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雷玉去买胭脂水粉的同时,飘香阁楼内后院,一满月状小径上,一位约莫四十许,正值“不惑之年”的风韵女子正在疾驰。
她看着长满了藤蔓花朵的小道,不住点头,唇中喃喃有语:“就是这种曲径通幽的神秘之感,看来那些个花匠也不是全无用处。”说罢,她眼前出现一栋木质结构的小二楼,楼梯雕栏,门窗横杆一应翻新。
她今日到后院,是特意照看一位叫楚嫣的新来女子,顺便带其到城里采买些东西。鸨母通过一番谈话,觉得楚嫣很有潜力,是以特意让楼内裁缝量了楚嫣的身材,要求裁缝用上好的布料给做几身衣裳鞋袜。
“世人都说鸨母心狠无情,就是我也如此认为,但凡干烟花风尘这档子事,多出于无奈,我们又何苦互相整治呢?年轻时,我亦红过一阵子,可惜时间太快,不过眨眼功夫,我已成半老徐娘,在这儿撑起了飘香阁。
没成想你我姐妹相遇与此,姐姐我打心眼里喜欢你,想必你也可以察觉出来。过些日子,你就要亮相外楼,待人接客,妹妹若还有何需求,尽管告诉姐姐。”
鸨母将楚嫣的纤手放于掌中,不时的拍打两下,缓缓说道。
楚嫣听得句句真切,也渐渐明白,鸨母在自己身上的一应花销,不过是一种生意上的投资,并非恩赐。楚嫣心里虽清楚不已,却依然感激鸨母的做法,先做后说,明说明做。
楚嫣将自己的手于鸨母手中抽出,又反过来攥着鸨母的手,一脸微笑,感激道:“姐姐待我情同手足,妹妹由衷感谢。这些日子,姐姐破费许多积蓄,妹妹一直看在眼中,只望姐姐可以记上个中数目,待日后妹妹有了赏钱,从中逐个扣去,万莫推辞,这是妹妹的第一个请求。”
鸨母一听,晓得眼前女子异常聪慧,一点就通,心中愈发开心,喜上眉梢道:“那点花销,对姐姐来说不算啥事,妹妹切莫介怀,只管说你其他的需求。”
“我看姐姐这座飘香阁,意在招来些风流才子,富商阔少,玩出些典雅风情来。这些天,妹妹细心观察,发现这楼分外中内三坊,外坊多招待九流之人,中坊是赏舞听曲之处,内坊出入者则多是皇孙贵胄,书香才子,想必是谈心作诗之处吧。
小妹从小秉承母亲教诲,倒也学了些诗画弹唱之技,若姐姐不嫌弃,倒也可以在中坊做些事儿。只是小妹娘亲临终留有一联,要求小妹终生恪守,是以想提前告知姐姐。此为乞求而非需求,还望姐姐做主。”
说罢,楚嫣掀开裙摆,向着鸨母跪下,螓首微垂道。
“嫣儿妹妹这是怎了?可折杀姐姐了,有什么但说无妨,切勿再如此!”鸨母将楚嫣扶起,按于榻上坐下,一脸温怒道。
楚嫣双眼微红,略带哽咽道:“家母遗联‘诗画弹唱可侍客,不予身心供人乐。’”
鸨母听毕,心中一阵震颤,不曾想一贫家之母,竟有如此节气。
楚嫣看到鸨母半响无话说出,知道自己的过分乞求无法达成,早已蓄满双眸的泪水扑簌簌落下,抽噎声亦从口中发出。
鸨母听到抽泣声方回过神来,想到之前方涵萱的嘱咐,急忙将落于榻下的楚嫣搂于怀中,不住拍打道:“妹子你这是怎么了,姐姐又未说不应你,你怎就哭起了?”
楚嫣虽从小受自己母亲言传身教,心智早发,但她毕竟才十五许,当听到自己的事情还可商榷时,一面哭泣,一面颤声问道:“姐姐此话当真,真的可以答应小妹此事?”
鸨母瞧到楚嫣梨花带雨,娇弱委屈的表情,早已铁石心肠的心境竟产生了一丝震动。
“昔日有李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人生感概,无非是让我等及时行乐,抓住当下之意。你因生不逢时,活路断绝,不得已入了这烟花之地,我怎会为难。对于令堂遗联,姐姐由衷敬佩,怎会不允?”鸨母拉着又要给她下跪的楚嫣,劝慰道。
“多谢姐姐成全,姐姐日后有何差遣,妹妹定当遵从。”楚嫣于袖中取出丝巾,擦拭着泪水,感激道。
“男欢女爱,本是崇高之情,而非钱财所能购得。世人浑浊,**不断膨胀,贪婪淫欲难以满足,才有了我等之祸。妹妹若能恪守母训,倒也可以引得那些公子富商趋之若鹜,对这飘香阁并无坏处,姐姐怎会拒绝?即使日后你想嫁人,只需将卖身契赎回即可,姐姐我断然不会横加阻拦。”
鸨母一脸正色道,话语之中竟隐含看破世事之意。
楚嫣从鸨母怀中脱出,深深地行了个恭拜之礼, 纨主帖吧说道:“姐姐大恩,妹妹谨记心中,此后一应皆听从姐姐安排。”
“你呀,刚说了让你不可如此,你又来了,还说一应听我安排。本来是带你去买些东西,不想竟将你弄成个梨花带雨,要是叫那些公子哥看到了,还不把姐姐我骂死。”鸨母将楚嫣再次拉起,帮着整理衣裙,脸带嗔怒道。
“是小妹的错,姐姐稍候片刻,我这就去梳妆一下,好随姐姐采买东西。”说罢,楚嫣向内室走去。
鸨母瞧着楚嫣消失的身影,不住点头,这楚嫣如此知书达理,聪慧坚强,定然会红遍飘香城。
鸨母领着楚嫣在城内有名的珠钗行,订做了些时兴首饰后,问道:“嫣儿,你可还需要些什么东西么?”