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巴黎和任何一座首都一样,既是天堂也是地狱。”艾达的这样总结道,但暂时我只感到她说对了一半,那就是天堂——让女朋友风情万种的钻进你的美洲豹跑车招摇过市——或者别的什么跑车也行,就算是雷诺或博如又怎么样?总好过像我这样作一只灰皮老鼠!妈的!我在圣彼得堡大学的时候还没有计算过大都市的繁荣与奢侈与自己的距离究竟有多远,现在当我明显感受到这个社会即将把自己排斥在外的时候,反而突然强烈注意到这种距离是多么遥远。
“我在伊斯坦布尔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自己像是一个蜗居地下老鼠,无处可去,又不敢抛头露面,那他妈简直就是一种比在车臣还痛苦的生活。巴黎好像一块硕大无比的蛋糕,漂亮橱窗里陈列着各种商品,高速公路上奔流着各种高档汽车,街道上都出都是袒胸露背的美女,但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这一切只是别人的奢侈。 6月12日,1995年。”
“深色的,你害怕;浅色的,厌恶你!”那个唐人街老板说,“其实巴黎并不是天堂,至少不是穷人的天堂。”当然不是穷人的天堂,因为这个世界上穷人根本就没有天堂!我想着湖北老板的话。
“在巴黎街头,群殴,枪击,抢劫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更有让你辨别不清种族的骗子和顺手牵羊的小偷、抢夺。而这些事件大多发生在有色人种和穷人的聚居区,唐人街所在的十三区也榜上有名。”艾达也这样说。我上次来已经去过一次十三区,唐人街的脏和乱、热闹和拥挤就恰如亚洲的任何一城市。“那又怎样呢,至少它们生活在这座城市里,而我呢,连寄居在十三区的资格都没有!妈的!凭什么?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排斥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去你妈的吧,狗一样的上帝,我要为我自己好好地活着! 6月19日,1995年。”
我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感受到金钱带来的好处,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感到自己已经迷失在巴黎,确切地说,是迷失在巴黎街头的奢侈之中,这是一个到处都充满魅力的城市,它的魅力足以对每一个初来乍到的人产生强烈的冲击。
“我很了解所谓的雇佣兵,别以为我知道这个词汇只是在枪战片里才听说的。”当我们走累了,在街边一个小咖啡馆坐下后,艾达忧虑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所谓的雇佣兵,不过也就是我们在电影里看到的那种,他们一半是魔鬼一半是军人,”艾达像是对小学生讲解课程一样,自顾自地缓慢地叙述着,“外籍兵团由政府出资招募,因为在欧洲没有多少人愿意当兵,而且,养一个欧洲兵的钱可以养两个、或者三个、四个雇佣兵,所以欧洲佬喜欢使用雇佣兵,他们听话而且卖命,效果不错!欧洲人的命很值钱,而外国人的命不值钱---我不是种族歧视,就事论事!”艾达叙述完了,微笑着耸耸肩,看着我,她这么说只是希望我不要想用漂亮的词藻来掩饰雇佣兵背后的血腥。
我坐在她对面,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让她继续自顾自地叙说,知道什么也瞒不过这个英国小精灵。
但我还是忍不住要为他的雇佣兵之行辩解:
“当然,你说得都对,但雇佣兵们也不是傻瓜,否则每年就不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梦想着进入外籍兵团了。他们的政府招募了大量的外籍雇佣兵,但待遇对这些多数来自第三世界的外国人来说是相当有诱惑力的,即使外籍兵团中最低级的薪水相对毫无保障的人来说也足够维持在欧洲的基本生活,这大概折合人民币每个月超过一万五千元,并且,这还只是底层列兵的最低价格;第二,在服役期间军队提供日常所有用品,包括衣服,食品,住宿等,这就基本上没多少其他开销,当然要去酒吧找法国女人的钱没人会替你付;第三,雇佣兵不是囚徒,我们每天有固定的上班时间,这实际就相当于一种工作。除此之外,所有时间自由支配,并且享受每年的法定假期和休假;第四,服役五年后,如果我能够活着从战场上回来,就可以得到欧洲的国籍。这就是说,如果你是一个男人,如果你是一个雇佣兵,如果你服役满五年,如果你活着从战场上回来,那么你就变成了一个欧洲人,而且你的银行存款上就有了几十万法郎。这个条件听起来很不错,首先解决了吃住问题,然后有国籍,再然后有了白手起家的钱。我为什么不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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