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高喊数声,也没拦住。此刻杂鱼们尽顾奔逃,谁还会置他的话于心上?狗子没有走,他绕着废墟转了两圈儿,扒了一会儿掀了一会儿,手出血了掌磨破了,但收效甚微。或断裂或未断裂的水泥板,都是一个人力所不及的。
面对废墟,狗子万般无奈。
这时天已大亮,雨稍停,却有洪水至。
狗子居高望去,只见洪水由西向东呼啸翻卷,滚滚如同从天上而来。废墟的四周迅速汪起了水,水位上升的速度惊得狗子咋舌,他料定是西边十几里外的白龟山水库出事了,只好拔腿离去。
狗子沿恩公河堤,朝恩公祠方向狂奔。天上雨水,地下洪水,一线堤路膏油一样滑。三步一趔趄,五步一跤子,磕得他头青脸肿浑身是伤,可他这会儿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因为他牵挂着乡亲,巴不得三脚两步就跨回恩公祠。然而,他这个愿望遭遇了巨大的阻力,这个阻力是一道数十米宽的大决口,将洪流滚滚的恩公河拦腰断为两截。滔滔洪水从决口处奔腾而出,跳跃起数米高的浪头,直朝“锅底”里倒。
这个锅底就是莲花村,距恩公祠村三十多里。
狗子抹一把障眼的雨水,脸前仍一片雨雾蒙蒙,堤下一箭之地的莲花村,除了高处的树梢依稀可见外,业已汇入白茫茫水域。狗子不由愕然,莲花村与恩公祠的乡亲一样,虔诚供奉“恩公”的心愿就是逃避水患。而此时被乡亲们世代膜拜的恩公哪里去了?是迁徙了?还是睡死了?
风吼、雨鸣、浪响,还有房倒屋塌的轰隆声,与乡亲们的呼喊哭叫混为一团,石头块子似的朝狗子劈头砸来。
狗子扑入水中,奋力劈水朝并未养育他的莲花村游去。
地震开始时,莲花村还处在酣睡之中,不坚固的土屋草房一晃即塌,随之又是陡来的洪水覆盖,这一下可把村民们折腾苦了。数十人死于非命,浮尸东流。还有几十名行将死于非命的老少孺妇,他们有的伏在摇摇欲坠的房顶呼救,有的死死抱着树杈儿哭叫……
狗子如浪里白条,一个又一个地把他们朝保命岗拖。
他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救出了六十八位村民。
当最后一对母女被他推到保命岗时,因力不能支,他被一个浪头压了下去,再也没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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