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些银子少年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语气更加不善:“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卫檀衣微微笑:“当然是想买你手上的匕首啊。”
“你、你要买龙母?”少年大为吃惊,环顾四周,“你……这里是……”
“这里是古玩店。我可没有说笑,你手中的匕首少说有一百年的历史吧,算得上是前朝古物了,”卫檀衣将盒子放于案头,轻轻推过去,“如何?卖给我,你可以买一把更加称手的兵器,行侠仗义。”
少年低下了头:“我并未想过行侠仗义。”
卫檀衣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这句话,只把他的低头当做考虑,便又说:“如果你嫌少,我还可以再加二十两,这回总该可以了吧?”
“不、不是钱的问题。”
少年将匕首摊放在手心,凝视寒光乍现的锋刃,许久才说:“我并不需要钱,只是想杀人。”
“这你适才已经说过了。”
少年将匕首放在了案上,似乎已经完全解除了戒备。他双肘支在膝盖上,视线投向地板,像是自说自话般道:“我家祖上就是铁匠,这把匕首,是父亲的祖父年轻时候最得意的作品,据说后来祖父和父亲都是用它来试刀剑,如果能被它斩断,就绝对不会放上货架。”
卫檀衣了然地点点头:“所以,是因为传家之宝的缘故,不能转手?”
“……嗯。”不知为何,少年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点了头。
“明白了,那么用更加名贵的兵器与你交换如何?”卫檀衣说着,朝多宝格走去。
少年不解地望着他,看他从最底层的暗格里抽出了一柄短刀,回头对着自己拔刀出鞘。因关上门窗而显得有些昏暗的房间在一瞬间被短刀的光芒照亮了,尽管只是非常短的一瞬。
“这是白虹,”卫檀衣随手一挥,原本放在几步开外的一盆兰花竟然被隔空斩断,而剩下的部分竟然纹丝不动,“当年它藏在鱼腹之中,伴随英雄刺杀过昏君,你既然是铁匠出身,想必对它有所耳闻。”
“这真的是白虹?”少年惊异地站起来,伸出手。卫檀衣毫不吝啬地将短刀放在他手中。
少年反复端详手中的上古名刃,显得爱不释手。商人看准时机,又问道:“怎样,白虹在手,即使当做传家宝也不会愧对祖先了吧?”
怎料少年听了这话,反将短刀回鞘交还给他:“不,即使是白虹,我也不能换。”
“这又是为何?”
少年回到案边,将自己的匕首握在手中:“龙母还没有尝到它最想要的鲜血,在那之前,我不能把它交给任何人。”
语一出,卫檀衣再无别的话可说,只得点点头:“好吧,我也并非强人所难之辈,你既然这么说,我也不便勉强你。”
“生意做不成了,你会叫那些官兵进来抓我吧?”少年似乎露出了讥笑。
“怎么会,”卫檀衣将白虹和银两都收起,然后对他微笑,“今晚你暂时住在这里吧,我既答应过救你,就一定会信守承诺。”
少年面露怀疑:“你真会这么好心?”
卫檀衣好像苦恼似的:“没办法,谁叫你祖上与我有渊源。”
***
半夜。
包围掬月斋的侍卫们全都困得眼皮直打架,大半天下来也未见这店里有什么古怪。
“打起精神来,盯紧了。”韩如诩正来回地走,突然停下对一个站着打起瞌睡的侍卫训道。
那侍卫被他吓得赶紧站直,嘴里却忍不住抱怨:“大人,为什么不直接冲进去打他个措手不及呢?”
“你懂什么?”韩如诩没好气,“那里面的破烂随便打坏一样,你把自己卖了都未必陪得出。”联想起自己的倒霉,又觉得似乎迁怒了别人,便补充道,“这店主和太子关系不一般,惹不起。”算是一个理由。
果然那侍卫听了心服口服,闭嘴不再搭腔。
这时,一直紧闭的门忽然吱呀地开了,守前门的侍卫们立刻将手放在了刀柄上。
卫檀衣挎着一个篮子刚迈出门半步,锵一声锋利的刀刃对准了他。“你想做什么?”韩如诩盯住他。
“韩大人可否将凶器收起来,卫某一介平头百姓,看到这些东西是会害怕的。”卫檀衣说着,表情却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
“少罗嗦,”韩如诩黑着脸将刀回鞘,“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去?”
“当然是逛夜市啊!”
韩如诩头上跳起一根青筋:“逛夜市?被你带走的犯人呢?”
卫檀衣全不在意地朝门内努努嘴:“在里头睡觉呢。我出去这一会儿还要有劳韩大人及各位保护好他了。”
找不到理由阻止,韩如诩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白色的影子飘然朝西市而去,旋即吩咐两名侍卫跟上去,务必要把他的一言一行都记下。
掬月斋此时门微敞,其内一片漆黑。韩如诩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瞧瞧,万一这是那狡猾的店主设计好了让那少年逃跑的伎俩可就大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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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诗:《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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