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碾慢了下来,卫檀衣淡淡地斜他一眼:“韩大人是否还想把自己的暴脾气也怪罪到我的头上来?”
韩如诩才一愣,卫檀衣已经起身踱到了门边。
“太长时间不见阳光的东西看似完好,却经不住哪怕一丁点儿的风吹雨淋,”白衣的掬月斋主漫不经心地靠在门框上,“历代皇帝想要带进坟墓的奇珍异宝,最后还是要在他们的怨恨中转手他人;同样,人心中想要带进坟墓的秘密,最终也还是会被世人所知晓。”
“你的意思是杭大人得的是心病?”韩如诩冷哼一声。
卫檀衣眉一抬:“除去那次宴会,我便再不曾见过杭大人,他身患何疾我又怎可能知道。”
“这么说,与你无关?”
“韩大人希望与我有关还是与我无关呢?”
韩如诩虽然怀疑,却并没有任何证据,也可以说他仅仅是凭借自己的感觉断定卫檀衣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至于为何有这样的直觉,与卫檀衣的行事作风有关,也与韩如诩本人吃亏以后的偏激|情绪有关。
“看来韩大人眼中,卫某就是作恶多端的奸猾小人。”卫檀衣见他不答,转身回到案前,取一只紫砂茶碗,倒了些清水在其中,浅浅地抿了一口:“杭大人是益王党,与太子是敌人,韩大人这么上心他的病情自然也不会是出于同僚之谊。我说的对不对?”
“你想说什么?”韩如诩戒备地望着他。
卫檀衣将茶碗举过眉高:“我与太子殿下也算是交好,不该太过为难他的奴才。韩大人看好了,这只茶碗,我用过太子殿下也用过,里面盛的水是我喝剩下的。”
韩如诩心里大叫不好,只见卫檀衣将茶碗递了过来:“韩大人若是能把它喝下去,卫某必当无所不言。”
***
东宫含苍阁。
赭衣青年刚放下手中的书卷,用力揉了揉眉心。
“殿下,韩如诩韩大人求见。”
“哦?请他进来。”
跨进含苍阁的韩如诩脸色依然很难看,但也还是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卑职叩见太子殿下。”
太子亦起身相迎:“韩大人免礼。韩大人突然来见小王,不知有何事?”
韩如诩默默掏出一封信函,递过去。
知是不便言谈之事,太子便接过来,拆封细读。半晌,扬了扬手中的信笺:“如此荒谬的解释,韩大人自己相信吗?”
韩如诩连忙低头:“卑职也不信,但依此行事也并无害处,殿下为何不试一试?”
太子不语,又反复看了看那信上所言,问:“你从何处得到这样的消息?”
“从一位殿下也认识的人口中所得。”
稍微思索一下,与自己相识又不便进宫来直接建议的人,太子心中也大概有底了,便又问:“可是杭大人未必会依照我们的计划行事。”
“这……此人既然承诺过,想必没有问题。”韩如诩梗着脖子回答。
“哦?”太子忽然想到什么,笑问道,“这计策,不知代价如何?”
韩如诩回想起刚才自己喝水的惨痛经历忍不住寒战,还是尽量平静地回答:“也就一杯清水而已。”
太子与卫檀衣相识数载,也知道此人行事古怪,一杯清水为代价交换信息也并非不可能之事,便不再问,将信笺烧干净后打发韩如诩离开。
***
韩如诩,江陵人,幼时于江陵武学大宗自知堂修行,五年前因救驾有功随宣平帝赴京,任御前带刀侍卫,位四品。
“原来是自知堂的人,难怪。”卫檀衣看完纸上的几行字,自言自语着端起茶碗品尝。
偏门处模模糊糊浮现一个影子,难以辨清容貌,能感觉出应该是一名女子。女子倚在门旁,问:“公子对自知堂了解多少?”
“也不多。自知堂在肃朝时期已经相当繁盛,你应当比我更清楚。”
女子轻轻地嗯了一声,细细柔柔的声音讲述:“阮郎曾经对我提起过,自知堂最初不过是三四个会耍些拳脚的青年设下的擂台,后来渐渐的攒了些钱,招数也有了套路,便开始收徒弟,正式成为了一个门派。听公子的口气,想必自知堂更胜于从前了。”
卫檀衣颔首:“果然不是寻常人可比……”
“公子对那个有兴趣?”女子声带惊异。
“我自然有我的目的。”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