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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手心里的宝贝 > 第二章

第二章

小宝在“春花秋月阁”里的生活向来极为规律,小小一方后院,几乎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当然,她也是很忙。因为,“春花秋月阁”的生意很好,她总要忙着替李大婶张罗灶房里的大小事务。

她不是不曾想过离开这个小天地,到外头上瞧瞧,可她不敢对金大娘提起她的想法,她知道,金大娘是不会答应她的。

金大娘总说平凡才是福,窝在后院虽然苦闷乏味,但也很安稳。

她想,金大娘心里或许也明白她的渴望,才会说这样的话来安抚她。

不过,她也不是那么在意。毕竟,她什么都不懂,若真离开了这个后院,一定会很害怕、很不安。所以,她只有偶尔会捺不住寂寞会想要去见识不同的事物,但也离不了太远,再怎样,总是待在“春花秋月阁”里,想想,她还是挺安于现状的。

就在她无聊的想着,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平淡无奇地度过时,耳际却传来一声压低了嗓音的轻唤--

“小宝。”

小宝停了下动作,觉得这声音有点儿耳熟,好像是……

“啊!讨厌鬼。”小宝一瞧清眼前的人,便蹙着眉说。

“差真多,”阎季翔不满地发着牢­骚­,“我那么热情地叫你一声“小宝”,你竟然用“讨厌鬼”来回应我。”

“谁要你热情来着?我和你很熟吗?”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久了就熟了呀!哪有人天生下来就亲密得很?”阎季翔耸了耸肩。

“我一点儿都不想跟你“熟”,可以吗?所以,请不要太热情的叫我的名字。”小宝板着脸,严正地警告他。

一瞧见他,她就会想起刻意遗忘的记忆。她竟然让他看见她的泪水,虽然她嘴硬地否认,可是,她知道他不会相信的。

为此,她打心底不想再看到他。

“这有什么关系呢?我有一种预感,我们一定会很熟很熟的。”他嬉皮笑脸地说。

“当然有关系,我一点儿都不想跟你熟,你要我说几次啊?你这个人真的很讨人厌。”她真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人。

虽然,她这一生中,也还没见过几个人就是了。

自从小时候的那件事之后,金大娘几乎是严禁男子跨入后院,能在后院里出入的大多是女人,甚至都是上了点年纪的。

金大娘不喜欢年龄相仿的女孩与小宝接触,她认为年轻女孩聚在一块就会出问题。

小宝有时也觉得寂寞,可她会努力让自己忙碌,如此一来,就没心思去品尝心头的孤独滋味了。

“哎呀!”阎季翔夸张地一叹,“你真冷漠,就我所知,每个认识我的女人都恨不得能跟我熟得很呢!”

“那是她们不长眼。”小宝厌恶地别开视线。

她讨厌他,因为金大娘自小的教育灌输;她讨厌他,因为他瞧见了她脆弱的眼泪;她讨厌他,因为他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

总而言之,她就是讨厌他!

“胡说。”他不认同地摇头,“怎么不说是你不识货?”

“我懒得同你说。你没看见我很忙吗?麻烦你闪远一点,别妨碍我做事,要不然……”小宝望着手中的水桶,邪恶地一笑,“难保这桶水待会不会泼到你身上去。”

“欸、欸!别这样嘛!我只是想和你做个明友啊!”他往后退了一步,确定她的力道所泼出的水不至于溅到他身上。

“不必了,我可不想有你这种朋友。”她很不给面子地拒绝。

“你何必拒绝得这么快?其实我是个好人,等你了解之后就会明白。”阎季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想逗她,可能是觉得她与众不同吧!

最重要的是,她不买他的帐,让他更想和她认识、他相信,像她这种­性­子的人,肯定会是个好朋友。

除此之外,他心里也有着好奇。他想知道金大娘将她藏在后院里是怎么一回事?他也想知道,在妓院里长大的她,当真被保护得滴水不露?

他有个坏毛病,就是喜欢让人认清事实……

“是吗?你是好人?”小宝反问,见他点头她才又道:“那好,我告诉你,我是坏人,所以,请你离我远一点。”

“真无情!”阎季翔很受伤似地瞧她,眼神无辜极了。

她寒声说:“没,错你见过坏人有情有义吗?”

“那可不一定,有些坏人……”

“停!”小宝受够了,她扬起手中的木桶胁他,“你再不走,我真要泼人了。”

“啧!”阎季翔摇了摇头,叹口气道:“真不可爱!你们“春花秋月阁”里的姑娘,各个体贴人心、语声轻柔、个­性­婉约,哪像你,金大娘难道没教你吗?对男人说话应该要温柔点,还要面带微笑,走路的时候,身姿轻摆,说有多销魂就有多销魂……”

小宝原先是打算将水泼出的,但“泼到临头”却迟疑了下,总觉得这的举动似乎太过份了些。然而就因这一迟疑,她才有机会听阎季翔描述“春花秋月阁”的情形。

她的脸­色­渐渐变了……

“你胡说!金大娘才不可能那样。”她无法接受阎季翔口中的“春花秋月阁”,更无法相信金大娘会教女子如何逢迎男人。

金大娘总是说女孩儿家要自重,女孩儿家最重要的便是贞­操­,甚至于她小时候心动地想收下那一盒胭脂水粉时,还被金大娘说是不贱……

她永远忘不了那件事。

这样严厉的金娘,怎会让女子如此伺候男人?而伺候男人,又是怎么一回事?那字面意思听起来很不好,她觉得刺耳。

“为什么金大娘不可能这么说?”阎季翔里闪过一抹难解的光芒,“也难怪你不相信,毕竟你没入前厅过嘛!说到这个,你应该自己瞧瞧金大娘和男人说话的样子,啧!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我想,金大娘年轻的时候,肯定也是个销魂的美人儿……”

“你住口!”她简直不敢相信他嘴里会说出如此轻浮*的语句,下一刻,她便冲动地将水泼了出去,淋了阎季翔一身湿。

“你当真泼我!”嘴里虽然嚷着,但他心里却不怎么意外。

“我就是泼你,怎样!”小宝回过身,用力地打捞下一桶水,嘴里还叨念着:“你以为将整口井的水都泼尽,就可以当那些真相不存在吗?”

“什么真相?”小宝抛下木桶,抖着身子回过头,“你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哪是什么真相!”

“如果你不相信,又为什么要发抖?”他犀利地刺破她的难堪。

小宝咬牙切齿地低吼,“我没有发抖!”

“对,你没有。你没有发抖,就像上次你没哭一样。”

他的表情非常惹人厌,激得小宝恨不得一拳挥扁他的嘴脸。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可恶?非常非常地可恶!”她从没恨过人,可现在,她恨死他了。

阎季翔耸了耸肩,“这我倒是不知道,秋蝶总是说我风流倜傥,可以让许多女人醉倒在我怀抱里……”

“她肯定是说谎。”小宝握紧了拳,不怀疑自己真会揍人。

“你认识她?”他好整以暇地反问。

“不认识,这种说谎话的人,不认识也罢!”小宝气得脑门发胀。

“你怎会不认识呢?”他语声高扬,强调地道:“她可是你们“春花秋月阁”四大花娘里的“秋蝶”呢!你竟然不认识她?真是怪了,你当真是住在这儿的吗?”

闻言,小宝一愣。

他在说些什么?什么四大花娘?什么秋蝶?为什么她都没听过?

“你别说你不知道什么是花娘喔!”阎季翔观察着她变化莫测的表情,轻笑地说。

咬紧了­唇­,她的确不知道什么是花娘……

“还有,你也别说你不知道“春花秋月阁”是做什么的。你天天在这灶房里忙碌,难道不曾想过前厅是在做些什么?你该不会单纯地以为“春花秋月阁”只是个客栈吧?”

阎季翔的一字一句都敲进小宝的心坎里。

这些事她当然想过,也曾私下问过李大婶。当时,李大婶对她支支吾吾地说:“没办法,这儿的膳食好吃,大家都爱往这儿跑啊!”

而她还羞羞李大婶,竟然夸到自个儿的手艺去了。

然后,她就不曾再追问,李大婶自也不会再提起。如今想来,她当初为什么下追根究柢的问清楚呢?不过,话说回来,问了就能得到解答吗?她问了那么多次,得到的也都是些差不多的答案,才会放弃不问的。

她深吸一口气。怎么可以让他知道她的确不明白呢?她的­性­子倔,吃软不吃硬,他用这样的态度和语气同她说话,她是绝不会承认她的无知的。

更重要的是,她不愿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信了他,就表示金大娘自小的教育都是骗人的……

“你倒是说话呀!”阎季翔的视线落在她紧握的小手上,忖度着她内心所受的冲击。

抬起头,小宝冷冷地看他一眼后,缓慢地回过身。

“你又想泼我了?”他怪叫着。

小宝不吭声,只是沉默地捞起木桶,提起水,对他视而不见地擦身走过。

“你生气了?还是太伤心?”

他的话让小宝的脚步无法再往前迈进。

“你或许不知道,金大娘不许外人进入后院,”她没回头,视线垂落在木桶上,淡然道:“如果你不想被发现,最好别再来了。”

“你在逃避什么?”阎季翔双手环胸,不肯放弃地望着她单薄的背影。

“我没有逃避什么。”小宝合起眼,依然头也不回。

“你有。”阎季翔坚定地道。

说真的,他心底曾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丝心软。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小宝的世界应该是很单纯的,他不懂自己为什么硬要戳破这虚幻的美好?

他觉得自己很残忍,可是,他就是见不得她躲在这后院里,瞧不清真实世界的残酷。

“就算我有好了,那又关你什么事?”小宝终于侧过脸看他,眼底有着受伤的神­色­,“我曾经做了伤害你的事吗?为什么你就非要这么待我不可?”

“这……”阎季翔哑口无言。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还是很快乐?”她一脸含恨瞪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

“人生就是这么残忍。”阎季翔嘲讽地扬­唇­一笑。

“也许吧!也许你的人生里曾经有人对你很残忍,但是,你有必要以残忍回应吗?”

他脸­色­一变,“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是,我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懂。如果什么都不懂会比较快乐,那我宁可如此。”

“你这是在逃避。”他真想摇醒她。

“你怎么说都成,我不想和你争辩了。总之,我讨厌你,不想再看到你。”她像赶苍蝇般地想把他赶走。

“你难道就只想一辈子待在这里?”不理会她的心情,阎季翔就是无法想像她的心态。“你难道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当然想!”小宝吼着。

“但是你不敢!”阎季翔挑衅地吼了回去。

“谁说我不敢?”她气得涨红了脸。

“你就是不敢。”

“我不是不敢,我只是不想,这是不一样的。”她觉得跟他说话会少活好几年。

阎季翔撇了撇­唇­,“借口。”

“随便你怎么说。”小宝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总之,我不想再看到你,等有一天我想外界的世界时,我就会去了,用不着你­操­心。”

“是吗?”他怀疑地挑起了眉,“依我看,你挺怕金大娘的,真要你背着她偷溜出去是不可能的……”

“谁说不可能?”小宝抬头挺胸,“只要我想,就有可能。”

“那你说说,你要怎么出去?”他引诱着问。

“我……”她及时咬住了舌,“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快走,我不想再看到你。”说完,她转过身,提着木桶再次想往灶房走去。

“小宝!”阎季翔又唤她。

不知怎么回事,一听见他的叫唤,小宝就自动的停下脚步,然而却倔气地不愿回头。

见她顿住身形,他却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一时间,空气凝滞,气氛诡谲。

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再出声,她开始有些恼,她明明很讨厌他的,­干­嘛停下来等他说话?为此,她生起闷气,跺着稍嫌用力的步伐继续往前走。

见她举步往前走,他才终于开口,“我不是有意的……”

怀疑自己听错了,小宝的脚步明显地慢下来。

“我只是无法相信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顿了下,阎季翔又道:“如果我说的话伤害了你……我是不会说对不起的。”

小宝一听,更是气得不想理他,她真恨自己为什么不赶快一走了之,还在这里拖拖拉拉些什么。

阎季翔又说:“因为你也没说对不起!别忘了,你泼了我一身的水,咱们算是扯平了。”

若不是没有手可以捂住耳朵,小宝肯定这么做了。现在,她只希望不要再听到他的声音。

“我们还是朋友,对吧?”他问。

小宝忍不住回头吼着,“我们才不是明友!”说完,她飞快地旋过身,却还是让阎季翔清楚见她眼眶中蓄积的泪水。

为此,阎季翔征愣住了。

登时,心口涨满了罪恶感,他为了让她认清事实,却再度地伤了她单纯的心思。他到底……在做什么啊?他陡然质疑起自己的行为。

他有点儿恼,不明白她怎么那么爱哭?可是……那都是他造成的,他觉得自己很该死。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如此逼她面对所谓的“真相”?

她在她的世界里活得开心自在,他为什么要破坏呢?更糟的是,这样的行为让他开始厌恶起自己,也许她说得对,他的确是个讨厌鬼。

那一夜,回到住处的他辗转难眠,梦里,净是小宝含泪的眼瞳,揪痛了他的心……

※※※※※

翌日

“小宝。”阎季翔杵在一边漾着笑唤她。

小宝头也不抬,“专心”地在井边汲水清洗灶房里该用的蔬菜,她早已决定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说过的话一直盘旋在心头,让她躲在被窝里哭泣了一整夜,今天,她可是一大早就爬起床拚命热敷冷敷才让眼睛看起来正常些,不那么红肿。

她发誓,如果她再跟他说话,她就是猪!

“小宝?”阎季翔索­性­蹲在她身边,对着她的耳边喊着。

小宝深吸口气,依然当作没听见。她不断地心里嘀咕,我不是猪,我不是猪,我没看见,也没听见这个讨厌鬼!只是,虽然如此,她还是气他为什么不离她远一点?老是要来招惹她。

心里一个不爽快,她不小心便把菜叶洗得七零八落,看起来不像是给人吃的东四。

“小宝?”阎季翔捺着­性­子,伸手在她低垂的螓首前挥舞着。

小宝依旧保持视而不见,只是顺手抓起一旁的木桶,差点就往阎季翔手上砸去。

“你小心点!”他赶忙将手缩回,嘴里咕哝着,“你真狠心,若真砸了我的手,你也会内疚的。”

用力地咬住­唇­,小宝强迫自己不能回话。坦白说,她真想告诉他,就算从他头上砸下去,她也不会内疚!

“欸!你真的生气了?”他继续自说自话,“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心,我只是……”

不想再听他辩解,小宝索­性­站起身,捧起满掌的蔬菜,用力地甩着附着其上的水珠,溅了阎季翔满脸的水。

“你真的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盯着她平板的面容,他也不抹去脸上的水珠,只是小心翼翼地问她。

小宝这是不予理会,迳自做自己的事,她可是很忙很忙的。就算一点儿也不忙,她也要装忙,总之,她就是不想理他。

“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们讲和嘛!”阎季翔温柔地说,甚至自怀里掏出了糖葫芦、甜柿饼、蜜饯等等女孩子爱吃的甜食,献宝似地捧在掌心送到她面前,“这是我刚才经过市集时买的,很好吃的喔!”

小宝无法不看见那些玩意儿,因为他的手硬是摆到她眼前,想避都避不开。而且,她竟然还被食物的香气引得喉头咕噜了声,不过,她还是假装没什么般倔强地别开脸。

她绝不会承认她很想吃。那些都是她不曾见过的东西,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但他若以为她会原谅他,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她可是很有尊严、很有骨气的!

“真的很好吃喔!”阎季翔见她不为所动,心里有点急了。她该不会真的都不理他了吧?

一想到她再也不和他说话,他的心里就十分难受。不知为什么,光是瞧着她冷漠的表情,他就觉得心口像被人揪住似地隐隐作痛。

“如果你还在生气,没关系,我下次再来找你,好不好?”他放下手中专门为她买的甜食,这可是他头一回为了讨好女孩子这么做。

可是不管他说了些啥,小宝还是低头做自己的活儿不理他,阎季翔没辙,只好失望地站起来。

一听见走开的脚步声,原本闷着的小宝这才抬头瞧他。

然而不巧的是,阎季翔却突然回身,正好对上小宝的视线。

没料到这点的她又羞又气,用力地别开脸,埋头“拚命”洗菜。但从眼角余光中,却看见阎季翔又走了回来,她心里一慌,菜洗得更用力了,可怜的菜梗拦腰一断,简直面目全非。

“看着我!”阎季翔猛地将她拎小­鸡­似地提起,强迫她面对他,直视他的眼。

小宝吓坏了,她无措地承受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想逃避他的视线,下颚却被他扣住,连转开都有点疼。

“上回是我不好,但是,我不许你不理我。”阎季翔说着,松开小宝,接着大掌一扬--

小宝本能地瑟缩了下,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只是很轻很轻地抚过她的发丝,与她预期会得到的待遇全然不同,她讶异地瞪圆了眼,只是他对她温柔一笑后,便转身离去,留下脑门里阵阵晕眩的小费。

他……为什么笑?还笑得那么……温柔?她还以为他会给她一阵排头……

她无法解释心头的感受,她是很不喜欢他的!

可是,不晓得为什么,他现在笑起来的样子……倒挺好看的……

小宝用力地甩了甩头,*了*自个儿的额头,她是哪儿不对劲了?竟然会觉得他笑起来好看?

他明明是个讨厌鬼!说话尖酸刻薄,又自命潇洒,她恨不得再也不要见到他。

但,他的笑容……

小宝咕哝着一串她自己也不晓得在说些什么的词儿,然后才惊觉自己的迷乱,她甩甩头振作起­精­神。

她绝不会因为他方才那抹好看的笑容而改变心意,她早巳决定要讨厌他一辈子,所以对不会妥协,因为她可不想变成猪!

垂下头,瞧见搁置在旁边的甜食,她咬了咬­唇­,一双眼滴溜溜地转了转,在确定阎季翔早巳远去后,她才迟疑地伸出手,抓起那些不曾瞧见过,却又让人垂涎欲滴的甜品。

反正东西放着也是会坏掉的,她可不是接受了他的贿赂,她只是不想暴殄天物罢了!没错,就是这样!

小宝小心翼翼地将甜食捧在手里,快步奔进房里藏好,才若无其事地继续她的工作。

※※※※※

接下来的时间,小宝着实无法专心,她一直想着藏在被窝里的甜食。那一串红通通的东西叫什么呢?看起来真漂亮……还有那橘红­色­的圆饼,以及那泛着又甜又酸又香的蜜饯,都是她说不出名字的东西,看起来都好好吃……

“小宝,”李大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你在发什么愣?”

“哪有!”小宝低垂着脸,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刚才有没有人来过?”李大婶观察着小宝的表情,试探地问着。

“哪有人来过。”小宝不敢让李大婶瞧见她不安的表情,佯装很忙碌地道:“我一直在洗菜,没瞧见有人来啊!”

“是吗?方才好像看见……”李大婶及时打住了话,“没人来过就好。”

她刚刚自前厅过来,依稀瞧见阎三少从后院里转出来,她有点担心,就怕小宝会碰上那个花名远播的男人。

若是让金大娘知道阎三少跑进这几乎是“禁地”的后院,那可就糟了。然而,她随即又想,就算小宝和阎三少碰上了面,也应该不会有事吧?阎三少流连花丛许久,应当不会对小宝这个黄毛丫头感兴趣才是。

“大婶,”小宝假装不在意,云淡风清地问:“前厅是不是很热闹啊?”

李大婶愣了一下,“怎么突然又问起前厅的事了?”

“没什么。”她东忙西忙着,还是很随意地说:“好奇嘛!小宝在这儿待了这么久,都没瞧见过前厅的样子……”

“你可别乱来。”李大婶有点紧张,“别忘了,金大娘会生气的。”

“我知道。”小宝噘起了­唇­撒娇,“大婶,你偷偷告诉我嘛!前厅好不好玩?”

“这……哪有什么好不好玩的。”李大婶眼睛左避右闪,低头瞧见小宝手里被搓洗得惨不忍赌的蔬菜,忍不住惊呼,“哎呀!小宝,这些菜……”

“啊!”小宝这才发现被她魔掌侵袭过的蔬菜全都毁了。

“午膳时间就要到了,这可怎么办才好?算了,反正切一切就瞧不出来了,你快将水珠甩一甩,端进灶房里去吧!”李大婶心里庆幸着,如此一来,她就毋需回答小宝的问题了。

“大婶,”小宝不死心地嘟囔着,“你还没回答我耶!”她可没忘了她最在意的事。

“小宝。”李大婶拍了拍她的手,“这是为了你好啊!前厅的事,有金大娘张罗着,用不着你担心。”

“我只是想知道好不好玩嘛!”

“就说了没什么好不好玩的了。”她严肃地道,“傻女孩,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宁可和你一样待在这儿就好,不必到前厅里去呢!”

“为什么?”小宝追问。

“你喔1小孩子不会懂的,前厅是大人的世界,一点儿都不好玩。”

“可是我长大了呀!也是大人了。”

李大婶一愣,她担心的事果然还是来了。

小时候,大人们只要说小孩子不会懂,小孩子就会乖乖听话不多间,可现在,小孩子长大了,难免会好奇,这时候,又该怎么保护他们呢?

也许,她该找个时间跟金大娘提一提,毕竟,小宝已经长大,再过不久,也许就瞒不住她了。

“大婶,你说嘛!”小宝继续撒着娇。

“我找金大娘同你说吧!”李大婶不敢自个儿胡说。

小宝脸­色­一变,急忙摆手道:“不、不,别找大娘,我不问就是了。”

“这才是乖小宝。”李大婶松了口气。

两人于是开始为午膳忙碌起来。

第七章

阎季翔脱口而出的话不只让小宝惊疑地瞠目结舌,同时也震撼了自己。

大家都以为他是个风流浪子,惯于流连花丛,谁也不知道其实他从未轻薄过任何女子……

“你一定不相信,是吗?”他苦笑,“不只你不信,任何人听了也都不会相信。人人都说阎三少风流倜傥……”

“阎、三、少?”小宝听到了重点,打断他的话。

“你没发现?方才阿福叫我“三少爷”。没错,我正是你口中的“乌龟”阎三少,不巧也正是你口中那个“恶霸”阎二少的弟弟。二哥会进“春花秋月阁”是因为我,而且也是我引他进到后院的。”

他一连串的话,让小宝愈听愈胡涂,她忘了生气,只想知道前因后果。

“我知道悠儿很特别,初见她时我就有一个感觉,她可以影响二哥……所以我制造了机会,让二哥遇上悠儿……”阎季翔解释着。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悠儿她什么都不懂,你二哥却……却……”

“我二哥是个好人,你相信我,他或许有点儿顽固,但他绝对是个好人。我有预感,像悠儿那样的女子正是二哥所需要的。”阎季翔相信自己的直觉。

想起之前的心痛,小宝期期艾艾地瞄了他一眼道:“你……”

“你想说什么?”发现她一张脸红得冒火,而后,他也想起了她适才的反常。

“没什么。”她不想问了。

“我明白了。”阎季翔咧嘴一笑,“你方才如此失控,便是为了这件事,是吧?”

“什么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宝转过身,踱向他处。

“你以为我喜欢悠儿、你以为我见着了她便爱上她,你以为像她这样美丽的女子是所有男人心仪的对象……”他顿了顿,见她气鼓鼓地回过身,正打算开口反驳些什么时,他又先声夺人地道:“可你没想到,我这个与众不同的男子竟然对她毫无感觉,反而爱上了你……”

小宝张口结舌,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他……他怎么可以如此卑鄙?为什么他总是能找到话堵住的嘴?为什么在他面前,她总是没有反击的机会?这不公平!

然而,她的心底却又升起一股好甜蜜的狂喜。他……他说爱她……

可她心里的不服气又教她非得说些什么才行,她结巴地道:“少……少往脸上贴金了,什么与众不同,我……我瞧你平凡得紧!”

“是吗?”他朝她走近,却惹得她急忙后退。

她有些紧张,“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他耸了耸肩,步步进逼。

小宝退无可退,转瞬间,他的气息已扑上她的面颊,令她紧张地屏住呼吸……

阎季翔低笑出声,在触上她­唇­的前一秒猛然回身,“你不是想找悠儿吗?还不快跟我走?”

心跳险些停止,小宝这才明白他在耍弄她!

“你这个讨厌鬼!”她尖声对着他的背影嚷着。

“怎么了?”他无辜地转过身。

“我最讨厌你了!”小宝觉得自己窘得全身发热,非得用怒吼来发泄不可。

“不,你爱我……”

阎季翔不等她抗议,在她毫无防备之下,轻而易举地再度封住她的­唇­,给了她一个窒人的吻……

小宝不甘于总是被他摆布,这一回,她学着他的方式,热烈地、主动地吻着他。

阎季翔有丝惊讶,随即­唇­角扬起满意的弧度。

他沉醉地揽紧她,想要求更多,然而,她却陡然将他推开。

“爱你就爱你,反正是你先爱我的,我就勉强爱你吧!”小宝的脸蛋绽出耀眼的光芒,得意地笑着。

“勉强?”阎季翔不可置信地道:“是我勉强吧?”

小宝瞪着他,语气却很轻很轻地问着,“你很勉强吗?”

她心里还有着不确定感。他真的爱上称不上美丽的她吗?“呃……”阎季翔嗅出了不对劲,挑了挑眉,“也不是那么勉强就是了。”

“但还是有点勉强?”小宝再问。

他没辙了,“你真是……”

“真是什么?”她紧盯着他的表情,不愿错失任何一个细节。

“你在害怕什么呢?”他放柔了语调朝她走近,轻抚着她的背脊,“我爱你,这比什么都重要。也许你很在意自己的*样,觉得不够美丽,或是比不上其他人,不过,在我眼里,可是谁都比不上你……”

“够、够了……别……别说了……””小宝摇摇螓首,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声音哽咽。她原来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料不到他会如此感­性­地回答,她的心防彻底垮了。

“不,我要让你明白。”他抬起她的小脸,抚着她健康的古铜­色­面颊,“我爹娶了三个妻子,但他不爱她们,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事业。我们三兄弟,同父异母。然而,大哥一直都讨厌二哥和我,每次犯了错,都说是我做的,因为他知道爹疼二哥,所以就全推到我头上……

“爹信了他,在我爹眼里,我是个不折不扣的顽劣孩子。倒是啦!我觉得那也没什么不好,他既然认定我是个坏孩子,我就做给他看!有趣的是,爹虽然娶了三个妻子,却从不到妓院去,他心里满满的都是他的事业。

“他不去,我去。我故意往“春花秋月阁”里钻,让他以为我就是他心里想的那个样子。可是,在“春花秋月阁”里,我谁也不碰。只有秋蝶,她还能和我谈些贴心话,但也仅止于此。

“我不愿像我爹一样,我发誓,我这一生只要一个女人。我要我爱的女人,只要一个,我会好好地爱她、疼她、怜她,不让她受任何委屈……”

小宝哭得一脸鼻涕,眼泪,“别说了,叫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见她真情流露,他露出温柔的笑,“瞧你哭成这样,像个傻瓜似地。”

“都怪你,说得那么可怜。”她瞪了他一眼。

阎季翔愣了一下,­干­笑道:“哪儿可怜了?”

小宝的话,剌痛了他的心。那些成长过程中刻意遗忘的痛苦,刹那间被她唤醒。

“不可怜吗?”小宝嘟着嘴反问,没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展现了小女人的娇嗔。“不被人了解,一定很辛苦的。”

“反正都过去了。”阎季翔耸耸肩,故作不在乎。

“才不会过去。那些事会一直一直留在脑海里,等到有一天偶然想起、那时才发现其实还是记得的,而且是记得牢牢的。”小宝说得如像过来人一般。

阎季翔敛起笑,“你又何必说破呢?”

泪水又在眼眶里转,小宝用里子抹去眼眶说道:“因为,我曾经也以为自己忘了小时候的事。可是,那一天,我还是对金大娘说出了很糟糕的话。话一出口,我就明白了,原来我竟记得那么深……”

“你说了些什么?”阎季翔轻柔地替她拭泪。

“小时候,小哥对我很好,小哥是很久以前“春花秋月阁”的奴仆。有什么好玩的,他总会替我留一份。那时,他买了一盒胭脂水粉给我,却被大娘发现了,大娘说……我下贱,怎么能拿男人的东西……”

“她真这么说?”他讶异地挑起了眉,随即陷入沉思。

“我一直以为自己早已忘了大娘说过的那句话,直到那天,当我终于明白“春花秋月阁”是在做些什么生意时,才发现大娘根本在骗我。她说我……下贱,自己却做着更……严重的事。我生气又伤心,原来自己根本不曾忘过大娘说的话……

“所以,”她抬起头,含泪睇视着阎季翔轻声道:“你一定也没忘,就像我一样。曾有过的伤害,就是那么深刻地在心头上画下痕迹,我们只是因为不疼了,就以为可以这样忘了,可事实上,却还是记得的。

“等到有一天,爆发出来的时候,反而是一种更残酷的伤害。就像我那天对大娘口不择言时所说的话一样……现在,我只觉得好难过,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冲动?大娘她……一定很伤心……”说到这儿,小宝的泪水蓦地滑落。

“你很在意金大娘?”阎季翔温柔地拍抚着她的背脊问。

小宝用力点头,“当然在意。我没有爹、没有娘,金大娘对我来说就像亲娘一样。我一直都不想让她伤心,一直想乖乖听她的话,可是到最后,我还是……”她难过地捂住脸说不下去。

阎季翔沉吟地敲敲自己的额头,“我只是不明白,依我对金大娘的了解,她不该是会如此教育你的人。或许你的姿­色­不算上等,但以她的手腕来说,稍加将你打扮一番也可以成为她的摇钱树,因此,我十分意外她会用如此严苛的态度教育你。也许……”阎季翔作出结论,“其中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小宝张大眼,脑袋瓜也开始思考。

“金大娘教育你的方式,让我觉得惊讶之外,还觉得很可疑。你不觉得她对待你的态度,就像一个娘亲教育女儿一样的严厉?而且还深怕你出了差错。可是,偏偏又没办法不让你在那样的环境成长。坦白说,她为了保护你,想必是费了一番苦心。”他边说边蹙起了眉。

小宝愈听愈难过,小嘴一扁道:“我真该死,金大娘待我那么好,我怎么可以那样对她?我真是忘恩负义!”

“别自责了。就当是过去你不够懂事,才会那么莽撞,现在知道了也还不迟啊!”阎季翔拍拍她的后脑勺。

小宝担忧地望着他,“你想,金大娘会原谅我吗?”

“你说呢?”阎季翔点了点她的额,“你能够顺利跨出“春花秋月阁”的门,若不是金大娘应允,出得来吗?再说,你总待在后院里,身上哪来的盘缠?”

小宝一听,眼眶不由得红了,“是金大娘。因为她还关心我,才叫李大婶帮我的……”

“那不就对了?若我猜得不错,你和金大娘之间的关系必定不单纯,不过,眼下你可以先将这事搁着,毕竟,你和金大娘也还需要一点时间重新面对。”阎季翔意味深长地道。

“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单纯?”她不懂他在卖什么关子。

“哪!你不担心悠儿了吗?”阎季翔岔开话题,成功地转移了小宝的注意力。

“当然担心啊!”小宝理所当然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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