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莫听完又是哈哈大笑,他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同样健谈的小伙伴儿,过足一把交流的瘾。芦雅见杜莫笑得夸张,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我对那个老头儿说,我不是跑腿的小船工,不就几只鸟嘛!你把枪给我,我来打,你去捡。说完,他真把手上那把狙击步枪递给了我,以为枪在我手上一响,我就会吓得坐地大哭。”
杜莫忙停住笑,兴致浓烈地追问:“然后呢,你是不是说,今天不舒服,不在状态,等哪天有机会了,好好露两手儿给他瞧瞧,喔哈哈,哈哈……”
芦雅愣愣地看了杜莫一眼,秀眉稍稍一扬,有点不服气地说:“呵呵!我啊,打落了三四只信天翁,每只都有天鹅那么大,其中一只挂在桅杆上,那老头儿只好招呼手下爬上去帮他摘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杜莫一边失控大笑,一边用手拍着桌沿。他嘴里半嚼碎的烤肉,险些被他发声的喉头震撒出来。朵骨瓦忙用手温柔地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别笑得那么夸张。
杜莫忽然楞住了,他望着芦雅的脖颈和手腕。此时,窗外的月光已经幽暗,室内的光线也随之暗淡。“哎呦呦!啧啧!小丫头你别动,给我瞧瞧。”
杜莫说着,把芦雅的一只小手从餐桌上轻轻拉了过去,捧在手上仔细端详。“啧啧啧!好家伙,晃得我眼珠子乱翻。这,这可是真正的钻石呢!”
芦雅说话时,摆动的芦雅的手腕上珠光宝气乱窜,借助屋内亮度的下降,璀璨之光也渐渐夺目。杜莫望着她手链上的几颗白花花的钻石,看得眼睛发直,半天转不了弯。
“朵骨瓦,你也瞧瞧,看啊,她脖子上坠挂的那颗钻石,个头儿还大。简直是一颗从窗外摘下来的星星。我的妈呀!我们在海上打劫那会儿,可是很少遇到戴这种好东西的乘客,一个月下来,也抢不到几件。没想到……”
芦雅见杜莫拉住自己的小手,半天啰嗦个没完,索性执拗地拽了回来。
“这有什么啊,我在你们的海盗船上,叼烟斗的老头常带我参观他那些抢来的财宝。他总是得意洋洋,说你们这些女人啊,是不是一见到这种东西就呼吸困难,双腿发软啊!我说这有什么啊,不就带颜色的玻璃球儿,我在柬埔寨的地摊上,见多了这种东西。”
芦雅的话听得杜莫抓耳挠腮、猴急猴急。“什么!玻璃球儿?小姑奶奶,那,那那,那些是宝贝啊!你看咱住这栋大房子没?只要从那一堆里面摸上一件出来,换它七八栋大房子都没问题!”
“喔!真能换大房子啊,我不知道。临来的时候,叼烟斗的老头还让一个海盗兵抱出一个盒子,让我在里面挑几件喜欢的,说是送给我的小礼物。”
芦雅不紧不慢地说着,同时一指脖子里挂的钻石坠儿。“其它的坠子太大,我嫌挂着勒脖子,就挑了一颗小的。那老头笑眯眯地说,小姑娘,这三样玻璃球儿就送你了,拿着玩去吧!”
杜莫呆张了半天的大嘴巴,迟迟不见合拢,口水已经顺着他的嘴角溜滑。这家伙的味蕾,还保持着香肉美酒刺激出的兴奋,听到芦雅说当时没捡一串最大最沉的钻石项链,更是垂涎得杜莫口水滋滋横流。
“我的上帝啊!人与人的差距为何如此悬殊!‘平等’难道仅是赞美的诗歌吗!”此时的杜莫,拍得大腿啪啪作响,几乎要仰天长叹。
“我在海盗船上呆了一年多,给那老小子出生入死,抢了不知多少这样的宝贝。他每次都是板着脸把东西收下,最后掏几张美元打发我。你一个小屁孩儿,居然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唉!这也太太太……”
没待杜莫说完,芦雅把桃红的小嘴一撅,秀眉怒拱说:“你说谁是小屁孩儿?”
朵骨瓦见状,忙又推了推身边只顾感概的杜莫,对芦雅抱以歉意的微笑。
芦雅也随之一笑,亮出一副刚才是假装生气的样子,两个女人顿时心照不宣地偷笑起来。
杜莫只顾拍腿长叹,叫苦连连。也不能全怪杜莫,他提着脑袋给杰森约迪抢来珠宝,杰森约迪却仅用那么点儿小钱儿打发了他,而后又拿着这种价值不菲的财宝慷慨送人,可谓慷他人之慨,解一己之欢。
杜莫自然受不了。不过,他还是清楚的,即使那些财富不赠送给芦雅几件,一样会被个别海盗拿去挥霍了。而他杜莫,连一个子都别想再沾上边儿。
这会儿看来,杜莫得等激动劲儿过去了才能想明白。杰森约迪是个伪善的老鬼,他讨好芦雅也不过是因人而异,无非是想间接地安抚我,让我放一百个心,以示他是一个友好的海盗统领,一直在遵守诺言,只要我把事儿办妥,以后的日子全是山珍海味、珠光荣华。
我心里很清楚,从目前的局势看,杰森约迪就算把再多的珠宝首饰挂在芦雅身上,也不过是玩得一手把戏。
因为芦雅看似回到我身边,但实质上,依然在杰森约迪的手心攥着。好比芦雅之前关在海魔号上的牢笼内,现在只不过是把这个牢笼从海盗船搬到了公寓里。
我去追杀海盗真王的路途,势必凶险难料,而芦雅在这种是非之地,除了呆在公寓内比较安全,又能被我放到哪里。何况,大门口处还安Сhā了海魔号的“眼球”,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杰森约迪的监控之中。
杜莫一时还想不通。其实,杰森约迪还是以前那个狡诈、抠门儿的老家伙,他既然敢把珍贵的首饰挂在芦雅身上,那就是说,这个人质飞不了,身上的宝贝也飞不了,谁也别想跟他这位叼烟斗的老家伙耍心机。
芦雅在海魔号上的这些日子,虽然吃好喝好,有很多自由的空间,但也改变不了充当杰森约迪筹码的本质。
一旦我任务失败,或者计划出现大的偏差,那些海盗随时都会对她下毒手,砍了手脚吊在船舷上逗鲨鱼,一边玩弄还一边恶狠狠说:“要怪就怪那个不争气的男人,他没本事救你。所以,你得遭这种罪!”
玩弄别人最狠毒的一招,莫过于先把对方捧高,再一个不注意重重摔死在低谷。
晚餐过后,我把芦雅带进卧室,她又抱着我哭了一通。我对她说出了眼前的形势,她只是挂着泪珠点头,良久才缓缓合眼睡去。
索马里的太阳,升起来的很早,窗户投进第一缕光线时,我便轻手轻脚起了床。杜莫也早早起来,坐在厨房望着快要烧沸的水发呆。
“你都交代好了。”我语气冰冷地说。杜莫点了点头,却没作声。我从小腿下端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拉开壶盖塞进了沸腾翻滚的水中。
我与芦雅分离多日,想到仅共处了一夜就把她送走,心中积淀的忧伤更有些沉重。杜莫也要和他的女人朵骨瓦分开了,他这会儿的心情也不好受,但我和杜莫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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