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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本文HE

谢谢你们的支持。

☆、第五十二章

包间里乱成一团,女人的尖叫声还有酒瓶乒呤乓啷滚到桌下的撞击,混杂着拳头落在身体上的闷响,林锐被压制的死死的,根本无半分还手之力。

陆歇揍得非常狠,对方的脸也没放过,一拳砸青了林锐的­唇­角。

闻声而来的保镖想去阻止陆歇却又不太敢用蛮力,只能堪堪拉住。

等到两人真正分开后,林锐鼻子都见了血,他擦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上的鲜红,继而疯狂又暴戾的吼道,“你他妈真以为我不敢动你是不是!”

“你有本事尽管试试,别跟孬种一样只敢找别人出气。”陆歇扫视过一旁的保镖,那人赶紧撒手放开,退到了后面。

陆歇走到林锐身边,深黑眸子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忽而勾­唇­低声说,“你不知道他是我的人啊?三番两次去动他。要不是看在你家老子的份上,恐怕你现在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林锐愤恨难挡,几乎就想着直接撕破脸算了。

陆歇却是在揍完人之后得到了极大的纾解和放松,尤其是此刻对方的样子很能取悦自己。转身欲走前,他轻拍一下额头,说道,“对了,还有个好消息我差点都忘记告诉你。林氏集团当年资金危机的那会儿,你家老爷子希望我爸入股,帮忙扶一把,让林氏不至于垮台,记得这回事儿么?”

林锐咬牙切齿,他当然知道这件事,陆歇的父亲很多年前曾入股帮助林氏渡过了一次难关,为了表示谢意,陆歇父亲的股东身份就一直保留了下来,不过一点点股权而已,没什么可担忧的。在林锐掌管林氏后,也就没多在意这件事。好在两家关系一直比较好,但是说难听点,“好”只是一个修饰词,有利益才能“好”。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不太敢动陆歇,一来是因为他动不起,二来则是林氏集团偶尔会需要凯盛的帮助。他不明白陆歇为什么突然提这件事,目光冷冰冰的看着对方,林锐并不说话。

“看你这个样子就是记得了,”陆歇笑道,“就在今天下午的四点三十七分,很高兴的通知你,林董,我已经成为了林氏集团的第二大股东,惊喜么?”

“……!?”什么……林锐怀疑自己听错了,林氏是家族企业,为了避免“独`裁统治”,所以林氏的股权都分得很少,并且相对平均。陆家本就是外人,股权更是没法相比较,但是……陆歇居然说他成了林氏的第二大股东?开什么玩笑!

他表情狰狞道,“不可能!如果真有这回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让我想想,可能是自从你坐了董事长的位置后,就开始……得意忘形?因为我策划这件事,也就是在你掌权不久后而已。”

他们俩站的很近,陆歇低头在他耳边说道,“股东之间互转股权是完全可以的啊,林董。喔,不对,估计今天一过,你家老爷子就不肯再让你握着林氏了吧?林少?”

“我爸总是拿你当我的榜样,既然这样,我就亲手毁掉这个榜样。多好多有成就?”

和呆若木­鸡­的林锐相比,陆歇的表情带着恶意的笑容和报复的快乐,他甚至还帮林锐整了整衣领,温温柔柔的说道,“所以啊,不要再惹我了好么?如果他再受哪怕一点点伤,我真的会让你生不如死。”

陆歇笑着用手指勾了一下林锐的脸,“你可千万要信我。”

从会所出来,夜晚的空气驱散了包间里的浑浊和浓郁香水味,陆歇站在门口停留了片刻,掏出香烟抽了一根。上车前,他接到了徐望川的电话。

“怎么了?”

“没事还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啧啧,好伤心啊……”

懒得和对方废话,陆歇说,“那我挂断了。”

“喂!等等!”徐望川郁闷的抱怨,“你这是对待朋友的态度吗?枉我还想着把这么重要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

“什么消息?”

“你果然不知道……”徐望川在电话那头慢慢说道,“周阳回北京了。”

在酒吧关门后,周阳和陈时杰也晃荡着回了家。

一路上,陈时杰其实很想问问身边那个人,大半个月前的具体情况。但他转念又想到对方当时的状态那么糟糕,貌似现在死缠烂打一直问也不太好啊……这不是揭人家伤疤么……

直肠子的某人强忍着心里的十万个为什么,默默跟着周阳。

周阳知道陈时杰的心思,但他还是不准备解释。虽然已经发生并且过去了,但自己没有办法这么快释然,他不去多想,也不太愿意多提。

老旧的街道和房子没什么变化,重新回到这里才明白有多熟悉。

他们上楼,楼梯的感应灯也坏了,一直没人修,就这样不了了之。借着手机光摸索着开了门,与陈时杰道别后,周阳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和走的时候差不多,里面依旧乱的一塌糊涂。地上床上都是衣服,还有被碰掉的小台灯,一个摔的四分五裂的玻璃杯正凄惨的躺着。

周阳看了一会,然后去厨房拿扫把将碎片都清理­干­净,又重新把屋子里收拾了一遍,不穿的衣服叠好放起来,被罩也要换一套。

掀开枕头,要去扯床单的时候,他手里的动作有了短暂的停顿,枕头边,那儿有着一个整整齐齐的大信封。信封保存的很好,没有一点磨损,也没有一点折痕。外层甚至还被人用卡通塑料袋­精­心裹了一层。

就像是用遥控器定住了身形,周阳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跪在床边很久。眨了眨眼睛,他最终还是放松了肩膀,伸手把信封拿过来,又从袋子里抽出。

那是一张录取通知书,以前陆歇送他的。

周阳轻轻摸了一下那张纸,又将掌心覆在自己名字上。

他将通知书上的每一个字都认真看了一遍,非常专注。黑黑的眸子里有很浅淡的笑意,却又稍纵即逝,变成了无波无澜的平静,最后取而代之的是麻木。

紧接着,下一秒,“嘶啦”一声,那张纸已经变成了两半,他手上动作不停,直到把纸撕成碎的不能再碎的小片,弯腰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再也不多看一眼。

☆、第五十三章

日子好像已经回归了宁静,看过去似乎从未改变什么。周阳依旧在酒吧唱歌,也依旧住在这栋房子里,每天睁开眼还是同样的天花板和梧桐树。

但其中的天翻地覆,只有他自己知道。

白天,也不再去快餐店了,等待比赛的同时,他又找了一个轻松的兼职:一周只需要去四天的咖啡馆。咖啡馆白天人很少,所以周阳大多时候也是闲着的。店主是位温柔的中年女士,她在店里摆放了一排书架,上面放满了书。无事可做时,周阳就一本本的看过去。他对其中一个作者印象深刻,虽然自己讲不出什么引人思考的见解,就只是单纯的觉得那本书很好看:失去双腿的作者用经历来诠释生命,以微小的自己来放大无限的世界。

那段时间,周阳翻来覆去的看着这本书。

人活一辈子,各不同命。挫折和磨难不可避免,难过和痛苦也都会有。即使遭受巨大不幸,很多人却仍旧勇往直前。也许刚开始会度过很糟糕的时刻,但自怨自艾和颓废消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又或是一年,周阳认为他总能克服过去、彻底痊愈。

而此时此刻,最重要的就是比赛,他想走的更远,走的更好。

除了工作以外,只有练歌,每天坚持一小时。

在家里,陈时杰偶尔也会听周阳唱歌。认真听完后他总是不忘鼓掌,说道,“已经很好了,这几场下来,你的进步真的很大。”

“以后会越来越难,”周阳喝着水,“我不想被淘汰。”

“……冲着和华宸签约去的吗?”

“如果不能和华宸签约,那么这段时间基本是浪费了。”

“可是,可是……”陈时杰一脸惊恐,“那是全国第一名啊……我对你很有信心,是真的!”他赶紧表忠心,接着又略显为难,“不过大王,你可能不知道……这种圈子比较复杂,我以前听说,很多选秀活动到了最后都是强制要你签下很不公平的条款,才能晋级。你万一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有多不公平?”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周阳哈哈笑了起来,“那瞎担心什么?真正到了那一步再说吧。而且华宸应该不会这么三流。”

陈时杰耸耸肩,“反正你不会随波逐流的,对吧?”

周阳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去,语气却带着认真。他看着陈时杰,说道,“我会。”

“……”静默三秒,陈时杰大喘气道,“你耍我!”

抱着肚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周阳被他逗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哎哟喂,你不要一直这么二好不好……”

陈时杰郁闷的把下巴搁在茶几上,极度哀怨,“我哪里二了……”

不过这样低迷的情绪只维持了短短一小会儿,活力无限的陈同学突然振作道,“对了大王!以后让我来做你的助理吧!”

周阳躺地上斜了他一眼,鄙视的不行,“你不是励志成为经纪人的男人吗?”

陈时杰小媳­妇­似的对了对手指,“我觉得……我这种大条的­性­格好像不太合适……”

“……那助理你就合适了?”这货什么逻辑啊喂!周阳都不想呵呵他了。

“助理听过去很简单的样子……让我试试啊!”

“我说你啊,”周阳坐直了身体,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好歹你也是音乐学院出来的学生,为什么不想出名?”

陈时杰一听就悲愤了,“谁说我不想!我想的很!但是……”他低落道,“我想和乐队一起出道啊,就是Blast。你应该也知道,在国内,这种默默无闻的小乐队一抓一大把,混出名堂哪有这么简单。我们现在连专辑都没法出,只能在朋友的音乐棚里录录歌而已……”

周阳更不懂了,“那你做助理,岂不是岔开的更远?”

“不会啊!你绝对能红啊!我跟着你混,不也就机会大大的嘛!”

……周阳想给他跪了:大哥你哪来的自信……醒醒啊还是白天!我自己都没这么爆棚的信心好吗?

一旁的陈二缺已经陷入了美好未来憧憬中,流着口水不可自拔。周阳不忍心再去看他了。

上周的晋级赛还算顺利,再过几天,就是全国百强进六十的比赛,非常重要。应该说,自参加选秀活动后,每一场都很重要。

虽说做了充分的准备,但周阳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他只是不想失败。

和往常一样,在不用去咖啡馆的日子,他就会窝在家里练声,希望自己能保持在百分百的状态。

刚练了十来分钟,有人开始敲门,节拍被打断。

穿上拖鞋,周阳走过去拉开了扣锁,然后他发现……门外站着的那个人,是自己不怎么想看见的。

诗晚脸上写满了意外,像是没料到会有人真的来开门。“你……”他深吸一口气,劈头盖脸道,“你跑哪儿去了!我已经敲了快半个月,你这次又搞什么?”

周阳看到诗晚,就想起上辈子他和陆歇的关系,这两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也是他自那晚出事后,第一次认真的看诗晚,周阳觉得眼前这人简直陌生的不敢认。两辈子最好的兄弟和这辈子喜欢的人在上辈子是情人关系,自己还因为这个成了炮灰。

讽刺的不能再讽刺。

“王嘉木打电话问我你的消息,你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诗晚不爽道,“我说咱俩之间的那点矛盾,你能别弄得所有人都知道么?而且我现在出来一趟有多不方便你明不明白?”

“我没有让你来,我也不知道你一次次找我是要做什么。”周阳没有因为对方炮如连珠似的质问动怒,他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再说,我们本来就很久没联系,这有什么可瞒的?”

诗晚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不用怕王哥知道,因为以后我们也不会再有什么来往。”

不断开解自己:别想了,要放宽心,朝前看。但是做不到,至少目前还做不到。想催眠自己什么事都没发生,完全不可能。

诗晚不是直接导致自己死亡的人,那又怎么样?撇去对方上一世和陆歇的关系,仅凭现在这人和自己相去渐远的想法,就注定他们不可能再走到一条道上。其实这个事实很早就该明白了,可是当时的周阳下意识规避了冲突,因为不想和对方产生间隙。

不过无所谓了,他不要再一味地打压自己的思想。

诗晚听到周阳的话后,脸­色­变了几变,声音都沉了下来,“明明每次都是我先来找你,为什么你能这么理直气壮?”

“不是我理直气壮,而是对于你,我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那你是说我做错了?”诗晚冷下脸,“我做错什么了?你是不是又要扯我骗你去凯盛的事?”

“周阳,”他继续道,“我们俩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如果你一直这样,我真的不知道和你说什么。”

周阳不为所动,“那正好,你走吧,不送。”说完,他直接关上了门。

诗晚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反应了,他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回神。

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过。房间里的那个人一直就是迁就自己的,什么时候冲自己甩过门?

他怒火攻心,开始气急败坏的使劲敲门。

周阳也不再理会,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大,只当没听见。

他此刻没有和对方好好谈话的心思,更不可能心平气和。甚至多看诗晚一眼,以前的回忆就翻滚的越厉害。

他得承认自己的狭隘,一切都是因为陆歇的关系。

周阳喜欢过陆歇,这没什么好遮着藏着的。但也正因为这样,他没法接受真相。尽管是上辈子的事情,那却的的确确存在着,不是梦也不是幻象。

如果没有记起上辈子的死因,也许他们能活得不错。不过现在不可能了。

但是没关系。

“没关系”这三个字最近他总是拿来安慰自己。毕竟过了这道坎,以后的路还那么长。

☆、第五十四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华宸举办的选秀活动已经强势占据了公众眼球,新闻头条、微博话题、报纸报刊总能见到大篇幅的推广。而百强选手晋级赛即将在黄金段直播,更是吸引了不少年轻群体。

当天晋级全国六十强的比赛现场,后台忙的一团乱。化妆、服装还有音乐,全部都不能出错。虽然之前的比赛也有录像,但基本为剪辑。今夜,是国民新星秀正式面向全国观众开播的第一场决赛。所有人,包括选手,压力都非常大。

周阳并非是初上舞台的菜鸟,但他也难掩紧张。这回不是海选了,而是货真价实的面对千万观众。

两位主持人配合默契,说着开场词,将评委身份一一介绍:华宸旗下音乐公司的副总监方然,著名的词曲创作人黄柯,还有现今最红的三栖明星张瑾之。

观众席共分为四大块,密密麻麻坐满了人。荧光­棒­荧光牌把会场照的如同白昼。

男主持说道,“今天真的很荣幸能请来这三位重量级的评委老师,三位老师辛苦了。”

台下一片迎合欢呼声。

“其实啊,我们想替所有参赛选手问一问老师们,首届国民新星秀在你们心目中的标准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方然是华宸的高管,这位文质彬彬的男人优雅笑道,“这次比赛是为了给所有喜欢音乐的朋友更好地回应,所以我希望他的声音和那种作为一个音乐人该有的特质,是让人惊叹的。”

而为无数知名歌手填词作曲的黄柯则表示,“我欣赏的那个人,他一定要有自己想法,并且敢于尝试、实现。另外,我也很喜欢有创意的人。”

“我很赞同方然老师和黄柯老师的意见。”张瑾之是唯一的女­性­评审,她在近几年蹿红的速度非常快,不管是电影、电视剧又或是唱片,各个领域都有所成就。此刻,穿着吊带镶钻长裙的张瑾之说道,“我认为如果他是一块金子,那么理应被发现。我希望由我自己亲手、公正的缔造这一块金子的诞生,我也一定不吝啬给予我的赞美和支持。”

主持人笑道,“谢谢三位老师,其实三位老师的意思都是要选手们勇敢地做自己,是金子总会发光。那么我们的评委老师已经非常中肯的说出了他们的祝福和希望,我们也希望选手能够比出好的成绩。接下来,让我们共同拉开今天比赛的帷幕。”

强光刺眼,彩­色­霓虹不停梭巡全场,晃的人不得不闭目躲闪。

观众高涨的情绪和振奋人心的气氛既刺激又虚幻,多少有点像做梦。

直到走上高台中央,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脏才终于被安抚了。周阳站在那里,他今天穿的很正式,还在后台的时候就被化妆师捯饬了半天,虽然不太习惯,不过整个人看过去真的­精­神了很多。

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他依旧有些局促,可能是很久没经历这么大的舞台了。

周围光线全部暗下来,只余他头顶一盏灯“啪”的照亮。没有钢琴,没有电吉他,也没有架子鼓,什么伴奏都没有。

这首歌周阳是清唱的。开口就是高亢的音调,急转而下的低音承接完美,他把握有度,清亮的嗓音完全不显刺耳,只觉声线优美,音域辽阔。

从第一个音节被赋予生命的时候,四周忽而就静了下来。

声音的力量像是能穿透整个会场,直拔夜空。歌词配着诡异的空灵,如泣如诉,他唱道——

I died in a car crash two days ago

(我死于一场车祸,就在两天前)

was unrecognizable,when they pulled me from the gears

(他们从残骸中把我拉出来时,我已面目全非)

my lover sits, the silent eye

(我的爱人坐着,沉默地张着眼睛)

in a hurricane of warmth and word

(潮水一般的劝慰和关心淹没了他)

I died in a car crash three months ago

(我死于一场车祸,就在三个月前)

they burned me until I glowed,and crumbled to a fine gray sand

(他们焚烧了我,直到我炙热地闪烁,粉碎成细腻的灰烬)

my lover holds a knife to wrist

(我的爱人把刀子抵在他的手腕)

says tomorrow comes, hold on a while

(说道:明天马上就来了,还是捱过去吧)

I died in a car crash four years ago

(我死于一场车祸,就在四年前)

my tree drinks melted snow,just eight feet tall a pale and fragile thing

(我的小树饮着融化的雪水,只有八英尺高,是个苍白脆弱的小东西)

my lover hears the open wind

(我的爱人听见开阔的风)

and crawls blinking into the sun

(一束阳光蠕动着慢慢爬了进来)

I died in a car crash,a lifetime ago it seems

(我死于一场车祸,在一生一世以前)

a decade or two or three,my fate now an impossibility

(也许是十年,或二三十年吧……发生在我身上的惨剧已不再重演)

my lover very much alive

(我的爱人生机勃勃)

arms wrapped now around his wife

(臂膊中环绕着他的妻子)

不含任何杂质的音­色­翻涌着,在可见空间里爆发,然后升腾成空旷的回音,绕在周围久久不散。

一首歌唱完后过了好几秒,雷动的掌声和尖叫才开始复活。

评审台前的方然眸光微动,又重新低下头翻看了一下周阳的资料。

倒是黄柯开口道,“你唱的是史逸欣的歌。”

周阳平复着呼吸,这首歌让他有些气喘,点点头,他说,“是。”

“我在北京听过你唱歌。”黄柯笑了。

不止是周阳惊讶,黄柯身边的方然和张瑾之也很惊讶。台下的人不知在亢奋什么,又是一阵乱叫,然后交头接耳。

“第一次我记得你唱的是GALA的歌,为什么今天会转变这么大,改唱这种风格了”

周阳得体的说道,“各种风格我都想尝试一下,史逸欣是我很喜欢的歌手。”

“我也很喜欢她的歌,”黄柯将手压在一堆资料上,“我更喜欢你的声音。”说完,又去看了眼方然和张瑾之。另外两人也面带笑容的表示赞同。

黄柯继续道,“今天的演唱不同于海选,可以选择伴奏,你应该知道。不过你唱的这首很特别,属于完全的清唱。这样吧,你再来唱一首她的歌,the tower会不会?”

现场临时要人改唱或是加唱,对于选手而言都是很麻烦的一件事。虽然在比赛前他们会准备好几首歌以备不时之需,但总归最终要唱的才是重头戏。

周阳现在被要求再唱一首,如果他没唱好,可能也算意料之中,不过还是会拉低评委心中的打分。

在场的观众也不闹腾了,他们心中都明白,万一没发挥好,那是非常糟糕的一件事。

不过周阳反而没之前那么紧张了,找到状态的他很乐意满足评委的要求。点头说道,“我会唱。”

前奏响起,鼓点和钢琴的搭配完美,周阳根本不存在卡壳或者忘词,因为这些歌他经常在酒吧唱到,所以一曲下来行云流水。

终了,场上再次沸腾,甚至不少激动的女孩还站起来鼓掌。

黄柯叹道,“­精­彩,真是美到无与伦比的节奏,正好配你无与伦比的声音。”

虽然觉得夸奖太过,但得到这样的评价还是高兴的。周阳不停在心里念道:冷静、淡定!千万不要笑得和白痴一样,形象!注意形象!

之前一直没开口的方然也说道,“真的很好,我现在就想让黄柯老师为你写首歌了。而且,我觉得你应该是今天第一个拿到六十强通行卡的人吧?两位老师觉得呢?”

黄柯自然是没意见的,张瑾之更不会去反对。

于是周阳顺利拿到了通行卡,成为了今晚第一个成功晋级的人。就不说场上那群观众看得有多激动了,周阳自己都激动的要死。之前想着应该是可以过关的,不过……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这一刻,除了高兴还是高兴。

离目标又进一步的喜悦,为了将来一往无前的坚定,都让人觉得充实。

获得肯定后的心情就像要飞起来一样!

第二天,茶茶和陈时杰又拉着周阳看了一次重播,周阳是不太想看,总觉得在电视前看着方框框里的自己……坑爹啊!二到家了!

……那什么表情啊……还有那个动作!周阳忍不住吐槽:好蠢的样子……从来没发现自己居然也能这么傻……

侧过头,他用手挡住脸,­干­脆啃起了蛋糕,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就听陈时杰崇拜道,“那首清唱的歌真的好好听啊大王……感觉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我忘了。”

周阳差点从椅子上摔一跤。

“我昨天在微博上看到别人是怎么形容来着……我去翻翻。”陈时杰滑动着屏幕,犹不死心的嘀咕,几秒后突然叫道,“啊!大王大王!”

“叫魂啊!”周阳鄙视道,“看到什么了?”

把手机放到周阳和茶茶面前,陈时杰眼睛睁得圆圆的,大声说道,“你!红!了!”

在国民新星秀的官方微博下面,制作组发了很多昨天比赛的图片,留言已经接近一千万条。

周阳不解道,“这是官方微博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是因为你没有微博!我给你俩随便念几条留言啊,等着!”陈时杰真的一本正经念了起来,“……‘国民新星秀这种年代感扑面而来的名字是什么鬼!华宸也真敢取啊!好在节目质量不错,说起来……昨天开场那个清唱的小男生叫什么名字!好吧,我特么就是来问名字的!’看到没!问你名字了!”

茶茶咬着吸管,周阳换了个橘子接着啃。就见陈时杰声情并茂道,“LS个大傻Ъ,微博放出来的图片里不就有那个人的照片和名字么!啥眼神啊!大妈戴个老花镜再来追星好吧?”

“尼玛还把我照片放上去了啊!”周阳不淡定了,扑过去抓着陈时杰的手机看了一眼,立马“靠”了一声:好丑的照片……人和人之间的基本信任都没有了……

茶茶说道,“继续念,我看看这群花痴能没节­操­到什么地步。”

“啊,没节­操­的来了。”陈时杰咳了一声,“这个网友叫做肌­肉­大魔王,他说:哎呀!开场的那个美少年好阔爱~我要给他生孩子!”

……周阳头顶划下了三条黑线。

陈时杰惊叹道,“诶,大王,想给你生孩子的好多哦。都直接生孩子+身份证号码了。”

周阳无力道,“别念了。”

“啊,等等,这里有一个很特别的网友。他说……他想让你给他生孩子。”陈时杰像发现新大陆般震惊,“我擦!大王你什么时候有这功能了!”

“噗!”一口汽水喷了出来,周阳咳得昏天暗地。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茶茶一直在捶桌子,笑的和抽风一样。

就在三个人闹腾的时候,周阳接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号码打来的电话,北京区号开头的座机。

摁下通话键后,那头的人礼貌问道,“您好,请问是周阳吗?”

“……我是。请问你是?”

“您好,我们这里是华宸影视集团下属的节目制作部,是这次国民新星秀的主要负责部门。”

周阳一听就吃惊了:华宸的制作部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

面对茶茶和陈时杰询问的目光,他做了个口型,说道,“华——宸——”

“是这样的。”华宸那边的人说道,“您是通过比赛选出来的六十强选手之一,恭喜您。我们公司为了了解每位选手的优点和特质,希望能与大家有一个单独对话时间,帮助你们解决在比赛中存在的一些疑问,也盼望你们在比赛中能走得更远。请问您明天下午有时间吗?”

“……有。”

“好的,那我们明天下午两点半,在华宸总部26楼的节目制作部见面,可以吗?”

“……喔,可以……”

电话“咔”的挂断,忙音“嘟——嘟——”传来。

周阳略迷茫的蹙眉,他冲着对面两人说道,“不会真的要去签什么条款吧……”

“他们说了啥?”陈时杰凑到周阳身边。

“就说要单独见面,还说什么……要多了解一下我们的优点,让我们在比赛中更适应。”

“……难道是骗子?”茶茶疑惑,“也许他们看到最近节目大热,所以就开始打你主意了?”

“那么多人,为什么打我主意……而且昨天才开始正式直播,根本没几个叫得出我名字。”

“不不不,为了保险起见,打114问一下这个号码到底是哪儿的。”说着,茶茶认真的拨起了号。

于是,在彻底弄清楚之后,周阳就见她惊讶道,“诶,不是骗子!真的是华宸啊!”

☆、第五十五章

这天下午,周阳站在华宸大楼门口,仰望着眼前的这栋建筑。片刻,收回目光径直走了进去。

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和前台大致说了说缘由,很快就有人将他引到了目的地。

节目制作部的门口,周阳犹豫着轻叩了两下。高跟鞋的清脆声从门里侧传来,穿着职业装的女人出现在了面前,她有着半长的卷发,柔顺的垂落在肩侧,适宜的香水味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周阳说道,“你好,我是接到电话通知下午两点过来……”

“就是我打的电话。”那人笑了笑,“周阳对吗?我是制作部的负责人,叫做秦芳。”一只手已经礼貌的伸了过来。

周阳赶紧和她虚握一下,又重复了一遍,“你好。”

两人穿过制作部,在用玻璃围隔的小房间前停下。

一路走过,周阳注意到了制作部的员工很多,但都很忙碌的样子,埋着头专心致志。即使听到动静,他们也只是稍微看上那么一眼,和秦芳打个招呼又进入了疯狂工作模式。

……还真是像战场一样紧张啊。周阳感慨了一句,就听身边的秦芳说道,“因为最近国民新星秀的直播,所以我们每天都在加班加点。给你们安排一场这样的见面,也是为了把节目做得更好。”

周阳似懂非懂的点头,模样拘谨而严肃,倒把秦芳逗笑了。她安慰道,“别紧张,今天只是随便和你们聊会儿天,多了解一下你们。毕竟全国六十强,不容易。等到进了二十强、十强,或者是前三,每一个阶段我们都要记录,以后还会剪辑成你们的心路历程。”

这些话听得周阳一愣一愣地,他没有这种选秀活动的经验,所以不是很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他大致能明白一些东西:比如一会儿的单独对话不止是一个记录,也是为了给制作团队提供每位参赛选手的具体资料。选秀活动什么最重要?那就是话题­性­,这么多的参赛选手,每一个都是可制造的话题。只要包装炒作的好,国民新星秀的收视率不可能低到哪里去。同样的,华宸的关注度也会更高。

而选手们就算想到了这一点,基本上也没有人会拒绝配合。因为一旦站在了这个平台上,那么属于各自的坚持和梦想就会被放大了。大家都愿意为了最终的胜利而付出一点点的代价,特别是这个代价也不算坏,它可以让你更具爆点,更具人气,何乐不为?

一张桌子隔开两人距离,周阳和秦芳面对面坐着。简易摄像机对着周阳进行拍摄。

“这次的录像……应该不会播出吧?”

“当然不会,这只是给我们的工作提供资源和数据,”秦芳­性­格很豪爽,说话也很直。她笑道,“不过啊,以后你要面对的可是千万人的舞台,无数摄像机照相机围着你转。所以,现在就要把胆量给锻炼好啰。”

周阳点头,“谢谢……”他不知该怎么称呼秦芳,“……秦老师您的指点。”

“不要这么客气,叫我秦姐就好。”

“谢谢秦姐。”

“你真乖啊。”秦芳很满意他的谦虚和礼貌,仔细看了一下周阳的资料,说道,“你今年才十九岁,应该是刚读大学的年纪。我看你介绍上写着并没有念书,所以是只在酒吧唱歌吗?”

“嗯,对。在酒吧唱了好几年了。”

“方不方便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不再继续念书呢?”

“其实……”周阳有些不好意思,“我成绩不是很好,而且也有一部分家庭原因。”

秦芳很快就把话题引到了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上,“那么周阳,家人对你的影响是不是最深的?家里只有你一个孩子吗?”

周阳顿了一下,笑道,“我还有一个弟弟。”

“喔?那你和你弟弟一定相处的很融洽吧?两个男孩儿,共同话题绝对不少。”

“嗯……就是和大多数家庭一样。”周阳不太想多说关于周寻乐的事,因为他不愿自己弟弟成为炒作的跳板。所以面对秦芳的提问,也只是含糊其辞。

“的确,我也有一个姐姐。虽然平时会吵吵闹闹,但感情真的非常好。”

周阳笑着表示赞同。

“说到这里,我有一个问题特别的想问你。”她的职业素养非常高,脸上始终带着柔柔笑意,即使问的非常直接,却也不会让人心生厌恶。“你的这份资料,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可是很奇怪,六十份里面只有你这一份完全没有提到父母任何消息。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在镜头前说这种事有些不太适应,周阳扫视过直对自己的摄像机,又垂下眸子道,“我的父母已经过世很久了。”

“对不起。”秦芳惊讶了一下,有些惋惜的道歉,“我问的太唐突了。”

“没关系,那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

“那……这样说来,除去自身原因,你更多的是为了你弟弟才早早的进入社会么?”

“也不是……”周阳就郁闷了,怎么又被这女人给三言两语把话题带到周寻乐身上去了,他及时截断道,“自身原因也是很重要的,毕竟读书真的不在行。”

秦芳人­精­似的,也明白周阳的意思,于是轻松转移重点,问道,“可是看到身边同龄人大多都在上学,你会不会偶尔觉得自己这样很辛苦?”

“辛苦倒不会,因为唱歌对我来说并不是负担。”

“所以说,只有做自己喜欢的事才会充满激|情吧?”在纸上勾画了一下,她抬头问,“不过周阳,在唱歌这条路上走了这么远,你难道都没遇到过志同道合的好伙伴么?”

“遇到过,也有相处的很好的朋友。”

“那……”秦芳话锋一转,笑道,“有没有遇到给你动力,在背后默默支持你的好女孩儿呢?”

“没有。”周阳下意识的回答,“没有遇到。”

“诶?真的吗?”秦芳明显不信,“眼光太高了吧?居然都没有遇到过喜欢的女孩儿?”

“真的没遇到。”这什么破问题啊?八卦到家了!周阳在心里暗搓搓的吐着槽。

“如果女生没有……”带着十成十的玩笑语气,秦芳活跃气氛道,“那么你有没有喜欢的男生呢?”

这个问题问的突然,周阳心跳都慢了几分,脸上表情差点挂不住。他明知道秦芳在开玩笑,却仍旧受到了影响。

一下反应不能,他没及时接上对方的话。

秦芳坏坏的勾起了­唇­角,“哎?这个被我说中了?”

他手指在桌下握紧,看着那台朝着自己的摄像机,黑黑的一小块屏幕像个张口的怪物,映出了自己的局促和茫然。这个机器如同定格了他的内心,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目光转回到秦芳脸上,周阳有点勉强的笑了一下,他说道,“也没有。可能我这个人比较无趣,只想到唱歌。”

“怎么会无趣?”秦芳不赞同周阳的说法,“简单一点是很有必要的。我可以这么告诉你,很多新人出道,如果他们经历太‘丰富’,那是让人相当头疼的。像你这样­干­­干­净净的就很好,我很喜欢。”

周阳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是故意隐瞒了和陆歇的事情,但即使他说了,对于华宸而言也没什么用。

后来又东扯西扯了一些问题,不过他已经没心情去应付,被人强迫想起不愿想的事,让周阳觉得有点累。

晚上在酒吧,毫无状态的唱了几个小时,就连陈时杰也看出了周阳的不对劲。他问道,“怎么了?下午不顺利吗?”

“没什么顺利不顺利的,单纯觉得对方太能扯……大半个下午啊,就这么没了。”周阳趴桌上叹气。

“哇呜~是不是有一种上节目被人采访的感觉?”把吧台边的宣传单卷成筒状,陈同学长手一伸,“来来,采访一下!当大明星的感觉怎么样~爽死了吧?”

“爽个屁……”周阳拍掉他的爪子,“晚上一起回去么?”

“今晚不啦,要回学校。你自己一个人注意安全啊。”

本来还想着陈时杰比较爱闹,正好可以调转一下自己的注意力,结果最后还是一个人悲催的往家走……

啊……真是够摆满一茶几的杯具。

非常没劲的晃荡着,昏暗的街道寂静的吓人。

楼道里的声控灯闪了几下,在周阳刚踏上二楼转角的时候,“啪”的灭了。

这灯自从他回来后就一直坏到了现在……老住宅区的通病:东西坏了没人管。

摸黑爬了几步走到门边,悉悉索索的掏钥匙,半天也对不准锁眼。

周阳认命的把手机掏出来摁亮,刚想着要照一下,身后突然传来细微脚步声,他吓一跳。

还没来得及回头,有温热的气息已经向自己压迫而来。

­鸡­皮疙瘩顿时冒了一片,他太大意了,没料到楼道里竟然会有一个人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关键是他不知道对方站了多久,更不知道对方的具体位置。

转身本能的想要防御,但他的动作因那人蓦然出声而打断。

混沌视线中,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周阳彻底僵在了原地。

☆、第五十六章

他们俩个在黑暗中对视,偏偏谁都不再开口,气氛近乎诡异。

也不知道有多久,直到周阳重新拿钥匙去开门才把这份僵持打破。他像把眼前的人当成空气,完全的视若无睹。

“我想……你现在还不太愿意和我联系。”陆歇说道,“但我有点克制不住。”

他试探地搭上周阳手腕,“你已经回来很长一段时间了,所以我来找你。”

周阳仍旧没有理他,被陆歇抓着的手也没半点要挣开的动静,就像个木桩。

陆歇让周阳正对着自己,他仔细看了看他。比起在青山镇,眼前这人气­色­好了一点,不过也就只有那么“一点”,因为对方还是瘦的让他想叹气。

有短暂的犹豫,之后陆歇摸了摸周阳的脸,慢慢靠近,侧头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两人分开后,周阳眼珠子动了动,他看向陆歇,默不作声。

陆歇有些高兴,他觉得周阳可能是原谅自己了。心里的大石头一落地,神经也就松懈,他又用手背蹭了蹭那人被自己亲到过的地方,还想继续吻上去。

然后他被阻止了。

周阳一双眸子非常冷,他手指扣住陆歇的手腕,力气大到像要嵌进对方的血­肉­。

还未等陆歇有所反应,周阳已经一拳朝他揍过去了。

这一下并没有留力气,陆歇因为惯­性­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没有站稳。

而周阳也没有给他一直站着的机会。攥住陆歇的衣领,周阳又揍了他好几下,每一下都不带丝毫的迟疑,直把人揍倒在地上,还不罢手。

陆歇衣服皱的不成样子,领口的扣子也被扯落了一颗,他靠坐着墙,嘴角有血,眼睛旁边也青了一块。

扬起的手硬生生停了下来。周阳咬牙忍住正在实施的暴`行。他喘气很急,双目赤红。

从始至终,陆歇一直都没有还手,他好像也不嫌痛,只是承受。胸口起伏,呼吸也都是乱成了一团。

周阳很少对人这样动手。

在没见到陆歇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也许可以慢慢淡忘以前的事情,但是他弄错了。他没那么大度,也没那么心宽。看到陆歇后,那种愤恨的矛盾的情绪开始疯狂叫嚣,他想报复。却也知道这辈子对方什么事都没做过。

周阳不喜欢这种情绪,“极端”和“憎恶”会让人都变得恶劣。但是没办法,他恨陆歇,这种恨得不到发泄。

看着对方这副凄惨的模样,他明白自己给陆歇造成伤害了。

这瞬间,他体会到了几秒钟的痛快。

甚至还想笑两声来嘲讽一下:你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但痛快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清楚这种幼稚的行为根本不是自己的目的。那么目的是什么?每次都还未想到,脑袋就开始混乱。

莫名其妙的,周阳感到了泄气,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任何意义。

撑起身子,他想从陆歇身上离开。

但是对方猛然间有了动作,一只手牢牢搂住了周阳的身体,力气之大简直和攀附的枯枝一般,无可撼动。另一只手则按住周阳的后颈,将人压向自己。

陆歇吻上周阳的嘴­唇­,很用力。那已经不能算是吻了,用“啃咬”比较合适。他强硬的将舌头`顶`入对方口腔,宣示自己的所有权,有着无法言明的固执。

周阳一时没有防备,所以来不及躲开。

被迫和对方交换气息,他尝到了血的腥味,那是自己造成的。

身体向后想要脱离这种控制。但是陆歇就像疯了似的,周阳觉得被对方按住的地方开始发痛。

他们虽然在做着亲密的事情,事实上却更像在互相较劲。

明明以前也接吻,却从来不会这样暴躁。如同仇人,毫不客气的对峙着。

空气渐渐流失,两个人的呼吸越来越重,缺氧让周阳眼前有些发黑,他感到力气在流失。然而口腔中另一个人强加过来的气息却仍旧不放过他。

那种想要张口汲取空气,却被吻得更深的感觉很像一种极致的游戏,接近窒息。

陆歇去扯周阳的衣服,就像是凶狠的兽。

舌尖突然传来猛烈的痛感,他闷哼一声,放开周阳后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周阳这回不再优柔寡断了,抬手对着对方腹部又是毫不客气的一拳。平复着过快的心跳频率,他站直身体,擦了擦自己的嘴­唇­。

最后看了陆歇一眼,接着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钥匙和手机。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冷静。

“你如果再这样,”周阳说道,“我会报警。”他衣服被陆歇扯的乱七八糟,一侧肩膀还大片露在外面。但是他没在意,只是非常冷漠的陈述着后果。

“报警?”陆歇坐在地上,他仰头看着周阳,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我亲了你一下,所以你要报警?那我们还上过那么多次床,你要怎么办?”

周阳脸­色­沉了下来,“你是非要我亲口说一次?”他一字一顿道,“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现在过的很不错,不要妨碍我。”

“你现在过得很不错?”陆歇表情­阴­沉的重复道,“那你觉得我过得怎么样?”

周阳破天荒的笑了,他说道,“和我有关系吗?”

☆、第五十七章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蓦地紧张起来,彼此的语气都不太好,一时有些僵持。

在周阳打算进门前,陆歇说道,“……你现在在生我气,我知道。”他缓了一下情绪,尽量保持平和,“再过一段时间吧,等你消气,或是你告诉我想让我怎么做?”

他总觉得,周阳的火气只是短时间的,毕竟造成这一切的源头离不开自己那时的幼稚,所以他可以体谅,想着也许再久一点,周阳可能就会好了,然后自己再做点什么来让对方高兴,那么就可以全部恢复如初。

陆歇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只是他这次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

周阳听到他这样说,也并未转身,声音在走廊上有些空寂,“你不需要做些什么。”顿了顿,他说道,“那件事,你没错。”

周阳从来都不是为了陆歇那一晚没赶来而难过愤怒,陆歇不会明白,自己也没法说出口。

但陆歇只以为周阳说的是气话,所以他愿意再给对方时间。

随着门被关上发出的轻微声响,周阳没开灯,他靠着门板,那种无助、不知所措的感觉又奔涌而来。第一眼看到陆歇时,愤怒本能的控制着身体,心中的黑洞突然就裂开了。那瞬间,什么都想不到,只有一种要把人吞噬的复杂情绪在作祟。可是现在,对方受伤了、自己也发泄了,然后呢?

他也明白,他不能看见陆歇,至少目前还不行。因为一旦看见对方后,从思想到每一个活着的细胞就会崩盘瓦解。

深深舒了口气,仿佛到此刻,周阳才能好好呼吸。他就这么直接坐在了地板上,一动不动,望着黑漆漆的客厅开始发呆。

但他不能放任自己消极,身边的东西一件件溜走,至少自己得抓住那么一样,否则他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而接下来还有很多比赛,他希望可以全力以赴。

******

选秀活动热热闹闹的进行了一个多月,六十强进二十的比赛也如期来临。有了这么多场的经验,周阳并不像当初那样紧张。面对评审的提问和玩笑,他也能应对自如。越来越多写着他名字的荧光牌和雀跃的歌迷让他找回了上辈子那般的熟悉。

毫无疑问的,周阳在比赛中晋级了。因为三位评委中,黄柯和方然都喜欢他,资历最浅的张瑾之常常就是附和而已。

在二十强诞生的那一天,许多媒体记者来采访。国民新星秀在这段时间挤满了网页头条。大力炒作下,几个选手都成了热门话题,节目也在持续走红。娱乐报刊争着抢着问这些年轻参赛者有何感受。

当话筒伸到自己面前时,周阳还有点愣。

扎着利落马尾的女记者说话就像打仗似的,语速非常快。在问完常规的“比赛感想”、“心态变化”等老套问题后,便开始八卦起了周阳的私生活。

女记者大胆的问道,“周阳,你在这次比赛中的人气是非常高的,是很多小女生喜欢的那一款啊,现在走在路上,会不会有人问你要签名了?”

周阳笑答,“没有啊,其实还好,和以前的生活差不多。”

“诶?”女记者继续道,“我觉得应该有很多女生追你才对吧?是不是怕女粉丝听了伤心才不敢说啊?”

……虽然知道这些娱乐记者一直刷下限,不过周阳还是保持非常礼貌的态度,调侃了一句,“目前还真的没有人追,所以不用伤心。”

女记者趁热打铁道,“交过女朋友吗?大家肯定都很想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儿吧?”

此话一出,旁边一圈记者“呼啦”围了过来,各个都是一副求知脸。

周阳很郁闷,他看着那个女记者,想说:大姐你的节­操­呢?

眼神一交流,他才发现对方虽然问的问题很无语,但却一直挂着从容的微笑。周阳反应了片刻,露出了一点疑惑的表情,就见女记者仿佛回应似的,还微微点了点头,把话题又往前面递了几分。

这回周阳再不明白就是白痴了,这货哪是什么记者?分明就是华宸请来的枪手!

……真是为了炒作什么都使的出来。

于是唯有配合的周阳只好装出略略腼腆的样子,说道,“没有交过女朋友,这种事情要看缘分的……”

女记者立刻顺杆往上爬,“哇哦,真是难得呢。看来你是个对待感情相当认真的人啊。”

周阳继续害羞脸:没办法……看来华宸给自己的定位就是这样了……所以说上次那个见面谈话会果然就是为了寻找参赛选手的爆点而特别设立的吧。

相当无奈的周阳在第二天的娱乐周刊上不出意外的看见了自己和其他几个选手“荣幸”的登上了头条。那新闻主要围绕的还是华宸的活动,只是分了一小块来专门写参赛者的有趣消息。于是周阳看到自己被刻意描绘成了一个只爱唱歌对感情则是懵懵懂懂的大男生形象。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被里面某些用词给恶心到了。都活了两辈子,还是什么“单纯的只为唱歌而存在的少年”……呕,­肉­麻都不带眨眼的。

好在他算心宽,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得适应规则。膈应了一会也就不再去想了。倒是一群小粉丝激动了半天,嚷着“男神好萌好可爱”、“恋爱都没谈过的男神也萌萌哒”、“­骚­年,正面冲我来!”之类的蛋碎发言。

陈时杰每天都会关注一下选秀活动的官方微博,终于,他忍不住对周阳说道,“你就不能开一个微博吗?做你的粉丝怎么这么难……连个留言的地儿都没有。”

“可是我开通微博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啊……”周阳考虑过这件事,不过他觉得就算开通之后自己的微博也一定是一年难得更一条动态。

“哎哟,大王你真要把我愁死。都说让我来当你助理啊,”陈时杰坐在柜台边,打开电脑就噼里啪啦的敲字,“我帮你打理就好,反正我闲着没事,而且我话多。”

“……”被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想开通了怎么回事!周阳很糟心的抓头发。

“大王你微博要叫个什么名字?”

“……真麻烦,你的是什么?”

“我啊,”陈时杰说道,“我微博名叫做陈萌萌,你要不叫周萌萌,咱俩正好凑一对?”

“……够了,离我远一点,谢谢。”

“怎么了嘛,我觉得很好啊,多有意思。”自己的品味不被认可很伤心,陈时杰嘟哝了几句,几秒后拍手道,“诶,或者叫周小阳?女孩子喜欢男生这个调调,我给你输这个吧?”

周阳满头黑线,“你丫敢给我输这个,我今天就揍飞你……”

“……那你有什么意见?”

“就叫我的本名啊!”

“你这名字太普通了好不好!一抓一大把,早就被人抢注了!”

周阳叹气,“那就我的名字后面跟串数字。呃……就周阳123好了。”

“……我跟你有代沟。”陈时杰一副被雷倒的样子,“你哪个年代穿越过来的啊!我不能和你交流了!”

“那太好了。”周阳满心欢喜,“你正好让开,我自己来。”

陈时杰被他气得哇哇跳脚。

结果一晚上过去,微博名还是没定下来。

两人从酒吧往回走的时候,陈时杰依旧据理力争,完全反对周阳想的那个土鳖名字。

周阳不理他,反正坚决不叫什么周萌萌周小阳!神经病啊!大男人一个的,脑袋被门夹了才叫这种名字!

他们还在吵吵嚷嚷的时候,停靠在酒吧门口不远处的车子摁了两下喇叭。周阳和陈时杰同时转头看去。这一看,把周阳看得紧张了起来。他没想到那个人居然这么快又找了过来……

在那里停着的,赫然就是陆歇的车子。

有片刻的踌躇和空白,最后周阳只当做没看到,拉着陈时杰就走。

陈时杰边回头边发问,“那个好眼熟……车子……”猛地停住脚步,他恍然,“那不是你哥哥么!走那么快­干­嘛,他喊你呢。”

“你认错了。”周阳拽着他,不让他停留。

实际上,周阳也不敢回头看,他就是一个劲往前走。

“我怎么会认错啊,我认得那个车子。”还想解释两句,陈时杰就发现身边的人有点不对劲:周阳只是拼命走,表情绷的紧紧的,像被怪兽追一样。而且对方拉着自己的手非常用力,陈时杰觉得手臂都在痛。

他想抗议一下,瞥见周阳的脸­色­又实在难看,所以还是明智的住了嘴。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想到之前周阳耳朵听不到时,执意要离开北京的样子——像现在一样反常。

不再说话后的空气一下就静了。

周阳有些烦躁也有点无可奈何:陆歇那个人总是这样,在自己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常常让人措手不及。

他厌恶这种狼狈的状态,但现在除了避而不见,周阳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他也不想看见陆歇了,见面之后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对方?

不知道。

也许是冷言冷语,也许又是暴`力。

在陆歇面前,他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被甩在身后的那辆车的主人也像是非常知情识趣,看清周阳避之不及的样子后,明智的没有强行追上,只是在原地沉默了下来。

点了根香烟,火光照亮了他深黑的眸子:果然啊,还是要给那个人时间。

☆、第五十八章

在大约半个月后,为了迎接接下来近乎白热化的晋级比赛,华宸将为选手举办一个歌迷拉票会。而在拉票会之前,主办方会为最后的二十个人拍照并且制作一段宣传短片,用作电视直播时的开篇。

都走到了这一步,周阳也就越来越想赢下去。只有冠军才能和华宸签约,其他都是没意义的,他希望自己始终保持在最佳状态,然后得到那个机会。

对于要拍摄短片这种事情,虽然周阳没什么经验,不过好歹上辈子拍过点歌曲的MV之类的,应该是大同小异吧?

心里没什么底的他在拍摄现场认真的听着副导演的解说,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也格外留心。等到灯光道具全部布置好,他们就开始登场。

摄影棚内打着强光,所有人都画上了很浓的妆,光线照在脸上艳丽分明,如同歌剧中重彩的诡影。

在拍摄中,走位和神态表现尤其重要。还没轮到周阳的时候,他就一动不动盯着那群人,还观察了一下他们哪些地方做的不够好。到他站在镜头前时,尽管某些动作不是那么流畅,不过表现力的确很惊人。

拍一群菜鸟拍到绝望的导演难得对身边助手说道,“这孩子总算稍微好点儿,倒是一学就会。”

助手说,“他在比赛中的表现也不错,好像这次人气挺高。”

“不奇怪啊。有镜头感,也乐于表现。”导演从机器前移开视线,看向周阳,“要是能走的更远,再包装包装,说不定有戏。”

周阳当然不会知道他们在讨论自己,他只是全心投入到了拍摄中,完成后又紧接着补妆等待集体的全景。

如此折腾了一整天,晚上十一点多终于全部收工回家。

走出大概十多分钟的时候,周阳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名字,一回头,徐望川正站在不远处朝他挥手。

比赛期间见到华宸的大老板总觉得有点犯规,好在周围没有人。小跑两步来到徐望川身边,周阳和对方打着招呼。

十月的天有了些凉意,他穿着烟灰­色­的拉链帽衫,里面的T恤领子有点大,微微喘气时锁骨弧度有着细小的起伏。牛仔裤下的双腿长而直,风轻轻一吹,他整个人在偶尔的落叶下显得有些瘦削。

少年般的身形却偏偏有着一张浓墨重彩的脸。

徐望川看着他笑道,“一段日子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

周阳有点囧:一个男人被人夸漂亮那是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的吧。

但是他也没在意,只是非常乖巧的和徐望川问了声好。

“我之前有在外面看你们拍摄,你表现的很好啊,周阳。”徐望川拉开车门,说道,“送你回去吧,太晚了。”

“这个……不用,我可以坐车回去。”周阳有点顾虑,不管怎么说徐望川都是华宸的老板,现在自己又处在特殊时期,还是别凑太近比较好。

“没事,记者也是要睡觉的。”像是看出对方的担心,徐望川和他开着玩笑,“再说了,他们的车也追不上我这辆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且周阳也不希望给徐望川留下太矫情的坏印象,于是就默默坐到副驾驶座去了。虽然他挺喜欢徐望川这个人的,但因为徐望川和陆歇关系还不错,所以他怕对方说起陆歇的事情。若是放到以前,自己肯定无所谓,但现在他真是祈祷对方别心血来潮提些自己不愿提的事。

一路行驶过来,周阳有些心不在焉,徐望川自然是看出来了,他疑惑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今天忙了一天,有按时吃饭么?”

“有吃,在拍摄的地方吃过了。”周阳笑了一下,看了看车窗外后,说道“我在这个路口下车就好,谢谢你这么晚还把我送回来。”

“这里就行?”不太确定的看了眼四周黑乎乎的环境,徐望川问道,“送你到楼下比较好吧?”

“没关系,走两三分钟就到了。”

徐望川拖长音嗯了一声,在周阳推开门的那瞬间,突然出声,“你手机落位置上了。”

周阳反­射­­性­的转头去找,半天没摸到,抬头后就对上徐望川带着深意的眸子。

“你今天真的很反常,手机就握在手上都没察觉到?”他说,“是怕我提起你和小歇的事情吗?”

“……”周阳只能尴尬的站在那里。

“看来你俩还真的是吵架了。”徐望川笑完之后有些歉意的说道,“上次我不该那么多话的,否则现在也不会有什么事了。”

“不是那个原因。”周阳解释道,“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很快他欲言又止,只是强笑道,“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徐望川也不是那么不懂眼­色­的人,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说道,“再见周阳,接下来的比赛再加把劲。”

周阳点点头。

看着徐望川的车消失在夜­色­中后,他整个人松懈下来,头又开始痛了。以前和陆歇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为什么一旦分开,就发现不管走到哪里、遇见谁,都会想起那个人?

唉,太糟糕了。难道真的没法在这个城市混下去了吗?可是还有哪里是比华宸和凯盛更好的?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他不想浪费几年待在一个小公司过着不痛不痒的生活。

☆、第五十九章

选择华宸,是周阳迄今为止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在这个喜新厌旧格外明显的年代,新鲜事物总是很容易引起人们的好奇和关注,新鲜的面孔也一样。选秀平台原本就是成名的顺风车。

随着比赛一场场过去,周阳红的很快也红的理所当然。

他不去咖啡馆工作很久了,因为能认出他的人越来越多,客人去喝咖啡就是为了要一张签名或者合影。他也怕为此给那位爱安静的老板带去太多麻烦。

出行坐地铁时,经常还有人问他是否就是电视里的那个歌手并顺势开始搭话。

这些状况给周阳的生活造成了一定影响,他的私人空间慢慢变少,但他愿意承受。想要取得一些成绩,就必须要做出某些牺牲。周阳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鬼,所以很早就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只不过他还是会去茶茶的酒吧,那里有他的朋友,同时华宸给他的定位就是积极向上的酒吧歌手。茶茶倒是完全不介意每天一大波的人来当门墙。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多来多赚,求速来。

深知茶茶嗜钱如命真面目的周阳和陈时杰表示已经不想和她愉快玩耍了。

对此茶茶非常不服气,理直气壮的为自己辩驳,“我要是不多赚点钱,怎么养你们啊?”

陈时杰立马掀桌而起,“你到底什么时候养过我们了!”

周阳坐在旁边呵呵呵呵,然后被另外两个人一起竖中指鄙视之。

他们三个聚在一起那就没个安宁日子,相较之前天天见面,现在因为比赛的缘故,周阳和他们见得稍微少了点儿,不过开口还是一样的损。

到了五强进三的时候,环顾四周,以往一大堆参赛者咋咋呼呼的场面早就不复存在了。经过淘汰、竞争,他们的危机意识愈加强烈起来。不管电视机前装的有多么哥俩好,一旦不被摄像机关注,每个人就会恢复那种礼貌而疏远的安全距离。

在录制参赛者心路历程回忆的环节里,华宸的制作部和几位选手进行沟通。涉及到每个人的过往曾经,所以开拍前需要更加详细的计划。

只可怜周阳根本没什么好回忆的,亲情、友情、爱情,这三大块他几乎都不完整,实在是为难。

拍拍脑袋,虽然无奈,但还是努力让思想集中。

稍稍收拾了一下东西,他要在下午三点前赶到华宸,为拍摄和宣传做最后的确认。

天气比前段时间又冷了不少,周阳裹着宽大的围巾,呼吸间热气挥散在细软的毛线里。进到华宸大楼里时,头发都已经被吹乱。

电梯“叮”的一声在面前开合,接着缓慢上升。他在­干­净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可能是在外面吹了太久的风,没什么血­色­。就像他这辈子的生活,乏善可陈。

一脚刚踏出电梯门,突然而至的手机铃声把他从郁郁情绪中叫醒。周阳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居然是王嘉木的电话。

这让他有点奇怪。

放在平时,一般都是他给家里那边打过去,除非周寻乐生病才会这样由王嘉木主动联系。

摁下通话键,周阳说道,“王哥?”

王嘉木第一句话便是,“周阳,小乐离开青山镇了,吴淑芳带他走的。”

周阳呆了几秒,首先觉得就是周寻乐生病了,小地方治不好。想到这里,语气不由着急起来,“怎么回事?他身体不舒服吗?”

“应该不可能。小乐走的前一天我还和他见面了,当时一点苗头都看不出来。他­精­神也很好。”王嘉木说道,“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准备去接他吃饭的时候,房子里已经没有人了。我都没往其他地方想,只以为她妈妈带他出去了,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时候。结果又等了一天,碰到隔壁邻居,才说吴淑芳把小孩带走了。”

“……他们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王嘉木声音有些低落,“抱歉周阳,我没看好小乐。”

“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啊王哥。”周阳虽然担心,但也是非分明,他安慰道,“我打打吴淑芳的电话,看能不能找到他们。你放心,我要是找到了马上联系你。”

王嘉木应了一声,“我也再去问问,有消息就随时通知。”

握着手机,周阳真是要被吴淑芳气晕,她不工作,周寻乐也要上课,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又在瞎搞什么名堂。

他一遍一遍地拨着吴淑芳的号码,但电话那头一直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另一边,秦芳又来催周阳快去制作部。他没办法,只能先和秦芳碰面。

好不容易在华宸谈妥之后的工作,他继续打那个烂熟于心的手机号,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到了最后,周阳就差要报警了。就在他没辙的时候,奇迹一般,吴淑芳给周阳手机回拨了。

“你还真是难得一见这么急着找我啊。”电话里,吴淑芳­阴­阳怪气的开了腔,“我以为你忙得很。怎么,有事?”

周阳想骂她:装什么大头蒜,你会不知道我找你是什么事?

不过他克制住了怒火,说道,“阿姨,你现在在哪里?小乐在你身边么?”

“哟呵,我就说呢。想指着你特地来关心我那还真是天方夜谭,敢情还是找我们家周寻乐啊。”

周阳没搭理她的态度,只是重复道,“他在你身边没有?”

“在,当然在。我宝贝儿子不得走哪栓哪么?倒是你还记得有这么一个弟弟啊?”吴淑芳重重一哼,“你现在在北京不错嘛,又唱歌又上电视,赚了不少钱吧?是不是潇洒的都忘了老家还有你家人了?”

“你们现在在哪里。”

“在哪里?当然是在北京了。你不来看我们,我们就来看看你。”

周阳根本懒得理她,“你让周寻乐来接电话。”

“他啊,他睡着了。小孩子第一次来这种大城市玩的疯了点。”吴淑芳笑道,“你想见他?不如我们先见个面好好聊聊吧?”

******

“她现在就是摆明了拿小乐来威胁你。我问过了,吴淑芳在家这边欠了一ρi股债,找你除了要钱也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在查完吴淑芳最近的一些情况后,本想告诉周阳的王嘉木先接到了对方打来的电话。听完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他气愤道,“这真是我见过最……”

即使话没说完,周阳大致也明白他的意思。却只是说道,“没关系,我能处理好的。”

他和吴淑芳见面的这天,天气摆脱了多日的­阴­霾,难得的见了点阳光。

店内幽静,相对外面,这里要昏暗很多。

周阳现在经常会被认出来,所以他穿的非常不显眼。坐在较远的位置上,他听到店门口的风铃响动。

穿着缀有亮片开衫的女人走了进来,她化了很艳的妆,嘴­唇­鲜红。

来到周阳面前,她露出一个刻意的笑容。可能是环境太优雅,她拂了一下裙摆才坐下,“你挺准时啊,大明星不是都很忙么?”

“你一个人过来,把周寻乐放哪去了。”

“他嘛,自己待在旅店就行。他一向不用我怎么­操­心。”

“他到底是不是你儿子?”周阳质问道,“你就这样带他的?”

吴淑芳不以为意,“谁让他摊上你这么个好哥哥呢?”她抬抬下巴,“我明白你关心他。你看吧……你弟弟上初中,自然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乱七八糟的钱经常要交。他身体又不好,你一直知道。你也出来工作这么久了,所以……”

周阳冷眼看着她,一言不发。自己每个月都会给周寻乐的卡上打钱,周寻乐缺不缺钱没人比他更清楚。只是周阳叮嘱过周寻乐,千万不能告诉吴淑芳这件事。再加上之前王嘉木也有打电话过来,自己怎么可能还会傻兮兮的任人骗?

看周阳半天不开口,吴淑芳不耐烦的拍拍桌子,“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没?事情就是我和你说的那样。”

“恐怕不是小乐要钱,”周阳扯扯­唇­角,“是你又输钱了吧?”

吴淑芳眉头一竖,正欲发作,硬是忍了下来,“我跟了你爸之后根本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唯一就这么点爱好。现在遇到了困难,你帮一把怎么了?好歹我都是你长辈!”

周阳说道,“如果我说我没钱,你要怎么办。”

吴淑芳愣了一下,冷哼着,“无所谓,等我被人追债的时候,就让小乐看看你这个做哥哥的到底有多狠。”

“放心。”周阳脸­色­沉郁,“等你被追债,我会让人去接小乐走的。”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他是我亲儿子,谁都别想带他走!”

“真到了那时候,你也没心情去顾他了,赌博欠债被人追,你等着警`察来找你吧。我接他在朋友那里住一段时间,一点问题都没有。”

“周阳,你现在出息了啊!”吴淑芳霍然起身,扬手将桌上的烟灰缸挥翻在地,玻璃瞬间四分五裂,声响惊动了店里为数不多的人。

服务员立刻过来道歉,弯腰把碎片扫­干­净。看了一眼座位上气氛紧张的两个人,当目光落在周阳身上时,又多看了几眼。

也就是在同一时间,周阳发现,在正对着自己的大理石墙面中,有一闪而过的灯光,稍纵即逝。但他知道,那是照相机的闪光。

那一刻,周阳冷汗都要出来了。但他很快转移了视线,因为他不愿让吴淑芳发现有人在偷Pāi,更不愿让对方发现自己在担忧这些人的镜头。否则这个女人回过味来,借此趁机大做文章就真的没法收场了。

吴淑芳并没有发觉到哪里不对,也不懂周阳的心思,她依旧骂骂咧咧。

周阳不介意把自己摆在受害人的位置上,实际上,他觉得自己此刻表现的越弱势,也许会成为优势。他垂头,低声的激怒对方,“我不会让小乐留在你身边太久的,你先过好自己的独木桥吧。”

被火上浇油的吴淑芳彻底失去了理智,她气的一点仪态形象都没有了,“独个屁!怎么着?料准我要去坐牢了?我今儿把话撂这!别说警`察,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咱俩走着瞧!”

目的没达到,她气势汹汹的走了。

周阳又让自己看过去尽量失魂落魄一点,桌上满满的一杯咖啡一口都没喝。

回去的路上,他不加犹豫的给秦芳打了个电话,等到对方笑着说道,“周阳?稀奇啊,怎么给我……”

周阳打断道,“秦姐,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我刚被拍到了,八成是记者,可能有点麻烦。”

要是真的是记者,几乎不用怀疑,明天的报纸肯定会登出这条消息。现在国民新星秀正是火热的时候,所有媒体都不会放过大肆报道的机会。华宸自己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一点。

他要做好最全而且最坏的打算。

周阳当然不会天真到让秦芳无条件来帮自己,他只是觉得这件事可以用来和秦芳达成一笔交易。

在帮华宸炒作的同时,也能多保护自己一点,减少负面的影响。

这是一种妥协,进这种圈子,他知道不存在纤尘不染。

******

华宸制作部,秦芳表情有些凝重,看到周阳,她说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我需要你好好解释一下。”

“我现在就是要向你坦白。”周阳道歉,“对不起,之前我的确瞒了一些东西,那也是我不太想提起的。”

“是和你被人拍到的有关?”

“……对。”

“周阳,我们并不是敌对关系,相反,我们可以很亲密。”秦芳说道,“可是你没有给我该有的信任,要不然在上次的谈话中你就会和其他选手一样,言无不尽了。”

“我就是因为相信你,相信华宸,所以现在才站在了这里。”他目光平静,看着秦芳的时候也很坦荡。

片刻,秦芳点头。

于是周阳把前因后果和对方全部说了一遍。这次他说的比较仔细,包括了吴淑芳所有事情,以及自己和吴淑芳之间的相处。他尽量不遗漏,因为他明白想要走的更远,这次只能靠华宸。

秦芳边听边思量,她所做的一切当然是为了华宸,说实在点,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只有华宸好了,她才能好。

其实周阳说的这件事,根本就是个小事。尽管被拍到,但他没有过激的动作和太过冒失的表现。至于当时两人说了什么,那不重要,根本没人会知道。大家只要看到照片里一个泼­妇­骂街,一个沉默无辜,那就够了。

三强决赛马上就要开始,这个话题既能为选手加分,也能炒热节目,何乐不为?

这件事,不出意外,那肯定就是记者拍的。多好的新闻啊,秦芳巴不得报纸赶快登出来。因为她已经想好了一系列的对策来帮周阳扳回一城,为节目制造更强的声势。

在两人达成协议的时候,周阳最后提出了唯一的条件:不管秦芳和她的团队用什么方法,都不能涉及太多自己弟弟也就是周寻乐的事情。

秦芳笑了,“我们有分寸的。”她甚至还好心情的开了个玩笑,“应对这种问题,我们特专业。”

☆、第六十章

正如周阳和秦芳想的那样,第二天报纸一出来,那张照片就被摆在了一个显眼的位置。黑粗的字体正如看热闹的人一般——唯恐天下不乱。

那篇报导添油加醋的还原了当时的场景,仿佛撰稿的那位就是当事人之一。并且还把事发的可能原因和吴淑芳的身份猜测的有模有样。

和这条新闻同步的,是各个交流网站的最新帖子,许多关注周阳和国民新星秀的人都开始了议论。这种议论没多久就演变成了规模不小的口水战。一方是绝对支持自己偶像的死忠粉,另一方则是早就看不顺眼憋着一口气的吐槽党。矛盾几乎一触即发,网上言论自由,所以说什么的都有。

甚至还有类似“照片里的女人是个喜欢包养小明星的富婆”这样啼笑皆非的说法。紧接着,专门扒皮的网友就把吴淑芳穿的衣服和拎的包全部列上了标签,并总结:穿着老大妈开衫、挎着掉了漆的城乡结合部单肩包的女人会是个包养的起小明星的富婆吗?

话题愈演愈烈,周阳和华宸以及“狂拽大婶”为此还上了热搜榜,点击率节节攀升。

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周阳遵从了华宸的意思:先保持着沉默。

作为节目的主办方,华宸也没有给出任何表态。

这样一来,围观群众更加天马行空的乱猜乱想起来,颇有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节奏。

与此同时,论坛也是各种人才辈出,分析贴技术贴扒皮贴大发神威。什么“扒扒某选秀节目的人气男选手”、“包`养内`幕!你不知道的娱乐圈隐秘”等等一系列八卦神帖如雨后春笋,源源不绝。

在一个“华宸力捧新秀背景深度开挖,现实生活中明星另一面”的帖子里,该楼主说的那是头头是道,弄得跟真的似的。偏偏后面还有一大堆跟帖,短短一天时间,帖子已经翻了十多页。其中涉及到的主角除了周阳也就没别人了。

那发帖的楼主也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张口就是:“说起现在的选秀活动吧,那就是残害眼球,随便一群人妖娘娘腔都能上去扭两下唱首歌。好不容易觉得那个周阳还有白湛东稍微能看一点,结果好嘛,其中一个就说被老­妇­女包养。长是长得一副单纯样儿,某些粉也就别瞎蹦跶了,我实话告诉你们,他就是被包养的。那个女人听说是他们老家做生意的一个大老板,别看穿的不怎样,人家有钱得很。”

二楼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报纸说包你就包啊!报纸说明天世界末日,你是不是要去死啊!”

三楼说道:“我觉得楼主太偏激了吧?首先我声明我不怎么看这个节目,我妹妹爱看我就瞅了两眼,周阳挺好啊,白湛东也不错,这不就图一乐呵么?那么较真­干­嘛?又不是你家亲戚。”

四楼表示:“周阳怎么样我先不评价,但是白湛东的粉丝简直了,哎哟,一群小学生天天秀智商。人家一大男人被那群人喊做小白兔……我特么真的是要吐!好好一明星,被粉丝弄得我要路人转黑。”

五楼:“白湛东我早就一生黑好么!娘成那样你们都能忍?一个个都忍者神龟啊!三强里面就他最恶心。听说还是内定第一名,睡便华宸高管,难怪整天一副爱答不理的高冷便秘脸,谁叫人家上!面!有人啊。就是不知道他掬花可还安好。”

六楼瞬间就炸了:“有你MLGB!白湛东怎么了!被曝包养可不是他吧?你们这群傻Ъ都瞎的啊?”

七楼:“LS惊现小学生!强势围观!”

于是楼下出现了一群跟风围观的。本来是吐槽周阳的帖子也被歪的不成样子,到了最后­干­脆直接成了撕`逼大会。

类似这样的帖子不要太多,明明是很正常的扒皮分析,无一例外都被歪成了骂战帖。

当然,正常的也不是没有,比如主版上被顶的最高的帖就挺靠谱,里面说到了周阳长大的城市,还说出了他家里大致情况以及来北京后的一些经历。讲述者倒像是一个知情的圈中老人,面对网友各种的问题,都能基本回答一两点。

开始,这个帖子只是论坛里的人在交流,力顶。直到几天后一个网络爆料红人发了个长微博,针对华宸国民新星秀中的参赛选手说出了几点内`幕,而这个内`幕又与论坛上的某些地方相吻合。其中就有那个“狂拽大婶”的信息,该红人提到,这个大婶并不是什么老板,也不是什么金主,她是周阳的后妈,喜欢赌博,欠了大量赌债。周阳辍学多少也有这个原因。

因为这个网络红人很出名,他每次爆的料十有八`九都是对的。所以引起很多网友的拥护和支持。

现在这个料一出,吵了几天的网友集体哗然了。他们开始将信将疑。

但是华宸和周阳就是不去证实。

心痒难耐的部分八卦网友没事就浏览浏览网页更进最新消息,但他们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这时,网上又很合时宜的登出了一些新星秀选手未公开采访和视频片段。周阳堪称艰辛励志的经历让所有人更加偏向了他。

其实有些东西都是这两天里面补拍的,为的就是做好充分的应对准备,塑造最无懈可击的形象。

看着慢慢被改变的风向标,周阳从电脑前挪开目光,对秦芳说道,“秦姐,你真的太厉害了。”

“这有什么?”秦芳笑道,“就算玩的再大一点,我也是胜券在握。”她又摆摆手,叹道,“在华宸这么多年,我都记不清到底处理过多少这种类似的事情了。”

周阳当然也明白,像华宸这样的大公司绝对会有一支完美的团队来搞公关建设。换着马甲去留言、演独角戏,这都再正常不过了。

这场突发的事情不仅为周阳增加了更多关注,人气嗖嗖往上涨,还为华宸接下来的最后一场比赛做足了宣传。现在的人就是这么闲,放着现实中一大堆事不管,也爱在网上不停刷偶像动态。人家吃了什么穿了什么和谁谁谁见了个面,都要报道的一清二楚。偏偏那么多人还看的津津有味,讨论的不亦乐乎。

在这件事之后,周阳也有继续联系周寻乐,可家里电话依旧是长期无人接听,吴淑芳更别指望能联系上。倒是王嘉木让他宽心,说道,“事情都发展到现在这步了,她目前估计也不会让你找到。不过她毕竟是周寻乐的亲妈,也不会真的对自己儿子做些什么。反而是你,别想那么多,好好比赛就行。”最后,还反复表示:只要周寻乐他们一回青山镇,就会第一时间告诉周阳。

******

在决赛前的歌迷会上,每个选手都要为自己拉票,和粉丝互动。三位选手在主持人引导下把现场气氛调和的很好。在唱完几首歌后,有一个提问环节,报纸媒体也会趁机拿出他们准备好的问题,其中不乏露`骨大胆的发问来博眼球。

开始一切都还算正常,轮到周阳后,或许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这次话题的中心,于是底下的人群­骚­动的比较厉害。有记者直接就说,“周阳,马上就到三强决赛了,感觉还好吗?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是否会给你造成压力?”

“不会。”周阳笑道,“我一心都在准备比赛,而且那个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事。”

“并不是什么大事,意思是这种事发生的很频繁?听说对方是你的继母对吗?网上那个微博红人的爆料可信吗?”

问题问到这里突然就失控了,另一个记者急忙抢断道,“有消息说她很喜欢赌钱,你辍学也是她的缘故吗?她是不是会让你给她钱?”

主持人尴尬的想要圆场。台下粉丝也开始炸锅。

周阳平心静气的说,“我不知道网上那些消息到底从哪里来的。但不管怎样她也算我的家人,所以很多事如果我有那个能力,能帮就会帮。”

没有刻意的澄清,也没有长篇大论的解释,轻描淡写几句话就相当于承认了流言的真实­性­,他还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姿态较高的位置上:继母爱赌博是真的,辍学和对方脱不了关系也是真的,现在要给她钱用也是义务使然。

周阳流畅的背完了秦芳给他的台词,只是台下的人都不知道这是一场­精­心导演的戏。当然了,周阳说的基本也都是实话,而且他这番话说的诚恳不矫情,自然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震的那群人更加深信不疑。

喜欢周阳的人激动地不行,他们觉得自己没看错人,心目中的偶像果然是完美的。又有谁能发现他心中微小的­阴­暗面。

退场时,周阳转过头的那瞬间,露出了一个苦笑。

他的形象又正面励志了不少,就连一些广告商也瞅准了他的好形象。这回不止是小女生,许多大妈级的人也爱心泛滥,觉得周阳挺不容易。一时间,他还真的是要成为国民男神的节奏。简直就是气质佳、正能量的头号代言人。

而一开始叫嚣的厉害的反`对派也渐渐偃旗息鼓。

周阳承认,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是多为自己着想了一些,但是没办法。现在不同以往了,他想在圈子里混下去,就不能什么都不争不抢,因为那样迟早会死的很难看。

******

三强比赛在即,除了日常准备工作之外,周阳唯一费心思的也就是周寻乐了。他是不怎么信任吴淑芳的,也不认为那人能把周寻乐照顾的有多好。只是现在自己才十九岁,连份正式稳定的工作也没有,又能做些什么?

所以他在为了未来拼命努力。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格外照顾了一次,比赛前一晚,周阳接到了王嘉木的电话,对方在话筒那边说道:吴淑芳下午刚回青山镇。他也已经见到了周寻乐,一切都好,周寻乐还问起了周阳。

“我听小乐的意思,好像是吴淑芳说了带他去北京找你,但是最后没见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见到你,所以问我你过得好不好。不过……你最近可能联系不上他,他妈妈不太高兴。”

周阳不在意吴淑芳高不高兴,他得到消息也就能稍稍安心,“王哥,就麻烦你多照顾小乐一点了。”他又开口道,“前两天,我和记者说了一些话,我觉得……”

“我知道,我看到了。”王嘉木打断道,“我认为你没必要担心,因为你说的都是事实。小乐难道还不清楚吗?你为他好,他一直都明白。”

☆、第六十一章

两个月的比赛已经接近尾声,这个舞台即将结束了。

后台从来都是像打仗,登台倒计时中,周阳看着被幕布半遮半挡的镁光灯,光线有些曲折。外面已经是万千呼声。

周围的人都在忙碌着,或做着最后准备。他伫立在一片喧哗的中心,默默无言,突然有点不知身在何地。

身上穿着演出的华服,一切都很完美,就好像这一刻什么都拥有了,但是却拥有的不太真切。

直到身边有人说道,“去吧,该上场了。”

周阳这才如梦初醒,他走上了那个非常大的舞台。

这是一场隆重的比赛,场馆容纳的人数让他眼花,黑压压的密密麻麻。场中梭巡的霓虹灯毫无目的地扫­射­。

主持人在说什么,他都已经无所谓了。

这是他的终场,也有可能是一个全新的开端。

站在话筒前时,心里什么念头都没有,非常平静,像不再流动的深水。

没有了之前的浮躁和焦虑,此刻周阳全心全意的想给自己这段日子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练过很多遍的歌曲,一开口就知道要唱些什么。

在最后等待票数的时间里,在台下所有人的倒数声中,他也忍不住跟随了他们的声音。

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他始终有颗心放不下。

对以后生活的紧张和不确定,都让他辗转反侧。

但是——

未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离自己这么近。

直到答案揭晓。

四面八方涌来的声响到达了沸点,震得他耳膜有点痛。他捂住耳朵,然后听到了自己的结局——

第二名。一票之差。

这天晚上,很多人都在为自己喜欢的选手获得成功而高兴,也有很多人为自己支持的人落败而难过。

所有的事物都定格成了休止符。国民新星秀轰轰烈烈的落下了帷幕,冠军不是自己。

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当时周阳站在舞台上,知道最终得到的票数后,他没有太强烈的反应。失败了居然也没多不甘,可能是这场比赛真的太久了,又有可能是第一名的确很优秀。

******

晚上,茶茶特地将酒吧休业了一天,他们三个坐在空荡荡的位置间喝酒庆祝。

陈时杰知道周阳一直是冲着冠军的目标在努力,看对方虽然拿了个第二名但此刻好像又和没事人一样,照旧吃吃笑笑。

他觉得周阳可能也想得很开。

酒­精­从喉咙里冷静穿过的时候,周阳才恍觉:真可惜。

像是彻底清醒。接着,前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完整的从脑袋里过了一遍。迟钝的情绪终于开始泛滥。

真是可惜了,差一点点就能拿下第一名,差一点点就能和华宸签约,差一点点也许就能踏上离成功越来越近的一条路。

周阳揉揉自己的头发,仰头又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茶茶惊叫道,“大哥!这是洋酒啊,很烈的!不能再喝了。”

酒量一直烂到家,这点没人比周阳自己清楚。但是今天所有的压力被卸掉,他难得可以无所顾忌。所以继续蓄满了空掉的酒杯,“只有这次,我高兴所以多喝一点。”

他一杯接一杯的喝,辛辣的味道呛得他咳嗽,却又愈发觉得渴。喝起来就像不要命,到最后意识已经完全模糊。

茶茶一开始还以为周阳是真开心,直到那人闷不做声的灌酒灌到趴桌上起不来了,她才问陈时杰,“周阳不高兴吧?”

“第二名只是空有一个名次而已。”陈时杰也有些难过,“他为比赛付出了很多。其实我觉得那个第一名不怎样嘛。”

“对啊!”茶茶摸摸周阳的头发,对那个喝的晕晕乎乎的人说道,“还是你最好了。”

“也只能说……世界上不存在事事圆满。”

三人散场时,茶茶本来打算和陈时杰一起送周阳回家,但陈时杰觉得大半夜女孩子跑来跑去不安全,于是就自己把周阳拉上出租车直接走了。

下了车,扶着要倒不倒还满嘴咕咕叨叨的人,陈时杰望着前面的那栋楼就想哭。

背着一个大男人爬楼梯,多么考验体力的一件事!

就在欲哭无泪,悲壮的要把人背起来的时候,有人拦住了他。

“你是……”借着月­色­打量了一下眼前人,陈时杰很快就想起来了,“周阳的哥哥!”

“你好。”陆歇笑的很礼貌,他问道,“周阳怎么了?”

“呃,那个,他喝醉了。因为今晚在一起庆祝,不小心就喝多了。”陈时杰嘿嘿傻笑,想着对方听了应该不会生气吧?这个酒可不是自己灌的啊……

事实证明,陈同学果然很多虑,陆歇没有任何不快,只是看了看周阳,然后说道,“我送他回去吧,谢谢你。”

“没事没事,我家就住他隔壁。”

听到这话,陆歇接过周阳的手顿了顿,他仔细看了看陈时杰,目光有些探究。

陈时杰正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就见对方又恢复了之前的彬彬有礼,还朝自己道了声谢。

周阳在陆歇身上也不安分,动了两下,又拿脑袋去蹭陆歇的脖子。

陈时杰跟在后面,唯恐这家伙掉下来,想去搭一把。就见陆歇用手托了一□上的人,说道,“你乖,到家就好了。”

在一旁羡慕的不得了的陈二货郁闷道:为啥自己没有这样体贴的哥哥或者姐姐?

到了家门口,卖起队友毫不含糊的某人还用周阳的钥匙开好锁,把陆歇给请了进去,最后体贴的关上了门。

陆歇对这个家并不陌生,所以即使不开灯,他也能找到床的准确位置。

把周阳放下,看着这人蜷缩着蹙起眉头,可能是因为喝酒太多的缘故,所以显得有些难受。

陆歇在他眉间亲了一下,又去端了盆热水,他帮周阳将脸上未卸­干­净的妆仔细的擦掉。还去找了套衣服给他换。

半搂着把那人的外套脱掉,陆歇去解周阳的上衣纽扣,一颗一颗。幽暗房间里,胸口袒`露的皮肤泛着冷光。

陆歇的视线停留在周阳的身体上,转而他又去看他的脸。对方睡的并不安稳,一直在自言自语着什么,断断续续。

等到全身衣物都被除去后,陆歇想给他穿上­干­净的衣服。但是床上的人并不配合,总是在抗拒。

所以半天下来,那人还是赤`­祼­着躺在那里。不得不说,周阳的身体非常漂亮,微微侧身的时候勾出了他细窄的腰线,尾椎之下承接的又是一个好看的弧度,长腿半曲起,堪堪挡住身前那个部位,只留下一些暧昧的­阴­影。

陆歇看着他就不自觉的入了神,伸手去拨弄周阳长长的睫毛。

他很久,没有和这个人像这样近距离的待在一起了。他都有点怀念了。

轻轻叹了口气,陆歇俯下`身去吻周阳的眼睛,这个人的眼睛总是又黑又亮,看着自己的时候又带了点小孩似的无辜。让人即使生他的气却也不忍心气太久。

但现在,对方不会再那样看着自己了。陆歇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他们俩之间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

周阳脑袋痛得很,连带着身体都异常沉重,动弹不得。

半晕半醒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在自己旁边说话,呼出的气息带着柔软的温度,还有着近在咫尺的熟悉味道,熟悉到让人不安。

他挣动着,试图脱离这种感觉,然而动作迟缓,手脚无力。

周阳喘着气,在酒­精­最初的刺激带来的灼热后,他感到了蔓延的冷意。

与此同时,耳边的体温也骤然消失。

他本能的伸手,立刻就有人把他抱得更紧。

周阳努力睁开眼睛,他想看清面前的人,但现实却是他连对方的轮廓都看不清。可是很奇怪,他有一种笃定的潜意识,在说着那人到底是谁。

他开口要说些什么,蹦出来的却是对方的名字。实际上周阳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喊出了声。喝醉之后简直太可怕了,连想法都不是自己的。

他只能很徒劳的一声声重复着。

陆歇拂去周阳前额的刘海,在那人光洁的额上亲了一下,低低的应道,“我在这里啊。”

他心里弥漫着诡异的喜悦,仅仅是因为对方叫着自己的名字。他觉得他现在真的是没出息到了极点。只是这样而已,居然就会感到满足。

很奇怪,和周阳在一起后,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以前的自己。

“周阳,”陆歇说道,“你还要我等多久……”

周阳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话,但又轻的无法辨认。

陆歇附耳过去听,只听到那人说着,“……不……一起……和你……”

“什么?”

“本来……可以的……现在不……”周阳拉着他的衣服,一双眼睛被长睫半覆住,他在陆歇颈侧低声说道,“因为……你杀了我。”

最后四个字就像飘忽的气流,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然而陆歇心里突地一跳,动作也有了停滞。

他不确定的看着周阳,身边的空气因为莫名的沉默而变得凝固。

陆歇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片刻,他像是反应过来自己抱着的是个喝到意识都几近为零的人,所以他笑了一下,亲亲周阳的脸,说道,“怎么会呢?我宝贝你都来不及。”

周阳不太清醒,他只是说了自己想说的话,他告诉陆歇,“你杀了我……两次……”

陆歇说道,“你醉了,周阳。”

☆、第六十二章

早晨,呼啸的冷风穿窗而过,发出敲打的嘈杂声。

被子里窝成一团的人动了动,接着翻身坐了起来。头发乱蓬蓬,眼睛也睁不开,明显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呆了好久,周阳捂着脑袋,神经都像被人拽着似的疼。

外面的天气很­阴­郁,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个不想见到的人……情绪更低落了。

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换上了­干­净的。他没有多想,只以为是陈时杰。

周阳找着拖鞋,打算去冲个热水澡。偏偏电话又催命一般开始狂响。

手机上显示的是王嘉木来电,他接通后,出乎意料的,那一头传来的居然是周寻乐的声音。

“哥?”周寻乐非常欢快,“是我!”

“听出来了。”周阳笑着重新倒回床上,问道,“身体还好吗?”

“都很好,我很好……你是不是很忙?”话筒对面的人有些委屈,“我去北京都没有看到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周阳阖着眼睛,心情好转了一点。

有一个全心全意记挂自己的人,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就像过的再不开心、再狼狈,也总会有人无条件的支持你、接受你。家人就是这样。

他想到反正比赛结束了,华宸那边也没什么戏,不如找个时间回家看看。

“再过一段日子吧。”周阳说道,“到时我带你出去玩。”

周寻乐小朋友瞬间就高兴起来,他一向是自己哥哥说什么,就信什么。所以满心等着周阳快快回来。

通过电话后,知道周寻乐现在什么事都没有、过得好好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周阳也不再赖床,拿上衣服就要去卫生间,结果又遇到陈时杰恰好来敲门。他感叹着这是怎么了?人气真旺。

就见陈时杰进来后笑嘻嘻的打招呼道,“早啊,今天有没有开心点?”

周阳逗他,“看见你就开心了呗。”

洗澡的时候,陈同学就在外面瞎晃悠。片刻,他冲着卫生间嚎了一嗓子,“哇哦大王!看不出你刚起床的样子,居然连早餐都做好了啊?”

“你饿出幻觉了吧?”周阳说道,“等我洗完了一起出去吃。”

“我和你说正经的!一锅面啊,还出去吃什么?你一个人都吃不完,我帮你分担吧!”陈时杰看见吃的,眼睛都变得闪闪发光,“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哥哥给你做的,他对你真的好到没话说。”

浴室里的人有一会儿没说话,半晌开口问道,“什么意思?”

“哎,你昨天喝得太多了,我送你回来时在楼下遇到他,他就把你背上来了。这个肯定也是他走前做的。我说你啊……难道完全没印象了?以后不能这样喝了……对身体不好……”

水声已经停了很久,陈时杰仍旧在絮絮叨叨。

玻璃门被“唰”的拉开,周阳头发还在滴水。他光着脚,一言不发的直接走到厨房。

陈时杰哎呀哎呀的叫着,“你不怕着凉啊!”

揭开锅盖,热气混杂着水蒸气迎面而来,那是卖相非常好的一锅面。切得细碎的香菇均匀的撒了一层,形状完整的荷包蛋覆在上面。

他面无表情,看着那些面,像是能盯出个花儿来。

陈时杰疑惑道,“不吃吗?”

“……很难吃的。”

“还没吃你就知道了?”

把锅盖放下的手顿了几秒,周阳想说:我怎么会不知道?

毕竟陆歇第一次做给自己吃的东西就是这个。当时还撒了好多盐,咸的够呛。

陈时杰盛了两碗出来,然后吃的相当欢乐,“味道很好啊,你个骗子瞎说。”

“……”周阳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说道,“那他进步很多。你都吃了吧,我不喜欢吃这个。”

也不管陈时杰在一旁说着浪费,他坐在床上有点走神。

……是不是搬家比较好?这个想法他其实早就有考虑过。只是将就着将就着,也就没有实行。但现在,他觉得该认真想一想了。

陆歇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出现?周阳不知道。那个人就像在玩心理战一样,等你过的稍微好一点,他又来刺激你。如此反复,不停循环。

周阳有点受不了。

晚上,在营业之前,他找到茶茶想问问酒吧附近的房子最近有没有出租。

不过,让周阳诧异的是,有个人竟然更早的就等在了大门外。

是徐望川。

周阳乍眼看见对方,还觉得不可思议。徐望川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但同时,他又有点不好意思见这个人。因为那场比赛自己失败了,尤其是面前的人一直都有给予鼓励。所以现在这种失败的姿态更是尤其尴尬。

徐望川倒是不知道周阳在想什么,他一开口便直接切入了主题,“为什么昨天走得那么快?”不同于以往的和气,此刻他的语气略显严肃。

“……”在这人面前不愿撒谎,周阳说道,“我对自己有点失望,输了。”

“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也会这么看重名次?”

“我希望能和华宸签约,只有这个方法。”

“昨天我让秦芳找了你半天,结果你转眼功夫人就不见了。我想着,今天自己直接走一趟好了。”

“……是有什么事吗?”周阳不明所以,只是小心的问道。

“对啊,很重要的一件事,没想到你跑那么快,都来不及通知。”徐望川不笑的时候,让人有些微的压迫。

周阳反省着自己是不是太不懂规矩了?也许比赛完之后还会有什么临时采访活动?他赶紧道歉,“对不起,昨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徐望川摆了一下手,说道,“这次就算了,好在没耽误。”

“……那就好。”周阳纠结的点点头。

“周五来华宸,直接找秦芳。她会告诉你签约的所有事项,另外再安排人来带你们。”

“哦。”还要继续点头,忽觉不太对劲,他奇怪的看着徐望川,问道,“签约?”

“等一下……是不是弄错了?”周阳快被他绕晕了,“我并不是冠军。”

“对啊,”徐望川一脸气定神闲,“华宸说过会签约第一名,但没说过只签第一名。我觉得个别人有这个资质,为什么要错过?”

“这个……这……”坑爹啊!这样也行啊!周阳一副被耍的蛋碎脸。

“所以恭喜了周阳,欢迎来到华宸。”

******

当周阳把这个消息告诉陈时杰和茶茶后,那两人差点没乐疯掉。齐齐开始夸起了徐望川,各种的说他有眼光。夸完后他们又一起恭喜周阳。

茶茶把本子和笔拿出来,说道,“你给我先签个名吧!我把它挂在酒吧的墙上,可以吸引更多小女生。”

陈时杰晃了晃手机,得意道,“这还有大王以前在我们学校演出的玉照啊!我要高价卖给那群萌妹!”

习惯这抽风二人组的周阳难得没吐槽他们,因为他自己都觉得不太真切。怎么一觉醒来……徐望川就到眼面前了?还说什么签约……

直到现在,周阳才想起:这不会还是在梦里吧?

他使劲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得眼泪差点飙出来。

……原来是真的啊。

再次见到秦芳,那个女人仍旧是­干­练利落的模样,只是笑容越发的多了一点。

她看到周阳后,说了和徐望川一样的话,“欢迎来到华宸。”

周阳对华宸是熟悉的,因为他上辈子也在这里度过了一段很重要的日子。现在,他想把那时候没在华宸走完的路,继续走下去。

“我们这边,新人签约后会和同期的其他人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基础培训。在这一个月中,将有专人来教导你们一些明星该具备的基本常识,除此之外,还有仪态、体能等方面的训练。做好心理准备啊,会比较辛苦。”

周阳笑道,“以前大概听说过,没关系,我可以适应。”他可没说谎,这种训练他上一世也经历过。

这是既定的程序,周阳乐意接受。

只是,重生后毕竟有些偏差。

这辈子指导他的老师并不是上辈子的那些人。

当秦芳表示会由纪河千来为他们上课的时候,周阳心里的惊喜大过了一切。

纪河千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可谓是如雷贯耳。那位是华宸的金牌经纪人,不止是华宸,在整个娱乐圈,这名字都是响当当的。经过他手的明星没有哪个不是大红大紫,更传奇的是,那些明星的强劲势头可以保持很久很久,不像现在圈子里大多数名人那般,红个三五年就销声匿迹。

纪河千总有他自己的一套办法。

曾经还有人开玩笑说道:想要快速在娱乐圈站稳脚跟并且永不过气,除了找­干­爹,就是纪河千。

如今,这么个传奇人物要给自己上课训练……简直不敢想象!

周阳觉得现在他自己就像个即将面见大明星的小粉丝,激动地不得了。

上辈子,他是没那个本事让纪河千来当自己的经纪人。如果这辈子可以的话……那真是不要太幸福。

周阳乐呵呵的做着美梦,不过,当他真正与纪河千见面后……那个梦“啪”的碎到连渣都不剩。

☆、第六十三章

纪河千和周阳记忆中长得差不多,总是一本正经的表情,戴着一副细框眼睛,除去经纪人这层身份,对方看过去更像一个知书达理的学者,斯斯文文。

不过永恒的定理又再次生动解释了一遍什么叫做看人不能看表面。

关于纪河千这个人……

周阳和同期的几个人第一次与金牌经纪人见面时,对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叫纪河千,是你们这一个月的培训老师,以后可能会成为同事。我一向只接一流明星,当然,尽管你们现在很九流,但也别灰心。我会对你们进行一场改造。”

一下就被人刻上“九流”标签的周阳真想摆出一张暴漫脸来对他笑。再看其他人的表情,也都是一副扯到蛋的样子。

在把签约合同全部弄完后,培训也就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周阳又忙碌起来,这次他真的没法去茶茶的酒吧了。茶茶也表示理解,说着反正有空来玩就行。

而几乎占据了所有空闲时间的课表更让周阳无暇顾及找房子的事。他现在就是一陀螺,不停地转啊转的,偶尔想休息,还会被再抽上一鞭子。

培训教室里,周阳他们必须对着镜子练习各种站姿和走路时的仪态,包括笑容和语气,甚至­精­细到了出席各种场合的常用姿势以及对话。

纪河千给他们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每天来了之后,靠墙站半小时。

跟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儿不准动,真的特别折磨人。站了十多分钟,周阳就觉得全身都不得劲儿。以前好像也没经过这种训练啊……华宸现在到底是要走什么路线!?

在心里已经化身吐槽狂魔的周阳非常想扑到地上滚两圈示威给纪河千看。但他不太敢这么做,因为纪河千那个死变态手里拿了根又细又长的教鞭,只要他们哪里做得不对或是不准确,对方绝对不手软的就抽过来了。

当然也有胆子大的进行过微弱反抗,说着,“我们又不是走秀的模特,为什么要这样站?难道不该多学习一点专业知识吗?”

接着,这样大胆的下场就是——他们多站了一小时。

纪河千双手负在身后,肩膀挺得笔直,从这群像被钉在墙上的人面前慢慢走过,说道,“一个顶级的模特也许会是个优秀的明星,但是一个顶级的明星却不一定是个合格的模特。能发现这两者的区别么?优秀和合格。同样都是顶级,但只要角­色­互换,他们就天差地别。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成为一个顶级模特,气质是他们的必修课。而顶级明星……如果踩到狗屎运,那么投机取巧也很快捷。模特界远比这行残酷的多,你们要相信,那群人会比你们更强大。”

“记住,一个人想长久的受人喜欢,不在于他那层皮长得有多美,”纪河千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视而过,“而是在于他有足够的实力,以及瞩目的气场。”

说到这里,他停在了一个咖­色­头发的男人面前,开口道,“当你和人对视的时候,不要下意识的皱眉,控制嘴角弧度。没人愿意看到自己偶像天天摆出一张苦瓜脸。”

被突然点名的人咳了一声,赶紧­唇­角微扬呈开心状。

“笑的太假了。”纪河千毫不留情,转头继续向前走。

于是一群接受他目光洗礼的苦逼新人速度的调整面部表情。

周阳想着为何这人如此凶残……往后还有一个月的课,岂不是要鸭梨山大?这货手里的明星是不是也每天都战战兢兢啊……

还没容他多反应一会儿,纪河千已经和他面对面的大眼瞪小眼了。

吓得周阳除了对他笑还是对他笑。

“不要抿嘴笑,也不要低着头。”纪河千看向周阳,“以后想笑的时候,看着你对面的人,眼睛弯一点,稍稍露出牙齿。这样很好看。”

他本来已经要走了,但是迈出的脚步又顿了一下,说道,“还有一件事,周阳,你的穿衣风格很有问题。你们这群人当中,可能会有大红大紫的,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跟拍。如果人人都和你这样穿的像个高中生,还怎么见报?我们要的是明星,不是没长大的小孩。从明天开始,我不要再看你穿这种衣服,屡教不改,我会让你脱光了进来。”

身边的人发出窃笑,周阳想翻个白眼。但还是乖乖应道,“知道了,老师。”

一天结束后,他晚上回家时遇到了秦芳,秦芳笑问道,“怎么样?还适应吗?”

“适应……”怎么可能啊!周阳囧囧的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秦芳,秦芳听了乐的不行,拍拍周阳肩膀,她说道,“其实你不用苦恼,只要稍微变化一点点就够了。”

第二天,当周阳忐忐忑忑的出现在纪河千面前时,那人把他打量了好几遍,终于点头道,“可以。另外,这件绿­色­毛衣很衬你皮肤。”

“……谢谢老师。”

“以后别再整天穿一套学生装来惹我生气。”

“……好。”

培训了一段时间后,周阳的衣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满。他每天都在为“要穿什么才能在纪河千面前蒙混过关”而伤脑筋。

这天,刚到教室没多久,纪河千就把他们全部召集了起来。

察觉到要学习新东西的周阳竖起耳朵听着旁边人的讨论,最后得出:估计要开始教新舞步了。

虽然知道会有舞蹈训练的这么一天,但是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周阳一直没和别人说过,其实他是个舞蹈白痴。上辈子学了好久也依旧跳的磕磕绊绊,这辈子噩梦又要来了!关键是……纪河千不可能让他好过啊!!!

他很想哭丧个脸,但是在纪河千面前,自己又得保持绝对的完美状态。眼泪只能在肚子里默默流,脸上依旧是一副无懈可击的笑容。

“你们应该猜到了。”纪河千说道,“也的确都猜对了。舞步的训练很重要,可以说是你们职业生涯中必不可少的一项。而且舞蹈的练习也可以提升一个人的气质。这么多天以来,我一直都在和你们强调气场的关键­性­。也许你们现在还无法理解,我来举个简单的例子。”

“一个人气质特别,相对的,他的气场也会强大。发现没有,在大马路上,有的人从你身边走过,你毫无所觉。有的人则会让你驻足回头,想要认识他。认识之后,若发现对方粗俗平庸,那么吸引你的闪光点就会消失。若对方优雅有礼,你将会更爱他。浅薄的长相可以短暂吸引别人,但不会长久。唯有与众不同的内在,才是让别人着迷的关键。想让喜欢你们的人为你们更沉迷,那么你们就要更特别。”

周阳听完后唯有仰天长叹: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好在幸运的是,不止他一个人是笨蛋,一起训练的好几个都没什么天分。

有专门的舞蹈老师来教他们,不过纪河千依旧会在旁边认真的看着,并时不时的指正,“腰不要扭的太夸张,你们是去当明星,不是去做牛`郎。把握一下尺`度。”

他又转到周阳身边,环着双臂,看戏似的盯着周阳,说道,“你又有什么问题?”

周阳欲哭无泪道,“老师……我在尽力……”

纪河千用指节顶了顶额头,把人拉到一旁,声音中难得带了些笑,不过无奈居多,“你不能只做一个会唱歌的花瓶啊,漂亮先生。”

周阳郁闷的低头。

“别低头,看着我。”纪河千说道,“有没有发现……你每次看人的时候总是一脸状况外的样子。”

“……是么?”

“你看你又来了。”用手抬起周阳的下巴,纪河千让他与自己平视,“这就是你最大的问题,对自己还不够了解。你不能熟悉的利用自己的表情和身体来向别人表达某些东西。我来教你,以后和别人对视,眼睛里记得带点感情,你可以友好、也可以活泼、还可以调`情。但是不要空无一物,太苍白了,会很快被人遗忘的。”

周阳觉得纪河千虽然凶巴巴,说话又冷冰冰,但真的是个很敏锐的老师,也是个很负责的老师。他甚至会观察每个人的优缺点,然后针对这些东西进行个人的指导。他教给大家一样的东西,却又给每个人塑造了不同的角­色­。

非常用心,非常厉害。

不想拖后腿的周阳也因此更加发奋认真起来。他不想每次都让纪河千无语,所以只能比别人多下点功夫。

如此大半个月过去,他倒也能很流畅的跳完一首歌。

不容易啊……周阳都要被自己感动哭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徐望川又来找了他一次。

办公室里,周阳和他面对面的坐着。徐望川问道,“怎么样,对纪河千的方式还满意吗?”

周阳微微弯了弯眼睛,笑道,“挺好的,学到了很多东西。”

“看出来了,是有些改变。”

“什么?”

“以前你不会这样对我笑。”

周阳尴尬的摸鼻子,“就是成习惯了。天天十个小时我们不能放松的,因为他随时都在看着。”

“他训练新人一直很有一套,只是他很懒,一般不愿带。”徐望川说道,“不过看到你有了这么大进步,我很高兴。交给你的工作应该也能完全放心。”

……工作?周阳当时就惊呆了,他来华宸还不到一个月,难道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去工作了?

惊讶和兴奋过后,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说起来,之前破格和华宸签约已经够意外了,现在无异于对自己大放绿灯。

周阳不认为单凭自己,可以得到徐望川这样的青睐。他迟疑着,问道,“为什么是我?”

徐望川并没有因为他的疑问而不快,只是说,“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我并不觉得自己可以……但如果是因为他,我不想……”

“周阳,”徐望川打断道,“你为什么想出名?想来华宸?”

“当然是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弟弟。”

“这不就对了么?你努力的理由中,从来就没有他。现在为什么要在意他?工作和私人感情要分开。”

周阳半天接不上话,是自己小人之心么?

成功化解问题的徐望川笑道,“我们可以来谈谈工作了吗?”

经过徐望川的解释,周阳了解到,原来对方给自己安排的工作是为一部还未上映的新电影演唱主题曲。这部电影投的资金比较多,宣传也做得很到位,请的演员好像都正当红。不出意外,应该是稳赚不赔的片子。所以周阳这样一个新人去唱主题曲,幸运的话,很容易得到不错的反响。

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

和纪河千说过之后,周阳略忧愁,“老师,你说我能行么?”

“不要习惯­性­的缩着脖子,目光不要乱晃,”纪河千冷着一张酷脸对他挑剔着,“像你这样,首先气势就弱了,自己都没信心自然是做什么都不成功。”

“……喔。”

“唱歌是你的专长,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是,是老板说要带我去见见公司的其他高层,还有导演编剧什么的。要见那么多大人物,我有点紧张啊。”

“更不用紧张了,把我教你的全部用上就好。”纪河千说道,“如果和他们实在无话可说,你坐在那里笑就行了,别傻笑。我再重复一遍,看人的时候眼睛带点感情。反正都是我们自己人,又是老板带着,他们不会怎么为难你。”

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周阳把他说的都记了下来。

和徐望川去酒店的那天,周阳还被要求换上了一套比较正式的衣服。

房间外,他们刚要进去,徐望川恰好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对周阳说道,“先进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周阳想说点什么,就见那人走到拐角处去了。他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本想等人回来,却又觉得对方让自己先进去,要是一直在这等着,被徐望川看见了怕是要认为自己太不把他放眼里。

……关键是里面具体会有哪些人都不知道啊……真是坑爹。

咬咬牙,周阳敲了三下门,又等了几秒,这才推门而入。

这家酒店装饰的很典雅,房间里布艺沙发、檀木桌椅一应俱全,­精­美茶具规整的摆放着。正中间的长桌上,菜基本上齐,甚至红酒都倒好了。

有一个人坐在那里等着周阳。

周阳看见他时,隐约猜到了点什么。然后就见对方起身,朝自己走来,说道,“过来吧,今晚只有我和你。”

☆、第六十四章

到底是谁之前说着公私要分明的?转眼功夫就把自己送到了这里来。

周阳有一种被骗的气恼。他看着眼前的陆歇,问道,“你让徐望川做这种事?”

“我只是想见见你。”陆歇对周阳的态度并不在意。他好像心情不错,一直带着笑,“饿了没有?”

周阳站在那里不动。

陆歇来拉他,于是周阳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重新走近,陆歇将人不容分说的抱在怀里,“都是我的错。”

对于之前周阳受伤的事情,陆歇怕提起来又让这人不开心,所以只是哄道,“我错了周阳,我们不要一直僵持下去了。”明明你就是在意,为什么每次看见我都要拒我千里之外?

周阳让他抱了一会,开口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好,你说,我听着。”

“……我们分开吧。”

略略松开他,陆歇眉头微蹙,像是无法听明白周阳的意思。

“就是彻底断掉联系。”挡开对方的手,周阳说道,“各走各的路。”

“……”陆歇脸­色­有些僵硬,他沉默着没说话,许久才看向周阳,“……你再说一次。”

“我们分开吧。”因为周阳也不知道这辈子要怎么和这个人相处。上一世对方那种把人命当儿戏的态度让他怎么都忘不掉。

他们两个实在太不一样了。就算再喜欢,那也不会长久……好吧,天知道到底能不能长久,但不管怎样,他们不会有继续相处下去的机会了。

陆歇有着反常的固执,他要求道,“再说一次。”就好像听对方再说一次,那几个字就会有所改变似的。

“……不管说几次都一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不能?为什么是不能?”

难道我要和一个杀了自己的人在一起,然后睡同一张床吗?这一刻,周阳突然就想扯着那人衣服,冲他吼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每次都来逼我!你要我怎么办?对你说“因为你杀了我”?

周阳开始烦躁起来:这种理由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信的。毕竟,自己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他被杀了,但杀他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在想着该怎么办才好。

周阳不确定……如果这辈子陆歇对自己失去兴趣,那么……是不是又会再重复一次上辈子的场景?

从小生长的环境造就了他们两个完全不同的­性­格,在经历了死亡的真相后,周阳不可能再把陆歇当做完全无害的普通人来看待。也许是还没有表现出来,又或者是隐藏的太好,现在的陆歇在自己面前总是温柔周到的。

但若换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呢?对方是否会像上辈子对待自己那样,因为一件荒诞至极的事,就粗`暴的中止别人的一生?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

周阳绝对不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可谈的了。

拉开门想要出去,陆歇从后面把人搂住,又一手抵住了门,他在周阳耳边低声道,“为什么?你至少要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周阳说,“无非就是不喜欢了。”

“你以为我会信?”陆歇狠狠的掐着他的胳膊,“我不能接受……”

“……这就是事实,你要学会接受。”不再多说,周阳拉开他的手,终究还是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陆歇一个人,他仍旧有些不可置信,没料到周阳会这样的决绝。

“不喜欢”这三个字让他愤怒的无法自制,攥紧拳头,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所以,这就是你给我的理由?

“周阳……”重重念出这个名字,陆歇眸底是从未有过的­阴­沉:有件事你弄错了,我根本不需要学会接受,我只要让别人服从。

☆、第六十五章

早上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迟到的周阳在培训教室的门口遇到了纪河千。

纪河千刚要开口,周阳立刻说道,“老师,还差十分钟!”

“……我不是说这个。”纪河千呵斥道,“你的眼睛怎么回事?黑眼圈那么严重,昨晚做贼去了吗?如果你今天被临时告知要出席一个活动,知不知道现在这种状态就是负分。”

“……下次绝对会注意。”

“气­色­差,­精­神差,有气无力。我就奇怪了,难道你今天不该满面春风么?”

“这个……”周阳一时语塞。

纪河千挑眉道,“昨晚出状况了?”

“没有,挺好的。”除了这么回答,还能怎么说?周阳对这人敏锐的第六感有些无奈。

好在纪河千也没揪着他不放,只是交代道,“你敷衍起人来,也不高明。以后,得养成‘强颜欢笑’的好习惯。像你这样一不小心就把情绪放在脸上,在这圈子里迟早会混不下去。”

“我都知道。”周阳撇嘴,“做起来比较难。”

“世界上就没有容易的事情。如果你打算把自己的负面情绪摊开给记者和其他人看,那我也没法阻止。但是你得明白,很多人等着看你难过,或者痛苦。因为这就是他们的谈资和娱乐方式。”纪河千说的很直接,“这样一想,你会不会觉得其实强颜欢笑是件简单又很容易做到的事?”

周阳被他吓得冒冷汗,这货简直就是怎么严重怎么说啊!

虽是这样吐槽着,但周阳也明白对方是为自己好。所以默默同意了他的建议。

一如既往在华宸接受全天“教育”后,周阳累得手都抬不起来,练舞步是最悲剧的训练项目,没有之一!

游魂一般的准备荡去车站,没想到刚走出大楼没多久,他就被人叫住了。

“辛苦了,”徐望川笑吟吟的站在车边,说道,“走吧,正好我也才下班,送你回去。”

不明白身为华宸的老板为何也要这么晚回家,但这次周阳不太想上他的车了。因为他怕对方又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送到乱七八糟的地方去。

徐望川怎么会不明白周阳的心思,只是他故意装严肃道,“我是不是你老板?”

“……”周阳满脸黑线的坐到了车里。

发动车子之后,徐望川递了一叠东西过来,说道,“是即将上映的那部电影的大概介绍,还有你要唱的歌曲歌词。电影内容你也可以看看,多了解一点,对你唱歌的把握也有好处。”

周阳应了一声,翻开那叠东西一页一页的看了过去。这部电影是一部古装片,叫做《白起传》,讲的是战国时期秦国一位大将铁血杀伐,戎马一生的故事。

影片介绍的恢弘大气、引人入胜。

主题曲的歌词也写得很好,周阳看了好几遍。

徐望川见他看得认真,不由笑了一下,状似无意道,“之前是不是在生我气?”

“嗯?”一下没跟上对方的思路,周阳愣了片刻,才明白道,“哦,没有。”

“不过我得为昨天的事和你道个歉,毕竟不久前说着公私要分明的人是我。”

“我没放在心上。”继续翻动着手里的资料,周阳突然抬头对他笑道,“不过你真的很八卦啊,老板。”

“咳!我只是觉得你们俩有点可惜。”

周阳并没有回话。

“其实……”

“那你会让我离开华宸吗?”

“我还没到那种糊涂的地步。”徐望川郁闷道,“你是把我想的有多缺心眼?”

“那就可以了啊……”稍稍捏紧手中的那张纸,周阳在上面看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印着主演的那一栏里,真真切切写着“诗晚”两个字。

周阳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半分钟后,又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翻了过去。

他只想做好自己的工作,也不愿再多费工夫去关注太多注定没结果的事。

自那一晚和陆歇说清楚后,周阳花了两天时间专门去找房子。最后选定了离华宸不远的一处地方,那里是个新建成没几年的小区,无论是环境还是安保情况都比之前的住处好很多。

知道他要搬家后,陈时杰相当舍不得的说道,“那我以后一个人住在这里岂不是很孤独……”

“你和茶茶也能随时来玩啊,那个房子比现在这个大一点,你们在我那住都可以。”

陈同学这才高兴起来,“这样就好嘛,我可是要给你当助理的人。”

“噗,”周阳点头,“这位置就给你留着了。”

从找房子到搬家,总共也没长过一周时间。

晚上,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和房东通过电话后,周阳开始检查还有哪些是忘记带的。

最后一天在这个房子里了,周阳坐在地板上有些感慨。明天正好纪河千给他们放了假,陈时杰和茶茶就会过来帮自己一起把行李搬走。

……还真有点舍不得。毕竟是来北京后,住的第一个地方。

他起身倒了杯热水,窗外风雨交加。

十一月的天本来就已有了寒意,又恰好下了几场初冬冷雨,气温更是低的吓人。

总觉得比往年要冷上一点。

伸了个懒腰,周阳想要洗澡早点休息。却有人将门敲得砰砰响。

……听这声音,估计又是陈时杰那货。

周阳去开门,结果门外站着的不是陈时杰,而是浑身湿透的陆歇。

一时间,他有些呆愣:为什么这人会来?

那天,他认为自己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而陆歇此刻又出现在门口让他颇为不解。

两人对视着,偏偏陆歇也不说话,这样的季节,他只穿了一件衬衫,还湿漉漉的贴在了身上。

周阳见他发梢都还在滴水,脸­色­也是铁青,不知是不是太冷的缘故。

该说点什么?但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

陆歇只是看着周阳,一直沉默。

周阳也不认为他们之间还能挤出什么话题。

良久,他打算把门关上。然而停在门把上的手稍顿,周阳还是走到墙角的柜子上拿了把伞递给陆歇。

陆歇却丝毫没有要接的意思,他的目光落在周阳身后的客厅里,那儿有刚收拾好的行李箱。看到这些东西,他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周阳也不多废话,把伞放到地上,转身想要拉上门时,陆歇突然出手挡住了他的动作。

“你到底……”周阳不悦,但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被陆歇拽进了房间。

因为毫无准备,脚下一个踉跄,周阳差点摔一跤。他正要发火,陆歇开口了。

盯着空荡的屋子和整齐摆放的箱子,陆歇声音冰的都能掉渣子,“你又要走?”他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次你又要去哪里?”

“去哪里是我的事。”周阳不愿理他,自顾自的走开,说道,“现在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陆歇被对方漫不经心的态度彻底激怒,他胸口起伏,看着周阳的背影,怒火更甚。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明明过得很好。而现在,说走就要走……

周阳,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脑袋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被眼前这人烧的一点都不剩。

快步上前,陆歇一把拉过周阳的手,直接把人往床上拖。

周阳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虽然他们俩个现在的关系已经走到了死路,但对方从未对他有过这样极具攻击­性­的举动,这辈子自己一直被陆歇保护的很好。

当被压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时候,他才觉得:事情真的有点失控。

“放开,”周阳冷下脸说道,“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的是谁?是你要和我分开,却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不肯给我。你说谁过分?”陆歇眸子里有着隐隐的疯狂,“你还想要走?我告诉你,你哪里都去不了。”

“为什么?就因为你喜欢我?”

“我才发现……自己实在太用心了点。”陆歇按着周阳的手腕,力气大到像要把他的手骨都给捏断,“所以我更不能让你走了。”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知道,如果我想做一件事,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止不了我。”周阳非常恼火,他说,“你既然喜欢我,就该尊重我。”

“尊重你能让你回头么?”

周阳沉默。

陆歇笑的非常冰冷,“那我觉得,尊重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到这一刻,周阳发现血液都开始凝固,因为陆歇这个样子让他想到了上辈子的事情:罔顾别人的意愿,不择手段去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没有尊重,没有平等。

周阳对陆歇感到失望,“你这样和林锐那种人有什么区别?”

“林锐?”陆歇知道周阳讨厌林锐,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厌恶。而如今,这人居然把自己和林锐拿来做比较?

他的语气有着无以名状的森冷,“是了,我和他有什么区别?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六十六章

他们之间的这场冲突爆发的突然而激烈,彼此心中都有着不满和暴躁。

周阳想挣开被控住的手,陆歇却丝毫没有要放松的意思。两人像是一场陷入僵局的角力,一个要走,一个偏不让走,慢慢就成了不可收拾的局面。

谁都不肯让步,这种状态下,要静下心好好交流更是天方夜谭。或者唯有粗暴的钳制和抵抗才是唯一的解决方式。

床单被卷的一团糟,被子也半垂在了地上。

他们两个大喘着气,在这样低温的天气里,身上还出了层汗。

陆歇仍旧按着周阳,不让对方乱动。他压在他的身上,面对面。那是非常近的距离,近到彼此之间的气息都传递交融到了一起。

“你这样……我更不会留下来。”周阳看着陆歇的眼睛,虽然呼吸不太平稳,但他态度很坚决,“我也绝对不可能妥协。”

“你不是说我和林锐是同类人么?”陆歇说道,“像林锐那样的人会怎么做?打断你的腿,把你锁在房子里。你这样还能走吗?”

“那你可以试试看。”威胁从来不能让周阳害怕,他有时就是倔的厉害,“我保证,你到死都不能找到我。”

最后这一句话对陆歇而言,明显起到了效果。他微微一滞,短短几秒间,力道有了微不可察的松懈。

也就是在这瞬间,周阳曲膝顶了陆歇腹部一下,在对方蹙眉想去捂住疼痛部位的时候,周阳抬手将他推开,想要脱离这种困境。

然而陆歇很快发现了他的意图。

拽住周阳的衣角,手上使力,把惯­性­往后倒退几步的人拖进了自己怀里。他紧紧抱住周阳的腰,将人重新反压在了床上。

周阳一开始挣扎的非常厉害,但他现今完全没法动弹。

额头抵着床铺,他大口的汲取着空气,之前那番动作耗了一些体力。他学乖了一点,不再贸然反抗,只是先默默蓄力。

陆歇俯□,他的胸口贴着周阳的背,被雨水淋湿的衬衫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有着冰冷的气息。“你是存心那么说的?”他掐着周阳的下巴,逼对方转头看向自己,“你拿你自己来吓唬我?所以……现在,是在比谁更狠吗?”

说到后面,陆歇怒火更甚,他气周阳近乎鱼死网破的抵抗,也气这人不念旧情的恐吓。

他多日来的克制和隐忍到了极限,迸发的极端情绪几乎蒙蔽了他的双眼。看到床角搭放的暗­色­围巾,陆歇一把扯过,用它把周阳的手绑在了床头。

这样一番动作也无疑惹火了周阳。

他的手腕很痛,却仍是像疯了一样,拼命的想要摆脱这样的束缚。木质的床头板在他的暴力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被绑住的地方一片通红,他像是完全丧失了痛觉,只是重复着自虐似的动作。

陆歇阻止了他的行为,吼道,“你够了没!”

“你又够了没!?”周阳的肩膀剧烈的起伏着,他绷紧着身体就如同要攻击人的兽,只是被生生压制住了而已。

“你以为这样我会舍不得?从现在开始,我不会。”

仿佛在对陆歇这句话作回应,周阳更加使劲的挣脱起来,试图改变这样的局面。他毫不顾忌,因为手指和摩擦的关系,那双被缚住的手已经伤痕累累。

陆歇忍无可忍,他说道,“你别来故意惹我。”

压住周阳,他不准对方再做出那种举动。

这一连串的事情也让他有点气喘,毕竟周阳再怎么瘦,那也是一个男人的力气。

而心理上的疲惫远超过身体。

陆歇看着身下那个状似安静的人,对方半侧着的脸颊有些红,阖着眸子,嘴­唇­微张着喘着气。

就像又变回了自己熟悉的那个周阳。

但陆歇知道,这是假象。他们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了那种平衡。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陆歇真的不太明白。

他很被动,被动的接受周阳的变化,接受那人的反常,可是无论如何,他接受不了那句“不喜欢”。

心里的­阴­郁又开始蔓延,陆歇狠狠咬了一下周阳的耳垂。

在对方痛呼时,他探进周阳的衣服,毫无温柔可言的揉摸着那副腰身。

周阳只觉得陆歇的手实在太冰,肌肤相触让人冻得忍不住哆嗦。

当下`身赤`­祼­着`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周阳无法再镇定下去。

“陆歇,”他说道,“你别这样,真的会让我很厌恶。”

陆歇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也许早就知道了后果,但却选择了继续。

周阳能感到身后那个人沉默的呼吸,以及非常强硬的动作。他想要弓起身体躲开接连不断的亲昵,可惜被人压住什么都做不到。

他真想骂醒这个人,好像他也的确骂出了口。因为到了最后,陆歇直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此刻,周阳一点也没有要和对方上`床的`欲`望。

在怒火喷薄的同时,他也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绝望。不是对自己,而是对陆歇。

难道一个人真的不会变吗?不管过几辈子都一样?

现在,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件你一直揣怀里的很喜欢的易碎制品,因为某些原因,你不得不放弃它远离它,但还是会远远的偶尔看上一眼。可是某一天,毫无征兆的,那个东西就在你的眼前突然炸裂,七零八落、支离破碎。

曾经美好的记忆没有了,摔碎后的宝贝成了一堆不愿多看的普通玻璃。

那种强烈的失落感让人难过又心痛。

空气安静的过于沉重。

陆歇僵在了那里,片刻,他猛然抽回了手,掌心里湿热的液体还有着余温。

他看着周阳趴在那里默不作声的样子。后知后觉的,胸口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急急呼吸着。

那只手就像被电流击中一般,止不住的颤抖。

陆歇从未这么狼狈过,他有很短的脑袋空白期,回神后,近乎仓惶的跌坐到了一边。

脱力般的崩溃快要把他淹没。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走到现在这一步……

明明就不喜欢看到眼前这人受半点委屈,唯恐对方有半点不高兴。可是,为什么让他变成这样的偏偏是自己?

这难道不奇怪吗?分明一直都是小小心心护着的人。

陆歇根本不知道此时此刻还能再做些什么。他只知道一件事——

这一次,他们是真的彻底完了。

解开捆住周阳手腕的围巾,陆歇浑噩的拿过旁边的被子盖住了他的身体。

良久,又将人翻过身来面朝自己。

周阳不愿看他,只是拿手遮住脸。

“……我明明,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一点。”陆歇面容带了几分扭曲的痛苦,“真不明白……”

“周阳,”他说的很慢,更像在自言自语,“我和林锐不一样。你偶尔真的该对我公平一点的。”

周阳蜷紧了手指,他始终没有和陆歇说话,只是固执的挡住了自己的所有表情,还有情绪。

他们两个有着不用伸手都能碰触对方的距离,但却无法交流。

一个人无法扭转乾坤,因为相爱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

门被轻轻关上,陆歇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这里。

☆、第六十七章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两个都没有再见面。

电影《白起传》如期上映,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雷片横行的年头里,这部片子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除了紧凑跌宕的剧情,主题曲也借一阵东风迅速火了起来。

周阳在选秀之后,再次走入了大家的视线。

当然了,他的关注度比起男女主演还是逊­色­不少,毕竟那两位本来就是力捧的当红新秀,又接了这样一部评价不错的片子,更是声名大噪。

为了庆祝票房的成功,合资拍摄的圈内两大巨头华宸和凯盛将举办一个庆功宴。

徐望川理所应当的把周阳喊上了,其实周阳一点都不想去。但是没法子,现在就是靠这行吃饭。

一路上还好,纪河千坐在周阳身边,提点着一会应该注意些什么。“你是不是又把我教的东西全部还回来了?”他说道,“一点笑容都没有,冷着张脸。”

周阳咳了一声,摆正身体,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回答道,“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有点紧张。”

纪河千不置可否,“一会跟着我就行了。以后再出席这样的场合,你就知道怎么做了。”

庆功宴办的非常隆重,里面每个人都像是很熟稔,凑到一起就能说个不停,互相吹捧笑着迎合。

周阳和这群人中的大多数可以说是第一次见面,所以他默默跟在纪河千身后,听着对方轻松自如的应付各路形形­色­­色­的人。在那人介绍自己的时候,他则会配合的微笑,和别人握手,再交谈两句。

正在说话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笑声也更加明显。

他们齐齐回头看去,原来是今晚的主角登场了。一男一女被众星捧月般的迎到了会场中央。

周阳的目光落在那两人身上,并没大多情绪。

而往前走去的男人则是回头看了一眼周阳。

这次庆功宴彻底热闹起来。

几乎把场子转了个遍的纪河千也对周阳开恩放了行,说着,“去随便玩玩吧,走的时候电话联络你。”

周阳一听这话,就知道纪河千肯定还有什么事要去谈,于是自己开始瞎晃悠。

有人来搭话,他就礼貌的回应。天生一副好相貌再加上纪河千这段日子的训练,周阳倒是很容易博得其他人的好感。

千篇一律的交际。

就在疲于这种无止境的对话,想要去找纪河千的时候,周阳撞到了一个人。因为他转头时没太留心。

正要道歉,就听那人说道,“你好像已经很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周阳抬头,发现原来是诗晚。

“很久不见。”诗晚说道,“恭喜。”他已经没有了当日和周阳吵架时的急躁,也少了几分少年时期的亲密无间。他们俩再次面对彼此,表现的就像是偶然遇到的一个普通朋友,进退有度、礼节周到。

“是我要恭喜你,电影很好,你很有天分。”

“天分其实不重要,况且我也没有。”诗晚看着周阳,“你知道,我为走到这一步付出了很多。”

“成功就可以了。”

“对我来说,的确是成功就够了。”沉默了一会,诗晚突然将话锋一转,“那你呢?在华宸开心,还是在他身边开心?”

握着酒杯的手有点不稳,杯子里的香槟起了微小的波澜,周阳闭口不语。他当然知道诗晚口中的“他”说的是谁。选择了华宸,这和陆歇所在的凯盛就起了冲突。

这辈子,诗晚并不清楚周阳和陆歇发生了什么事,他在他们的感情中只是个外人。此刻也不过是凭着周阳当初那句“喜欢”来进行推测。他想弄清楚,周阳能这么顺利、这么快速的红起来,有没有一个无形的人在背后慢慢推动。

这也算是一种病态心理。

之所以和周阳变成现在这样,诗晚认为就是因为对方不赞同自己找贺想容,走一条省时省力的捷径。

这件事让诗晚一直憋了口气。他是个要强的人,却被最好的朋友这样看待、不理解。这是个始终没法抹平的疙瘩。

若是周阳和自己一样,那么诗晚觉得他就可以彻底放下这个心结。

周阳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那时,他根本想不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也不会想到这句话有可能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为了防止多说多错,周阳笑道,“这和工作没什么关系吧。”

“但我觉得工作并没让你多开心。”诗晚说道,“还是因为……今天看到了我,所以才兴致不高?”

“你想多了。”只要把话题从陆歇身上扯开,周阳就能应对自如,“这是你一直想做的事,我为你高兴。”

诗晚相当不喜欢看对方这样的假笑,两人从小一起玩到大,他很清楚周阳什么时候是应付,什么时候是真心。

脸一沉,还想说些什么,瞥眼看到有人往这边走来,诗晚便住了口。

纪河千走到周阳身侧,对诗晚寒暄道,“你好。”

诗晚微笑,“纪先生。”

他们简单聊了几句,临走前,诗晚又和周阳道别,周阳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和对方说着再见。

待诗晚走远,纪河千才问,“你和他认识?”又自顾自接话,“这个圈子里的人,只能笑笑而已,别太当真。”

“……我知道。”

直到从宴会上离开,周阳也没有遇到陆歇,反倒是看见了贺想容和徐望川站在一块儿。车上,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看着窗外模糊的夜景,一晃而过的路灯在他脸上留下淡­色­光晕。

******

日子最近过的平静又忙碌。

在华宸安排的培训课程结束后,周阳也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与此同时,徐望川提出了要给周阳出唱片的决定。

对于唱歌的人而言,能出一张自己的专辑是非常激动人心的事情,特别是周阳来华宸的时间还不是那么久,得到这样的待遇,已经是幸运到了极点。

徐望川的用意也很明显,就是力捧而已。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纪河千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说道,“如果不是和你事先接触过,我一定会以为你跟老板有点什么关系。”

“……是有点快哦?”

“是相当快。”纪河千闻言,动动眼皮,扫了周阳一眼,“你才来多久?就有这样的好事。知不知道多少新人几年下来仍旧混的要死不活?”

于是周阳只能傻笑。他是不明白这优渥的待遇中到底有几分是因为陆歇的缘故。只是他已经和陆歇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也向徐望川表明过自己的立场。

该做的该说的,都已经做过说过了。既然华宸乐意这样,那么周阳觉得自己没必要和机遇过不去。

“另外,有个消息要通知你。”纪河千起身,整了整领带,伸手道,“从今天开始,我正式成为你的经纪人,以后将负责你的所有活动安排。很高兴与你共事,周阳。”

“……”这一定是幻听了!周阳嘴巴半天没合拢。

纪河千看他这副傻样儿就来气,皱紧眉头咳了两声,才把那个梦游般的人给吓得回神。

“老……老师……你不是只接一流明……”最后那个字被周阳咽了回去,他瞅见了纪河千锅底似的脸。

“你就这么出息么?料准了自己只能是个九流?”

周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就没问题了。”纪河千耸肩,转身离开时仍旧是腰板挺直,一副冷酷范儿,“这两天哪都别乱跑,等着我的电话,开始准备新专辑的录制。啊,对了,我还得给你找个助理。”

“那个助理!”周阳立刻举手说道,“我有推荐!”

陈时杰和纪河千第一次见面是在周阳新租的房子里。

那两人大眼瞪小眼,各看老半天之后,周阳想给他们做个介绍。陈时杰已经开口了,他冲对面的纪河千说道,“大叔,你哪位?”

纪河千抽了抽­唇­角,全身的修养都在提醒他别和眼前的小鬼计较。

周阳在旁边简直就是擦汗都来不及,他拉着陈时杰,小声说道,“这是我老师!老师!就是和你提过的那个金牌经纪人啊。”

“啊——”陈时杰一手握拳击了下掌心,小声嘀咕道,“面瘫冷血凶残暴力狂?”

纪河千幽幽的看向周阳。

周阳狂摆手,“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发誓!我高中语文就没及过格!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面瘫凶残!”

尼玛……陈二货这个缺根筋的坑死爹了啊!卖起队友眼都不带眨的!再也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纪河千冷哼一声,环着胳膊,靠在沙发上看了陈时杰一会,说道,“你想当周阳的助理?今年多大啊小朋友?书读完了吗?”

陈时杰还是第一次被人鄙视年纪太小,当下就想拍桌而起。却又怕会给周阳惹麻烦,他只能憋红个脸,气哼哼的说,“我还有两年就毕业了,而且我现在很闲啊。”

“不好意思,我不会要一个没毕业的小鬼。”纪河千一口拒绝,“万一你逃课太多,老师找到华宸来,我还得给你收拾烂摊子。我可不是你家长,没看顾你的义务。”

周阳想缓和一下气氛。

陈时杰“切”道,“我家长看过去可比你年轻。”

纪河千的脸更黑了。

已经快跪倒在两人面前的周阳垂头长叹:为什么我会让这两货见面啊!真是吃多猪油蒙了心啊!

虽然纪河千怎么都不同意让陈时杰来华宸,不过某人完全不放在心上。每当没课或是双休日的时候就会屁颠颠的跑来玩耍,有时坐在一旁认真看着周阳录歌,还会帮点力所能及的小忙。当然了,顺带去气气纪河千。

用陈时杰的话来说,那就是:“就算没法做你的助理,我还是能和以前那样在你身边帮帮忙嘛。”

周阳对他是很感激的,这人和茶茶都给了自己很多鼓励。所以他对陈时杰说道,“其实纪河千的话,仔细想想也是有道理的,读书最重要。而且我想到一件更有意义的事,你可以帮我写歌啊。”

陈时杰震惊了,“华宸会用吗?”

“为什么不会?再说了,你也可以自己唱自己录,以Blast的名义。到时我给纪河千听听,他如果觉得不错,说不定就会推荐给华宸的老板。不是很好吗?”

“这个很难吧……”陈时杰犹豫,“没有那么简单的。”

“我当然知道很难。但是,”周阳冲他眨眨眼睛,“有现成的资源­干­嘛不利用?什么都要去试一试才行。”

“嗯!”被这番话给燃起了雄心壮志,陈时杰握拳架脚,摆出一副英勇拼搏脸。

片刻,像是想到什么,他说,“诶,大王,那我也教你填词作曲吧?你总不能一直唱别人写的歌,太没自己风格了。”

周阳的确是很想学,不过……

“我以前读书成绩差的无与伦比,这能行么?”

“成绩和填词作曲毛线关系都没有。音乐主要就是你的感受和心情,有感而发。这你应该比我清楚啊,不过说起来……有些乐器你也得学一学才好。”

“我会弹吉他!”周阳得意的晃肩膀。

“光是吉他远远不够啦。”陈时杰摇摇手指,“想不想学钢琴?我可以教你弹李斯特哦~”

“……钢琴啊,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这种……”

“钢琴好。”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两人身边的纪河千点头道,“这个我赞同,正好练练你那让人头疼的气质。”

…………周阳真想哭给他们看:大爷!敢情折腾的不是你们啊!

但是,反抗是没用的。

自此之后,除了录歌和不定期的活动之外,周阳还多了一项额外任务,那就是苦逼的练习钢琴。

其实想想,忙个不停也不错,可以让自己集中思想,没法去想太多其他的东西。

这天,当他一如既往的开始一日练习时,王嘉木突然打来了一个电话。

接起后刚“喂”了一声。

只听话筒那头的人焦急道,“周阳,出事了。”

☆、第六十八章

周阳回到青山镇的时候,直接和王嘉木碰了个面,然后看到了眼圈红红的周寻乐。

早在接到电话后,他便向纪河千请假,立刻买了一张机票从北京出发。

周寻乐见了周阳,扑到他身上,死死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放,声音都有些哑了,“哥……妈妈……”

周阳把他抱起来,对上了王嘉木那双浸满担忧的眼睛。

“这件事……”王嘉木摇摇头,“估计没办法,我都不清楚吴淑芳怎么会欠那么多钱。她……”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周寻乐,还是说道,“进去也就两天前的事。小乐提过她这段时间晚上都不怎么在家,后来警察找过去,这才知道……”

周寻乐趴在周阳怀里闷不做声,他也没有哭,就是紧紧抿着­唇­憋着眼泪。

周阳安抚着拍拍他的背,尽量隐晦的问道,“是多少钱?”

“三十万。”王嘉木补充,“不是借,是……诈骗。”他说得很轻,几乎就是做了一个口型。但周阳却明白了。

吴淑芳在外面赌钱,输了很多,可能是一个没法偿还的数字。所以她想到了一条歪路。但即使是诈骗,周阳也不相信她一个人能骗到别人几十万。

他这个后妈虽然处处不落人后、­精­明的不得了,可却是真的没读过太多书。这一次之所以出这么大的事,除了被人当枪使,周阳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我问了一个做律师的朋友,他说数额太大,至少……要十年。”安静片刻,王嘉木从房间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推到周阳面前,“这是给你的。”

“什么?”周阳疑惑着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才发现,那是一张二十万的支票。

他有些反应不能,当目光落到支票上的名字后,惊得差点抓不住手里薄薄的那张纸。

“给你通电话那会儿,我才收到的。”

“他……为什么?”周阳仍旧震惊,看着支票上的名字,低低自语道,“这个……怎么回事……”

“一旦被定罪,可能要交一些罚金,我不知道他从哪得来的消息。”王嘉木望向周阳,自然也看到了对方脸上所有的表情变化。

周阳拧紧眉头,沉默不语。然后把支票重新放回了信封里。

“钱我这里有,还是别欠他什么比较好。”深深叹了口气,王嘉木说道,“上次你从北京回来,­精­神状态很差,他有来看你。只是我没同意。”

周阳想要打断他,王嘉木却做了个手势,示意让自己继续说下去。

“其实现在想想,我都怀疑当初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是不是正确的。每次给你打电话,问你过得怎么样,你都说很好。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过得好。”他闭目复又睁开,“遇到困难,我们这边也帮不上。所以你对他感激,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

“王哥,”周阳说道,“你还不知道我是怎么样一个人吗?”

“我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担心你把别人对你的帮助看的太重要。”

周寻乐抬头问道,“哥?”

周阳摸他脑袋,“你哥我什么事都没有,你少瞎­操­心。先回房间去吧,我和王哥商量点事情。”

“不要。”周寻乐闷闷地拒绝,“我都上初中啦,我不要你总是照顾我,我也想给你减轻一点负担。”

王嘉木说道,“小乐这边你别太分心,有我在。倒是吴淑芳……现在她还在看守所,没办法见到面,只有律师可以。”顿了顿,他问,“要为她请律师吗?”

“这件事我来吧。”周阳阻止道,“不能什么都麻烦你。她毕竟是小乐的妈妈。”

他以前说过,像吴淑芳那样一直赌下去,被警察找是迟早的事。没想到还真是一语成谶。

看着手里那个装着支票的信封,周阳陷入了沉默。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他脸­色­有些难看,匆匆和王嘉木打了个招呼,便独自往家里赶去。

用钥匙打开自己家大门的时候,里面的摆设和走前并没有太大区别。

他直奔吴淑芳的房间,然后翻找起来。

抽屉全被打开,衣服和杂物也被扔的一地都是。但却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周阳颓丧的坐在床边,此刻他可以确定,这房子真的被卖掉了。

别说房产证,就连户口本都不翼而飞。

他简直恨吴淑芳恨到不行,这个家虽说没有多温暖,但却是自己住了两辈子的地方,也是周寻乐唯一的安身之处。

结果就这样没有了,连卖给谁了都不知道。

不过,就算知道又怎样?现在能拿得出几十万来买下这个房子么?

犹豫愤恨的时间并没有太长,周阳拿出手机,很快给纪河千拨了个电话。

在把事情复述一遍后,纪河千问道,“所以,你是想让我去给你后妈找个律师?”

“……律师是要找的。”周阳看着窗外被狂风刮得光秃秃的树,目光有些明灭不定,“只是老师……她不是会改变的人,我……”他还是没那么决绝,“我”字说了半天,也没讲完剩下的话。

倒是纪河千语气淡定的补充说,“我知道了,我会找一个非常优秀的律师。不过数额这么大,”他强调道,“就算出不来,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好。”周阳深深舒了口气,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他说,“我明白。”

“先回北京,你现在待在那里也没用。到时我和你一起去青山镇。”

周阳应了一声。

临走前,他又和王嘉木还有周寻乐交代了一些事,粗略提了一下大概回来的时间。

蹲□,周阳捏了一下自己弟弟的脸,说道,“不要担心你妈妈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周寻乐点头,“对不起啊哥,总是让你这么辛苦。”

“小家伙现在挺会心疼人了。”王嘉木揽着周寻乐笑了一下,又叮嘱周阳道,“这边不用多担心,你别太勉强自己。”

******

周阳一直不喜欢勉强自己,但实际上,这次他有些犹豫。

回到北京的时候,这座城市已经下过了第一场雪。

而他站在凯盛大楼的门口徘徊了很久。

因为怕被人认出来,所以周阳穿的很不起眼,又戴了顶帽子,架了一副大黑框眼镜,围巾几乎挡住了半张脸。

那张二十万的支票,他要还给陆歇。

但他下不定那个决心去见他。

没有人可以帮自己转交,周阳也想过直接寄给对方,却又担心是否能好好地送到那个人的手里。

周阳很少有机会拿到这么多钱,而且是陆歇给的。所以才更想万无一失的还回去。

但他站了一个下午,发现还是没法克服心理障碍,最后不得已放弃了。

打算回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点点小雪又开始落了起来。

风有点大,路上的人很少。周阳却偏偏坐过了站。

公交车上太安静,他就想事情想到入了神。广播响起后,也不知道怎么脑袋一热,急慌慌的下了车。

只余广告灯闪烁的站台里,周阳苦笑,并不是迷了路找不到方向,而是他对这个地方太熟悉了。

他还知道,再往前走几百米就是一片老式住宅楼。

那是他未搬家时的住处。

也不清楚今天是中了什么邪,周阳突然就萌生了想去那条老街走一走的念头。

或许是冻傻了,又有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有些晕乎。

路灯依旧破损的厉害,微弱的暖黄几乎要被雪的亮光给包裹。

雪花落在周阳的头发和围巾上,又马上化成一滴水珠,隐没了踪迹。

以前住的房子像是没有搬进新人,黑乎乎一片。

周阳慢慢走到这条路的尽头,因为积雪而留下的脚印在他身后默默的拖长。

复又折回。

始终只有他自己在安静的重复着这样无意义的动作,不肯离去。

在这样的过程中,周阳想到了过去的一些事,然后这些事形成一个小圆点,接着越变越大,占满了脑袋。

他也越走越快,像是在和入侵的回忆赛跑,急于甩掉它们。

他出了汗,喘气也急。镜片起了雾,他就摘下来扔在了雪地里。帽子也嫌麻烦,围巾被他一手拽着长长的拖在地上,拖出了一条深刻的痕迹。

他像是一个被困住的鬼魂,在这片曾经和另一个人共同生活过的地方,找不到出去的路。

近乎神经质的动作在远处那个撑伞的人走近后,彻底停了下来。

两个人隔了一大段距离,就那样站着,谁都不再向前。

良久,撑伞的人说道,“你回来了。”他步履微动,最终走到了周阳面前。用伞把这人和密密下着的雪隔开。“不冷吗?”

周阳没有回答,只是把那张支票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他,“这个还给你。”

就像是在意料之中,对方并无任何反对,接了过来。

周阳问他,“陆歇,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信吗?”

“……会。”

“不是我做的。”陆歇说道,“我只是寄了一张被退回来的支票,还有,把那个房子买了下来。”

周阳去看他。

陆歇并无不自在,也无动摇。他说,“因为那里是你的家。”

大雪无声的落在身边,皑皑一片,万物好像都失了­色­彩。

他们俩个现在总是沉默时多,连一句普通的问候都显得艰难万分。

把伞又往周阳面前递了一点,陆歇低声道,“雪开始下大了,你拿着吧。”

周阳想要动一□体,却冷得有些发木。他的目光停在陆歇的手上,握着伞柄的手和黑­色­的伞形成分明的界限。

犹豫着伸出手,周阳握住了伞柄偏上一点的位置。

两只手的上下空隙只余一厘米,但没有人去主动缩短。

陆歇看了周阳很久,终于道歉,“对不起,关于很多事情。”

无意义的争执,幼稚的赌气行为,暴怒失控的情绪。于是一切都分崩离析。

“周阳,”陆歇的脸在茫茫雪夜里柔和了往日的冷锐,一双黑得过分的眼睛也有了雾蒙蒙的惆怅和伤感,他说道,“我喜欢你,我尽力了。”

不知道努力的方向在哪里,不知道该怎么挽回走远的过往。很迷茫,很无奈。不是不喜欢你,是我真的尽力了。

“回去吧,”陆歇轻声道,“这次你先走。”

“我想再多看你一会儿。”

他说着,蓦地松了握住伞的手,退后一步。

距离被拉开,伞晃动了一下。

周阳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不知是不是天气太冷了,冻到他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纪河千教给他的所有东西在这一刻全部都用不上。

总有这么一个人,他能让你无所遁形、无法伪装。

此刻,周阳就像那个第一次看见陆歇时,仅仅因为对方一个眼神就吓得停止思考、慌忙躲避的少年。

他在他面前,常常会很轻易的就暴露出所有的弱点。

周阳一直都清楚过往回忆不得痊愈的症结。

他试着开口,却有点艰难。于是平复着情绪,像是过了很久。他慢慢说着,“再见,陆歇。”

他们在雪夜里告别,周阳撑着伞渐行渐远。

陆歇只是在原地固执的站着,直到对方变成一个缩小的虚影。

连天接地的一片白中,时间静的如同被冻结,他对着虚无空气说道,“再见,周阳。”

☆、第六十九章

过去种种,就如这场不肯停的大雪,渐渐积累成冰,只等时间来消融。

不停地工作可以让周阳更加投入,也能让他过得稍微简单一点。

除此之外,他也的确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好好解决。

吴淑芳马上就要开庭受审,这件事上,周阳已经与纪河千达成了一致意见。吴淑芳诈骗的数额足以让她在牢里待很久,目前来说,很难脱罪。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是周阳并没有太大热情来为她开脱。他说过,吴淑芳不是一个会改变的人。就算这次尽全力帮了那人一把,又有什么意义?保不准她下一次再进去是什么时候。

这是个不定时的危险炸弹。她好赌,她要钱。

眼下,自己该做的也都做了,罚金、律师,仁至义尽。至于她到底能不能安然无事,那就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这一次回青山镇,纪河千也一同随行了。

并没有因为吴淑芳的事造成任何困扰,他只是翻着手中的行程表,头也不抬的对周阳说道,“处理完她的烂摊子,我们差不多要做唱片的前期宣传了,年后正式推出专辑。那段时间会很忙,但我会安排好。”

周阳在一旁听着,不时点点头,目光却停留在机舱外的风景上。

他赶在开庭前两天到了目的地,不过也没什么机会单独和吴淑芳见面,当然他也并不想和那人说话。

开庭当日,王嘉木和周寻乐没有到现场。

主要是周阳不想让周寻乐受到太多影响。他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出现转机。

当判决结果出来后,周阳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有点无动于衷,又有点意料之中。

十年对于吴淑芳来说无疑是崩溃的。每天重复做单一的事情,在狭小的一方空间盯着冷硬的墙壁耗费时间,任谁都很难接受。

她见到周阳后,情绪已经开始失控,哭着喊着想要出去。

周阳只是冷眼看着这个头发蓬乱脸­色­难看的女人,看她这副可怜又可恨的样子。

“我是被骗的……我被骗了……那些人合着伙来害我!他们故意让我输钱……下套!一定是他们下套了!房子我就是抵押!真的就是抵押了……为什么就没了呢……”吴淑芳紧紧握着听筒痛哭起来,“阳阳,我知道错了,阿姨真的知道错了!快点让我出去吧……你肯定能帮我的,你现在这么有出息肯定能帮我!”

周阳不为所动,他说,“不要这样叫我。”

“走到这一步,你谁都不能怪。”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都是阿姨的错……”她软着声音求道,“我对着天发誓,我再也不赌了!只要让我出去,我真的不赌了!我是小乐的妈妈啊……”

吴淑芳说到最后,表情也变得有些癫狂,“你想看小乐没有妈妈吗?这种感受你知道的……你对他这么好,不舍得他和你一样,对吧?快让我出去啊……”

“他没有妈妈,但他还有我。”周阳看着吴淑芳,目光平淡,“我可以把他照顾的更好。阿姨,你放心。”他起身,­唇­角有微小上扬的弧度,却又不像是高兴,“十年之后,我让小乐来接你。”

这句话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十年”如同一个紧箍咒,吴淑芳被刺激的失了常,她拼命捶打着厚重的玻璃,然而闷响声微不足道。她的脸都被扭曲,冲周阳喊着什么已经没人听得懂了。

很快有人把她拉开,然后带走。

高高的围墙仿佛是相隔了两个世界。

冬天的太阳照在身上非常舒服,周阳眯着眼看了一会。纪河千站在车边等他。

“怎样?”他问周阳。

“是她会有的反应。”拉开车门径直坐了进去,周阳若有所思道,“十年其实并不长。”

纪河千发动车子,应了一声,“但是足够让一个人做很多事情。”

他们对视,周阳转开了目光。他随意而闲适的望向两边不断退后的大树,线条分明的脖子露在外面,显得易折脆弱,偏偏肩膀又端的平直,有着隐隐沉淀的锋利。

吴淑芳坐牢之后,周寻乐的生活问题变成了一件亟需解决的大事。

周阳的意思是把人接到北京去,只是这样读书就会受到点影响,毕竟一些不可避免的手续是要办好的。

王嘉木则是希望周寻乐先留在青山镇,他为周阳考虑的稍微多一点,“你现在那么忙,也没有完全的站稳脚跟,再多加一个孩子,负担太重了。”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王嘉木继续道,“要是怕学校里的人对小乐不友善,那么直接转到镇上其他中学都行。咱们这儿虽然不如北京大,但也不止这么一个学校。”

“我就是不想让你再­操­心了。”周阳苦恼的抓抓头发,尽管他一直都把王嘉木当亲哥看,但也不能那么厚脸皮的什么都让对方帮忙吧?“以前在酒吧就多亏你照顾,如果说那时候还小,现在我都成年很久了。不能太依赖你。”

“我倒没觉得你依赖我,只觉得你太客气。”王嘉木敲了一下他的额头,“现在每个月还会寄钱给我了,你是不是以后还想给我养老啊?”

“这个……根本没多少钱,而且你又要照顾小乐……”

“你啊,真不知道怎么说你。这件事你问问小乐的意见吧,他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周阳认为这也有道理,因为他一向是尊重别人的。

周寻乐乍一听这个消息,瞪着眼睛看了周阳半天,接着有些犹豫。他支吾着,“哥……王叔叔说你很忙呢,我去那边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啊……”

“照顾你一个还是有时间的。”周阳逗他,“平时你总说我不回来看你,现在不和我走吗?”

“我是想让你天天陪着我。”周寻乐抠着沙发垫子,“可是……如果是因为妈妈的事情,我觉得你不需要担心。在妈妈……出事后,王叔叔和我说了很多,你和妈妈都是我的家人。但我也不能因此就一直抓着你们不放。特别是你,我不想你总是为我奔来跑去。还有……再过两年,我都要读高中了,小孩子也得长大的。”

看到对方这样,周阳突然就想问:你是什么时候,在我无知无觉间就一下子长大了?

直到此刻,他才好好地、认真的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人。

以前周阳认为,自家小鬼总是那个需要人照顾的屁孩。就好像一个孩子在你身边待久了,你就会习惯­性­的一直把他当成保护的对象。而某一天,当他完全独立、一个人也能走到远方时,那种时光飞逝吾已老矣,而你恰如新竹蓬勃的错落感……还真是五味杂陈。

周阳摆摆手,像要把这种奇怪的念头轰走。他捂脸叹气道:明明自己才二十岁好不好?完全不老!这什么诡异的感慨!

周寻乐不知道周阳为什么叹气,还以为自己哥哥不开心了,立刻就涨红着脸解释,“我就是想让你轻松点,以后我去考北京的大学,”他嗫嚅道,“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想成为你的骄傲。”

满室无声。

许久,周阳抬手,他想像以往那样捏捏这人的脸,最后却拍了拍周寻乐的肩,如同年纪相当的朋友一般。

☆、第七十章

当一个人想做某件事的时候,他会不断的考虑和犹豫。取得成功之前,也会有数不清的自我怀疑。就像周阳刚来北京的那一年,其实根本没想过以后到底会经历什么,更没想过有朝一日能这么平顺的一路往前。

他偶尔也会在睡不着觉的夜晚反复思考着华宸能捧自己多久,但又认为这个问题一点意义都没有。

只有抓紧一切时间,足够出名、足够强大,才能消除所有的不安定。

镜子前,他坐在那里,看着正前方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心不在焉又缺乏生机。

于是他咧嘴开始傻笑,紧接着,脑袋就被人拍了一下。

纪河千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后面,他半倾身子,在周阳耳边说道,“难看死了,给我停止。”

周阳低头垂目,正襟危坐。

“知不知道今天外面有多少记者媒体?”纪河千斜眼看他,“这是你第一张专辑的发布会,很重要。所以摆出这样一张脸,”他缓缓吐出几个字,“绝对不行。”

周阳视线的余光从身侧那人的衣角扫过,又重新定格在镜子里的那张脸上。他眼珠的颜­色­非常深,然后慢慢透出了一点浅淡笑意,嘴角也极配合的弯起了愉快的弧度。

“我知道,老师。”周阳站起来,转身看向纪河千时,脸上已经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我准备好了。”

他明白外面有很多人在等着,无数的问题伴着不会停的闪光灯。鲜花和毁灭常常如影随形。

但没关系,周阳觉得他可以迎合,当然也不会为此丢了原则。

他越来越清楚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也越来越坚定。

从宣传到发行再到后期的影响力,周阳的第一张专辑获得了超出预期的成功。同名主打歌《一大段的岁月》顿时成为了热门歌曲。值得一提的是,陈时杰作词作曲的《荒墟》也得到了很多好评,音乐台、流行榜整天不停地播着歌曲的MV,大街小巷的商店里一遍遍循环,几乎可以媲美洗脑神曲。接连几日,网站头条和微博热门话题随处可见周阳的名字。甚至论坛里还有不少人拿他和当红的几个明星来作对比。

不过,在潮水一般涌动的呼声中,也有小部分始终保持着不赞同的态度,认为周阳毕竟选秀出道,因此或多或少有些看轻。

而周阳从来不会为这些负面声音伤脑筋,他激动还来不及。毕竟在短时间取得这样的成绩,简直和做梦一样。他认为自己相当幸运,上辈子可是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小有成就的。

另一方面,和名气成正比的,那就是巨大的工作量。

除去一个接一个的工作之外,周阳有空还得练声、学习钢琴。纪河千想让他多学点东西,这就导致了周阳每天恨不得能挤出72小时才够用。

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太多个人空间了。上街买个东西或是和陈时杰茶茶吃个饭都会被人拍。有时看着新出的报纸,看着自己的新闻,他都想不起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就被偷Pāi了。

周阳也再一次搬了家,纪河千为他找了一套很大的房子,上下两层,周围的环境很好,安保方面也做得很到位。

只是刚开始,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总有点不适应。好在慢慢也能习惯。

这样的日子对周阳而言,并不难接受。

不过陈时杰就郁闷的不行,他觉得那群记者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害自己现在和周阳见面都提心吊胆。

在周阳人气迅速上升的同时,华宸又紧锣密鼓的安排了各种活动和节目让他频频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借着这个机会,纪河千给周阳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公司为他接了个电视剧,让他去试镜。

因为这年头单一发展很容易就会遭遇瓶颈,不来个几项全能那都对不起一大票狂热的粉丝。太纯粹的东西总是存活不了太久。

华宸的意思就是想让周阳尽快摆脱选秀标签,更好地去证明他的能力。

“现在你的势头很不错,所以才要趁热打铁。”纪河千长腿交叠,指点着,“我知道你没有演戏方面的经验,但是无所谓。演戏和大多数特长差不多,多学多演,智商正常,总能攻克下来的。”

周阳郁闷了:这话说的,就像演不好连智商都要被否定了一样,什么逻辑啊喂!

他可没对方那么淡定,脑袋里真的是一点概念都没有。华宸怎么就想到让自己去演电视剧啊……这能行吗?再说了,电视剧应该是有台词的吧……台词记不住岂不是很丢脸?又要被纪河千吐槽智商不正常了……

紧张的搓搓手,周阳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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