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思右手金针使一招“针背式”,闪电般向前一送,迅即收回。
乔孤蝉左手一招“井星Сhā花手”,如急弹琵琶般将五枚铁针尽数扫落,右手则是一招“奎星折枝手”,单掌劈出,将那蓬银针尽数拍飞,这才聚然停住暴退的身形,却忽觉右半身一阵剧痛,转眼看去,却见一枚金针正Сhā自己的右肩“云门|茓”。
乔孤蝉猛一抬头,望见太史思负手站在对面淡淡地看着自己。他身子一阵摇晃,一咬牙,左手疾伸,正待拔去那支金针,却猛听台下欧阳舒大声喝道:“拔不得!”
原来太史思在金针Сhā入之时,手上的使力和用劲极其讲究而巧妙,金针Сhā入对方体内的角度、针头的勾曲等等变化众多,如非太史思本人,负伤者或是旁人若是冒然拔针,那针头必然震伤筋脉,加剧伤势,后患无穷。欧阳舒对此有所耳闻,故而才喝止乔孤蝉。
太史思拱手,道:“乔帮主,请恕在下得罪,稍后在下定当亲自为乔帮主拔针疗伤。”
乔孤蝉瞧了一眼对方,随即会意,也不答话,忍痛朝台下迈步走去。
太史思缓步跟在后面,见乔孤蝉已是下了戏台,随即脚步加快,紧跟几步。
待到乔孤蝉回过身来,太史思已是到了他面前。只见太史思右手倏地一探,如蜻蜒点水,迅即收回,那支金针已是到了他手中。
乔孤蝉身上剧痛聚然消失,他转肩抬臂,已是复原如初。他微叹口气,道:“多谢。”
太史思微笑道:“在下取巧,还请乔帮主见谅。”
乔孤蝉“嗯”的一声,却是一言不发。
欧阳舒微微一笑,望了一眼古清彪,道:“古二寨主,轮到我们了。”
古清彪盲眼望天,淡淡道:“欧阳盟主,请!”
欧阳舒又是一笑,道:“请!”身形倏地拔起,向戏台疾飘而去,身法轻若浮云,快如脱兔。
欧阳舒身形尚在空中,猛觉不远处一蓝一白两团影子疾飞而起,他侧头一看,正是身着蓝衣的古清彪和那头白犬。
台下众人响起一片采声,既赞欧阳舒身材如此肥胖,身法却这般轻飘快捷,又赞古清彪双眼虽盲,身法则绝对不慢,迅疾如风;也赞那白犬灵敏矫捷。
转眼间,二人一犬几乎同时落在戏台两端,彼此远远地相对而立。
欧阳舒一回身间,无意中一瞥那白犬,心头猛地一凛。这白犬刚才跃上戏台时,灵动异常,现在却不呔不叫,只是静静地立在古清彪身边。欧阳舒迅即变化了七个身法,每次都故意露出一个微小的破绽,却惊异地发现,那白犬目光也是转动七次,总是盯着自己身上的破绽之处。
欧阳舒暗道:“好厉害的畜性,果然颇有灵气,某家得先废了你再说。”他不慌不忙,缓缓向对面走去。
古清彪亦是牵着那白犬,拄着竹杖,慢慢地走前数步。
双方渐渐靠近,待到相距仅三、四步时,便又各自站定。
欧阳舒双手并举胸前,说声“古二寨主,看招。”便右手拇指微扣,中指一弹,正是“射天神指”中的一招“卜算子”,一缕指风疾射那白犬眉心。
古清彪冷淳一声,右手竹杆一拔,正挡住那缕指风,“卟”的一声,竹杆一阵轻颤。
双方各是一惊。古清彪暗道:“这厮的内功当真厉害。”欧阳舒却想:“他这竹杆倒是怪异,我的指劲竟是不能折断它。”
原来欧阳舒的指劲虽是穿碑裂石,胜似刀剑,但古清彪的竹杆却是用特异药水浸过,不惧刀砍剑劈。
欧阳舒赞声:“好!”双手“射天神指”立时展开,右手拇指按、食指戳,使的是一招“贺新郎”;左手无名指捺、中指抠,却是一招“满江红”。二缕指风一上一下疾射古清彪和那白犬。
欧阳舒这套“射天神指”乃数百年前一代奇人“多指尊者”所创。这“多指尊者”双手各长六指,却是天赋异禀,又兼食得千年朱果,内力惊人。据说当年他苦练“少林琵琶功”,进而创下“射天神指”,能十二指同时发出指风,不仅开碑碎石,而且精巧奥妙。可惜传了数代,到了欧阳舒这一辈,或是内力所限,或是悟性不足,已是失传近半。就欧阳舒而论,最多仅能以双手四指同时射出指风,招数亦是不如先辈。尽管如此,欧阳舒仍是以“射天神指”侪身江湖一流高手行列,在金陵一带罕逢对手,与郑国公府的“金刚掌”柳若尘不分轩轾。
当下古清彪斜身一闪,竹杆一抡,“山峙渊停”,架住对方两缕指风,那白犬却吠叫一声腾身跃起,灵活非常,一口咬向欧阳舒后颈,这招却叫“海立云垂”。
欧阳舒左手反转,一招“如梦令”,指风疾射颈后白犬,右手则顺势一探,使招“泌园春”,却不发指劲,直接弹向古清彪的右肩。
“少林琵琶指”虽是“射天神指”的基本功夫,但在江湖上却是堪称绝技,精通此技者便足以闯荡江湖,扬名立万。欧阳舒的“少林琵琶指”自是无人能及,这一招若是直接弹中古清彪,必是内腑受伤不轻。
古清彪不敢待慢,竹杆一抡,一招“山穷水尽”,“笃笃笃”欧阳舒一轮三指恰是急弹在竹杆之上,双方各以内力相拼,都是一震。
那白犬瞧出破绽,身子一扭一翻,却是“海底捞针”,直扑欧阳舒腰际“章门|茓”。欧阳舒侧身一跨,堪堪避开那白犬。
古清彪乘势一招“山崩地裂”,竹杆反手攻出,那白犬则是身子一屈一蹦,“海水群飞”,竟是咬向欧阳舒前胸“天池|茓”。
古清彪的这路白犬、竹杆相互配合的套路传自“犬头陀”无明大师,取其名为“山海犬经”,讲究的是人犬之间的巧妙配合,相互照应。或是齐攻齐守,或是你攻我守,或你上我下,或你先我后,那白犬名唤“寄书犬”,亦是千里挑一,加上长年服食奇药,经过无数次的授技训练,实是不亚于武林高手。
欧了舒见古清彪的竹杖和“寄书犬”双双来攻,当即左手“忆秦娥”、右手“梦江南”,两缕指风守中带攻。
古清彪右手竹杆扎、提、托、花、带……接连使出“山高水长”、“山阳笛声”、“山荫道上”、“山鸡舞镜”、“山外青山”……,攻势如潮。寄书犬同时转、跨、钻、骑、折,却是“海阔天空”、“海内知已”、“海屋添筹”、、“海翁失鸥”、“海市蜃楼”……配合得妙到毫巅。
欧阳舒身随步转,左手翻飞,“浣溪沙”、“生查子”、“望海潮”、“虞美人”、“闻鹤喜”、……;右手穿缠,“木兰花”、“桂枝香”、“水龙呤”、“念奴娇”、“玉楼春”……,或是后发先至,或是虚实相生,变幻莫测。
转眼间,双方已是各出十八招。三团影子旋来转去,时分时合,指风嗖嗖、杖声呼呼,夹杂着阵阵犬吠,煞是好看热闹。
欧阳舒暗道:“如此缠斗下去,不知要打到何时?到时即便是赢了,也是两败俱伤,却如何去对付陆沧然那老儿。”
他暗自咬牙,主意已定,招数突变,左手仍是指风呼啸,缠住“寄书犬”,右手则默运玄功,五指截、点、挖、捺、揿,硬碰古清彪右手竹杆。
古清彪见对方招数狠辣,次次都是攻已所必救,迫不得已只得以竹杆硬撞对方手指。“射天神指”本就是以内力使出,如今欧阳舒运足玄功,更是力道强劲。古清彪只得运足真气,竭力与对方相抗。
倾刻间,欧阳舒、古清彪二人已是互相比拚内力,一个脸色通红,一个面色发青、斗到此时,欧阳舒更是欲罢不能。须知“射天神指”本已极耗内力,如今玄功到处,真气伤损极大,当今之计,只有一法,便是迅速战胜对手,然后运气自补,否则一旦真气枯竭耗尽,必是自取灭亡。
欧阳舒嘿嘿数声,左手一招“水调歌头”,拇指屈起,中指、食指同时射出两股锐劲,乘对方竹枝不及回救,一攻对方前心,一攻对方退路;右手则是一招“古捣练子”,也是两缕指风,分射寄书犬的斜上、左下二处。
这般双手同时发出四股指风,最是伤耗元气,过后须三十多日精心调养,才能复原。欧阳舒此时已是强驽之末,做最后一博。
古清彪眼盲心明,百忙之中轻啸一声,一招“山河破碎”,手中竹杖疾敲戏台,身形顺势拔起,避开正面射来一指,将全身真气运至左肩,硬接对方另一指,便听“卟”的一声,古清彪一阵剧痛,那缕指风却未射入身体。
寄书犬的身法亦是轻灵至极,竟是柔若无骨,身子一卷一绞,已是快若闪电般飞了开去,正是一招“海枯石烂”,两缕指风先后射空。
欧阳舒沉喝一声,左手一抄再弹。
“渔父”!
一缕煞风怒射古清彪。
他右手一探又崩。
“巫山一段云”!
一股劲气疾剌寄书犬。
古清彪见对方指风来势犀利,牙根紧咬,奋力将竹杆横带一挡,“笃”的一声,古清彪身子一晃,气血翻涌,心中却暗道:“看你还有什么后招!”
寄书犬亦是灵活非常,身子一摆一侧,那股劲气贴着它后背掠过,一线白色犬毛蓬然飞扬,飘起空中。
古清彪正自暗喜,却猛觉后背挨了一下,一袭凉气直入体内寸余,接着便感到自己的热血奔流而出。
寄书感犬正待跃起再扑,忽听一丝凉风刮到,它身子向一侧电闪,却是避开颈项避不开前腿,一丛鲜血从血洞中汩汩而出。
原来,欧阳舒最后同时发出的那两招“渔父”和“巫山一段云”,俱是声东击西,暗藏杀着,另有两股指劲分别无声无息、无踪无迹、悄然而至。指劲虽非很大,却胜在对方毫无防备,故此终于得手。此正所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古清彪应变奇速,急啸一声,身形已是斜向掠出,寄书犬闻声亦是身子弹起疾退。一人一犬眨眼间跃下戏台。
古清彪刚一落地,身子立刻一矮,伸手先后在寄书犬身侧和自己后背急点数下,一人一犬两处伤口流血顿时止住。
欧阳舒则是在戏台上站立良久,深喘一口气,这才缓缓步下戏台。
古清彪站直身子,盲眼望天,神色铁青。
欧阳舒微笑道:“古二寨主……”
古清彪截断道:“欧阳盟主无须多言,古某自当遵守诺言。今日之事,不再Сhā手。”
欧阳舒笑道:“古二寨主一诺千金,在下佩服。”
太史思道:“古兄咱们走吧。”
郭辰鱼吊着嗓子道:“这么急干吗?这里虽然没咱们的事了,但咱们既是来到这聚仙楼,不妨也喝上几杯,或许,还有什么热闹可瞧的。”
古清彪微一沉吟,道:“也好。”说着便迈步走向大厅另一端,在一张桌子边抬腿坐下。
太史思、郭辰鱼和茅山寨、郭家班众人也跟着走了过去,围坐了三张桌子。茅山寨的一名汉子几声吆喝,便见从里面战战兢兢地走出两个伙计端上美酒佳肴。
欧阳舒眉头一皱,知道古清彪等人定是想看自己能否请得动那“卧雪剑客”陆沧然和慕容宛儿。他默运真气,发觉功力已恢复七、八成,便迈步又向陆沧然走去。
走到近前,他一拱手,笑道:“陆大侠,实在不好意思,刚才与这几位朋友发生一点误会,耽搁了这么久,还请不要见怪。”
陆沧然悠悠道:“哪里,哪里,方才好戏连台,陆某大开眼界,却何来见怪。”
欧阳舒道:“让陆大侠见笑了。只是,做客之事,不知陆大侠究竟意下如何?”
陆沧然淡淡道:“只怕还有人不让。”
欧阳舒诧道:“哦。”
陆沧然朗声道:“楼上的朋友,吃饱喝足看够了,也该出来亮亮相吧。”他话音刚落,手臂一抖,握在手中的那只茶杯便脱手飞出,穿过大厅上空,射入海莹莹等人的包厢。
柳若尘见那茶杯来势甚急,挡在海莹莹面前,伸手一抄一立,那茶杯在他手中一阵急旋便即停住。便听他低声道:“这个陆老头,唯恐天下不乱,又想来瞧咱们的热闹。”他转而对着门帘外大笑数声,高声道:“出来就出来,又有何妨。”接着又低声在海莹莹耳边道:“小姐,你先请,依我之见,咱们还是以本来面目现身为好。”
海莹莹笑道:“那是自然,堂堂郑国公府,自然是不能让人看扁了。”她伸手在脸上一揭,已是将新颜面纱取下塞入袖中,便也朗声大笑道:“本小姐来也。”一掀门帘昂首阔步起了出去。
柳若尘、蔡回春、郭盛夏与那七名快刀手也纷纷在脸上又摸又弄,除去易容之物,相继走出包厢之外。却没有人来理会方枕寒。
方枕寒暗中一笑,双手一背,也不去管脸上的易容,大摇大摆地跟了出去。
海莹莹在楼道上走了几步,忽地回过头来,正见方枕寒大模大样地跟在后面,便银铃般一声笑,停步回转身来,等着方枕寒走到面前,便伸出手去,笑吟吟道:“袁公子,我来帮你去掉这玩艺儿。”
她的纤手在方枕寒脸上颈下耳后抚来弄去,那张胜似桃花的脸庞亦是微微仰起。方枕寒便觉一丝丝微香的气息柔柔地吹向自己,当真是吹气如兰,心中禁是一动。
海莹莹猛地惊觉方枕寒的双眼正瞪着自己看,脸上一红,连忙转过头去,顺手一扯,已是除下那易容之物。
大厅内楼下众人多半是看得惊奇万分。方才陆沧然掷杯入包厢,已是一奇;包厢内当先走出一位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大小姐来又是一奇;那位小姐回身在一个男子脸上抚弄一番,变出个英俊佳书生,旋即娇羞无比,扭扭捏捏,则更是奇上加奇。
望着方枕寒清秀的脸庞,大厅内几乎同时有两个女子微微“咦”了一声,却又是另一番惊奇。
上官琴朱唇微启,暗想道:“咦这人怎么如此像那冤家,难道真是他?”
慕容宛儿小嘴大张,暗道:“咦,这书生怎的这么像枕寒哥哥,真是奇怪。”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