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手里握着匕首:“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我却无以为报……”
这时,有人敲了敲窗棂,卫檀衣撑起窗户,那人便轻盈地跳了进来。
“师叔。就是这小子吗?”来人戴着斗笠,黑纱掩面,听声音是个男人。他朝卫檀衣行了礼后问道。
“不错,我看他资质甚佳,稍加调教说不定能成大器。”卫檀衣将行囊递给元舒,然后将他推到斗笠人面前。
元舒既紧张又不安地仰望这个未来的师傅。
“如果对我心怀感激,就好好跟着师傅修炼。”
“元舒一定不会辜负公子的期望!”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
卫檀衣将二人送到后门外,临行前斗笠人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过来:“师祖托我带话给您,说是如果见到容师姑,请务必留住他。”
“他若是担心,为何不自己去找?”卫檀衣冷笑着反问。
“师祖说请师叔想想当年容师姑为何出走。”斗笠人转述完毕,微微躬身,然后抱起元舒趁夜色离开了永宁坊。
卫檀衣勾起一边嘴角:“只会教训人的老妖怪。”转身正欲回房,街上传来脚步声。
“不知这深更半夜,卫公子送何人出门?”
带着三两名侍卫巡夜的韩如诩敌意昭昭地质问。
卫檀衣冷色的脸上慢慢地编出惯有的微笑,而后缓缓侧头:“不知韩大人这么在意卫某的私事,意图何在?”
韩如诩冷笑:“是谁嚷着性命堪忧,此时却形迹可疑?”
对峙片刻,卫檀衣投降似的笑出了声:“韩大人觉得深更半夜除了私会情人还能有何事?莫非官府连这也要管?”
睁着眼睛说瞎话,离开的那人看背影分明就是男人,还带着孩子,这也叫情人幽会?韩如诩真想这么反驳。一名侍卫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大人,有些事外人不方便知道,咱们也管不着,要不走吧?”
经这么一提醒,韩如诩忽然记起卫檀衣那番占他便宜的言论——莫非这家伙好那一口?一想之下全身发寒,手一挥:“走!”
卫檀衣带着暧昧的笑跨进门内,自言自语般:“越是难到手,便越是珍贵。”
***
书生手忙脚乱地将女尸拖到村外空地掩埋,然后拍去一身泥土,匆匆回到家中。
“名茹……”书生不敢去看地上躺着的兄长,只捂着脸坐在床边。
分明相爱的两个人成了叔嫂,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如同相隔天涯,要不是自己苦苦哀求,连这珍贵的偷情都是妄想。
而在今夜,一切都成了云烟,阻拦在他们之间的男人死了,她也死了。
“生,我负于他,愿以死相随,来生陪伴他。”女子举起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书生瑟缩的双肩止不住地颤抖。自己将来又该何去何从,怎样去面对一夜之间失去父母的侄儿?
“我死以后,把我、把我悄悄埋到村外……对元舒,你只需说、说我试图勾引你不成,错手杀了自己的丈夫,要他……恨,就恨我吧,那孩子太脆弱,就让他怀着对我的恨活下去,为了杀我而活下去……”女子在弥留之际交代,“一切因我而起,也该因我而结束。”
真能当作事不关己继续活下去吗?
活下去的理由又是什么?害怕元舒质疑的眼神,害怕周围人看穿自己的丑恶,害怕官府发现真相。
院中传来脚步声,应该是元舒起来小解。书生愣了很短的一会儿,忽然将匕首刺进自己的胸口,发出一声惨叫。
这时不论说什么,这孩子都不会怀疑了。是她勾引自己不成然后将自己和大哥都杀了,所有的罪过都在她,与自己无关,自己是无辜的,是被牵连的人。这么想,心中感到了轻松。
都是那个女人的错。
***
元舒在梦中看到的虽不是女子所愿,却是真实的。若非放不下年幼的儿子,她恐怕早已不在,而她深爱的以为能托付的男人却背叛了她,只为求自己的安宁。
卫檀衣凝视着手中小小的瓷瓶,回想着少年在梦中看到这一切时哭泣的样子。自己是自私的,而元舒还反过来感激自己,让他知道真相对他来说只是加深了痛苦,送他去那里修炼也许是将他彻底毁了。可是与自己的目的相比,它们又是那么渺小。
若是有天神,或许也会原谅自己。
杯中的茶只余微热,卫檀衣将瓷瓶中的粉末倒入茶中。
慈母的手拥抱着哭泣的孩子,青灰色的泪散落,打搅了杯中沉思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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