那半仙据说开摊得早,被人抢先了可就白费了今天了!”
仍有些未完全理顺的心思叫青鸳这一说,便暂且给搁置了,骆垂绮茫然顺着青鸳一步步登上台阶。
问了吉时,主仆两个倒极是开心。正想出殿回去,青鸳却刚好撞了一个人。
岚袖打量着一身素淡清雅的骆垂绮,良久,才微微一礼,“原来是孙夫人。真巧!”她瞅了瞅骆垂绮手中的吉时名帖,嘴上噙了抹别有深意的笑容,“那徐半仙灵的可不只是问时,他的解签也是一绝哦。”
骆垂绮抬眸看她,温温雅雅一笑,“红尘中人于红尘之事,本就是随心而论,解签,亦不过问心而已。”
岚袖弯眸点点,忍不住赞了句,“孙夫人到底是通通透透的人。”
“云姑娘见笑了!”骆垂绮微微一笑。
岚袖一讶,娼门中人,碧落俗是惯不用姓数,此时骆垂绮能如此称呼她,显然是并未将她当成娼门中人。她喟叹着一笑,“孙夫人,大概天都也就你相信孙大人与我别无暧昧了。”
“然而……”她忽地掩了一笑,把话锋一转,“孙夫人却也只于别人看得通透,于己身却依旧如这红尘人一般无二啊!”
骆垂绮微怔,继而苦笑。
岚袖轻轻一笑,“既是两难,何不就问一问,看看天意?”她瞟了眼香案上的签桶,待瞧见骆垂绮也顺着望过去,并为之略现迷惘犹豫之色,她已忍不住掩嘴笑了。
“走了。”她抿着笑,冲着小侍女低道一句,便向殿外走。待跨出大殿门槛,她抬头望了望蔚蓝的天,一碧万顷,这春日,竟是如此明媚艳丽。“你快去报与孙大人,就说……他心窝窝里的人正在这里,嗯……求签问缘。”语罢,她不由低低一笑,眉眼弯出一道瑃情。
小侍女会意,亦是笑着应了,然脚下却不停,立马去给孙永航传信。
骆垂绮怔怔地,她本不信这些,但此刻心中却忐忑,一如红尘中的所有人,面对着自己的心,患失患得。
“九十七签!”青鸳清脆的一声嚷,像是投入心湖的一颗石子,激起圈圈觳纹,动荡了整个心境。
青鸳同着骆垂绮,将竹签交予殿边上坐着的“徐半仙”,半仙接过签,捋了捋稀疏花白的胡子,换了签文。青鸳抢着手来接,却见他将手一退,盯着骆垂绮上下瞅了几眼,一声淡笑,“夫人珠玉早结,心已有所取,何必再来问缘?”
骆垂绮一震,瞠大了双目,下意识地将手覆于腹上,“先生,先生您说……”
那半仙大笑,“不敢当得夫人一声‘先生’!若我没算错,当是个凤胎,上月十一受的孕,于今日刚好一十九天。呵呵呵。”
青鸳数着日子,“上月十一,啊!少夫人正和航少爷回来呢!”
骆垂绮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那徐半仙瞅了她几眼,笑道:“人间多少情痴者,愁风愁雨不愁情。”他随手将签文一扬,却似刻意未待骆垂绮伸手去接便撤了手,那薄薄一片微纸便散落尘中。
半仙伸手拦住青鸳,只瞅着骆垂绮立时抢上几步将签文拾起,才淡笑着冲青鸳道:“小姑娘,人各自一命,别人代拾不来。”
骆垂绮将那签文捏在手中,一手透尽人生苍凉的笔致便耀入杏眸:
凌冬霜雪一时严,苦待重芳释前缘。
哀衷旧怨幻浮槎,人共梅花老岁寒。
解:非玄非奥,非浅非深,一个妙道,着意搜寻。
曰:心和同,事知同,天边雁足传消息,一点梅花春色回。
字字俚俗,然而组成这么一道签文,却似是写在她的心头上。恍惚中,她抬起头来,正瞧见殿外一众香客中出现一个身影,急着寻她的身影。
那微现焦灼的眉梢,在一个个相寻相问时轻舒,在一个个寻不到问不知时颦蹙。
他,一直在找她,不曾停歇,不再动摇。
骆垂绮,那段日子,有段日子,我迷惘过,我对不起你,也无法面对你,更不敢面对你,我甚至自暴自弃过……然而,咳咳咳,我舍不下你,你是我的心啊,我舍不下……
她是他的心,他何尝不是她的心呢?只是自己,却一直动摇到了如今……人生到底有几个年头?她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那一次,她无法面对他的死;那一次,她细数着他鬓间白发的悲凉。走过痛,走过怨,如若超不出生天,这样的人生又是怎样的悲哀?
她不想再如此抑郁下去,她想要和乐幸福的往后。如若,以往的种种成了负担,那她是该放下了……他一直缝补着他们之间的情义,是不是,如今也该有她的一份了?最初的甜蜜恩爱,他们经营过;曾经的悲哀痛苦,他们共同走过;那么今后的责任与苦果,也当由他二人共同来分担了!
她颊边落下泪来,然而唇角却浮出笑意,如破冰的春水,晶莹明媚,点点暖日反射出来,那眸子里,分明闪着彩虹般的七彩琉光。
“永航!”她扬声一唤,看得那身影一震,立时瞅住了她的方向,快步过来。
那四目交接处,似是屡屡温柔的春风,将往昔的伤痛,轻轻抚平,暖暖地煨着人心。
别传:摄政之始
乾定十四年正月,大陵星芒,帝病笃。武安王予匈奴书归,约成,永不相犯。帝嘉悦,召孙骆氏,武安王强谏,帝允召二人,言嗣君,武安王盟之。乃执骆氏手于病榻,泣曰:“乃父秉忠持国,可待汝不?”
骆氏亦稽首泣曰:“虽失之幼,然所训忠孝,未敢忘也。请安!必当竭力以辅新君。”
帝手执丹书,望武安王而终,左右取而视之,乃制诏,曰:
朕获继宗庙,以眇眇之身托于天下,十有余年矣。朕既不德,无以佐百姓,赖天之灵,社稷之福,匈奴得平,暂消兵革。
天下万物,靡不有死。今朕沉疴,兹传位皇长女呈幽公主涧。朕观之,新君性仁有余,断不足,至君国大事,恐多有愆,伤及黎庶。武安王功彪千古,得文可辅盛世,得武可勘乱靖边。得此大才相辅,盖碧落之幸!今特委命榻前,封摄政王,辅佐新君,循古制礼风,务使百业兴旺,海内靖安,黔元悉宁。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钦此!
《碧落史九十七卷·列传一·摄政》
《碧落辑实》引治平年间所作《勘轶书》:“乾定十三年冬,帝病笃,匈奴蠢蠢,武安王领十万兵马,出支口。大胜。匈奴乞和。得归,帝召孙骆氏,于殿角设八十弓弩,以待武安。武安王以宵禁命都尉项成刚守公主府,戎甲而赴。帝乃罢伏兵,于榻前口述遗诏……孙氏至此世袭摄政王。”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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